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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果(2/3)

的狂牛,几分钟就不动弹了,从生到死竟是如此简单,于是他感到了斗牛的魅力。

” 在海明威的小说中,总是描写生与死的搏斗。

“如果在日本表演斗牛,那么青少年的暴力行为会减少些。

” 雾子歪着脑袋倾听秋叶这番奇谈怪论。

“看了斗牛后,懂得流血和暴力,就会令人有虚无缥缈的感觉。

青少年只会伤人、杀人,但没有见到死后是什么样子。

” “可是,一般是不容易看到死亡的。

” “从前孩子们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看惯了死是怎么回事,而现在都是小家庭,没有体会过亲人的死。

” 秋叶说罢,中桥点点头。

“西班牙热衷于斗牛,表面上会给人以粗野的印象,实际上西班牙人比别的国家的人成熟得早。

马德里是世界上有数的安全城市之一。

” “那么说来,西班牙人在斗牛中将那些粗野的一面都发泄出来了。

” 这种说法并不全面,但可以肯定斗牛并不是残酷的表演。

“当死牛被马拖出斗牛场时,这场面令人伤感。

” 当滚满砂尘的牛被拖走时,刚才如此热衷斗牛的观众也失声表示沉默…… 或许与年龄有关,秋叶对死的虚无缥缈感更甚于对生的辉煌感。

西班牙菜中鱼类与贝类居多,也不太油腻,甚为可口。

秋叶对食物虽很挑剔,用鱼类或肉类加上些蔬菜煮成的米饭,类似大杂烩,在日本叫什锦饭,倒也令他胃口大开。

刚才中桥已经介绍过了,两份足够了,事实上三人吃两份也没吃完。

雾子也觉得西班牙菜很合自己的口味。

“真好吃!” 担任导游的中桥也松了口气。

当然并不是所有西班牙菜都合日本人的口味。

喝完葡萄酒,休息了一会儿。

这时一位红脸的胖厨师走近来问中桥:“菜怎么样?” 回答很可口,厨师满意地笑了,便和中桥攀谈起来。

说话粗声粗气,其间也摇头说:“No”,似乎在争论什么。

大概是谈论今天的斗牛。

据厨师说,今天第五位出场的斗牛士尚未成熟,还不够在马德里一流斗牛场出场的资格。

中桥说:“如果去巴塞罗那,后天是休息日,那边有精彩的斗牛,最好在那天去。

” 被中桥一说,秋叶动了心,决定提前一天去巴塞罗那。

“回来以后再逛马德里,就照您的话办吧。

” 秋叶说罢,雾子呆了。

中桥说: “八岛小姐看来也喜欢看斗牛。

” “可不,她虽然说可怕、可怕,不是也从头看到尾吗?” “可我心里怦怦直跳。

” “那是因为您初次见到这样惊人的场面。

”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这是第一次。

” 说不定在雾子苗条的身躯里潜藏着喜好残酷的恶魔。

“说真的,第五位斗牛士真危险。

” 秋叶想起那位斗牛士被牛角撞倒的场面,心中不寒而栗,但又想看看这危险的时刻,可能这是观看斗牛观众共同的心理。

“然而,牛太可怜了,那死牛如何处理?” “斗牛场附近就是屠宰场,立即分割处理,明天就上市了。

” “这能吃吗?” 先不说生与死的搏斗,在斗牛场上被杀掉的牛,立刻拿来吃,日本人还有点不习惯。

这一点西洋人的合理主义比日本人坦然多了。

用过晚饭已10点了,西班牙人晚饭比较晚,餐厅这时才上座,秋叶周围的座位被快乐、开朗的西班牙人占满了。

秋叶和雾子与和蔼的厨师握手告别,走出餐厅。

中桥开车送他们回旅馆。

“今天你们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 “明天见。

” 向中桥施礼后,回到房间,疲劳似乎一下子都发出来了。

昨夜,按日本时间是一天前的夜晚,从成田机场起飞,整整飞行了一天;稍事休息后就看斗牛、吃晚饭;其间虽有间断的休息,但仍像是急行军。

秋叶洗过澡后,换上睡衣,从冰箱里拿出白兰地喝了起来。

这时雾子也从浴室出来了。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向上一盘,细细的脖子,格外可爱。

“哟,这打扮简直像去斗牛。

” 雾子穿着红色的Babydoll[4]出来了。

那颜色简直和斗牛士拿着的红布一样。

“那么您成牛了?” “行,向红色冲锋!” 秋叶站起身来,用双手比作牛角,弯下腰,做出牛要飞奔的姿势。

“小心,我过来了。

” 秋叶像孩子似的,吹着口哨,冲了过来。

“啊——” 雾子一声尖叫,闪过身子。

秋叶冲过二三米,回过头来,调整一下姿势,再向雾子冲来。

“呃——” 雾子见势向右边闪过去。

秋叶冲到窗口,转过身来再冲向雾子。

“哇——” 秋叶冲撞,雾子躲闪,那Babydoll的隙缝间露出雪白的大腿。

“认输了!” “这么两下子就认输吗?” “斗牛士”和“牛”在室内你一言我一语地团团转。

经过五六回合的较量,“牛”突然转过身子,从正面向雾子冲过来。

“你这样可不行。

” “‘斗牛士’也得吃点亏嘛。

” 秋叶摇摇脑袋,双手搂住雾子的腰。

“您耍滑头!” 雾子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秋叶没理会她,一把抱起雾子,把她放到床上。

“斗牛士”和“牛”的战斗,终于移到了床上,秋叶最后“结果”了雾子。

本来,雾子扮演的是“斗牛士”,最后被“牛”撞倒。

两人在欧洲第一个夜晚,特别刺激,雾子嗲声嗲气地颤抖着,达到了快感。

得到满足后,雾子瘫倒在床上,已经丝毫没有“斗牛士”的影子。

“怎么样?舒服吗?” 秋叶搂住雾子问道。

雾子眯缝着眼睛点点头。

秋叶瞧着雾子的眼神,想起了牛倒下时瞬间的眼神。

意识蒙眬,凝视着一点的眼睛,似乎还有话要说。

女人在达到快感时和牛倒下时的状况完全不同,但又有相似之处,令人不可思议。

“我想起了斗牛的场面。

” “……” “你像牛。

” “牛是你啊!” 雾子并不知道秋叶指的什么。

“你真坏!” 雾子忽然羞涩地用被子盖住肩膀,转过背去。

“你在取笑我,是不是?” “何以见得?” “我太……” 雾子没说下去。

“睡吧!” 秋叶仰面躺下,雾子仍背对着他。

“我不嘛!” “怎么啦?” “就这样吗?” 秋叶点点头,伸了一下懒腰。

“别折腾了!” 雾子得到快感后的愉悦,令她自己也不知所措。

对此,秋叶并不在乎,他愿意雾子明天比今天,后天比明天得到更大的满足和愉悦。

然而现在想象不出将来的愉悦会是什么样子。

“真幽静啊!” 秋叶嘟囔了一声,雾子点头表示同意。

“好像不是在欧洲。

” 这时分,吸干了牛血的斗牛场、欢声四起的观众席,都在黑暗中归于宁静。

刚才想睡没睡,此刻想睡却又清醒了。

旅途疲劳和观看斗牛的兴奋都留在秋叶的脑海里。

几分钟后,雾子起来了,秋叶没吱声,只见她悄悄地溜进了浴室。

秋叶转过身子,把床头灯弄得亮一些,翻阅床头桌上的导游手册。

明天去参观美术馆。

除了圣菲尔纳德美术馆外,还要去考古学博物馆和民间艺术馆。

秋叶漫无目的地翻阅着导游手册,这时雾子从浴室里出来了,和刚才不一样,她换上了淡蓝色的睡衣。

秋叶以为她会立刻上床钻被窝,雾子却站在窗口的椅子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啦?” “……” “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 雾子踱到床边,把床头灯的灯光弄暗了点。

“我觉得有点儿不正常……” “什么事儿?” “本来应该在旅行前就该来,可是……” 雾子似乎指的是“例假”。

秋叶掀开被子等着雾子,问道: “已经来了吗?” 在昏暗的灯光下,雾子仍然站着,她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一点儿。

” “因为旅行太紧张了吧?” “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 有关生理上的事情,雾子自己也说不清。

“别去管它,休息吧!” 雾子一脸迷惘的表情,上了床。

过去秋叶从来没有过问雾子生理上的事,雾子自己也没有主动谈过,双方不必多言,在亲密的交往中,自然而然会明白的。

有时,秋叶事先什么也没问,就要求她时,雾子轻声嘟囔:“今天不行……”或说:“对不起。

”表示歉意。

“真的吗?” 秋叶戏谑地伸过手来,雾子急忙闪开。

“不是说过今天不行嘛。

”说着雾子严密防守最敏感的部位。

“例假”没完,雾子绝不会答应他。

即使“例假”刚过去,也不松口。

“你不答应,我去找别的女人。

”秋叶威胁她。

这时雾子一本正经地求他。

“别这样嘛,我也需要的嘛。

” 听了雾子如此认真地求他,秋叶也被说服了。

他知道,雾子自己也忍耐着。

有一次,秋叶没有得到她,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便抚摸雾子的胸部。

起先用手指摆弄她的乳头,接着用舌头舐。

不多时,雾子来劲了,喘起气来。

“别这样……” 雾子自己知道“例假”尚未完全过去,秋叶却不理会她,继续抚摸,心想,我如此求你,你还不答应,这是给你的惩罚。

秋叶腾出另一只手去摸雾子的下半身,雾子警觉地合拢大腿。

“这可不行!” 在秋叶执拗地抚摸下,雾子觉得似乎自己的脑袋被掏空了。

秋叶还是不放手,继续抚摸,雾子的城堡被攻开了,最后终于接受了秋叶的攻入。

虽然嘴上说:“不行!不行……”可是双手却紧紧地抱住秋叶。

见了雾子如此困惑的表情,秋叶感到满足了。

他终于在雾子的“例假”刚结束时,夺取了她的身体。

…… 然而,此刻雾子的表情和以往不同。

雾子蜷缩着身子躺在被窝里,但没有睡着。

如果真的睡着了,她的呼吸很有规律。

秋叶转过身去,轻轻地搂住雾子。

“‘那个’没来吗?” “我估计该来了,可是……” 秋叶知道雾子的“例假”并不正常,有时早,有时晚。

“看来,我还没发育完全。

” 少女则另当别论,已经25岁了,例假还不正常,这是什么原因?雾子身子瘦削,因而子宫发育不好?可是每当雾子冲动时的表情,好像她一切都很正常。

至少,上了床后,雾子是完全成熟的。

或许因旅行中过度紧张所致,或许是精神上的原因。

不管怎样,雾子生理上的紊乱,多少也影响秋叶的情绪。

有时觉得差不多,却突然听到雾子喊道:“不行!”不免有点沮丧。

然而,雾子生理上的紊乱并没引起秋叶的不快。

虽然有点着急,但这不是雾子的责任。

其实,秋叶喜爱稍有变化的雾子的身体。

到了25岁,应该很正常了,可是雾子的例假总有些不正常,秋叶喜欢这样。

或许雾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

外表上像个成年人,但身体的某些部分还未完全成熟。

雾子穿上衣服,完全称得上是女人,可是脱光衣服,胸部和臀部尚不够丰满,腰部还像少女那样纤细。

秋叶正是喜欢雾子的这种不平衡的状态。

然而,刚才雾子说的情形,似乎并不是单单例假来晚了。

秋叶在黑暗中想起雾子说的话。

“我以为是例假来了,但又不是……” 或许白天她已感到某种征兆,然而到了晚上又不太像。

秋叶不是医生,对女人的生理现象自然不太懂,可是雾子即使有点儿变化,他也不在意。

“不用担心,没事儿。

” 秋叶说罢,忽然想起如果白天的变化不是征兆,那肯定例假来晚了。

“一般情况下,应该什么时候来?” “一星期前……” 秋叶又一次考虑,仅仅晚了一星期,那还算不了什么。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 “或许因为要旅行,过分紧张的缘故吧。

” 如果例假一直不来,那么雾子可能怀孕了。

难道真的怀孕了吗?说实话,秋叶从未想过雾子会怀孕。

已经和她发生过多次关系,为什么不觉得会怀孕呢?因为他总认为雾子还年轻,还没有到怀孕的年龄。

这算什么理由? 当然,自从和雾子结合以来,不能说不担心她怀孕。

因为现在尚未正式结婚,再说雾子还不想要孩子,一怀了孕,麻烦就多了。

起初几次,秋叶不管不顾地要求与她做爱,后来考虑到应该预防。

在这过程中,秋叶渐渐了解雾子身上的规律,讲究适当的做法。

唯一可取的是用“荻野式[5]”方法。

然而“荻野式”对雾子、对自己也未免太残酷了。

有时感到雾子的例假快来了,应该小心,可是自己又忍不住,还是与她做爱,结果晚来了一星期,秋叶不禁窃窃自喜。

然而,这样的情况反复好几次,秋叶又怀疑,难道雾子是个不能怀孕的女人?当然目前还没有什么根据,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雾子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或许身体的某些部分还像孩子一样,尚未成熟。

再说,秋叶多次和她发生关系,雾子从未怀过孕。

其背景之一,秋叶自己的精力正在衰竭,但刚过50岁,还不至于不能生孩子吧。

假如雾子真的害怕怀孕,在日常生活中她会常常说起的,可是雾子从来也没谈起过。

一开始,秋叶要求她的身子,她顺从地接受了,或许她以为避孕是秋叶应该想到的,也可能她以为自己不会怀孕,因此对此毫不介意。

这反而引起秋叶的不安。

但在一年半的交往中,从未有过怀孕的征兆,因此秋叶渐渐放松了警惕。

今天的表现稍有不同。

秋叶自以为是,可能没事儿吧。

秋叶自言自语地说:“到了这一步,大概不会怀孕吧?” 雾子蜷缩着身子,头也不抬,躺在秋叶的怀抱里。

或许因旅途中积累下的疲劳,雾子昏昏睡去,她怎么会想到秋叶正为害怕她怀孕而犯愁呢?秋叶凝视着雾子静谧的睡态,心想,像圣女般的女人怎么会怀孕呢? 第二天,马德里晴空万里。

秋叶和雾子在旅馆的餐厅吃罢早饭后,便去普拉德美术馆。

昨夜中桥说给他们当向导,秋叶说美术馆不用讲解,自己可以去。

10点多离开旅馆到达美术馆门前,已停着几辆大巴士,参观者已陆续到来。

普拉德美术馆以收藏着格来哥、维拉斯凯、戈雅[6]等画家从16世纪至19世纪的作品而闻名于世。

秋叶认为他们的技巧无可挑剔,甚为叹服。

但写实主义的画风,似乎有点单调,因为这些画,大多数是宗教画和肖像画,不吸引人。

秋叶匆匆看过,雾子跟着他走。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观看名画,如果要详细看,至少得一整天。

参观陈列戈雅作品的画廊时,在其中一幅《吃掉我们孩子的萨托尔努斯》的怪异画跟前,雾子停住了脚步。

“你喜欢这样的画吗?” “不,看了很不舒服。

” 雾子摇摇头,可是眼睛被流血的画面吸引住了。

秋叶忽然想起雾子的例假。

昨夜睡下后平安无事,可是看了戈雅的怪异画后,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雾子的例假。

真有点不可思议。

普拉德美术馆陈列着五百多位画家的三千多幅画,分别在一百多间画廊里。

秋叶和雾子加快脚步走马看花,待离开美术馆时,已经过了正午。

两人在美术馆附近的海王星喷水池前照相留念。

请过路的妇女为他们拍照。

在日本和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女人合影,还有点抹不开,但在欧洲则司空见惯。

那位妇女笑容满面地为他们按下了快门。

本来打算再去参观圣菲尔南德美术馆,可是画看多了,有点疲劳,便在附近的餐馆用餐,然后回旅馆休息。

中桥要到下午6点才来接他们,一看表还有两个小时。

秋叶仰卧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雾子横躺在沙发上。

“累了吧!” “有一点。

” 从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照在雾子的脸上,似乎显出了疲劳,看来例假还没来。

6点整,中桥从旅馆的总台打电话给他们。

秋叶穿上茶色的西服裤,上身是同样颜色的翻领衬衣,再加上一件浅咖啡色的背心。

本来去餐厅用餐必须打领带,今晚却懒得一本正经了。

雾子穿上一件绣花的浅灰色毛衣,下身是呢子裙子,与昨日大不相同,算是淑女的风格。

“怎么样,普拉德美术馆好看吗?”一见面,中桥就问道。

“太大了,看不过来。

” 先不说画的内容,看了三千幅画,就够累的了。

这样说,或许对中桥不太礼貌。

“现在吃饭还太早,先上街转一圈如何?” 中桥开着车直奔西班牙广场,这儿有堂·吉诃德和圣巧·帕斯以及作者塞万提斯[7]的纪念像。

《堂·吉诃德》被誉为代表西班牙文学的作品,在西欧的小说中很少有这样没有虚饰、易懂的杰作。

抱着极高的理想最后归于失败的堂·吉诃德,象征着17世纪初叶日趋没落的西班牙。

此刻来到这里,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正如拿破仑说的那样,越过比利牛斯山脉便是非洲。

西班牙虽然在欧洲版图内,但它是一个远离欧洲的特殊的国家。

在这篇小说中体现了这种距离感,作者冷眼面对骑士风盛行的欧洲文明。

在堂·吉诃德纪念像前照了相后,秋叶忽然莫名其妙地苦笑了一声。

“怎么回事?一个人无缘无故地笑起来?”雾子惊讶地问道。

其实秋叶忽然想起自己多么像堂·吉诃德。

当然,站在秋叶跟前的不是风车,而是理想的女人的幻影。

以西班牙广场为界,延伸过去是把市区划分为东西两大部分的格伦·威尔大街。

这条街是代表马德里的有名的商业大街,极为热闹。

西班牙实行长时间的午休制度,6点钟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充满活力。

“反正我们还要去巴黎,不用在西班牙购物。

” 在日本启程前,秋叶早已提醒过雾子。

可是雾子见了稀罕物眼睛发亮了,踌躇再三,终于买了一套白色麂皮套装。

“这价钱在巴黎买不到。

” 中桥一句话,促使雾子下了决心。

晚餐按照雾子的要求,选用了日本料理。

离开日本才两天,雾子就想吃日本菜了。

秋叶也赞成,再说中桥也想吃日本料理。

“直到现在,我还是请人从日本给我寄大米,自己做饭吃。

” 在西班牙待了二十年的中桥,她的口味还是日本式的。

在马德里及欧洲各主要城市中,日本人算是最少的,但也有几家日本料理店。

中桥带他们去一家叫“京都”的日本料理店。

一进门,左首是餐桌席,右首是做“寿司”的大吧台。

三人就座后,各要了一杯日本酒。

“您辛苦了。

” 碰杯后,三人一饮而尽,烫过的酒渗入了胃。

透着木香的墙壁,棉布的布帘,弹奏着的三弦,周围全是日本风味。

“在马德里的日本料理中,这一家最为可口。

” 中桥颇为自豪地说:“无论烧烤或煮菜,味道正宗,超过在日本的普通的料理店。

” “这爿店是什么时候建的?” “三年前吧!” “在国外的日本料理店,新开的比老铺子可口,因为一老,必须迎合当地人的口味。

新店刚开张,还保持着日本风味。

” “你说得对,我们在日本吃西班牙大菜,和这儿味道大不相同,那是日本风味的西班牙大菜。

” “中国菜更是如此,真正的中国人对欧洲的中国菜大为不满。

” 中桥说着话的功夫,雾子推出一只小钵。

“再来一份这个小菜,可以吗?” 小钵内是醋拌黄瓜和裙带菜。

中桥一举手,招呼站在布帘前的女招待。

穿着和服的女招待,却是个西班牙人,会几句简单的日语。

“这个小菜再来一份。

”女招待点点头,拿着小钵子走了。

“喜欢吗?” “挺爽口,好吃。

” 听到雾子的回答,秋叶想起昨夜雾子说她的身体有点不正常。

吃过饭和中桥告别,回到旅馆已10点钟了。

昨夜吃过饭后觉得胃挺沉的,今晚吃了日本饭,舒服多了。

秋叶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雾子趴在桌子上写明信片。

“明天寄出,几天后到日本?” “得一星期。

” “那我们已经回到日本了。

” 雾子一边嘟囔,一边不停地写。

明信片是今天购物时买的。

秋叶看着电视,心想她写给谁? 电视画面上在播报新闻,一位男播音员说着流利的西班牙语。

秋叶一句也听不懂。

不多一会儿,雾子写完了明信片,站了起来。

“还有明信片吗?” “有几张,不多……” 雾子勉强地拿出了三张。

“这些够了吗?” 秋叶记得她买了十来张,差不多全写了,只剩下三张。

“我先洗澡……” 雾子从壁橱拿出内衣,闪进了浴室。

秋叶开始写明信片,首先给母亲,其次给孩子们。

内容: 平安到达马德里,不用挂念。

每当去海外旅行时,总是写这样简单的明信片,内容大致相同。

一会儿功夫写完两张,还剩下一张。

还有一张写给谁呢?秋叶的脑海里浮现出史子的身影。

从今年春天接受了她的玫瑰花以来,已经大半年了。

到了国外才给她写信,似乎有点不自然。

然而,深入一想,只有这样的机会才能给她写信。

寄不寄是另外一回事,先写完再说,于是又拿起笔来。

现在我在马德里,因工作在这里待两个星期。

这儿的天气像东京的9月,非常暖和,夕阳高照——这印象难以抹去。

我大约在10月中旬回去。

祝你好。

他尽力轻描淡写,只要给她留下没有忘了她的印象就足够了。

打电话给她,三言两语显得有点冷淡。

不知她看了这明信片会有什么想法。

秋叶一边想,一边把这张明信片夹在刚才那两张中间,放进了旅行包里。

第二天早晨8点,秋叶和雾子离开旅馆直奔机场去会见中桥。

巴塞罗那是面向地中海的港口城市,位于马德里东北方向,乘飞机大约一小时。

巴塞罗那以西的比利牛斯山脉和法国接壤。

在西班牙城市中,巴塞罗那是最具有欧洲风格的城市。

巴塞罗那历史悠久。

它由海洛克斯[8]缔造,由腓尼亚[9]扩大,再由罗马来装饰。

西方文化使它一步一步走向辉煌。

这儿气候温和,土地肥沃,得天独厚,从古代至今一直繁荣昌盛。

秋叶仅仅知道,巴塞罗那是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回来后首先登陆的港口。

这儿又是毕加索成长的地方,有天才建筑师高迪建造的别具一格的建筑物。

“只在那儿住一夜,带些简单的行装就可以了。

”中桥说。

秋叶带了一只装着内衣和毛衣的小旅行包,雾子也只带一只中型的挎包。

马德里和巴塞罗那之间的航班最多,乘客们也都轻装前赴这邻近的港口城市。

雾子今天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腰间束着一条黑皮带。

秋叶喜欢雾子的淡妆,有成熟的感觉。

这反而引起周围人们的注目,乘客中有人微笑着向雾子点头示意。

秋叶穿着米色的毛衣,灰色的夹克,心里嘀咕不知人们会怎样看待他。

其实根本没人注意他,只把目光投向雾子。

起飞前10分钟开始登机。

他们选择一排靠窗户的座位,雾子、秋叶、中桥依次就座。

飞机起飞时,秋叶这才想起包里的明信片还没有寄出。

“喂,怎么搞的?” “今天早上离开旅馆时,我投到信箱去了。

” “你应该告诉我一声。

” “您不知道吗?昨天晚上中桥小姐告诉我的。

” “知道怎么寄吗?” 他早上没给雾子说,雾子却意外地办妥了。

难道昨晚写的明信片被雾子看见了? 由于里面有写给史子的,秋叶不由得起了疑心。

巴塞罗那机场至市内有13公里。

时间并不充裕。

在机场直接坐出租车去蒙杰克山,接着游览市区和港口,眺望地中海,然后去米罗美术馆。

米罗与毕加索、达利被称为是20世纪西班牙的三大巨匠。

美术馆陈列着油画、器具、雕塑,并开设图书馆。

其实,秋叶最喜欢达利的作品,米罗的画富于幻想,主题不明确。

对这些美术上的事,雾子一窍不通,歪着脑袋问道: “幻想?难道没有梦想吗?” 出了美术馆驱车至和平广场,在哥伦布纪念柱前合影留念,中桥说:“我给二位照。

”秋叶一时不知所措,雾子毫不犹豫地将照相机交给中桥,站到秋叶身旁。

“可以了吗?”中桥说罢,按下了快门。

面对着镜头,秋叶忽然想到,还没有向中桥说明自己和雾子的关系。

事到如今再郑重其事地说,觉得很不自在,终于没开口。

从和平广场至加泰罗尼亚广场是一条名叫伦勃拉斯的大街,两旁小店鳞次栉比。

在悬铃木树阴下,花店、玩具店、旧家具店、首饰店林立,好像在日本赶庙会。

在大街尽头,中桥找了一家小小的餐馆,三人进去找座位坐下。

到巴塞罗那请导游,看来有点破费,其实在短短几天里能够紧凑地安排日程,十分方便。

算起来反而便宜。

或许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又喝了点葡萄酒,秋叶忽然感到疲倦,而雾子则起劲地不住地和中桥说着话,好像在谈论首饰店和旧货店的事。

瞧着雾子充满青春活力的表情,秋叶又想起了雾子的身体。

今早晨虽然没有明确地问她,似乎雾子的例假还没有来。

平时在例假前一天,雾子总是提不起精神,蹲在家里。

现在看来,还没有这样的迹象。

秋叶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满满一盘油焖大虾和海鲜端上来了。

在餐馆里用完饭出来,已下午4点了。

在日本,这时已夕阳西下,西班牙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空。

下一个节目该去参观高迪的建筑,于是先去卡萨·米拉大街。

安东尼·高迪出生于加泰罗尼亚,是19世纪至20世纪最为活跃的伟大的建筑师,他的作品几乎都集中在巴塞罗那。

秋叶很早就对这位建筑大师颇为钦佩,这次选择西班牙,其理由之一,想仔细欣赏一下高迪的作品。

卡萨·米拉大街的一角有一幢六层楼的建筑。

外墙和阳台参差不齐,呈波浪状。

屋顶上趴着各种各样的兽像,就像在波浪上游荡的活物。

据说,这座楼房中房间没有相同的,仔细一看,窗户和阳台的确各不相同。

“原来如此……”秋叶感慨地说,并轻轻推开门朝里边张望。

“这儿的房租相当贵吧?” “不,已经太旧了,不会太贵的。

”中桥答道。

秋叶再朝四周一瞧,楼房跟前的行人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巴塞罗那的人早已熟视无睹,人们毫无表情地来来往往。

从正面入口处往左的橱窗上挂着古老的窗帘,还竖着一块牌子,上写着“SEVENDE”,这倒挺有意思。

他们照了十来张照片后,又去圣家族教堂参观。

这件未完成的大作,从1883年着手已经过了一百多年,现在只完成地下礼拜堂和圆屋顶、三扇门中的两扇门。

别说地上建筑的中心部,就是中央高达160米的“象征塔”也没有开工。

按照高迪的计划,需要200年才能建成。

秋叶和雾子攀登门形塔,到了中途就停了下来,对计划的远大和不懈的努力赞叹不已。

“只有欧洲人会这样干……”秋叶说道。

从地面往上看,落日将四座塔映得通红,而它前面的石级一带,则在黑沉沉的阴影下。

“这是一级一级铺上石块,雕出来的。

” “简直是荒谬绝伦的设计。

” “然而,一旦完成,那真了不起啊。

” “与其说了不起,不如说可怕。

” 秋叶此刻所感叹的与其说是造型的优美,不如说是对建设者执着的追求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午饭吃得迟,只在附近餐馆喝了一杯咖啡,6点一过就去斗牛场。

巴塞罗那斗牛场的外观和马德里的斗牛场没有什么不同,但它在市中心附近。

入口处附近由马队来担任警卫。

他们的任务可能是制止狂热的观众因兴奋引起的骚乱。

如果前天在马德里出场的斗牛士相当于相扑的“前头”,今夜出场的就相当于“三段[10]”。

牛的体重都接近500公斤,斗牛士清一色左右开弓,最后轻轻一招,将牛制服。

秋叶已是第二次看斗牛了,习惯了周围的气氛,和着周围观众的节拍鼓掌,还一同高呼“Allright”,引得雾子嬉笑。

雾子被斗牛士的危险动作惊呆了,也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和秋叶一起欢呼。

这一天一共解决了六头牛,斗牛结束已过晚上8点了。

还是在中桥引导下,去了一家人气很旺的餐馆。

秋叶有点累了,点了不太油腻的鱼和贝肉两道菜。

“高迪和斗牛真让人累坏了。

” 这话说得多奇怪,似乎高迪和斗牛有什么共同之处。

不用说,斗牛是勇敢的体育运动,同时要集中精力,凝视动物流血,直到倒下为止。

它要求人们有非常残忍的持久力。

高迪设计的建筑不会流血,但建筑物的每一处细微部分都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主张。

换句话说,那压倒一切的“饶舌”,不管有没有参观者,它们都拽着人走,因此对着它正视,也需要相当的持久力。

“高迪的确了不起,但如果原封不动把这些建筑搬到日本去,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 高迪的自我主张也罢,“饶舌”也罢,那只能在西班牙的风土中存在,并愈益增加它扣人心弦的力量。

西班牙一望无际的天空、干燥的空气、令人目眩的夕阳,这一切使得人们融入它的怀抱,保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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