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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4(1/3)

他来的时候,大约是我到布莱尔的两个礼拜后。

虽然只是两礼拜,但是在生活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布莱尔,时间过得安静而漫长,我感觉足足过了双倍的时间。

不过呢,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了解宅子里的各种规矩,让我习惯了和这里的佣人们相处,也让他们习惯了和我相处。

开始一段时间,我没弄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会走到楼下的厨房,见到人就会打个招呼说“你好吗?”我会说“你好吗,玛格丽特?”或者“还好吧,查尔斯?”(他是打杂小厮),或者“今天还好吧,凯克布莱德太太11?”(她是厨师,这是她的真名,不是开玩笑的,没人笑话她)。

查尔斯会看着我,好像吓得不敢回话;凯克布莱德太太则会用一种恶毒的语气说,“哦,我可是好得很哪,谢谢。

” 我想,也许是我的到来让他们有了怨气,因为我会使他们想起伦敦的一切光鲜事物,可他们守在这安静的穷乡僻壤,永远也见不到了。

然后有一天,斯泰尔斯太太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希望你别介意,史密斯小姐,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我不知道你上一位主人家是怎么管理的——”她每次跟我说话都用这句开头,“——我不知道你们在伦敦是怎么做事的,不过,在布莱尔,我们都很注意维护这宅子的规矩……” 原来,凯克布莱德太太认为我先跟厨房女佣和打杂小厮说早安,而不是先跟她说,是对她的侮辱。

查尔斯则以为我对他问早安,根本就是在笑话他。

这些无聊透顶的鸡毛蒜皮,真够让猫儿都笑死。

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你死我活的大事。

我想,如果你能预想的四十年余生,也就是端端盘子,烤烤面包,你也会觉得这是天大的事儿了。

总之,我看明白了,我要是想跟他们相处下去,就得谨言慎行。

我给了查尔斯一点巧克力,那是我从波镇上带来还没吃的。

我给了玛格丽特一块香皂。

至于凯克布莱德太太,我给了她一双黑色的长袜,那还是绅士让菲尔从赃物仓库帮我搞来的。

我跟她说,我希望大家都别往心里去。

然后,早晨在楼梯上碰到查尔斯,我就眼望别处。

打这之后,他们都对我友善多了。

这就是佣人。

佣人说,“一切为了主人,”其实说的是“一切为了自己”。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两面派习气。

在布莱尔,他们都多少有些手脚不干净,他们那些鸡零狗碎的小把戏,会让真正的扒手脸红——比如说,扣下给李先生熬肉汁的肥肉,偷偷卖给屠户家的小厮,凯克布莱德太太就这么干。

或者,把莫德内衣上的珍珠扣子扯掉藏起来,说扣子丢了,玛格丽特就这么干。

我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看穿了他们的所有小花样。

说到底我还是不愧为萨克斯比大娘的女儿。

再说那个魏先生:他鼻子上长了一个痘——在波镇我们把那叫作酒疙瘩,你觉得以他的身份,怎么长出那玩意的呢?他有李先生酒窖的钥匙,挂在链子上,你都没见过哪把钥匙用得那么溜光发亮!还有,我们每次在斯泰尔斯太太的房间吃完饭,他都会装模作样地收拾盘子——他以为没人看他,我可看见了,他把所有酒杯底剩下的酒倒进一个大杯里,然后喝个一干二净。

我都看见了——不过,当然,我没跟人说。

我不是到这儿来惹麻烦的。

他喝酒喝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反正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跟莫德在一起。

我也渐渐习惯了她。

她是有些吹毛求疵的小古怪,但那都是小事,很容易就能将就。

对于勤劳的我,做好这些小事易如反掌:我帮她收拾裙子,整理发卡、梳子和盒子,还干得自得其乐。

我以前习惯给婴儿穿衣,现在渐渐习惯了给她穿衣。

“抬下胳膊,小姐,”我会说,“抬一下这只脚,站这儿,好,这边。

” “谢谢你,苏,”她总是轻轻地说,有时她会闭上眼,“你真了解我,”她会说,“我觉得你对我了如指掌了。

” 的确,我不久就对她了如指掌。

我知道她的好恶,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比如,厨师要是老送煮鸡蛋上来,我就下去告诉她,送汤,不要鸡蛋。

“清汤,”我说,“能多清就多清,行吗?” 厨娘苦了一下脸,说:“斯泰尔斯太太会不喜欢的。

” “又不是斯泰尔斯太太喝这汤,”我回答说,“而且斯泰尔斯太太又不是莫德小姐的贴身女仆,我才是。

” 后来她就送汤上来了。

莫德把汤喝得精光,“你为什么笑?”她吃完,紧张兮兮地问,我说我没笑。

她放下汤匙,跟以前一样,为了手套又皱起眉头。

汤汁溅了一点在手套上。

“只是一点水而已,”我看见她的神色,对她说,“没啥大不了的。

” 她咬着嘴唇,把手放在腿上坐了片刻,偷偷看了几眼自己的手指,越来越坐卧不安。

最后她说: “我觉得,汤里有点油……” 好吧,我与其坐那儿看她着急,不如到卧室去给她取一双干净手套。

“让我来吧,”我帮她解开手腕上的扣子。

尽管一开始她不让我碰她脱了手套的手,但后来——既然我说我会很小心——她也就让我碰了。

她有一把模样做得像飞鸟的银剪刀,她指甲长了,我就用它来帮她剪。

她的指甲软,非常干净,像小孩的指甲一样,长得很快。

我剪的时候,她的手指会跳一下。

她的手,皮肤柔嫩,但就像她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柔嫩得都不太对了。

我每次都忍不住想,这要被粗糙的、坚硬的物件碰到,会多受损伤。

看她把手放回手套里,我就放心了。

剪下来的指甲屑片掉在我大腿上,我用围裙兜住,倒进壁炉。

她会站在那里,看着它们烧成黑色。

我从她梳子和刷子上拉下来扔进火里烧掉的头发,她也这么看。

看着发丝在炭上像虫子一样扭曲,燃起火焰,变成灰,她会皱起眉头。

有时我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

因为在布莱尔庄园,实在没啥其他可看的。

可看的只有这些:烟囱里升起的烟,天上飘过的云。

每天我们会去河边散步,看水的涨落。

“秋天它会涨水,”莫德说,“河边的灯芯草全会被淹,我不喜欢。

有些晚上河上会起白色的雾,一直弥漫到我舅舅家的墙边。

”她颤抖了一下。

她总是说“我舅舅家”,从不说“我家”。

地面松脆,被我们的靴子踩陷,她说,“草都变脆了!我想,河快要结冰了,可能已经结冰了。

你看见它在挣扎了吗?水想流,寒冷想把它冻住。

你看见了吗,苏?你看,在这边草丛里。

” 她看着,皱起眉头。

我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动静。

我说,就像我说那汤,“小姐,不就是水嘛。

” “只是水?” “对呀,褐色的水。

” 她眨眨眼睛。

“你冷了,”我说,“回屋里去吧。

我们在外面待得太久了。

”我挽起她的手。

当时,我就这么做了,什么也没想,当时她的手臂显得有点僵硬。

不过,第二天,或者是再后一天,她挽了我的手,动作不再生硬。

再往后,我们就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我不知道。

我只是后来回想这件事,记起这些。

那时候我只知道,开始我们分开走,然后就并肩而行了。

虽然他们个个叫她小姐,其实她只是一个女孩,一个从没尝试过玩乐的女孩。

有一天我整理她抽屉时,发现了一叠扑克牌。

她说那肯定是她妈妈的。

她只会分花色,其他什么都不懂。

她居然把J叫“骑士”!我教了她一两个我们波镇玩的比较简单的扑克游戏——全四牌和吃磴之类的。

我们玩了几次,一开始就赌点火柴什么的,后来我们在另一个抽屉里找到一些珍珠母贝做的筹码,有鱼形的,钻石形的,还有新月形的,就赌起了那些。

那珠母手感细腻清凉——手,指的当然是我的手,莫德还戴着她的手套。

她出牌的时候,会把牌放得中规中矩,边和角都和下面的牌对得整整齐齐。

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这样做起来。

我们一边玩牌,一边聊天。

她喜欢听我聊伦敦,“真的那么大吗?”她问,“还有戏院?他们把它叫什么?游艺园?” “还有饭馆,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有公园,小姐。

” “公园,像我舅舅的园子那样?” “有那么点像,”我说,“当然了,里面满满的都是人。

小姐,你出大,还是小?” “我大。

”她出下一张牌,“满满的,你说?” “我比你大。

看,我三,你二。

” “你打得真好!——满满的都是人,是吗?” “当然了,但是天色很暗。

你要切牌吗?” “天色暗?你肯定?我以为伦敦是很明亮的,都点着亮灯对吧,我想,是煤气灯?” “那些大灯亮得跟钻石一样!”我说,“在戏院里和舞厅里。

在伦敦,你可以跳舞到天亮,小姐!” “跳舞,苏?” “跳舞,小姐。

”我看见她脸色变了。

我放下牌,“你是喜欢跳舞的吧,小姐?” “我——”她的脸红了,她垂下眼,“从来没人教过我。

你觉得,”她抬起头,“在伦敦,我的意思是,”她很快地加了一句,“如果我能去的话,你觉得在伦敦,我不跳舞,也能算是上流淑女吗?” 她的手放在嘴上,带点紧张。

我说:“我想,应该可以吧。

不过,你想学吗?你可以找一个舞蹈老师。

” “我行吗?”她有点迟疑。

然后她摇了摇头,“我敢肯定……” 我猜到她在想什么,她在想绅士,她在想如果他知道她不会跳舞会怎么想。

她在想他可以在伦敦结识的其他女孩,那些会跳舞的女孩。

我看着她沮丧的样子。

过了一两分钟,我说,“你看,”我站起身,“其实很容易,你看——” 我跳了几个舞步给她看,几种舞的舞步。

然后我让她起身,让她和我一起试试。

她在我的手里像一截木头,有一点惊惶地盯着脚步。

她的鞋绊着了土耳其地毯的边,我把地毯挪开,然后她的脚步移动得自在些了。

我带着她跳了吉格舞还有波尔卡。

我说,“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像在飞?”她紧紧抓着我的裙子,我恐怕裙子都快被撕坏了,“这样,然后这样,我是男士,记住。

当然了,以后你和真的男士跳,会更好——” 话没说完她又绊了一下,我们跳开,各自跌入一把椅子。

她的两手放在身旁,呼吸有些急促。

她神采飞扬,脸颊潮湿,裙子蓬开,像盘子上画的那些荷兰女孩。

她看见我的眼,对我笑了,虽然她看起来还有一点惶恐。

“我会,”她说,“我会在伦敦跳舞的,是不是,苏?” “你会的。

”我说。

在那一刻,我是相信的。

我拉她起身再跳。

只是后来,我们停下来后,她觉到了冷,站在壁炉前暖手,只是到了那时,我才想起,当然,她是永远没那个机会了。

因为,我知道她的命运——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正帮忙把它变成现实!——我知道她的命运,就像知道一个故事或者一场戏里人物的结局。

她的世界是那么奇异,那么安静和封闭,使真实的世界——那个平凡的,尔虞我诈的,我坐着大嚼猪头肉喝着热酒,听萨克斯比大娘和约翰·弗鲁姆笑谈我从绅士这笔横财里发达了该如何挥霍——那个真实世界,离这个世界那么远,远得它的艰难都失去了意义。

起初我会对自己说,“绅士来了,我就做这个”或者“等他把她搞进疯人院,我就做那个”。

我会这么想,然后看见她,那么单纯和美好,这些念头就会消失,然后,我会去帮她梳头或者整理她的裙带。

我并不觉得愧疚——不是很愧疚,也没有在那时愧疚。

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要在一起相处那么多时间,就尽量对她好一点,少想一点她的将来,这样比较容易,感觉上没那么残忍。

当然,对她来说是另一码事了。

她满怀期待。

她喜欢谈论,但更多的时候,她沉思默想。

我能看到她脸色的变化。

晚上,我睡在她身边,感觉到她心中的念头在翻来覆去,我感觉到她变热,想象着也许她的脸也在黑暗中变红。

我知道她在想着绅士,算着他多快会回来,想着他是不是在想她。

我能告诉她,他在想。

可是她从来不跟我谈论他,从来没提过他的名字。

她只是有一两次问起我姨妈,就是那个说是当过他保姆的,我真希望她没问起过,因为提起姨妈我想到的是萨克斯比大娘,这让我很想家。

然后到了那个早晨,我们收到消息,他就要来了。

那是个普通的早晨,只是莫德起身后一直揉着腮,表情有点痛苦。

也许,那就是人们说的征兆?我也是事后回忆才想到的。

当时,我见她揉脸,对她说,“怎么了?” 她的舌头在嘴里动了动。

“我觉得,有一颗牙,好尖,划伤我了。

” “我看看。

”我说。

我把她拉到窗边,她站在那里,让我捧着她的脸,用手在她牙龈周围轻轻按压,我一下就找到了那颗牙。

“是啊,尖得就像——”我刚开口。

“像蛇的牙,苏?”她说。

“我本来想说尖得像针,小姐。

”我回答说。

我去她的针线盒里找来一个顶针。

一个银顶针,和那把银剪刀是一套。

莫德摸着腮帮。

“苏,你认识的人里面,有被蛇咬过的吗?”她问我。

你能说啥?她想事的路数就是这么古怪。

也许是因为住在乡间的缘故。

我说没有。

她看着我,再次张开了嘴。

我把顶针套在手指上,用它磨着那颗牙,直到把牙尖磨平。

我见过萨克斯比大娘好多次这样给那些婴儿弄牙齿,当然了,婴儿们会扭来扭去。

莫德一动不动地站着,仰着脸,粉红色的嘴唇张开,一开始她闭着眼,后来就睁开眼看着我,脸也红了。

她的喉咙因吞口水而上下起伏,我的手指因为她的呼吸变得潮湿。

我磨好用拇指试了试。

她又吞了一下口水。

她眼皮颤动,然后,她看着我的眼。

正当她看着我时,传来了敲门声,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

我退开一步。

是一个客厅女佣,她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封信。

“给莫德小姐的。

”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说。

我望了一眼那字迹就知道是绅士写的,心往下一沉。

莫德的心情应该也如此吧,我猜。

“拿过来吧。

”她说。

然后加了一句,“顺便拿一条披肩给我好吗?”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虽然腮上我按过的地方还红着。

当我把披肩披到她肩膀上,我感觉到她在发抖。

我在屋里走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我拿起了书和靠垫,收起了顶针,关好她的匣子。

我看见她把信翻了过来,摸来摸去,当然,她戴着手套,不可能撕开那信。

然后她偷看了我一眼,垂下手——仍然发着抖,却假扮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这根本就无关紧要,但这一切动作正说明了这很重要。

她脱下一只手套,用手指掰断封蜡,从信封里取出信来,用裸露的手拿着信笺,读了起来。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拿起一个靠枕拍拍灰尘。

“是好消息吧,小姐?”我说,我觉得我有必要来一句。

她犹豫了一下。

然后说,“很好,”她回答说,“对我舅舅来说是好消息,是里弗斯先生从伦敦写来的,你觉得怎样?”她泛起微笑,“明天,他就回布莱尔了!” 那笑容在她脸上挂了一整天,就像是画上去的。

下午,她从她舅舅那里出来,也不做针线活了,也不和我去散步了,连牌也不玩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时站在镜子前,抚平自己的额头,摸摸丰满的嘴唇——几乎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几乎就不看我。

我还是把牌拿了出来,自己玩。

我想起绅士在兰特街那个厨房里,把K和Q的牌放在桌上,给我们讲起这个阴谋。

然后我想起丹蒂,她妈妈——最后淹死的那个——能用牌来算命。

我曾经见过她算命,很多次。

我看着莫德,她还站在镜子前梦游。

我说: “你想知道你的未来吗,小姐?你知道吗,从牌里可以看出来的。

” 这话让她转身,目光从镜子里自己的脸上,移到我脸上,顿了一下,她说: “我以为只有吉卜赛女人才会算。

” “你别告诉玛格丽特或斯泰尔斯太太,”我说,“你知道吗,我奶奶是个吉卜赛公主。

” 不管怎么说,我奶奶真有可能是吉卜赛公主呢,谁知道呢。

我把牌重新放在一起,伸手递给她。

她有点犹豫,然后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把裙子抻开放平:“要我怎么做?” 我告诉她,她必须坐好,闭眼一分钟,去想心里最关心的事物,她照做了。

然后我说,她必须拿着牌,把头七张抽出来,面朝下放在桌上——我记得丹蒂的妈妈是这么做的,也许是九张,不管了。

莫德在桌上放下了七张牌。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好了,你真的想知道你的未来吗?” 她说,“苏,你让我害怕!” 我又说了一次,“你真的想知道未来吗?牌面告诉你的东西,你必须遵从。

如果你要牌给你指路,又不跟从,会很背运的。

你能不能承诺,遵从牌里揭晓的命运?” “我承诺。

”她小声说。

“好,”我说,“在我们眼前展开的,将是你的命运。

我们先来看看第一部分。

这些牌代表你的过去。

” 我翻开头两张牌,第一张是红桃皇后,然后是黑桃三。

我记得这牌,因为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已飞快地看过牌了,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这么干。

我研究了一会儿牌,说道,“嗯,牌面有点惨。

这里有一位模样好看心地善良的女士,你看,这里是分离和抗争的开始。

” 她瞪大了眼睛,然后把手放在喉部,“继续说。

”她说,脸色变得苍白。

“我们来看看,”我说,“下三张牌,它们代表你的现在。

” 我动作花哨地翻开了牌。

“方块国王,”我说,“是一位严肃的老先生。

梅花五,是干渴的嘴。

这黑桃骑士嘛——” 我故意拖延着时间。

她倾身向前。

“黑桃骑士,”她问,“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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