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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宿舍,方子衿来到教室,在最后的角落坐下,摊开书,边看边做着笔记。
同学们陆续进来,一些人在发牢骚:大中午的,开么事会嘛,每个星期不是有政治生活吗?团组织生活也可以安排在晚上呀。
真是的,大部分人既是团员又是党员,党团员的组织生活,可以安排在一起嘛,为么事一定要用中午的时间? 方子衿只是听听,没有说话。
她既不是团员更不是党员,只不过是积极分子。
她并不觉得一定要成为某个组织的成员才能对社会有所贡献,可李淑芬几次找她谈心,鼓励她写入党入团申请书。
她想她如果不写,这种谈话一定会继续下去,太浪费她的时间。
没料到,写了之后,党团组织生活,积极分子都要参加,她用在这方面的时间更多了。
李淑芬晚到了十分钟。
以前她身材瘦不觉得,现在挺着大肚子,现出了庐山真面目,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像一辆俄制重型坦克开了过来。
这辆坦克边往前走边往嘴里塞着馒头。
那馒头似乎有些天了,干干的,咬一口,便有一些白粉扬扬洒洒地飘下来,在她的面前挂起一个白色的幕帘。
李淑芬往讲台上一站,睁着那双圆圆的眼睛扫视全场。
都到了啊,不错,挺齐的。
她说。
有一位同学说不对,有两个同学请假。
李淑芬的眉头猛地皱起了,嘴角向两边撇了一下,嗓子一下变得尖利起来,请假?向谁请的假?我怎么不知道?那位同学说,胡之彦和吴丽敏呀,向学校请的假。
我说啥事儿呢,原来这个。
李淑芬挥了挥手,今天我们团支部过组织生活,讨论一下发展新团员。
她的话音未落,有同学提出不同意见了。
怎么现在讨论发展新团员?国庆节不是刚刚才发展了一批?李淑芬顿时圆眼一瞪,批评那位同学,团组织从来都没有规定发展新团员应该确定在什么时候。
事实上,团组织的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的,团组织的发展原则是成熟一个发展一个。
方子衿心中也有此疑问。
不久前才刚刚发展过新团员了,而且,发展新团员这件工作,毕竟不是班团支部能够决定的,除非学院团委统一部署,至少也得系团总支作一番安排,因此,党团员总是批量生产的。
李淑芬报出了一串名字,都是写过入团申请书的。
方子衿突然明白,所谓成熟一个发展一个,也是因人而异。
这次的组织生活,大概是专为吴丽敏而开。
刚一入校,吴丽敏和李淑芬的关系就没有处理好。
吴丽敏性格太直,看什么不顺眼,就会表现在脸上。
李淑芬以前似乎没有刷牙的习惯,进入大城市后,刷牙成了一种附庸风雅。
她自己既不买牙膏也不买牙刷,想起刷牙的时候,逮谁就是谁的。
进校的第二天,为了此事吴丽敏和她大吵了一架。
以后李淑芬如果碰了吴丽敏什么东西,她就当着李淑芬的面扔掉。
从那以后,她们两人就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每次讨论入团问题,李淑芬算是捞着机会了,数落出吴丽敏的一大串不好。
吴丽敏也意识到在她的手下,入团入党都不可能,交了入团申请书之后,再没有交入党申请书。
党团员的组织生活通常都安排积极分子参加,吴丽敏一概不参加,别人问起,她就说,凡是有李淑芬的地方,她会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
团员们都知道李淑芬和吴丽敏有过节,虽然不清楚细节,也知道讨论吴丽敏是白费力气,李淑芬这一关根本过不了。
因此,大家将一个一个的名字全都提到了,就是不提吴丽敏的名字。
李淑芬有些坐不住了,主动说,我来说几句吧。
我觉得吴丽敏同学最近的表现非常好,完全符合一名团员的标准。
有关她的许多事,大家或许还不知道。
比如说,她最近请假了,到底为啥请假?请假去了哪里?班上同学都不知道,我也是昨天听团委的钟书记提起才知道的。
吴丽敏同学去了沈阳,去那里的一家部队医院照顾一位志愿军的侦察英雄。
接着,她将喻爱军的英雄事迹大大地宣扬了一番,将他说成是侦察连长,自然也把吴丽敏说成是新时代女性的杰出代表,是伟大的无产阶级爱情勇士。
她说,吴丽敏同学已经正式向组织递交申请要和喻爱军结婚,准备照顾他一辈子。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革命的忘我主义精神,是无私奉献精神,是真正的优秀品质。
这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的爱情,是革命女性的典型代表。
这样的人不能入团,啥人可以入团? 方子衿实在没想到,经李淑芬这么一说,吴丽敏变成了一个女英雄。
在她的眼里,吴丽敏只不过是在追求自己的爱情,与那些什么精神品质完全无关。
方子衿真想大声地对他们说,别这样看吴丽敏,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像其他普通女孩一样,爱情是她心中最纯最美的部分,如果抽象了这一部分,而将其他的东西具象化,那不是真实的,而且是对她以及她美丽的感情的亵渎。
在这样的会上,方子衿毕竟没有发言权,即使有,她也不是那种善于表现的人,她会将所有的想法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里。
最后的结果并不出乎她所料,投票表决时,所有团员都投了吴丽敏的赞成票。
第二天,学校贴出大红喜报,院团委研究决定,批准吴丽敏加入团组织。
第三天,校黑板报专栏推出向吴丽敏同学学习向志愿军英雄致敬专题。
所有文章中,五分之四与吴丽敏有关,另外的五分之一与喻爱军有关。
吴丽敏和喻爱军的爱情故事,被渲染成一段革命的爱情,似乎吴丽敏不是因为爱上喻爱军才会去找他去看他,而是因为吴丽敏对革命的爱对英雄的爱,才会爱上喻爱军这个革命和英雄的化身。
另外一篇介绍吴丽敏平常学习以及生活的文章,方子衿看了之后,觉得那根本就不是吴丽敏,而是另外一个人。
方子衿还没有从这一连串变化中回过神来,她作为入团入党积极分子,再一次被邀请参加组织生活,这次不是团组织的生活,而是党组织。
学院还没有成立党委,只有党支部。
胡之彦是师资班党小组的组长,为了逃避巡回演讲,他在山东老家装病,至今还没有回来。
组织生活便由李淑芬召集。
和上次团组织生活的议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内容略有不同。
上次李淑芬挺着大肚子主持的是发展新团员大会,这次讨论的是发展新党员。
让方子衿目瞪口呆的是,吴丽敏明明没有写过入党申请书,却被摆在了讨论名单的首位。
这次,那些党员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需要李淑芬启发,他们开始摆吴丽敏的好,在他们的嘴里,吴丽敏变成了一个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人,她脸上几个若隐若现的雀斑,都成了灿烂整个宁昌市的美丽花朵。
星期天的上午,师资班安排了专业课。
下课时,陆秋生等在教室外。
方子衿对此非常反感,却又不能拒绝。
他毕竟是她的未婚夫,他到学校里来找她,可以说天经地义。
而他找她越频繁,她和他的关系,在学校中知道的人就越多。
他越来越走近她的同时,白长山就会越来越远离她。
陆秋生仍然推着他那辆三枪牌脚踏车。
在医学院,他的这辆脚踏车要比他本人引人注目得多,如果方子衿再坐在后面,那就不仅仅只是引人注目,而是轰动一时。
方子衿暗想,他或许就是期望达到这样的效果吧,这种效果与她内心深处的期望背道而驰,因此,自从第一次之后,她再不肯坐到后座上去。
他推着脚踏车向外走,她将身子摆在脚踏车的另一边,让脚踏车形成他们之间的天然界线。
经过校门口的宣传栏时,方子衿看到一张刚刚贴出的大红喜报,上面的糨糊还是湿的。
她先是扫了一眼,然后认真地将喜报的每一个字看了个仔细明白。
这是吴丽敏入党的喜报,从这张喜报贴上的那一刻起,吴丽敏已经成为一名预备党员。
陆秋生也看了喜报,他说,她很快要成为名人了。
方子衿不明其意,反问他,你认识她?陆秋生说,我不认识,不过,警备区这些天都在谈论她。
让方子衿意外的是,陆秋生了解许多方子衿所不知道的事。
他告诉她,吴丽敏的事迹,马上就要上报纸广播了。
军人问题一直是困扰着党和国家的大麻烦。
解放战争中,共产党军队快速膨胀,由抗战胜利时的一百多万迅速发展到解放战争结束时的五百多万,加上一些准军事力量,人数可能超过千万。
建国后不久,抗美援朝又起,国家不得不再次大量征兵。
现在战事结束,这些兵的去向问题,还有历次战争中负伤致残的功臣问题,尤其是他们的婚姻问题,就成了急待解决的重大问题。
吴丽敏给社会提供了一个榜样,社会需要大力宣传他们的婚姻,鼓励更多的年轻妇女成为残疾军人的妻子。
所以,在今后几年时间里,像吴丽敏这样的人,肯定会成为社会的宠儿,舆论关注的对象。
听了陆秋生的话,方子衿颇有些不甘心,说你这样说是么意思?好像丽敏嫁给喻爱军完全是因为政治而不是为了爱情。
陆秋生说,个人或许看重爱情,可社会强调的是政治。
方子衿说,丽敏如果知道她的爱情被这样理解,肯定欲哭无泪。
陆秋生却坚持自己的意见,某一个普通人的爱情如果被上升到政治的高度,那一定是爱情的升华。
两人午饭前就开始争论这一话题,吃过饭后还在争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直到方子衿发现陆秋生将自己带进了老城一条狭窄的巷子,诧异自己身在何处时,这个话题才终止。
你做么事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她问。
陆秋生带点神秘地说带她来见一个人。
方子衿以为要见的是陆家的什么重要人物,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站在那里不肯走了。
陆秋生说,这个人是宁昌有名的一大怪,对得上眼,割头换颈都可以。
对不上眼,连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他领她来,就是想和这个人对一对眼。
如果对上了,对她肯定有百利无一害。
如果对不上,也没有任何损失。
方子衿站在那里,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作更进一步解释。
陆秋生拉了她一把,说你去看过就知道了。
他们一齐向前走去,窄巷子走到了头,出现一个很豪华的门楼。
门楼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两指通乾坤”,下联是“一针治天下”,横批竟然是“三脚猫功夫”。
方子衿心有所动。
挂着这样一副对联,表明此地应该是一间医馆或者是中医世家,尤以针灸见长。
敢将“两指通乾坤,一针治天下”这样的对联挂在门口,可见定然是技冠一方了。
但横批却用一个“三脚猫功夫”,又显得玩世不恭。
陆秋生见她注意这副对联,介绍说,这副对联是清朝末年的总督亲笔所题,原本还题写“医状元”三个字的横批。
他题写这个横批,自然有个讲究,这个巷子就叫状元巷,而世代住在这条巷里的项家,被世人喻为神医。
不知从哪朝哪代起形成了一个规矩,凡是经过这条巷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有人说,这是因为巷子曾出过状元郎,皇帝钦赐下马石立在巷口。
也有人说,因为神医世家项家住在这里,项家有定人生死的本事,是无冕之王。
到了民国,除旧鼎新,一些陈规陋习被废除了,再也没有人将这一规矩当回事。
后来军阀混战,有两派军阀都想请项家出山,结果在项府门口狭路相逢,大打出手。
子弹不长眼,不知谁射出的子弹击中了横匾,横匾落地而碎。
后来是蒋介石这一方取得了胜利,登门道歉,要为项府重修横批。
项府不想劳他的大驾,项钦羊老先生随手抓了一把药渣,写下“三脚猫功夫”五个字,匆匆让人挂了上去。
一听说宁昌项府,方子衿便肃然起敬。
父亲在世时,曾多次提到过项钦羊。
父亲说,他每次到宁昌,均要前往项府拜访,可是,项钦羊从不肯出来与他相见。
老爷子是医界的怪杰,没点缘分,连面都见不到。
她不明白陆秋生何以要带自己来这里,也不明白此行是否能有收获。
不管收获与否,既然到了府上,自然要试一试了。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在头发上抹了几次,跟着陆秋生跨了进去。
跨进门楼,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天井,天井四周围着两层木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院子里种着许多玉兰树,天井的正中,悬着一只硕大的药葫芦。
院子里有些下人在干着各自的工作,对于人来客往,完全不顾。
陆秋生领着方子衿走进正面的客堂,立即有一位女佣上前迎接。
陆秋生向用人打听项钦羊的情况,表示是陆鸣泉的三公子陆秋生希望一叙。
用人说,项老先生是否在家,她并不清楚,她去向管家通报一声。
陆秋生和方子衿坐在客堂里喝茶。
他对方子衿说,项家原是中衢省的旺族,如果追根溯源,也许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
不知从哪一代起,项家开始习医,可是这个家族十分奇特,祖训有三条,第一条传长不传幼,第二条传嫡不传庶,第三条传男不传女。
如此一来,掌握项家医术的,永远都只有一家。
到了项钦羊这一辈,人丁不旺,又战祸连年,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小时出天花死了,一个年轻时失恋自杀了。
最后一个,日本鬼子轰炸宁昌的时候给炸死了。
三子给项家留下一脉,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家里要给他成亲,希望他早生贵子接续项家烟火。
可他根本不爱家里为他订的那个大他六岁的女人,新婚之夜逃走了,从此再没有消息。
全国解放后,人民政府曾努力想帮项钦羊找到他的孙子,几经努力也没有结果。
于是又想请项老爷子出山,将他满腹的医术奉献给社会,可省市无论哪一位领导上门,他都闭门不纳。
项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今年刚刚过了九十岁,他自知在人世的日子无多,不想将医术带进棺材,就放出风,要收一个关门弟子,男女不限年龄不限亲疏不限。
得知这一消息,不知多少人上门。
至此,方子衿才明白,陆秋生是想让她成为项老先生的入室弟子。
然而,此事谈何容易?项老先生是高人,择徒自然是与众不同。
她虽然有点家学渊源,现在学的却是西医,若是有点门户之见的,定然不会接受她。
方子衿正想着时,用人出来了,对他们说,项老先生说了,陆先生上次已经见过了,此次不见,让方小姐单独进去。
方子衿紧张地站起来,看着陆秋生。
陆秋生对她说,自己不去没问题,关键是想让她见老爷子一面,只要达成这一目的,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方子衿觉得心里没底。
陆秋生对她说,老爷子虽然是一个怪人狂人,可没必要过于拘谨,自自然然去见他,可能是最好的。
跟在用人身后,方子衿从客堂后侧的木楼梯上楼。
到了楼上,有一个小的客堂,堂的正中挂着一幅华佗像,两侧摆了两扇很大的胡杨木屏风,屏风中的人物并非中国古代仕女图,也不是历史人物,看上去,更像是项家祖人。
客堂中央摆着一张红木桌子,四周围了四张红木凳,桌上摆着一套景德镇细瓷蓝花茶具。
正面摆了两张太师椅,中间一只木茶几,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六十岁的汉子,动作灵活,步履矫健。
方子衿正判断此人是否项钦羊,用人向她介绍说这是容管家。
容管家见她上来,立起身,弯腰向她施了一礼。
方子衿有些手忙脚乱,连忙向他还礼。
容管家说了句请跟我来,领着她向侧面的一扇门走去,女佣退了出去。
方子衿跟在容管家身后,走过一条窄窄的廊道。
廊道的两边是镂花廊围,廊围上雕的竟然是《三国演义》中的故事。
躬耕垄亩、三顾茅庐、草船借箭、刘备托孤,栩栩如生。
廊道尽头是四扇屏风门,方子衿跟着容管家进去,往里一看,见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房间正中,是一张很大的画案,上面铺着毡,摆着画笔画具。
房间的四周挂满了字画,画风字风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怪异朴拙。
其中有一面墙被画遮严了,可以看出,那些画的背后,是整面墙的书柜。
画案前,一位老者正专心作画,对方子衿他们的到来,理都没理。
容管家向项钦羊通报一声,却未对方子衿说半句话,将她扔在房间里,退走了。
方子衿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愣了几秒钟,又仔细地打量了项钦羊一番。
项钦羊的头发眉毛胡须全都白了,却又不是戏中太上老君那般仙髯飘飘,而是一撮翘翘的山羊胡子。
虽说老人家年已九十,面上却很少见到老年斑,面堂红润,神采奕奕。
他的全副心事,似乎贯注于面前的一幅山水画中,完全不知室内还有第二人存在。
方子衿看过他之后,双腿一屈,跪在当地,面向项钦羊磕了三个头。
对此,项钦羊似乎浑然不知,继续低头作画。
方子衿站起来,轻盈地走到项钦羊的侧面,伸出纤纤玉指,擒了砚旁的徽墨,将墨块在砚盘中轻轻磨动。
“你一新派女子,见了老朽,何以行此大礼?”项钦羊终于说话了。
他说话时中气很足,气定神闲,手中的笔仍然在山水间游弋。
方子衿说:“刚才不是晚辈行的礼,而是晚辈替家父行的礼。
” “何以要替令尊行礼?”他问。
方子衿说:“家父十分敬佩前辈,曾五次前往府上拜望,却无缘得见尊颜,因而引以为憾。
如今家父已经作古,所以晚辈在尊前替家父献上一礼。
” 项钦羊停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了方子衿一眼,问她:“家中尚有何人?” 方子衿摆了摆头:“已经无牵无挂。
” 项钦羊再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那边书柜第三扇第五层第七本书是一本《经络概要》,你去帮我拿过来。
” 方子衿向书柜那边走了几步,见整面墙上,挂着七幅吊屏,吊屏中画的是七幅山水。
显然,吊屏后面是书柜,而这七幅画,应该就是书柜的柜门了。
第三扇门是哪一扇,上面没有标明。
项钦羊报出第三扇第五层第七本这样三个数字,是否有考她之意?老先生是一个读古书的人,数字当然是左起。
问题在于怎样处理这别具一格的画门。
将吊屏掀起来,似乎有些对老先生不恭。
她向四周巡视了一番,见门边有一支竹子制成的撑杆,拿起来握在手中掂了掂,应该就是它了。
她拿着撑杆走到吊屏前,撑起左起第三幅画,挂在旁边的一个空位,又从下往上数到第五层,准确地拿出第七本书,果然是一本《经络概要》。
拿到这本书,项钦羊又命她拿来一个本子,将书上的文字用蝇头小楷抄在本子上。
项钦羊吩咐过后,不再理她,倾心继续作画。
方子衿开始抄写那本书。
刚开始,她还有些担心陆秋生在外面苦等,没过太久,她被书中所谈的人体经脉给迷住了。
以前,她也曾跟父亲学过针灸,但仅仅记得一些穴位,对人体经脉却是不甚了了。
看了这本书,她才知道,人体经络原来如此奥妙。
她完全迷进去了,根本不知时间之流逝,哪里还会想到陆秋生的存在?天黑了下来,她不知道,房间里亮起了灯,她也不觉。
容管家进来请她去吃饭,她才意识到很晚了。
项钦羊早已经离去,书房里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她将那本《经络概要》放回书架,又将画门挂好,将抄了一小半的手稿摆在画案上,随容管家来到饭厅。
陆秋生坐在那里等她,见到她时,伸出一只手,跷起大拇指向她挥了挥。
饭厅里只有陆秋生和她两个人吃饭,有两个下人在一旁服侍。
吃完饭后,容管家送二人出门,临别时对方子衿说,项老先生交代下来,希望方小姐回去后写一篇抄写《经络概要》的心得。
离开项府,陆秋生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兴奋地大叫起来。
方子衿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他说,这半年多来,登门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绝大多数人,项老爷子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打发走了。
少数人留下来说过几句话,一留几个小时的,她是唯一一个。
“他不仅把你留了几个钟头,还给你布置了家庭作业。
你说,这事能不成吗?你回去后,赶紧把家庭作业做完,给老爷子送去。
” 方子衿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滚动着。
她想起母亲在世时说过,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有一副漂亮的脸不一定有笃诚的心。
秋生是个实在人,又真心对你好。
如果你们能成,你会一辈子幸福的。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天长日久,她也相信自己会爱上他。
问题是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白长山,不可能再装进另外的人了。
对陆秋生,她只有深深的愧意和越来越重的负债心理。
读《经络概要》一书的心得,方子衿很快就写好了,可她没有时间送去,拖了好一段日子,眼见分身乏术,只能通过邮局寄给了项老爷子。
她抽不出时间,学业紧张只是一个方面,还有更为关键的一件大事,吴丽敏回来了。
组织上对吴丽敏的归来,作了极其周密的安排。
考虑到喻爱军回来后的生活以及医疗,在医学院的南门边给他们安排了住房,原因是那里正在建医院,建成后将从上海搬迁一个医院过来,作为华中医学院的附属教学医院。
有了这所医院,喻爱军的进一步医疗护理,将变得容易简单。
房子是老式的平房,穿过一条窄巷,向南走二三十米,便是正在扩建的解放大道。
解放大道后来逐年扩建,成为宁昌市最长最宽的一条东西主干道,可20世纪初建起时,只是一条不到两公里的土路,后来变成碎石路,并被命名为方正路,解放后,道路进一步拓宽延长,并且更名为解放大道。
方子衿刚来宁昌的时候,解放大道拓宽加长工程才刚刚开始,以前的方正路尾端正是武成路,因此,华中医学院的背后,成了解放大道扩建的重点部位。
接下来,又在解放大道和华中医学院之间建医院,所以,华中医学院的背后成了一大片建筑工地。
吴丽敏的新居和解放大道之间,有一些散落的民房和一些医院建设指挥部的临时工棚。
这些建筑在一夜间全部搬走了,医学院的学生在这里搞了很多次义务劳动,才将地整平了,弄出一片很大的广场。
吴丽敏回来那天,欢迎仪式是从宁昌火车站开始的。
一些中学生穿着节日盛装,手执鲜花,列队站在月台上。
八名穿着崭新军服戴着白手套的解放军战士,在火车停下之后,迈着正步,列队走向车门,其中四名留在月台上,另外四名走进了车厢。
不一刻,喻爱军被一名战士抱着,从车门出来,下面的四名战士立即伸手将他接住。
车上递下来一架轮椅,据说,这架轮椅颇有来头,是通过特殊渠道从外国弄来的。
有战士接过轮椅,摆放在月台上。
两名抱着喻爱军的战士,将他放到轮椅上。
吴丽敏从车上下来了,站在轮椅的后面。
军乐队开始奏起音乐,四名仪仗队员将轮椅抬起来,沿着月台向外走。
学生们开始挥舞手中的彩带,载歌载舞。
车站门口停着一排军用卡车,上面挂着大红布,贴着“热烈欢迎志愿军英雄喻爱军载誉归来”、“向伟大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学习致敬”等一类的标语。
喻爱军的轮椅被送上了第一辆卡车,身披大红花的吴丽敏,随后也被两名解放军战士抱上了卡车。
这个车队,便在两列军用摩托车的护卫下,缓缓驶出车站路。
路的两旁,有整齐列队的解放军战士以及手持鲜花热情似火的中学生。
从车站路到医院新址,两公里多的路程,一路上都是鲜花彩带,热情的人群。
在附属医院门口那块临时平整的广场上,早已经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台子,台上挂着巨幅的欢迎标语,广场上充满了载歌载舞的学生,掀天的锣鼓响彻云霄。
方子衿和学校里的另一位漂亮女同学被选来献花,她们各自抱着一大束鲜花站在烈日曝晒的台子下。
台子上站着一些她叫不出名的官员,大多数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一个个翘首以待。
喻大哥原是和吴丽敏一起北上的,后来他独自提前回来了,此刻,他带着喻母以及兄弟姐妹也都赶到这里迎接英雄的喻家儿子。
在千百人焦急的等待中,锣鼓声和音乐声首先自东面传来,飞进人们的耳膜,人群开始激动,有人大声地喊起口号,马路两边列队的男女学生打起了腰鼓。
那辆载着英雄的彩车,在十几辆三轮摩托的护卫下,缓缓驶过来。
路两旁列队的解放军战士笔挺地站着,左手提枪,握在胸前,右手行礼。
齐展展的一排,看上去像是一个人般整齐,又像是一些木偶,立在那里动都不动。
市里和警备区的领导以及喻爱军的家人走下了台子,在台下站在一排。
方子衿和她的同学手捧鲜花站在这排人前面。
汽车驶到他们面前停下来,一队穿着崭新军装,戴着白手套,扎着武装带的解放军战士正步走到汽车后面。
汽车的后挡厢板被打开了,车上的解放军战士抬起轮椅,交到车下的解放军战士手中。
下面四位解放军战士同时伸出他们的手,抓住了轮椅,将轮椅和喻爱军一齐举起来,扛在自己的肩上。
方子衿的同学走过去,解放军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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