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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将肩上的轮椅放在地上。
她的同学将一个花环挂在喻爱军的脖子上,又将一大束鲜花塞进他的胸前。
喻母顾不得有关部门的安排,挣脱了搀扶的喻大哥,扑到儿子面前,抱着他大哭。
场上一度有些混乱。
正是在这混乱之中,吴丽敏的身影出现在车子的后部。
下面两名解放军战士伸出了他们的手,将她从车上接下来。
方子衿走上前,将一大束花送给她,然后紧紧地搂她入怀。
“你有么感觉?”方子衿小声地问她。
吴丽敏说:“好幸福。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方子衿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喻爱军,一些工作人员正努力将喻母同儿子分开,以便领导和英雄握手以及既定程序顺利进行。
方子衿看到了喻爱军脸上的泪珠,在阳光下晶莹发亮。
领导上前和他握手时,似乎出了点错误,他们伸出的是右手,可喻爱军的右手瘫痪了,根本抬不起来。
领导们不得不收回右手,又伸出左手和他相握。
方子衿小声地对吴丽敏说,你想过没有?你今后的日子会很难。
吴丽敏似乎突然有了一股子豪气,对她说,我晓得,我有信心。
方子衿突然觉得,吴丽敏是无愧于这盛大欢迎仪式的,与自己相比,她真的是一个英雄。
欢迎仪式结束,一些学生代表以及解放军战士代表簇拥着英雄喻爱军前往他的新家。
在这些人的后面,分别是喻爱军的亲人、市里的领导以及学院的领导。
方子衿作为吴丽敏最好的朋友,一直走在吴丽敏身边,和她一起推着那辆轮椅。
那一刻,方子衿觉得自己也沾上了一些英雄气。
喻爱军的房子有三间,一间是厨房饭厅,一间是卧室客厅,另外一间算是客房。
进入房子只是一种仪式,一行人推着喻爱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便又推了出来。
接下来,仪式还要进行下一道程序,为喻爱军准备的欢迎酒会。
方子衿从那条窄巷子里出来时,一眼看到站在巷口的容管家。
她略愣了一下,走过去,叫了一声容伯伯。
容管家从怀里掏出那本《经络概要》,又掏出她没有抄完的抄本,递到她的手中。
他说,项老先生知道她很忙,所以派他来找她。
项老先生让她继续将这本书抄完。
抄完之后,将抄本寄给他,原件暂时留在她这里,等她有机会去项府时再还回去。
容管家交代过后告辞离开了。
方子衿站在那里,浮想联翩。
她想到,项老先生此举,似乎表明已经收她为徒。
不让她将原件寄还,似有两层意思,他既担心这本书寄失,也希望她能有更多的时间消化书中内容。
接下来的十几天,是方子衿有生以来最忙的日子,也是她最充实的日子。
白天她要上课,课间便仔细研究那本《经络概要》,业余时间里,如果时间很短,她就开始抄写,如若时间稍长一点,她得陪吴丽敏筹办婚礼。
婚礼在警备区礼堂举行。
这似乎是一种平衡,欢迎仪式以地方为主,而婚礼却以部队为主了。
警备区礼堂在小玉山。
从武成路到小玉山,不仅有十几公里的距离,还隔着一条长江。
一大早,警备区便派了专车过来接他们,方子衿作为吴丽敏的伴娘,自然也跟在一起。
一路行去,路上有公安和解放军封锁交通,过江用的也是专用轮渡。
到了礼堂前,轮椅被抬下来,由吴丽敏和方子衿推着,向大门走去。
喻爱军一身军装,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
吴丽敏穿着一件枣红色天鹅绒的旗袍,头发按照某种传统挽成了一个髻,脸上挂着的是甜蜜幸福的微笑。
为了这一庄严甜美的时刻,方子衿在裁缝店专门制作了一件黄色印红碎花的旗袍,为了衬托吴丽敏,她的位置不是轮椅的正中,而是侧面。
一名解放军战士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走过来,站在了吴丽敏的另一面。
这名穿着军装的伴郎高大英俊,一脸的肃穆,一只手轻轻推着轮椅,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摆动,行走着标准的军人步伐。
在他们周围,是许多手执鲜花,穿着军绿色长裤白色衬衣的男女学生,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鲜花和彩带。
轮椅进入礼堂。
礼堂里站满了列成方阵的军人代表和各个学校选派的观礼学生代表。
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他们推着轮椅走过去,到达正中位置时,轮椅驶上了鲜红的地毯。
军乐声在礼堂里响起,优美、浪漫而且欢快。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喻爱军的脸上,两滴滚烫的泪流了出来。
团市委一位副部长带头呼起了口号:向志愿军英雄喻爱军学习,向志愿军英雄喻爱军致敬。
所有学生一齐高声呼喊着。
轮椅在音乐和口号声中走完了红地毯,沿着用木板临时搭起的斜坡驶上主席台。
主席台上坐着一排大人物,方子衿认得的,仅仅只有周昕若,他是主婚人之一。
这是一场隆重的婚礼。
不仅仅因为有多名主婚人和多名证婚人,还因为在主婚人和证婚人的背后,站着两排观礼成员。
司仪领着喻爱军,一路走过去,一一向他介绍这些身居高位的领导。
领导们热情地和他握手。
方子衿跟在轮椅后面,也有幸目睹了这些曾经在炮火中出生入死的共产党高官,他们一个个英姿勃发,踌躇满志。
自从手扶轮椅的那一刻起,方子衿就被一种空前的激动笼罩着。
她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伴娘而不是新娘,作为伴娘她应该矜持而又优雅,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像自己是新娘一般,心头的兴奋如同南海的波涛一般,激荡不已,一波高过一波。
吴丽敏的婚礼按照预定程序进行着,周昕若宣布婚礼开始,军区的首长代表男方致词,然后是学院一名副校长代表女方致词。
在这个极其关键的时刻,方子衿走神了,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象。
幻象中,这场盛大的婚礼,是为她和白长山准备的。
白长山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正是她在梦中见过的那匹。
白长山穿着志愿军军服,果然是没有领章帽徽的。
在英姿勃发的白长山身边,是穿着洁白婚纱的方子衿,她站在一大丛鲜花之中,鲜花为了她的爱情而灿烂着,她于是成了鲜花丛中的花后。
马上的白长山转过头,对方子衿微微一笑。
方子衿顿时感到眼前金光四射,幸福成了峨眉山千佛顶的云海,藤蔓叶梢、山峦沟壑间,水一样流淌,烟一样飘绕着的,是绚烂如虹缥缈如霞迷离如雾的浓情。
白长山说:“子衿,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方子衿说:“我也是。
这幸福是你给我的。
” 白长山说:“我会把每一个日子织成云锦,让你的生命永远灿烂明媚。
” 方子衿说:“我会让我的爱流成一条河,让你一生荡气回肠。
” 幸福漫过方子衿的小腹,漫过她的胸口,漫过她的喉咙,从她的眼眶流出来,晶莹透亮,霞光万道。
白长山说:“我会让你一生一世为我流泪,右眼流出的泪珠上写着幸,左眼流出的泪珠上写着福。
” 方子衿说:“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被幸福融化了。
” 一阵《国际歌》的旋律将方子衿拉回到现实。
吴丽敏的婚礼在这悲壮的旋律中结束,她的婚礼也因此成了一种庄严的回忆。
方子衿正埋头读着《经络概要》,听到面前桌上啪的一声响。
她将目光从线装书移到桌前,桌上斜躺着一封信,黄褐色的牛皮纸信封,中间一个红色长条框,右边一排印刷字。
方子衿的目光上移,谢谢两个字正要溜出口时,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李淑芬,那两个字又被她生生地吞了回去。
李淑芬站在她的面前,挺着越来越大下面浑圆顶端溜尖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笑着,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地说,子衿,你可是订过婚的人,可不要玩三角恋游戏哟。
方子衿嘴角撇了撇,恨不得上前抽她几个巴掌。
她很想立即将那封信抓到手里,第一时间拆开。
可是,李淑芬站在自己面前,她不能让内心深处那滚雷一般浓烈的情感流露出来。
她强行压制着那种冲动,直到李淑芬再次带着别具深意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之后,她才装着若无其事地拿过那封信。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拆这封信的时候,那颗心打起了急促的鼓点,手指有些发抖。
白长山在信中夹了一首写给她的诗,诗的标题叫《铁甲英雄连》。
他在诗中写道: 自从你走进我的生命/便在我的生命里播下了春天/自从你的目光/投射到我的天空/我的天空便彻底远离了黑暗/你是我生命中最亮的星星/照亮了通向前线的运输线/照亮了我们英雄的铁甲连 白长山在给她的信中写道: 妹子: 昨天,团里转来了上级颁给我们的一面锦旗,锦旗上写着五个大字:铁甲英雄连。
我被提拔为连长。
战友们接到这面锦旗的时候,都说这面锦旗应该颁给你。
因为是你的散文是你的诗歌在激励着我们。
我们在黑暗的运输线上奔驰,冒着敌机的狂轰滥炸,经受血与火的洗礼的时候,口里读着的,是你写给我们的诗句。
你知道吗?咱们连的战友给你取了一个雅号,叫你“咱们连的眼睛”。
意思是说,你是我们的汽车前灯,是你指引着我们在运输线上奔驰。
妹子,我给你写的那首诗,不是我写出来的,而是我从心里流出来的。
你就是我生命的春天,你就是我心灵天空中的星星。
妹子,你不仅照亮了我在朝鲜战场的日日夜夜,你还会照亮我的一生,照亮我未来的每一个日子。
方子衿不敢再往下读了,她担心自己继续读下去,会激动得当众哭出声来。
如果说方子衿是白长山心空中的那颗星,白长山同样是方子衿心空中的那颗星,是悬挂在她的心野之上那颗永远不灭的星。
方子衿的心一直被这封信温暖着,在温暖中她吃完了午饭,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
在温暖中,她走出宿舍,向校门口走去,准备去拜访自己新认下的恩师项钦羊。
半个多月的轰轰烈烈过去了,生活又归于平静。
当然,平静的是方子衿而不是吴丽敏,此刻的吴丽敏,或许正推着坐在轮椅中的喻爱军,在宁昌市的某一个礼堂演讲吧。
方子衿一路蹦跳着一路唱着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她如果将歌词改成“方子衿的天,是明朗的天,方子衿的心里好喜欢”或许更贴切一些。
可是,刚刚走出校门,她的好心情就被一个迎面出现的人给破坏了。
这个人是胡之彦。
胡之彦似乎刚刚从家乡返回,身上背着一只大包,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包,独自往校内走。
方子衿根本没有看到他,他却看到了方子衿。
看到方子衿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汹涌着仇恨和愤怒。
他快速地向方子衿走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亮的,真巧呀。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刁毛最想见的人是你,没想到真结巴神了,想谁是谁。
”方子衿猛地见到他,心直往下沉。
再听他的语气看他的神态,心中又是一阵颤抖。
她不明白,这家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外出躲了几个月,第一天回来,不仅不准备夹起尾巴做人,却还是这么趾高气扬,这世界还有公理吗? “你想搞么事?”她怒问。
“我想搞么事?”他把宁昌话学得怪腔怪调,接着又操起了他原有的杂交官话,“刁毛,老子啥也不想做。
我结巴回来啦,向你他亮的报个到,成不?”说过之后,他哈哈大笑着走开。
明朗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只挥之不去的乌鸦。
这只乌鸦盘旋着,聒噪着,一忽儿高飞,一忽儿低翔。
它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美丽变成枯萎,生命变成死亡,它在期待一次腐尸的大餐。
想到这只乌鸦,方子衿便不寒而栗。
它到底会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什么?它会是那只啄食自己的腐肉的乌鸦吗?和项钦羊相对的那几个小时,乌鸦知趣地飞走了。
项钦羊并没有明确表示收她为徒,只是像位慈祥的爷爷和心爱的乖孙女促膝聊天。
他问起她的家庭情况,问起她的学业情况,问起她今后的人生理想,自然也问起她和陆秋生的关系。
所有问题中,她和陆秋生的关系是最令她困惑的。
她告诉项钦羊,陆秋生爱她,而且爱得很深很真,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和他订了婚,并且是认真对待这一纸婚约的。
可根本问题在于,她不会爱他。
她爱的是志愿军的汽车连长白长山。
她不清楚自己是永远地将爱情给予白长山将婚姻给予陆秋生,还是应该向陆秋生说明一切,然后去追求自己和白长山的爱情。
曾有许多次,她都想向陆秋生说明,却也知道,这将会给陆秋生以毁灭性打击。
她之所以说出这一切,也是希望项钦羊给她一点指引或者启发。
可她没有料到,项钦羊听后哈哈大笑,笑得她莫名其妙。
项钦羊说,你不应该姓方,应该姓项嘛,完全就是我们项家的种:情种。
方子衿突然明白,项家确实是情种,项钦羊的后代之中,有一位是殉情自杀的,还有一位在新婚之夜夺窗而逃,至今杳无音讯。
离开时,项钦羊向她发出了另一条指令:“书柜的第二扇第三层第三本书是一本《药要》,你拿去抄出来。
”方子衿明白,他根本不是为了让她抄书,而是希望她在抄书过程中理解书中的精要。
拿着这本书,跨出项府大门时,那只乌鸦再一次出现在她的天空。
乌鸦盘旋了十天,方子衿的天空不再晴朗。
算着日子,该收到白长山的信了,可是没有。
她想,或许会晚一两天吧。
然而,晚了两天,还是没有,晚了五天,十天,仍然没有。
吴丽敏有十天没有收到喻爱军的来信,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
那时,方子衿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情感。
现在她明白了,只要想到白长山,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人一阵一阵地猛捏着,尖利的疼痛撕裂着她,将她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然后又将这些碎片揉捏在一起,用大力挤压着,搓揉着。
吴丽敏在方子衿的痛苦经历中完成了她的辉煌之旅,回到了学校。
两人见了面,方子衿对她开玩笑说,你回去对爱军说,叫他把老婆借给我抱抱。
吴丽敏一把将方子衿抱在怀里,羞红着脸在她耳边说,今晚你自己去向他借吧。
方子衿以为她是开玩笑,调笑道,怕怕,我怕他杀了我。
吴丽敏说,我说真的,今晚去我家吃饭。
喻爱军生活不便,吴丽敏又要上学,又要照顾丈夫,根本忙不过来。
喻大妈便住到了这里,为他们做一些买菜做饭之类的事。
方子衿去的时候,喻大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方子衿进去和她打了招呼,又到隔壁房间去见喻爱军。
进入客厅时,她没有见到喻爱军,也没有看到吴丽敏,见客厅通往卧室的门是开的,便推门而入。
刚探进半个头,她就惊讶地叫了一声,红着脸退了出来。
原来,这一对小夫妻正在里面,喻爱军坐在轮椅前,吴丽敏则弓身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提着一只夜壶,夜壶前面的嘴对准着他的裆部,有一股激烈的射水声在夜壶之中翻腾。
照顾过喻爱军,吴丽敏推着他从房间来到客厅。
方子衿坐在那里和他们谈话,自然会问起喻爱军的病情。
喻爱军说,这段时间,除了巡回作报告,还曾找很多专家看过,警备区以及市里的领导对他的情况非常关心,还特别组织了一个专家小组进行会诊。
专家的意见比较一致,是弹片创伤引起的后遗症。
就目前的症状来看,有几种可能。
一是弹片切断了脑部控制右边肢体的某根神经。
二是弹片损伤了这根神经。
其三则可能是脑外伤引起脑血肿,肿块压迫了神经。
这三种情况,如果是第一种,则完全失去了医治的价值,目前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无法接驳神经。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有治愈的可能,但没有一个专家有特效手段和药物。
如果是第三种情况,也比较复杂,如果肿块进一步加大,不仅会影响其他神经,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如果借助身体的自然吸收以及药物作用,使得血肿消失,则瘫痪症状会自动消失。
方子衿问他们,是否找过中医。
吴丽敏说市里请来的专家中也有中医,也开了一些药,可这些药在沈阳时已经用过了,并没有效果。
方子衿想到自己的老师项钦羊,不知他祖传的针灸术是否能有效果,下次见他的时候,应该问一问。
喻妈妈进来叫他们去吃饭,吴丽敏连忙起身去推轮椅。
方子衿站起身来,搭了一下手。
吴丽敏家的餐桌是特制的,恰好适应轮椅的高度。
喻爱军坐在轮椅上吃饭,吴丽敏则坐在他的身边,不时往他面前夹点菜,或者直接将菜送进他的嘴里。
喻爱军不久前才学着用左手,不太灵便,却也偶尔夹上一点菜给吴丽敏或者方子衿。
虽然夹菜只是一个小动作,方子衿却感到温馨无比。
她再一次想到了白长山。
她想,如果这菜是白长山夹给自己的,即使是一块咸萝卜,她也会吃出山珍海味的滋味来。
吃过饭后,吴丽敏和方子衿都抢着洗碗,喻妈妈不让。
喻爱军说,敏,子衿在这里,你陪陪她嘛。
让妈做好了。
这一声敏,叫的虽然是吴丽敏,却听得方子衿骨头有点发酥。
她再一次想到了白长山,不知哪一天,自己能听他这么叫自己一声? 方子衿以为吴丽敏会将喻爱军推回中间的房子,可吴丽敏推着轮椅走过了中间的门,将他推到了最左面的那间,然后将他一个人扔在他母亲住的那间房里,拉着方子衿回到中间。
方子衿见吴丽敏的动作有些不合常理,颇有了点讶异。
吴丽敏带着她走进了卧室,并且返身将门闩上了。
方子衿站在那里,目光随着吴丽敏转动。
吴丽敏没有说话之前,脸先就红了。
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又像是飘动着的红云,红色在那皙白的脸上游动,散开。
吴丽敏说,子衿姐,我有点事求你帮忙。
方子衿说,我们是亲姐妹,说这话就见外了吧。
吴丽敏说,不是见外了,是不好意思嘛。
方子衿再次愣了一下,不说话,只是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她说,最近一段时间,她觉得小便痛得厉害,自己弄了点药,也不见效果,又不好意思去医院。
知道她跟余老师学过妇科,所以找她来帮忙看一看。
方子衿已经看过不少妇科,却从未给熟人看过,更没有给朋友看过。
她毕竟是未婚之身,未看之前,自己倒是先难为情起来。
愣了片刻,她才问,你们是不是不太注意卫生?吴丽敏说,怎么可能?毕竟她是学医的,这方面还是懂些的,每次都是她洗的。
方子衿于是说,那我看看再说。
吴丽敏脱了裤子,坐在床上,整个人向后仰着,双腿向前屈起,让臀部高高抬起。
方子衿往那里望去,见那里鲜红鲜红的,颜色和熟了的西红柿相似。
她暗自皱了一下眉头,让吴丽敏先穿好裤子,自己弄了些水,仔细地洗过手,再开始检查。
检查过后,方子衿去洗手。
吴丽敏穿好衣服,站到她身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么样搞的,会阴都撕裂了。
”方子衿说。
“么样搞的,还不是他太雄?一个晚上折腾五六次。
”吴丽敏语气中似乎并没有抱怨,反倒有一种得意的感觉。
方子衿心中再次咯噔一下,暗想,哇,爱情原来如此?就连为所爱的人受伤,都是一种幸福?她越来越觉得,吴丽敏就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她找到的男人虽然有了残障,可爱情是健全的。
自己呢?白长山已经十几天没有音讯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难道他会成为喻爱军第二?还有,陆秋生怎么办?这可是自己情路之上,最复杂的问题。
这种复杂之外,还盘旋着一只乌鸦。
最令方子衿感到不安的,还是那只乌鸦。
他不仅现在是自己的同学,将来还会是自己的同事甚至是领导。
他会不会因此成为自己一生的梦魇?他离开宁昌躲回山东避难的那段时间,自己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自从他回来之后,自己的厄运接踵而至,今后还会发生什么更不幸的事?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正当方子衿担心会出事的时候,事果然就出了,不过是以一种她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的方式到来的。
那天晚上,她刚刚从教室里出来,看到远远的有一个人推着脚踏车站在正前方,下课的男女学生迎着他走过去,他像是一尊神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教室的大门。
学生们到了他的面前,自然地分向两边,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在他的面前分流,又在他的背后汇合。
方子衿虽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却从他的身形以及脚踏车认出了他。
她急急地走上前去,带点责备地小声说:你怎么站在这里?陆秋生冷冷地说,你跟我来。
这声音像是在数九腊月里冰冻过一般,透着一股子深重的寒气。
方子衿略愣了一下,故意拉开一点距离,跟在他的后面,走向那片竹林。
寒气在竹林里转悠,竹叶的颜色都变了,瑟瑟地抖着。
没有月光,三级北风吹得星星懒懒散散的,没精没采。
不知哪来的一只野狗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吠着,只有老鼠们永远那么精神,你追我赶,唧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却仍然要斗得你死我活。
纺织娘显然不是累了而是冻坏了,竟然听不到声音。
麻雀的叫声,还在竹林里云集。
陆秋生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她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说话。
黑夜剪出他的背影,异常肃穆,异常坚挺。
烟头的火光,一闪一灭,映照着他的脸,像是上了一层釉色,红铜一般泛着紫光。
她掖了掖衣襟,还是觉得寒风往颈子里猛灌。
她想早点说完话早点回去,不仅热被窝吸引着她,还有师傅给的那本《药要》,真是本奇书,可算是《本草纲目》的补遗。
你怎么不说话?她说。
他仍然不语,面前的火星闪动的频率加快了许多。
她等了好一段时间,没有耐心了,说,太冷了,如果冇得么事,我回去了。
他突然转过身来,问她:“你是不是准备和我解除婚约?” 这个问题好突兀。
她确实想和他解除婚约,可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她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哪怕永远将爱情埋在心里,她也不会毁约。
她不做那种无情的人。
“你说么事啊,我么时候说要和你解除婚约了?”她问。
“那些信是么回事嘛?” “信?么事信?我不晓得你说么事。
” 陆秋生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封信塞到她的手里,说:“你不晓得?这些信你也不晓得?” 方子衿紧紧地抓着几封信。
天是黑的,没有月光,那些信在她的手里,只是黑黑的几张纸,没有颜色也没有字迹。
她心中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却仍然不肯相信这会是事实。
她说:“这是哪个的信?到底是么回事嘛。
” “么回事?你问我?你应该去问那个白长山去。
”陆秋生愤愤地说。
白长山的信?真的是白长山的信?这样看来,他截下了那些信?想到自己为这些信何等的牵肠挂肚柔肠寸断,一股巨大的怒火,钱塘江潮一般,一瞬间漫过了理智的堤坝。
久已积淀的郁结,火山一般爆发了。
她冲着他大发雷霆。
她说,你私拆了我的信?你竟然私自看我的信?你知道这是在侵犯人权吗?你有什么权力拆我的信?听了她的话,陆秋生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她反倒说是他私拆?他愤怒了,说,你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方子衿说,我血口喷人?我倒打一耙?你知道吗?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
你也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这话让陆秋生心中一动,他深情地叫了一声,子衿,伸开双臂,要去抱她。
她却像见到洪水猛兽一般,一连向后退了几步,哭着说,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伤我,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保护我。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没想到,伤我最深的……她已经说不下去了,转身向前跑去。
陆秋生见她要走,几步跨到她的面前,将她拦住。
“你等一下。
”他说,“这件事好像有些误会,我要解释一下。
” 方子衿固执地说:“误会也好,事实也好。
我不想再多一道伤口。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你让我走吧。
” “不!我一定要解释。
”陆秋生坚决地说,“这些信不是我拆的。
我拿到时就是这样的。
” 方子衿露出一声冷笑。
这个解释真是太苍白太可笑了。
白长山的信明明是寄到医学院的,又怎么可能跑到他所在的干部培训班去了? 陆秋生紧紧地拉住她,怎么都不肯放她走。
他向她解释说,这些信,是有人装在信封里寄给他的。
他收到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层信封。
他查过邮戳,是从武成路那家邮所寄出的。
他以为这件事是她干的,目的就是用这种方法告诉他,她心中已经有了别人,希望他和她解除婚约。
方子衿不想说任何话,只是泪水肆无忌惮地流着。
陆秋生见她不说话,自然意识到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一套,便又说:“不信的话,我明天把那只信封拿来给你看。
” 无论陆秋生怎么解释,方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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