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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你真是个天使(2/3)

上有鲜艳的图案(一道彩虹、一颗心、太阳和云彩),还穿着一件写有“女权即人权”字样的T恤和粉色的运动鞋。

由于气候潮湿,她的头发蓬成了乱糟糟的小卷,在脑后扎成一根不成形的马尾辫。

她戴着圆框眼镜,脸型显得愈发滚圆。

镜片后面是一双柔和的绿眼睛,透过这双眼睛,艾伯丝看得出学校——不,是生活——对她来说一定很艰难,她似乎缺乏生存在世应有的戒备心。

她让艾伯丝想到了四脚朝天的海龟,想到了生来就没有刺的豪猪。

母亲对她的教育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糟糕。

说非常优秀,是因为这个女孩对旁人的看法似乎毫不在意;说非常糟糕,是因为她母亲没有教会她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在艾伯丝看来,这个女孩跟亚伦的确有些相像——卷发、浅色的眼睛,不过亚伦的眼睛要偏蓝一些。

可是话说回来,阿维娃·格罗斯曼的外表也跟亚伦十分相像,所以谁知道呢?那个女孩长得很像是犹太人,艾伯丝心想。

女孩神情淡然,带些书呆子气,头戴耳机,捧着平板电脑,正在认真地阅读。

假如她真的是亚伦的女儿,阿维娃·格罗斯曼能把这个秘密保守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不像她了。

那个女孩是艾伯丝见过的最没城府的人。

你非要和我丈夫搞婚外情也就罢了,可是拜托你不要把这事写在网上!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更不要写你和他的亲密行为。

即便你换了名字,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莱文太太,”塔莎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和他们说过,你来了让他们告诉我。

” “我没想惊动大家。

”艾伯丝说。

“就是她。

”塔莎说。

“是的,我猜这里也没有第二个小女孩了。

”艾伯丝说。

“我没找到橱柜,所以就让她待在这儿了。

”塔莎说。

“我想和她说会儿话,你能离开一下吗?还有,塔莎,拜托了,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 塔莎离开了办公室,艾伯丝走到双人沙发前,在小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俩的运动鞋是一样的。

”艾伯丝说。

女孩摘下了耳机。

“什么?”她说。

“我们俩的运动鞋是一样的。

”艾伯丝说。

“你的是黑色的,”她说,“我的是粉色的,我多等了两个星期才买到它。

我认识的一些人很不喜欢粉色。

” “我就不太喜欢粉色。

”艾伯丝如实说道。

比方说,她就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任何象征乳腺癌的粉丝带了。

“粉色也不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她说,“是我第二喜欢的颜色。

摩根夫人说,不喜欢粉色,就是变着法子说你不喜欢女性,因为女性总是和粉色联系在一起。

” “我明白摩根夫人的意思,”艾伯丝说,“不过你别忘了,粉色是从小强加在女性身上的颜色——举个例子,婴儿用品商店里给女孩的商品都是粉色的,给男孩的都是蓝色的。

所以拒绝穿粉色也是在拒绝社会对女性身份的陈旧观念。

” “嗯,”女孩说,“可是人们这样做,并不能怪粉色本身。

蓝色也被强加在男孩子身上,和粉色被强加在女孩子身上是一样的,可人们对蓝色的看法就与粉色不同,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其实更加复杂。

我认为这其中的差别细致入微,这是我最近最喜欢的词。

细致入微的意思就是——” “我叫艾伯丝,”艾伯丝终于插上了话,“艾伯丝,”她重复道,“议员先生的妻子。

” “我知道,我在谷歌搜过议员先生。

我叫露比,我到这里是来找议员先生的,不过塔莎给你打电话时已经告诉过你了。

对不起,我听见了她说的话,很抱歉我没有提前预约。

”她说。

“是的,你的确应该提前预约。

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就不要学习罗得的妻子,回头看索多玛了。

” “你太幽默了。

”露比说。

这句话让艾伯丝暂时卸下了防备。

她并没打算开玩笑,而且从来没人认为艾伯丝是个幽默的人。

有些情况下,艾伯丝甚至以不善谈笑著称:“我可以安排你和议员先生见面,但你必须先回答几个问题。

” 露比点点头。

“你母亲是阿维娃?”艾伯丝问。

“对。

现在她叫简。

”露比说。

“为什么?”艾伯丝说。

“因为她是个骗子。

”露比说。

艾伯丝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的直爽让人心生好感。

“我猜是因为她觉得很丢人,”露比的语气柔和下来,“而且她害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因为她和你丈——议员先生做了那些事。

” “她这么做或许也有道理。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艾伯丝说。

“我想见一见我父亲。

我不确定议员先生是不是我的父亲,但我很想搞清楚。

”露比说。

“不是别人怂恿你专门这个星期来的?”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露比说。

“比方说,你妈妈?是她劝你来的吗?” “我妈妈不知道我在哪里,”露比说,“我给她留了一张字条。

” “你年纪还小,不该独自出门。

”艾伯丝说。

“我年纪不大,但我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我经常担负各种各样的职责。

我妈妈是个活动策划人,我为她打工已经好几年了。

” 艾伯丝叹了口气:“我看你是个好人,露比——” “我不是,”露比说,“我做过一些非常糟糕的事。

” 艾伯丝顿了顿:“你做了什么?” “我不想说。

我做的事并不违法,但是可能不道德,”露比说,“或者不算是不道德,但绝对不忠诚。

可能——” “算了,这也太复杂了,”艾伯丝说,“我们先不谈这个。

实事求是地说,你来访的时间或多或少有点儿可疑。

你知道选举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

”露比说。

艾伯丝知道,这个问题是小看了她。

从她的角度来说,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很难弄清楚。

“莱文议员下个星期要参加连任选举,而你的出现对他没有益处。

无论你究竟是不是议员先生的女儿,都有许多人想把他和你母亲那桩陈年丑事重新挖出来。

关于那件事,不知你了解多少?” 露比移开了视线。

“唉,好吧。

我想说的是,在选举前一个星期提起这件事,对议员先生非常不利。

” 露比思考了一阵。

她摘下眼镜,用T恤擦了擦。

“这里可真热,”她说,“我的头发这辈子从没这么乱过。

” “跟我说说,”艾伯丝说,“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来佛罗里达吧?” “就是。

”露比说,“我们住在缅因州,也就是松树之州。

” 缅因州。

不知为什么,想到阿维娃·格罗斯曼住在缅因州,艾伯丝不禁觉得好笑,住在永恒的冬天里,这是她的报应。

“你得了癌症吗?”露比漫不经心地问。

“怎么了?看我的样子像是得癌症的人吗?” “我妈妈为癌症患者策划过很多募捐活动。

你的样子像是得了癌症,或者以前得过癌症,我猜。

你没有眉毛,”露比说,“有可能是你拔眉毛太多了。

有时候新娘也会这样。

” “不,我不是新娘,早就不是新娘了。

我的确得了癌症,”艾伯丝说,“只要我想得起来,通常都会画上眉毛。

他们说眉毛会长回来的,可我的眉毛好像下定决心不再长了。

” “你管你丈夫叫‘议员先生’,真奇怪。

”露比说。

“可能的确有点怪,”艾伯丝说,“但我已经这样叫了很长时间,已经成为习惯了。

他的确是我丈夫,但他也是我这个选区的众议员。

所以实际上,他既是我的议员,也是我的丈夫。

”作为丈夫,亚伦曾不止一次地让她失望,但她可以实事求是地说,他作为一名议员,从未让她失望过。

作为一名政治人物,他为人坦诚,凡是做不到的事情,他绝不会轻易许诺。

“我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露比说,“那他每次参加竞选你都会给他投票吗?” “会。

”艾伯丝说。

“你有可能不给他投票吗?” “应该不会,”艾伯丝说,“我们对于重大问题的看法非常一致,我相信他的判断力和眼力。

” “你说的‘判断力’是什么意思?” 艾伯丝说的“判断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些台词她已经重复了太长时间,她自己也不清楚它们的含义了。

“他选择出资人时很谨慎,跟出资人相比,他更看重选民;跟选民相比,他更看重良心。

这就说明,跟选举成功相比,他更看重做事是否正派。

我说的判断力就是这个意思。

” 露比缓缓地点点头,不过似乎并没有被她说服。

艾伯丝想读懂露比的表情,她猜露比正在琢磨亚伦在与年轻女性上床这方面的判断力——比如跟露比的母亲。

艾伯丝的一个特殊本领就是乔治所说的“负面同感”——她总是朝最坏的方向猜测人心。

露比把iPad放进背包:“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选举。

我知道。

而且,我几年前就知道了。

从我小时候起,我妈妈就带我去华盛顿,去看奥巴马宣誓就职。

我很了解选举。

我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这个,但我得知议员先生这件事的确与选举有关。

” 艾伯丝让她说清楚。

“我妈妈在竞选艾力森泉镇长,就是我住的小镇。

这个镇是以埃力泽·艾力森船长命名的,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船长,却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人们有些方面非常优秀,有些方面却很糟糕,是不是很有趣?” “那么,你是怎么听说议员先生的呢?”艾伯丝尽力掩饰不耐烦的情绪。

“我妈妈在跟韦斯·韦斯特竞争,他是一名房地产销售商。

韦斯·韦斯特在辩论时低声说了‘阿维娃’,我听见以后到谷歌搜了一下,然后我就决定到迈阿密来了。

” “韦斯·韦斯特听着像是个浑蛋。

”艾伯丝说。

露比笑了:“摩根夫人说大家不应该把‘浑蛋’当作贬义词用,因为这样就把一种女性卫生用品变成了贬义词。

她说灌洗器本身并没有错,它唯一的过错在于灌洗阴道会导致形成不健康的阴道环境。

” “摩根夫人是谁?”艾伯丝手机的闹钟响了,她在包里翻找起来。

“摩根夫人现在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你觉得韦斯·韦斯特是个浑蛋?”露比问。

“我和议员先生与对手竞争时,要想好哪些手段可以用来打击对手,哪些手段应该弃之不用,对手有男有女,不过通常是男人。

我们从来都不耍手腕,因为这样很下作。

韦斯·韦斯特小声说‘阿维娃’就是这种行为。

他那样做是为了扰乱她的阵脚,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这种行为说明他是个软弱而没有底线的候选人,恐怕也不会是位好镇长,即便是在艾力森泉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也一样,你别介意,”艾伯丝关了闹钟,“该死,”她说,“我大约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到午餐会去发言。

而亚伦现在在华盛顿。

” 小女孩的希望落空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 “他今晚会回来的。

事情还没糟糕透顶,不过我得先想想这段时间该怎么安置你。

” 露比揪弄着袖口的一根线头:“或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这种活动无聊透顶。

”艾伯丝说。

“我知道。

我参加过很多午餐会,面包总是不新鲜,不过有时沙拉还是可以下咽的。

主餐大多很难吃,除了甜品。

一份好甜品的作用就是骗你忘记之前吃的主菜有多糟糕。

” “这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露比耸耸肩膀。

“要是我不用参加就好了。

”艾伯丝说。

“要是逃掉这场午餐会,你想做什么呢?”露比问。

“我会去看电影,”艾伯丝说,“我会买一大桶爆米花,我会给我朋友阿莱格拉打电话,放完预告片我就睡觉。

我最喜欢在电影院睡觉了,而且我这几个月都没睡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好了,假如我带你参加午餐会,要是有人问你是谁,怎么办?” “我就说我是未来女子领导人项目的成员,正在跟着你学习。

” “这个瞎话编得真熟练,露比,”艾伯丝说,“你考虑过从政吗?” “没有,”露比说,“我觉得我不擅长。

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我——我是说我的同龄人。

” “大家也不怎么喜欢我,”艾伯丝说,“不过,我很喜欢你。

我们才刚刚相识,我就觉得你非常讨人喜欢。

相信我,我有很多个理由可以不喜欢你,这就说明你确实格外招人喜欢。

好,你和我一起来吧,不过我们得先打个电话。

你的家人肯定想知道你还活着。

你有没有你外婆的电话?我记得她就住在这附近。

” 露比说她不认识她外婆。

“你不认识瑞秋·格罗斯曼?” 露比摇摇头:“我一个姓格罗斯曼的人也不认识。

你不会给我妈妈打电话吧?” “你开玩笑吧?全世界我最不想通电话的人就是你妈妈。

”艾伯丝说。

艾伯丝在塔莎桌上留了一张便条,让她查出瑞秋·格罗斯曼的电话。

艾伦图书馆的停车场里,艾伯丝匆匆忙忙地画着眉毛。

“其中一条有点高了。

”露比说。

“闭嘴,埃尔梅德。

”艾伯丝说。

“对不起,”露比说,“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 “哦,哎呀,”艾伯丝说,“我不是在说你。

我把你当成别人了。

” “一个叫埃尔梅德的人,”露比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西班牙语吗?我对语言很感兴趣。

我有一个印尼笔友。

” 艾伯丝把左边的眉毛擦掉,重新画了一遍:“好点儿了吗?” 露比看看她:“好点儿了。

”露比又看了看她,“这样你像是挑着一边的眉毛,好像对什么事情不太满意。

” “差不多就行了,”艾伯丝说,“进去吧。

” “你的朋友是男生吗?‘埃尔’一般代表阳性。

” “我不确定。

”艾伯丝说。

“我学校里有个老师也是这样。

”露比说。

“什么样?”艾伯丝说。

“变性人。

”露比说。

“不,不是那样的,”艾伯丝说,“我的朋友是只鹦鹉。

” “哦,哇,你养了一只鹦鹉!我能看看吗?” 这时她们走到了门口,艾伯丝的校友会负责人让娜向她们走来。

“莱文太太,你好!多谢你参加这次活动!”校友让娜大声说道。

让娜身穿松松垮垮的黑色羊毛开衫和松松垮垮的黑色连衣裙,松松垮垮的衣物仿佛是她抵御外界的屏障。

长发凌乱,用椰子油洗过但没有染色的让娜;脚踩实用的木底粗跟拖鞋的让娜;身上散发着昂贵香皂味却从不用香水的让娜;在校友会里为高档玻璃杯和标价虚高的旅行大把投钱的让娜;养了两条惠比特犬、两只小猫或是几只乌龟的让娜;只购买公平贸易巧克力的让娜;加入一个没人能读完一本书的读书会的让娜;主要靠游泳锻炼身体的让娜;不穿牛仔裤,只穿有机纯棉宽松长裤的让娜;暗恋议员先生,并对他与实习生所做的勾当永远无法释怀的让娜。

艾伯丝认识形形色色的让娜。

她真羡慕那些让娜啊。

“让娜,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尽管艾伯丝并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这个让娜,但是明智的做法是永远假设你之前跟这个人见过面。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被人认错总比被人忘得一干二净要好些。

“那天多棒啊。

”让娜说。

“太棒了,太棒了。

”艾伯丝应和道。

“那天气!”让娜说。

“那天气!”艾伯丝笑着说。

“那天气!”露比模仿道,接着她用手捂住了嘴,“抱歉,”露比说,“被你们俩一描述,我感觉自己也身临其境。

” 校友让娜看了一眼露比:“你是谁?” “她是我的辅导对象,是……”艾伯丝努力回忆项目的名字。

“是未来女子领导人项目的成员。

”露比接上话茬。

“FUGLI项目。

”艾伯丝说。

“是写成fugly吗?”校友让娜问,“真是个倒霉的名字。

” “其实我们不会这么说。

严格地说,是FGLI,”露比解释道,“不过FGLI的口号是‘拥抱丑陋’。

我们的社会长久以来都在通过‘相貌丑陋’的评价抹杀女性的声音,剥夺女性的自信心。

所谓拥抱丑陋,就是在说,我们不在乎自己在外人眼中是否光鲜靓丽。

我们自信强大、聪明睿智,这才是最重要的。

” 露比小大人似的伸出手,校友让娜握了握她的手。

“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姑娘。

”校友让娜说。

在这个下午与你们相聚,我感到无比荣幸…… 艾伯丝演讲的内容其实还是她讲了十五年的那份,只是略作了些修改。

她甚至不用看稿子就能背出来;她能一边做下犬式一边背出来;她能一边与丈夫做爱一边背出来,不过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她受到邀请作演讲的次数比她与亚伦做爱的次数多得多。

……我从没想过放弃工作。

我父亲是新泽西州米尔本镇的鲟鱼大王。

我母亲是造桥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造桥的人,所以她算得上是个城市建筑师。

(停顿一下,等观众笑完。

) 她享受在讲台上独处的时间。

孑然一身,却又处在众人的陪伴之下。

她望向观众席,那是一片柔软、模糊、毫无特征的人山人海,她想知道这当中有多少女人对自己丈夫的爱比得上她对亚伦的爱。

没错,真是讽刺中的讽刺啊!艾伯丝还爱着亚伦。

……我曾是一名职业母亲,我为此十分自豪。

“职业母亲”这个词很有趣,“职业”变成了形容词,“母亲”则是名词。

我们不会说“员工母亲”,更不会说“母亲员工”……人们想让你牺牲工作,转而强调母亲的身份。

我的确为我的孩子感到自豪,但我对自己的工作也同样自豪……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说过他们的婚姻是“政治婚姻”?没错,这的确是一场政治婚姻,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爱他。

她想知道她们当中有多少人的丈夫出过轨,她想知道她们当中有多少人在丈夫出轨之后原谅了他。

……最先想到的话题通常是女性的选择权或者性骚扰,但我认为最重要的女性问题在于工资差距。

我坚信其他一切不平等都是由这个问题衍生出来的…… 说实话,丈夫出轨并不算太痛苦,痛苦的是丈夫公开出轨,是顶着“蒙受委屈”的帽子,是在他道歉时温顺地站在他身边,是搞清楚自己该把目光投向何处,是选择一件得体的西装外套。

什么样的西装外套才能传达“支持”“女权”“坚强”“乐观”的信号呢?哪件该死的外套有这个本事呢?十五年过去了,她依然在揣摩这些人会不会暗中对她评头论足,因为她在“阿维娃门”事发之后仍然留在他身边。

……不过你们都知道那些统计数据…… 她心想,不知她在J.Crew看中的那件夏季薄羊毛衫是否还在打折。

她心想,不知她的眉毛有没有被汗水洇掉。

她心想,不知该拿露比怎么办。

……为我们的儿子感到自豪。

他们的确非常优秀,都是年轻健壮的棒小伙,这可不是我偏心自夸(停顿一下,等观众笑完。

)。

但我是否认为他们的工资应该比同样优秀的年轻姑娘高出百分之二十呢?我不这么认为! 她很喜欢这个女孩,但她很清楚,她今天不可能让露比与亚伦见面,这个星期不行,这个月也不行。

亚伦必须把心思放在竞选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女孩打发到她那个白痴外婆——瑞秋·格罗斯曼那儿去。

运气好的话,塔莎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她的电话号码了。

……真正的信念是,即便一件事对你不利,你仍然能够分辨是非。

我既是这样教育儿子的,也是…… 还有,阿维娃·格罗斯曼在竞选镇长?从某种角度来说,艾伯丝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胆识。

她已经多年没想起过她了,起码从没考虑过她的前程。

……作为一位母亲,对我最高的赞誉就是我教育出的儿子是女权主义者…… 在她的印象中,阿维娃永远停留在2001年,二十一岁,风流成性,情感极不成熟。

她从没想象过她作为一名母亲的形象,更别提公职候选人了。

……我首先是一个女人,其次才是一位母亲;我首先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其次才是政治人物的妻子;我…… 她看见那女孩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麻烦。

艾伯丝记得最清楚的是她的嘴,一张大嘴,双唇微微噘起,涂着扎眼的红色口红。

她手里拿着一罐健怡可乐,拉环孔周围还残留着口红印,丰满的身材把身上那件质量不错的减价西装绷得紧紧的。

不过,许多实习生穿的衣服都是这样。

她们的职业装来自姐姐、母亲、朋友或是邻居,不合体的剪裁暴露了衣服的来源。

不过,那倒不是她第一次见她。

她们曾经是邻居。

掌声响了。

演讲结束了。

校友让娜向艾伯丝表示感谢,宣布现在进入提问环节。

艾伯丝为什么答应安插提问环节来着?她现在只想睡上一觉。

一个灰白头发的女人站起身来,她身穿松松垮垮的灰色羊毛开衫、松松垮垮的灰色裤子。

瞧这些衣服,艾伯丝心想,这些女人穿得像是在参加精神病院里的葬礼。

实际上艾伯丝自己也是这么穿的。

女人问:“听了你的演讲,我觉得你非常有智慧。

你打算什么时候参加政治竞选呢?一个家庭里难道不能有两位政治人物吗?” 艾伯丝向她报以公开场合的惯用笑声。

心里想着私下开的玩笑:这个家庭里可能已经有两位政治人物了。

放在从前,这样的问题会让她如沐春风。

很久以前,她的确怀有这样的抱负,在她心中如同烈火。

她敦促亚伦不断前进,而他真的成功以后,她却对他心存怨言。

不过话说回来,政界里实在找不出比政治人物的妻子更糟糕的工作了。

说实在的,没有哪种工作比这付出更多,报酬更少——也就是根本没有报酬。

“阿维娃门”闹得最凶的时候,她参加了一场关于贩运人口的政界女性座谈会,幻灯片上列出了一些问题,用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遭到贩运的人口。

问题有:(1)你的工作有报酬吗?(2)你有独处的时间吗?(3)别人提问时,有人代你回答吗?(4)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住所吗?等等。

按照她的答案判断,艾伯丝觉得自己很可能也是遭到贩运的妇女。

“我不是希拉里·克林顿,”她对人群说道,“我没有精力再应对一轮选举。

我不想出差,近来更是没兴致出门。

顺便说一句,我会为她投票。

除了她,我还能选谁呢?” 图书馆没有后台休息室,因此他们把艾伯丝的随身物品存放在一间杂乱狭小的办公室里。

艾伯丝刚打开手机,乔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演讲如何,很棒吧?”他问。

“还好,”她说,“投票呢?” “还没结束,”乔治说,“他晚些才能回来——大约只晚一小时。

” “真是出乎意料。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办这场宴会来着?” “他从机场直接去酒店,你最好帮他把礼服带上。

我会乘原定航班回来。

”乔治说。

“为什么?”艾伯丝问。

乔治和亚伦通常一起飞。

“没必要付两次改签费。

再说我也不想错过宴会的开场,”乔治说,“还有,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单独和你说句话。

” 艾伯丝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下个星期的选举过后,乔治想要辞职。

艾伯丝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陪伴他们快二十年了,没人比乔治对亚伦更忠心——话虽如此,她一想到乔治离开后的局面,不免心生畏惧。

她知道还会有新的乔治,但她真心害怕向陌生人敞开心扉。

“那个女孩和你在一起吗?”乔治压低声音问。

“对,她在吃午饭。

”艾伯丝说。

“她什么样?”乔治问。

“她十三岁,是个女孩,卷头发、绿眼睛。

她很多话,”她说,“看她的举止不像个骗子,而且也不像阿维娃。

” “谢谢你,小艾。

你愿意照看她,真是个大好人,更别说是在你结婚纪念日当天。

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状况。

” “是啊,我是个大好人。

”她疲惫地说。

“大好人!大好人!”埃尔梅德说。

“其实我并不反感有她陪我。

你告诉亚伦了吗?”艾伯丝说。

“还没有。

你想让我告诉他吗?” “不。

先等等,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假如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必要惹他心烦。

” 又打进了一个电话。

“我得接一下,”她说,“是亚伦。

” “你今天怎么样?”亚伦问。

“还好。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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