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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3)

在这之前，确切的说比绞杀号众们听到星搓冲镧喷射之声还早，蜀王依来沐浴更衣完毕，全身披上繁琐的铠甲。

责寺人去探茗，回报说茗仍旧神情恍惚，不言不语。

依来忧心忡忡，拿不准茗是因为&ldquo佞&rdquo的缘故，还是刚才在潭里惊了魂儿。

不过现下无暇多想，怠来三器还藏在她那儿呢，便吩咐心腹寺人好生看护，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他帅领群臣们到了宫殿最里面的奉先阁，宰杀牛羊各一对，献玉琮、玉璧、玉钺各一，男童两名。

命赤身披发的祝女蹈于铜鼎之畔，大祭尹郑重祷告祖先。

祷告完毕，大祭尹将写着祷词的玉圭投入鼎内。

依来刺破手臂，先点一滴在自己额前，而后献血于青玉簋中，由祝女饮之。

祝女饮后，烧骨卜之。

卜曰：战，不吉，不战，亦不吉。

依来恼火地挥手屏退祝女，问大祭尹道：&ldquo此占以为如何？&rdquo 大祭尹行礼道：&ldquo此占之意，战之变数甚大。

臣请以祝女十六之数，祭蹈三日，徐徐图之&hellip&hellip&rdquo 依来怒道：&ldquo三日？危难迫在眉睫，寡人有三个时辰都不错了！战与不战都不吉，那便是战了！尔可退！&rdquo 说着权杖一挥，自有大令尹躬身上前，道：&ldquo大王，发石车已经就绪，请大王示下！&rdquo &ldquo准备火石、弓矢，听寡人号令行事。

观察岗有消息传来吗？&rdquo 大令尹不禁面露难色。

远在商国汤王时代，蜀国在昆仑山的帮助下，沿着山脉建造了十七座观察岗。

这些观察岗是抵御云种族东进的最前沿阵地，曾使曜青城的星搓一百余年不敢越蜀山一步。

然而事过境迁，古蜀国最终被昆仑山出卖，为商所灭。

尽管桫椤城几经曲折重又建起，却再也无力维护那些隐藏在深山俊林之间的观察岗。

百多年风雨侵蚀，观察岗早已坍塌，被密林覆盖，成了虎狼的洞穴。

别说使用，连通向观察岗的道路都找不到了。

大令尹艰难地道：&ldquo观察岗&hellip&hellip年久失修，我们正在加紧修缮，应该&hellip&hellip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hellip&hellip&rdquo 依来点头道：&ldquo先不管了。

把寡人的军队统统拉到城上去！城中每一家都要出一名男子，手持火把，为寡人射猎助威！&rdquo &ldquo恕老臣愚昧，大王究竟要与谁交战？&rdquo大令尹磕头道：&ldquo我国已有近三十年未曾动用发石车，如今匆忙布阵，全城警戒，然并无所指。

是以军民不安，妄自揣度，聚而私语，以为妖孽。

臣请大王立即收回成命，以正视听。

&rdquo 依来勃然大怒：&ldquo谁胆敢揣度寡人之意？当施烹刑！&rdquo 大令尹回头瞧瞧大祭尹和大农尹，三人都是一般心思：&ldquo今朝地忽陷一穴，已是大不吉之兆，若大的桫椤城，不能让大王活活玩死！&rdquo 大祭尹跪下叩首道：&ldquo大王，适才之卜，诸相不吉，已是先祖之警示！动员全体城民，此大事也！请大王给臣民们一个交代&hellip&hellip&rdquo 大农尹也叩首道：&ldquo大祭尹所言极是。

我蜀国这几年天灾人祸，未有止息，前年大旱，田地还未恢复，去年又闹了整整半年的虫害，几乎绝收。

今年眼看就要到年关了，这雪却始终下不来。

老臣恳请大王暂时收敛举止，准备牛羊玉器，并童男祝女，祭祀求雪是正经&hellip&hellip&rdquo 依来一脚踢翻了他，怒道：&ldquo连你也不相信寡人！殊为可恶！大敌就在眼前，你们瞎了眼看不到，难道也听不到已经要压到头顶上的风声么？你们都跟寡人来！&rdquo 他带着众臣怒气冲冲出了宫殿，问道：&ldquo发石车呢？&rdquo便有侍从遥指东北角。

只见工匠们已经把宫殿外的两架发石车装好，火石也已运到，整齐地堆放在旁边。

大家伙只道蜀王又在发疯，有大祭尹等老臣规劝，自有收回成命的时候，于是都坐在发石车旁，燃起火堆取暖。

依来攀上车架，举着权杖大声喊道：&ldquo以伟大的蚕丛王之后、蜀国之主的名义，命令尔等，准备开战了！怎么只有一堆火？每架发石车旁至少燃起三堆，准备点燃火石！&rdquo 他站起来时，寺人在他周围举起火把，火光熊熊，映得全身披甲的依来金光灿灿，状若天人。

众士兵匍匐在地，齐声道：&ldquo大王万岁！&rdquo 依来大喜，吩咐左右撤去车上的大鏖，命十几人吹着号角、敲着犀牛鼓在前开道，他自己则站在车中，庄严地举着权杖。

三名寺人同声大喊道：&ldquo伟大的蚕丛王之后、蜀国之主下令曰：有物东来，侵我城郭，辱蔑者甚，有并吞之心，杀伐之意！现命各家出一名男丁，参与防守，我蜀王德泽四方&hellip&hellip&rdquo 如此大张旗鼓地沿着街道一路过去，男人们纷纷手持火把涌出门，看着依来的车驾浩浩荡荡驶过巷道。

女人们抱着孩子藏在屋内。

有一间房内的孩子开始哭闹起来，接着迅速扩展到十间、二十间&hellip&hellip 一会儿，马也嘶起来，狗也叫起来，数十只狗追着依来的车驾乱叫，叫得最后扛旗的几名寺人心惊肉跳。

整个桫椤城都被依来喊起来了！ 城楼上的十三架发石车已经装好十架，最后三架实在是年久失修，无法搭建。

工匠们见到蜀王到来，吓得扑跪了一地。

领头的战战兢兢地道：&ldquo大王&hellip&hellip小人们一定尽快修好&hellip&hellip&rdquo 依来不耐烦地踢开他，走到最高的塔楼上观看。

此刻天空中浓云密布，没有月辉星光，百丈之下的森林隐藏在黑暗中，连远处山脉的轮廓都看不见。

城楼上的旗帜被狂乱的风刮得咧咧作响，粗大的旗杆被吹得弯下了腰，不时发出吓煞人的破裂般的声音。

依来身上的铠甲、黄金饰物加起来有几十斤重，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风能轻易地把自己刮走，于是拼命抓住城墙边的铜环，仰头望天。

太暗了&hellip&hellip只看得见无数火星跟着烟往上升腾，仿佛无数魂灵，纷纷扬扬冲上十来丈高，便迅速消融在冰冷的空气中。

只是云压得很底，桫椤城内燃起的火将天顶映出一片暗红色。

渐渐的，依来看得更清楚了&hellip&hellip那片暗红色的云正在剧烈翻滚、卷舒，显示出有某种力量正在云层之上，向着城楼慢慢靠近&hellip&hellip片刻，那团云雾突地向上升去。

士兵们都惊疑地叫起来。

随即鸦雀无声。

依来也侧耳倾听&hellip&hellip风声&hellip&hellip还是风声&hellip&hellip忽然，他听见声音了！ 细细的、若有若无，有点象春天穿过细密的树丛的风声，但比那风声要更有规律，更让人心神不安。

本能告诉依来，来的是个大家伙&hellip&hellip庞大得超过他想象的家伙，仿佛震天的雷霆尚隔得远，正长途奔袭而来，一旦到来，那便要震天撼地了&hellip&hellip 依来血脉喷涨，心头砰砰乱跳。

也许马上就要面对生平最大的危机了，说不定桫椤城都会因此而沉沦&hellip&hellip但&hellip&hellip即将到来的巨大的危险唤起了他狂野的血性，他甚至预感到自己无力阻止，却愈加兴奋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面无人色地仰头望天，看着那团暗红的云慢慢移动着。

风很大，吹得它绕过了悬崖，正面向城楼逼过来。

许多人不知所谓地寒毛倒竖，更多的人脚肚子一阵阵发酸&hellip&hellip终于有人忍不住颤声道：&ldquo那里面&hellip&hellip好象有东西&hellip&hellip&rdquo &ldquo准备&mdash&mdash点起火石！&rdquo高高的塔楼上，依来大王大声下令。

人群顿时轰然散开，士兵们争先恐后跑到发石车前，在伍长的指挥下开始狠命拉下粗大的木杆。

有一辆发石车的木杆被虫蛀穿了，那些士兵又因惊恐而使出全身力气拉扯，猛听&ldquo啪啦&rdquo一声巨响，木杆从中间绷断，发石车顿时散架。

又粗又重的圆木滚下来，当场又砸死三人，两车火石也被砸散，火石满地乱滚，又点燃了另一架发石车。

城楼上顿时一片混乱，早被吓傻了的士兵们夺路狂奔，纷纷向城楼下涌去。

大令尹不顾年迈，爬上一处观察用的高台，厉声呵斥，几名百户长抽出剑来，砍翻了带头往城楼下跑的两人。

依来在众人脑海中一边恐吓一边许与厚赏，老半天才让士兵们重新冷静下来。

他还从没有一次在如此多的人脑中发话，心里发闷，险些吐出来。

但他靠着城墙，强迫自己站稳。

若此刻倒下了，桫椤城就真的完了&hellip&hellip 塔楼下的一名寺人看见了，拼死爬上来，低声泣道：&ldquo请让小人偷偷扶着大王！大王此刻不能倒下啊！&rdquo 依来说不出话，只点点头，那寺人躬身躲在依来身后，死命顶着他的腰。

他几乎半坐在那寺人身上，片刻，终于勉强恢复过来。

只见下面的发石车都已绷紧了绳，火石也已放入筐内，士兵们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依来慢慢抽出了长剑。

一旁的大令尹紧张地看着他昂头向天，半响，长剑用力一挥，大令尹的手也跟着挥下。

最前面的三名伍长高举的斧头几乎同时落下，斩断了绳索，发石车的木杆奋力一挥，将火石高高抛了出去。

火石依蜀国祖法所制，乃是极难燃烧的津木藤包裹火炭，冲撞目标后火炭爆裂开来，两、三发就能形成十丈来长的火沟。

三发火石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向空中飞去，在黑夜中拉出三条亮线。

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随着三枚火石的轨迹，它们在风中剧烈燃烧，发出嗖嗖的声响。

升得越高，它们的速度就越来越慢。

就在人们以后火石就要落下之时，突然间，火石冲破了云雾，轰然爆裂开来。

火星四散溅落，仿佛夜空中的火雨，绚烂夺目。

众士兵都忍不住一声惊唿，因见那火花竟然照亮了一片铜色。

&ldquo那是什么？&rdquo有人仓皇地问，却无人能回答。

那东西只闪现了一下，刹时又被周围翻滚而来的白雾笼罩了。

依来猛地站起身，吼道：&ldquo攻击！快攻击！压上火&hellip&hellip&rdquo 他的话还没喊完，头顶传来西西唆唆的响声，仿佛箭矢穿过雨雾&mdash&mdash他抬头看，他妈的，真的有铺天盖地的箭矢穿透云雾，向大地倾泄下来。

依来费力地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那名寺人的尸体。

寺人身上插得象刺猬一般，箭杆相互交错，竟将他撑住不倒。

其中一两支穿透了他的身体，却没有穿透依来身上厚厚的铠甲。

他扶着一旁的城墙勉强站起来，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他几欲呕吐，他下死力忍住了。

塔楼下方的发石车已经变成了几只大刺猬，其下还有无数小刺猬&mdash&mdash大多数人当场死亡，还有少数一边惨叫一边爬着。

长三十丈、宽一丈半的城楼象被箭雨彻底清洗了一遍，没有一处落空&hellip&hellip见鬼，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强悍的攻击，只一轮&hellip&hellip仅仅只是一轮箭，就倾泄了桫椤城几乎一年射的箭矢！ 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刚才那雷霆终于杀到了。

依来一时如在梦中，呆呆地站在塔楼上。

楼梯下，似乎有几人正拼命向他挥手，可是他看不清楚，也不想去管，只仰头往天看&mdash&mdash 那是什么，浮舟么？依来再傻也知道他那艘浮舟已经算得上大型浮舟了，可那惊鸿一显的东西绝对比他的浮舟大出几倍，也许还不止。

他虽然不研史书，但因对浮舟感兴趣而参阅诸多记载，知道除了当年商国极盛之时曾使用巨大的铜甲包裹外，如今世道上极难见到覆盖铜甲的浮舟。

然而刚才火石所击中的地方，铜甲犬牙交，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hellip&hellip 箭雨倾泻下来那一刻他就猜到了，脑壳顶上的是从未谋面，只听说正与周国打得不可开交的云中族&hellip&hellip他们住在高高的浮空岛上，驾御星槎往来如风，侵略如火&mdash&mdash没想到事先没一点征兆，月黑风高的晚上，这火就突然烧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了！ 一轮箭矢之后，云中族似乎也对自己的攻击非常有自信，过了一刻都再没有新的动静。

躲在门洞里的大令尹终于回过了神，指挥士兵在插满箭矢的楼梯上清理出一条道。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来，颤声道：&ldquo大王&hellip&hellip此地险恶，请大王速速离开！&rdquo &ldquo回宫？&rdquo依来用梦魇般的声音喃喃地道：&ldquo是了&hellip&hellip回宫，宫殿前还有两架发石车&hellip&hellip大令尹，随寡人回宫&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王！&rdquo大令尹扑上前抱住依来的腿，老泪纵横：&ldquo老臣请大王立即离开桫椤城！此危急之际，大王身系蚕丛王千年之血脉，怎能以身涉险&hellip&hellip&rdquo 依来怒道：&ldquo滚蛋！桫椤城都要亡了，寡人还系个屁的血脉！滚！&rdquo 大令尹死拖着他的脚不肯松手，哭道：&ldquo大王！存嗣乃最重之事，老臣死不足惜&hellip&hellip你们几个过来，护送大王出城！&rdquo 他身后几名侍卫应了，就要上前来拉依来，依来掉转剑柄，干净利落地砸在大令尹头上，砸得他两眼一翻白昏死过去。

依来擒剑在手，冷冷地道：&ldquo谁敢动手？都听寡人之令！&rdquo 扑扑扑扑，侍卫们跪了一楼梯。

就在这时，忽听头顶上的轰鸣声骤然加剧，一股狂风当头压下。

一根旗杆啪啦一下断裂，旗帜翻卷，拖着上半截径直向依来砸来。

离他最近的侍卫拼死向那旗杆撞去。

旗杆被撞得歪向一边，滚落城墙，那侍卫则满头是血，委顿在地，眼见不活了。

几名侍卫不顾一切簇拥着依来往下跑去。

依来无暇挣扎，抬头往上，只见那团乳会色的云雾果如他预料般慢慢移动起来。

它先是转了一个角度，似乎在调整方位。

云雾翻滚得愈加厉害，它在某一个方位上来回摆动。

依来顺着它移动的方向看，看见了远处矗立在山壁之外的蜀王宫殿。

依来心里打了个突，猛然间觉得蜀王宫已经很老了。

火光熊熊，却已照不分明它表面那些业已模煳的神兽像，也照不亮粗大的石柱上那些极精致的雷纹、风纹，更照不到宫殿顶的蚕丛王和他的七子塑像。

他们原本威风凛凛地注视着桫椤城的一举一动，然而千年风雨之后，当此危难之时，他们却胆怯地隐在了黑暗中。

自己最后一次看见他们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之前？他们也许早已朽坏崩裂，桫椤城的子民却再也没人记起&hellip&hellip 便在此时，依来没由来的感到彻体冰寒，猛打了个哆嗦。

却见一片鹅毛大的雪从天而降，随风飘着，越过了前面的女儿墙。

有侍卫惊异地道：&ldquo雪？下雪了？&rdquo所有人一起抬头，不知何时，竟漫天都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雪已经推迟很久了，没想到一来就是如此大的雪，如絮如羽，一片片一团团无声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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