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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2/3)

说着,美登利就从家里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田间的稻荷神社,敲响鳄嘴铃,合掌祈祷,嘀哩咕噜的也不知许了什么愿,回去的时候也只是低垂着头。

正太郎远远地就看见了她,隔着一段路就喊住了她,飞奔而来,拉住美登利的袖口,抱歉地说:“美登利,昨晚真是对不起你呀。

”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毕竟这些人是来找我的,他们冲着我正太郎才惹事的。

要不是昨晚外婆来喊我回去,我是不会离开的,那样他们也不会把三五郎揍得这么惨。

今天早上我去三五郎家看他,他一边说还哭个没完,听得我一肚子火。

我还听说长吉那臭小子把草鞋扔在你头上了?这个王八蛋!可我并不知道他们要来才回家的,美登利,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那种会逃跑的懦夫。

本来是想随便吃两口饭就出门找你们的,谁知道外婆要去洗澡,我只好留下来看家,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帮浑球就来惹事打架,我完全都不知情。

” 正太郎不停地向美登利道歉,好像这些错都是自己的原因,他担心地观察着美登利的前额,问她还痛不痛。

美登利嫣然一笑,说:“不打紧,没事的。

不过正太郎啊,千万别对别人说起我被长吉扔了鞋子的事,要是我娘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了。

我的爹娘都没有打过我的头,可是长吉这混蛋竟然用草鞋弄脏了我的额头,这简直就好像被他踩过一样。

” 说着说着她背过了身子,楚楚可怜。

正太郎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

“真的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吗?要是你还难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正太郎家后面。

他拉着美登利的衣袖说:“到我家坐会儿吧,美登利,我家没人,外婆出门收利钱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

我给你看上次和你讲过的丝锦画吧,五花八门很好看呢。

” 美登利默默点了点头,跟着正太郎从清幽的小折门走进了院子。

院子虽然并不宽敞,却摆了很多盆栽,显得清新而雅致。

屋檐上吊着一盆金盏草,可能是正太郎在午日的集市中买来的。

不清楚情况的人可能会觉得疑惑,明明是这条胡同中最有钱的田中家,为什么只有老婆婆和孙子两个人呢?而且到处都上了锁。

老婆婆身上带了一大串钥匙,怕是连肚子都会被弄得冰凉。

家里对面都是连排房,人们坐在屋里也能看见外面,所以就算她不在家,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撬锁进屋。

正太郎先行一步进了屋,找了个凉快的地方,想让美登利休息一下,还用团扇替美登利扇起了风。

他虽然才13岁,做事做人却都体贴周到。

随后他又从里面拿出许多珍藏的丝锦画,一张张地展示给她看,看到美登利开心的样子,他的心里也感到很高兴,于是又拿出来羽球板子。

“美登利,让你看看以前的羽球板子,这一块是我娘在公馆里做事的时候,东家赏给她的。

你看多大啊,多有意思!板子上面画的人物也跟现在不一样,唉,要是娘活着该多好啊!我3岁的时候娘就死了,虽然爹还活着,可娘死了后他就回乡下老家去了。

现在只留下外婆和我两个人,我可真羡慕你呀!”正太郎情不自禁地谈起了自己的父母,说着说着就流出了眼泪。

“呀,你的眼泪把画都给弄湿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噢。

” 被美登利这么一说,正太郎说:“也许是我的心太软,总是容易感伤许多事情。

现在这种时节还好,一到冬天我就很煎熬。

一个冬天的晚上,我一个人在月光下去田街收利钱,不知道站在堤坝上哭过多少回。

我不是因为冷才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好多的往事。

自从前年起,我就出去收利钱了。

外婆年纪也大了,晚上独自走夜路怕有危险,再说她眼睛不好使,盖印什么的都不方便。

外婆说以前我家也雇佣了好几个伙计,可是他们欺侮我们一老一小,都不用心干活。

外婆打算等我长大了,重新开当铺,当然开不了过去那么大的了,但至少也要挂起田中屋的牌子,这是外婆现在最大的盼头了。

别人都在背后骂我外婆是守财奴,可是她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我?每次我去收利钱,在通新街一带有很多可怜的穷人,他们一定会在背后说外婆的坏话,一想起这些,我就忍不住流泪。

不管怎么说,都怪我的心太软。

比如今天早上我去三五郎家收利钱,担心他爹知道他跟人打了架,三五郎还忍着疼痛在干活。

我看在眼里,心疼得很,可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男子汉动不动就哭,这不是很没出息嘛。

也怪不得小胡同里那些小流氓瞧不起我……” 正太郎说了一半欲言又止,红着脸,无意间与美登利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忽然觉得美登利真是可爱无比,好生美丽。

“庙会那天你穿的那套衣裳真合适,好看得很,我可羡慕了,我要是也是男的,一定要那么穿,真的,你穿起来可真够潇洒的。

” 听到美登利的称赞,正太郎又高兴起来: “哪里哪里,我算什么好看,你才真叫好看呢。

大家都说你长得比你花街的大卷姐姐还要娇俏,你要是我的姐姐,我也有面子了,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跟大家炫耀这是我姐姐。

可惜我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也是无可奈何。

对了,美登利,改天我们一块儿去照相好不好?我就穿着庙会那天穿的衣服,你呢,穿那件宽条纹的薄纱衣裳,咱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水道尻的加藤照相馆那里照相,让龙华寺那个家伙羡慕死。

他肯定会生气的,那个家伙性格多闷啊,就会生气也不会红脸,说不定他还要嘲笑我们。

不过笑就笑吧,无所谓,我还要把照片放大,挂在陈列窗里。

你说多棒啊!你怎么啦?是不愿意吗?看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很乐意……” 美登利听到他那哀怨的语气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有啦,我只是怕照得难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 听到美登利明朗的笑声,正太郎心中的气一下子消散无踪。

凉爽的清晨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正太郎,晚上见咯。

你有空也来我家玩呗,我们去放河灯,追小鱼儿玩,多有意思。

而且池子上的小桥已经修好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 美登利说完,就起身回家去了。

正太郎满心欢喜地送她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想:她可真是美啊!

龙华寺的信如,和大黑屋的美登利都在育英舍读书。

四月末,樱花凋谢,人们开始在蓊郁的绿叶下观赏紫藤花,学堂也在水谷平原上举办了春季运动会。

拔河、抛球、跳绳等项目让孩子们玩得如火如荼,忘却了时间,不知不觉暮色已经来临。

就在那天,信如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失去了平时的那股镇定沉着,被池塘边的松树根绊倒了,手指都插到了黄泥路上,外褂的袖子上也都是泥,好生狼狈。

正巧,美登利就在一旁。

美登利看不过去,于是取出自己的红色手绢,关心道:“用这手绢擦一擦吧。

” 本是一件寻常事,却因周遭看见的同学中有那多嘴多舌的,带着些醋意起哄道:“藤本可是个和尚,怎么还和姑娘家搭话呢?你看他那眉开眼笑道谢的样,心里乐得很吧。

看来美登利要做人家和尚的老婆咯,和尚娶花街女,真是配得很呀。

” 信如向来不喜别人讲这种风言风语,一听之下立马转过脸去。

如今这种话扯到自己身上,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自那以后,他听见人提起美登利这个名字就会惊惶,生怕人家又提及当天的事,心中总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

可是,这也不能无端地责怪美登利,只有暗暗下决心以后尽可能不搭理她,每每板出一副冷冰冰的脸面。

有时候美登利当面问他话,他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嘴上说着:“不知道,不知道”,心里却是缭乱不已,直冒冷汗。

美登利对信如的心思并无察觉,起初只是一见他就亲热地喊他:“藤本君,藤本君。

” 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美登利恰好走在信如前头,走着走着发现一棵树上开了一些好看罕见的花儿,就等着后面的信如,央求他:“你瞧!这棵树上开的花好好看,我想要却够不着。

信如你个儿高,一定能摘到,帮我个忙好不好嘛,替我折一枝花。

” 信如不好意思置之不理,却也不想当着同学们的面和她太亲近,生怕惹来闲言碎语。

一番为难之下,他只好敷衍地从就近的树上随意折下一枝花,然后随手丢给美登利后,就匆匆走开了。

美登利起初很意外,还诧异信如怎么会对她这么无礼。

然而之后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就让美登利渐渐明白过来,信如这是故意令她难堪。

他对别人都很温和,偏偏对我冷言冷语。

跟他说话,也从来不好好回应我,每次走到他身边就逃一样走开,和他说话又总是无缘无故生气的样子,阴阳怪气,真不痛快。

这种怪人,又别扭脾气又坏,真讨人厌!我再也不要理他! 于是此后,美登利在学校里即使擦肩而过也不跟信如搭话了,路上遇见再也不寒暄,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了一条无形的大河,船不渡,筏难漂,各走各的人生路。

庙会过后的第二日,美登利就再也没有去上学。

不用说,自然是因为额头的污泥好洗清,心头的耻辱却难消除。

她想,不管大街还是后巷,既然大家都在一处上学,不就是同学了吗?没想到同学之间还要分成两派,平日里都要争长短。

庙会那晚,欺负我是个姑娘家,打不过男孩子,竟还闹出那种事情来,真是卑鄙可恶!长吉这种蛮不讲理的愣头青乱来是出了名的,但如果没有信如在背后撑腰怂恿,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去大街上这样打架。

这个信如,平时在人前装作懂事稳重的样子,背地里却这么阴损,真是太可恶了。

就算你年级高,学问好,又是龙华寺的大少爷,我大黑屋的美登利也没有欠过你一星半点的人情,轮不到你来侮辱我是叫花子。

我不管你龙华寺是不是有很多有钱有势的施主,我姐姐可是有相好了3年的银行家川先生、兜町证券行的米先生,还有位矮个儿的议员说要为姐姐赎身,娶她做正经太太呢,只不过姐姐没有看上人家,不肯答应而已。

听鸨母们讲,这个人其实在官场很有势力。

如果不信尽可以去打听好了,人们都说大黑屋要是没我大卷姐姐,那生意也算是做到头了,所以妓院老板也不敢怠慢我的父母亲和我。

就说有一次我在会客间玩羽毽子,不小心撞倒了楼主供在神龛里的大花瓶,并且花瓶还倒下损坏了他最宝贝的财神大黑神,破坏得一塌糊涂。

尽管如此,正在隔壁房间喝酒的老板也只是说了句“美登利你太淘气”而已,完全没有责罚的意思。

后来院里的姐姐姨娘们谈起这件事,无不以羡慕的语气说“这要是换做是别人摔的,老板肯定大发雷霆”。

不用说,我这也是沾了姐姐的光。

虽然我们一家是寄住在人家的别院看家,但姐姐身为大黑屋的头牌,我怎么能够忍受长吉这种人的欺侮?龙华寺的小和尚,你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作践我,你实在是太可恨了! 美登利也是被娇惯了的孩子,越想越受不了这口气。

她心口不快,气得折断了石笔,丢掉了砚墨,将那教科书与算盘统统弃之敝履,从此不再去上学,只管与要好的伙伴尽情玩耍。

八 

傍晚时分,客人们坐着车子匆匆而来;次日清晨,客人们又怀揣温柔乡的 残梦失落地乘车离开;有的客人怕被别人认出,帽子压得很低;有的客人用手巾包着脸,回味着临别时妓女们在他背上的哀怨捶打,捶打得越痛心里头越得意。

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嘻嘻,这神情看起来真有点惊悚;走到下坡路,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从千住满载青菜回来的大车。

难怪大家都把从花街到三岛神社拐弯的那一段路叫作疯子胡同,途经这片回家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一副笑眼迷离的痴状。

有人见了,曾经在胡同旁说过犀利讽刺的话:“别看这些人在外面都是声名显赫的达官贵人,其实连一分钱也不值。

” 当今的世道,每个人家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宝贝一样宠着,这都用不着引用《长恨歌》中“杨家有女初长成”这句话,只看从这附近的胡同和杂院出过多少赫夜姬般的美女就能明白了。

比如现在在筑底某艺伎楼里当红的阿雪,就是个专门陪伴达官贵人、擅长舞蹈的美人。

尽管在宴会上经常会装出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烂漫,说什么不知道大米是在什么树上结出来的这种傻话,其实也是在这胡同里出身的寻常闺女。

以前在家的时候,还做过制作花纸牌的副业呢。

俗话说“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曾经红过一阵的这位美女,离开胡同之后就音信全无了。

现如今风头正盛的花街女是和她同样长在这片胡同里的染坊姑娘——阿吉。

她在千束街新开的一家门店里成了红人,在浅草公园一带的风头一时无两。

在这里,大家每天谈论最多的,都是关于哪家姑娘又发达了的事,这儿的男孩和在垃圾箱里找食物的黑尾巴狗似的,仿佛毫无用处。

在这胡同中,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小伙子,都互相结拜为兄弟,三五人就组成什么团体帮派。

虽然没有人学侠客一样把管箫别在腰间装模作样,却也都依附在一些名号吓人的大爷底下,系着同样的手巾,握着长柄灯笼,每天都在花街里踱步游荡;还不会掷骰子,就已经会站在妓楼门口调戏里面的姑娘们。

这帮家伙白天老老实实地干活,一到晚上,就跑去澡堂里洗澡,换上七五三和服,穿上木屐,凑在一起闲聊:“看见某妓院新来的那个女的没?长得好像金杉丝线店的闺女,不过就是鼻子有些塌。

”这些人的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事,然后站在每家妓院前来回索取烟草、手纸之类的东西,和妓女们打情骂俏,把这些看成生活中最了不起的事;其中也有好人家的儿子本可以继承家业,也跟着这帮人学坏了,在大门附近惹是生非。

女人的势力不可谓不大,且看五丁街一年四季到处存在的繁荣豪华,都是她们的功劳。

虽说现在不兴提着带字号的灯笼迎接客人,但接待客人时人们木屐的走动声,以及妓院里的欢声笑语,歌舞升平,都不免使人心驰神往,忍不住踏入门中。

你要是问男人们究竟图些什么,他们会说“红红的衣领子、美丽的发髻、长长的无袖衫,笑起来勾魂的眉眼嘴角”,你说不出来哪里好看,但这些姑娘们就是让人魂牵梦绕,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没去过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美登利天天在这种环境之中成长,自然是耳濡目染,感觉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根本不觉得男人有什么,也不觉得做妓女是种卑贱的生活。

之前姐姐离开故乡时,还眼含热泪送别,如今想来往事如烟如梦,现在反倒羡慕姐姐这么红,能够顺自己的心意照顾父母。

她哪里知道姐姐每天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有时候为了让情人来要学老鼠叫,要掌握送客人走的时候在人背后敲打的力度火候等。

美登利听来是有趣,甚至在街上跟小伙伴们说花街的暗语也不觉得害臊。

说起来这姑娘也是挺悲哀的,只有14岁,当她抱着洋娃娃亲的时候,那种天真可爱和贵族小姐们没有区别,可她只有在学校里才会学习修身和家政这些课程。

离开学校的时候,每天看在眼里的都是情情爱爱的风流传说,或是炫耀衣裳,或是夸耀寝具,还有那些妓院里面的心机城府。

耳濡目染之下,美登利自然觉得奢侈才是好的,寒酸就是惨的。

她小小年纪早已分不出什么是非黑白,只认得眼前锦绣华丽的世界。

况且她天性好强,自然更是一日一日成长为一个浮夸的女子。

清晨时分,这条人称“疯子胡同”“昏聩胡同”的大街在昼伏夜出的客人走后也逐渐苏醒了过来。

家家户户开始出来打扫门口,地上出现扫帚扫过的波浪形痕迹。

此时若是向大街上眺望,就会看到一群群民间艺人出现在花街上。

有敲锣打鼓叫卖糖果的,有耍练把式的,有操纵木偶戏的,还有跳大神乐舞、住吉舞以及舞狮子的。

他们是万年街、山伏街、新谷街一带贫民区的住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技艺,也算是艺人了。

装束上也是千姿百态:有的穿着绉绸、薄纱之类的漂亮衣服;有的却穿着褪了色的萨摩飞白夏衣,系着黑缎窄腰带;其中也不乏俊男美女,有些5人一队,有些8个人、10个人一伙的,也有瘦削的老头子一个人单独抱着三弦演奏的。

有时候还能看见五六岁的女孩子手上系着红色带子,跳着纪之国舞蹈来讨钱的。

他们是表演给逗留在花街的客人和妓女们的,逗他们开心,帮他们解闷赚点银子。

他们心里门儿清,只要进入花街卖艺,肯定有银子可以赚。

这么好的行当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愿意换,他们也不把附近街道上那些居民的微薄赏钱看在眼里,就连衣着破烂的乞丐也不会停下脚步,径直往花街走去。

一个有才有貌的卖唱女子,拉得一手好三弦,嗓子也好,常常戴着草帽,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娇艳的脸颊路过大街。

文具店的老板娘一见她就感慨;“真气人啊!我们都听不到她在这儿唱歌了!” 晨间洗完澡的美登利正好坐在文具店门口观看路人来来往往,听了老板娘的话,把垂下来的前额头发用黄杨小梳子往上一拢,说:“阿姨,就让我去请她过来唱吧!” 说完飞奔而去,拉住卖唱女子的衣袖。

虽然美登利微笑不语,没有告诉大家她给了卖唱的什么东西,不过那个女子唱了一曲大家喜欢的歌曲《明鸟》,唱完还娇柔地说:“感谢这位姑娘的打赏。

”看来美登利是花了钱的。

围观听曲子的路人们啧啧称叹:“这是一般孩子能做的事吗?”大家不去看卖唱女,反而都盯着美登利瞧了起来。

这时正太郎过来了,美登利就悄悄地对他说:“我还想把路过的艺人全都叫过来,让他们一块弹奏三弦、吹笛声、打鼓,好生热闹一番,一起跳舞唱歌,这才有意思呢!我这个人,就是要做别人做不出来的事才开心!” 正太郎听了,目瞪口呆:“我可不喜欢这样。

” 

如是我闻,…… 龙华寺中,《佛说阿弥陀经》的念诵声伴随着松林的呼啸之风,吹拂着听闻者心中的尘埃与烦恼。

寺庙后院的厨房此刻升腾起烤鱼味儿的青烟。

墓地里,晒满了婴儿的尿布。

这些虽说不违背佛门的宗旨,但在那些认为僧侣应该六根清净的人看来,终归有失体统。

龙华寺的方丈身家日隆,身材也逐渐发福。

他大腹便便,脸上容光焕发,气色甚佳,泛着一种既不像樱花也不似桃花的红光。

剃光了的头顶、面孔以及脖颈上都是一片红彤彤的,光彩照人,毫无一点黑印斑痕。

他耸起花白的浓眉毛放声大笑之时,真让人担心大殿上的如来佛都会被他的笑声惊动,一不小心从正座上跌落下来。

这位方丈的太太四十出头,皮肤很白,头发不多,头上梳了个小圆髻。

模样儿也不难看,为人处世大方周到,对待香客们热情有加,就连寺门口卖花铺子的那位刻薄婆娘,也挑不出什么来说她的坏话。

这必然也是因为平日里没少受到这位太太的小恩小惠,比如分些旧衣服呀,给一些吃不完的瓜果蔬菜之类的。

这女人原本是龙华寺的信众,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丈夫,孤苦伶仃的,就央求方丈让她暂时居住在寺里,平时帮忙做些针线活,只求有口饭吃。

她每天辛勤地洗衣做饭不说,还帮男人们照看香火,打理墓地。

大和尚见她实在勤快,是个本分人,多少生出些怜悯的情意,暗暗相中了她。

女人也知两人年纪相差20岁,并不相配,说起来也不算光彩。

可一想到自己也是无家可归之人,委身于此也算是有个能维持下半辈子的好地方,也就管不了别人的议论了。

此事当然令许多信众感到不体面,但日见这女人心肠挺好,身世可怜,也便没有多加指责。

女人怀上长女阿花时,信众里头有一个出了名的好事者,那位从坂本油坊退休的老头,热心肠地提出给他们做媒人,好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做一对夫妻。

女人生下一女一男,信如便是其中的弟弟。

两姐弟的性情截然不同,信如是天生的倔脾气,性情内敛,整天只待在房中少言寡语。

而姐姐阿花却是个长得可爱的姑娘,细皮嫩肉的,还有着柔软的双下巴,虽算不得美人儿,却也是正值妙龄。

她人缘也好,有一些嘴贱之人觉得这么个可人儿关在寺里太可惜了,该去做那一行。

不过你若说让一个佛门出生的姑娘去青楼,那在释迦牟尼佛弹三弦的末法乱世还能说说,现如今的和尚们还是要脸的。

龙华寺的方丈在田町的马路边上置下了一间还算雅致的茶铺,让女儿坐在账房里招呼客人。

这家茶铺里,总有手头宽松的散漫青年人有事没事过来坐坐,络绎不绝,坐在店里谈笑风生,看看阿花。

每晚总要过了十二点之后才会人去楼空。

老方丈的日常十分忙碌,又要讨账,又要照顾茶铺,还要时不时做各种法事,每月还有固定的几天要讲经。

这又看账又念经的,不由得感慨这样下去身体可经受不住。

一到傍晚,老方丈就让太太在廊檐下铺好花草席,敞开半边肩膀,盘膝而坐,手摇团扇,用大杯子大口大口地饮烧酒,吃着嗜好的烤鳗鱼做下酒菜,而且指定要前街武藏屋卖的肥大鳗鱼,而这个时候,负责给父亲跑腿的就是信如了。

信如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愿意,满满的委屈,走在路上都不敢抬头,听见斜对门文具铺子里有小孩的声音,就会想象人家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心中就会十分难受。

每次,他都装作漫不经心地从鳗鱼店门口路过,左看右看,发现四下没人注意的时候,才急忙奔进店里。

这种滋味,真是难以言喻的憋屈。

每当此时,信如便在心中发誓:“我这辈子绝不吃荤!” 老和尚是个处世极其圆滑之人,纵然有传言说他贪婪,但他也不是个在乎闲言碎语的人,只要有空,就连做福神竹耙这种事也想当成副业。

每到冬月酉日,老和尚就会在寺院门前的空地上摆个摊,卖些头簪。

他让妻子在头上包个头巾,大声吆喝:“走过路过莫错过,吉祥如意在这里。

”和尚老婆一开始还觉得难为情,但后来听说不是生意人的邻居也是摆摊子赚了不少钱后,就自己嘀咕:“这种热闹的场合,谁会想到自己在摆摊,等天色暗了,就更加不显眼,有什么好慌张的。

” 于是她白天会请花店的婆娘来帮忙看管,天一黑就亲自看摊子叫卖。

小摊子的生意做多了,在利益面前滋生的贪心下,渐渐将那羞耻感抛之脑后,早已习惯了大喊大叫:“实惠咯!实惠咯!你买了不吃亏,你买了有吉祥呐!” 买的人也是在人堆里挤得头晕眼花,早已忘记来的这个地方,是前几日来求今生来世让佛祖保佑的寺门,也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卖的喊:“三支簪子七分五毛你看如何?” 买的答:“五支三分钱就买!” 这个世道,大家偷偷赚钱的买卖不在少数。

信如却为此事伤透了脑筋,他很是看不惯家里人的这种行为。

就算没有传到信众们的耳朵里,左邻右舍会怎么看自己?又担心小孩们中间会不会在传着“龙华寺门口摆摊卖簪子,阿信的娘在那里大喊大叫”。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羞耻不已。

他也曾劝阻父母道:“这种事还是不要做比较好吧。

” 大和尚哈哈大笑,不屑道:“你少多嘴,你少多嘴!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

和尚早上念经,晚上查账,手里握着算盘,乐得合不拢嘴。

虽是自己的父亲,信如也觉得他太下贱了,真恨他为什么还要剃发当和尚。

信如生在这么一个家庭和睦、全家团圆的环境中,按理说不应该有如此阴沉的性格。

他天性忠厚温润,但家人的做法都与之内心相违背,心中不免感到烦闷。

他觉得父亲的行事作风、母亲的行为、姐姐所受的安排都不正确,可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家里人都不会听他的劝告。

所以他也灰心丧气,自然感到郁郁不快,同学们不知内情,只是认为他这个人性情古怪,不知道他其实是个内心忧郁细腻,却又脆弱的孩子。

如果有人说他坏话,他也没有那种冲上去和人打架辩解的勇气,只会躲在自己的屋中。

虽然性格胆怯,可是他在学校里成绩好,又是方丈的儿子,所以也没人招惹他,更不知道他的怯弱。

有些讨厌他的孩子会在背后说:“龙华寺的藤本就像块半生不熟的年糕,外面软乎乎,里面硬邦邦。

十 

庙会那晚,信如去田街给姐姐帮忙去了,很晚才回去,万万没想到文具店发生了打架的事情。

第二天,当他从丑松、文治等人嘴里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诧异长吉竟会如此野蛮粗鲁。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再骂他也迟了。

           他埋怨长吉借用了他的名号去惹事,如此一来,即便自己没有参与,也相当于间接做了帮凶。

一想到有人因此而挨打,他心里实在是愧疚。

长吉也自知做错了,怕被信如骂,一直不敢来找信如。

直到三四天之后,暗自揣测信如应该气消了,才过来跟他道歉:“信如兄,你还在生我的气吧?那天晚上大家都在气头上,下手就没轻没重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我没想到正太郎不在其中,本来也没想招惹那个黄毛丫头的,可是既然大家伙都提着灯笼冲进去了,也不能白去一趟吧?为了撑面子,这才打了三五郎一顿,这件事的确不厚道,做得非常蠢,是我不对,我没听你的话。

如果你还生我的气,那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求求你,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就当我们这帮人的老大吧!我保证以后不再乱来了!” 信如看长吉一脸愧疚地赔罪,也不好意思推辞,于是说:“真拿你没办法,既然如此那就做吧!不过,你干吗要跟三五郎和美登利打架呢,欺负比我们弱小之人,这是一种耻辱。

如果正太郎要逞凶,叫人来打我们,我们就跟他打,我们这边可不要挑衅惹事!”信如反复劝说,只希望长吉他们不要再打架了。

最惨的还是小胡同的三五郎,无端挨了一顿打,疼得好几天走路都浑身难受。

晚上他爹让他把空车送到五十轩的菜馆子去时,就连认识他的菜馆厨师都看出了问题,问他:“三五郎你还好吗?怎么看你很不对劲啊!” 三五郎的爹人送外号“弯腰铁汉”,从来对身份高的人都是弯腰点头,别说是花街中的那些老爷,就是房东和地主们胡说八道,他也一味承受,点头哈腰,从来不敢说个“不”字。

三五郎知道要是他告诉他爹是长吉打了他,他爹肯定会训斥他,还要让他去给长吉赔不是,说这个混账儿子不懂事,尽惹麻烦之类的。

所以三五郎忍气吞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什么也不说。

就这么忍了十来天,身上的疼痛也慢慢散去,他也就慢慢地将这件事忘却了。

为了多赚点银两,他打起精神欢欣雀跃地给房东带孩子去了,他背着小娃娃四处走,嘴里还哄唱着:“小宝宝乖,小宝宝睡觉觉咯……” 三五郎今年也已经16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通常都爱面子,可是三五郎这么大个子背着个小娃娃走来走去,走在大街上也不难为情,有时候碰到美登利和正太郎,难免会被取笑一番。

“你怎么这么没志气呢?” 说归说,他们还是把三五郎当作很好的朋友。

经历春天观赏夜樱,夏天挂玉菊,秋天听仁和贺戏,四季变换,而这条街始终喧嚣热闹,门前的这条大街,10分钟不到就有75辆车来来往往。

一转眼,在仁和贺戏结束之后,红蜻蜒已经开始在田里飞舞,鹌鹑们在花街水沟旁叫唤。

自此之后,秋风萧瑟,早晚凉风袭人,上清店的蚊香也开始被怀炉炭火取代。

石桥附近的田村磨坊传来磨粉的声音,仿佛透着丝丝哀愁。

在花街拐角处的海老钟楼,大时钟的响声也透着莫名的冷清。

东京市郊的日暮里发出一年四季都不间断的火光,那是人死后焚烧发出的火光,让人看到不禁感到伤感与凄凉;走过茶楼后的小路,后楼传来幽怨的三弦声,使人不禁驻足倾听。

原来是仲之街的艺妓在展示自己的技艺,弹唱小曲: 同枕共眠岁难长,但愿痴心留心上…… 这本是首稀松平常的曲子,然而不知为何却充满了深深的忧愁。

有一位妓女出身的女子曾说,这个季节之后,到花街来的客人,就不是那些浪荡玩乐的花花公子了,而是那些有情有义的痴情人。

此人的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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