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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路一下子变长,一下子又变弯,总是没有尽头,想找个人来探问,地老天荒只她一个人,永远走不完。
似乎睡着,似乎醒来,挣扎得特别辛苦。
她没有死。
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非常虚弱地,获救了。
如今仍是秋天吧?是秋天。
白天所见过的,橙黄柚绿,枫叶快将变红,秋色多缤纷。
但在医院中,一片寂寞的白&mdash&mdash失血的,失恋的。
天渐凉了。
医生来巡视时,告诉她: &ldquo山家先生来看你多天。
不过你一直没醒过来。
&rdquo &ldquo由明天起,&rdquo芳子用微弱但肯定的声音道,&ldquo谢绝一切探访。
&rdquo 医生还没反应,她已接着说: &ldquo因为,我还要做手术。
&rdquo &ldquo哦,手术已经做好了。
&rdquo 芳子不作任何表情: &ldquo我是说&mdash&mdash结扎输卵管的手术。
&rdquo 医生吃惊地望着她: &ldquo什么?&rdquo &ldquo是。
&rdquo芳子坚决地,&ldquo我自己签字负责。
&rdquo &ldquo这不成,二十岁才成年,而且我并不&mdash&mdash&rdquo &ldquo如果你不肯的话,我明天再自杀一次!&rdquo 她义无反顾地&ldquo命令&rdquo着医生。
然后,把脸转过一旁,双眼合上,不再张开。
把灵魂中的阴影驱逐。
永远! 她个子不高,但一身是劲&mdash&mdash全盘用在决绝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吟诵这样的一首诗: 有家不得归, 有泪无处垂; 有法不公正, 有冤诉向谁? 死不了,就必得活着,前尘&ldquo清算&rdquo了事,她竟没有责难任何人&mdash&mdash这反而非常恐怖!如同上来一趟,为了&ldquo偿还&rdquo的鬼。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川岛芳子与甘珠尔扎布,在旅顺的大和旅馆举行了婚礼。
那是日本关东军参谋最力的一件大事。
川岛浪速没有列席。
这件大事,已经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了,因推展顺利,军部主持了大局。
浪速无意地在最关键的时刻推了一把,即再无利用价值了,大家只觉由他隐遁最好&mdash&mdash这是他一点也想不到的吧? 关东军的策划:武的,河本大作等在自北平开往奉天的铁路中站皇姑屯,安置炸弹,暗杀大元帅张作霖,把这个原来控制了东三省的霸主除掉。
文的,是促成了这对满洲人和蒙古人的婚姻,结合两族势力。
一个一个的大人物出现了: 关东军参谋长、军官、黑龙会成员、外国大使、肃亲王府的家长、支那浪人,甚至清室遗老&hellip&hellip 遗老们,都不穿洋装,把他们的长衫礼服自箱柜中找出来,民国虽成立十多年了,原来其中还有不肯把辫子剪掉的,故意把长辫自礼帽中拎出来示众。
诉说自己的精忠。
也有裹过小脚的夫人,由三四个婢仆搀扶着,出席婚礼,贵妇们,有着白瓷般明净的肤色,眉弯目长,优雅而高贵。
但她们都是不中用的女人,她们连走路也摇晃不稳,因为她们的脚被恶毒的风俗残害畸形,蜷成一团,迈不出大门。
芳子冷冷地笑着。
她不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个。
她是异常的能者,即使她是女人,但要做一个女人中的男人,集二者的长处。
新娘子穿着中式的彩缎礼服,是旗袍,袖口和裙边缀满花边,头上披了迤逦至地面的婚纱。
敷了粉,脸白得没有表情,雪堆的人儿,静定地坐着,嘴唇显得格外艳红,耳环玲珰累赘的,耷拉到肩上了。
所有新娘子都这样,由一身长袍马褂礼帽的新郎倌在身旁相伴,一起拍摄结婚照片留念。
她坐着,他站着。
觑个空档,甘珠尔扎布在芳子耳畔细语。
他很开心,抑制不住: &ldquo你答应我举行婚礼,我很意外。
&rdquo 芳子冷漠地道: &ldquo我也很意外呢。
&rdquo &ldquo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rdquo &ldquo我什么也不要,&rdquo她说,&ldquo只要自由。
&rdquo &ldquo自由?&rdquo 她有点看不起她的新郎倌呢。
&ldquo你的父王效忠我的父王,而我,只效忠于清室,所以我得拥有自由做很多事情,完成伟大的使命。
&rdquo &ldquo但,你是我的新娘子呀&mdash&mdash&rdquo 只因为他爱她,多过她爱他,所以他不愿拂逆,只呵护着: &ldquo我没意见。
&rdquo 几个颠危危的遗老上前恭贺新人了,活到这把年纪,竟成亡国奴,他们都很遗憾,死不瞑目呀&mdash&mdash幸好满洲出了一个能干的女子,名儿响,人漂亮,他们把全盘希望寄托在芳子身上: &ldquo恭喜恭喜,真是一双璧人!&rdquo &ldquo我们大清皇朝有十四格格呢!&rdquo 芳子傲然地点头还礼。
&ldquo自古英雄出少年!&rdquo &ldquo我们梦想实现为期不远!&rdquo &hellip&hellip种种赞美渐渐冉退。
是塞外风沙把它们卷走。
她嫁给他时,二十岁,他廿四。
作为蒙古王子,婚后,他把她带到家乡去。
离开大城市,到了蒙古草原。
最初,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壮阔威风。
但草原生活,却是落后的。
住惯了大城市,天天面对黄沙浩瀚,一片死寂,不羁的芳子苦不堪言。
这是一个大家族,除了婆婆,还有大小姑子、叔子、侄子们&hellip&hellip相处亦不理想。
与丈夫吵闹,每回,都是他退让的。
多么地窝囊,男子汉大丈夫。
然而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是男人!&mdash&mdash他那么地爱她,招来更多的看不起。
凭什么冲锋陷阵去? 芳子无法适应一个已婚妇女的正常生活,无人倾诉,有口难言。
在倔强孤立中,她演变成一个家族中的怪物。
什么&ldquo满蒙独立&rdquo? 什么&ldquo重振雄风&rdquo? 什么&ldquo复兴清室&rdquo? &mdash&mdash她看透了自己所托非人!这不是她的&ldquo归宿&rdquo。
只好寄情于其他男人身上吧。
结婚?对她而言,意义不大呢。
即使甘珠尔扎布为了讨她欢心,迁回大连圣德街居住,她还是住不下去。
她与面目看不清的日籍男友同乘汽车出游。
她与穿西服男子跳舞。
她在旁人窃窃私语中夜归。
她拈起一份小报,上面有花边:&ldquo芳子小姐之浪漫生涯&rdquo,一笑。
她与丈夫貌合神离地出席宴会。
&hellip&hellip 终于有一个晚上。
甘珠尔扎布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不在中国。
她到了日本。
大连圣德街的公寓,地板上遗留一个被弃的结婚指环。
经过三年的婚姻生活,以及婚姻生活以外的熏陶,川岛芳子已变身为一个成熟而又美艳的少妇。
她又只身东渡,但这一回,却是自主的,因为她要面见川岛浪速。
他很诧异。
不过装作若无其事。
赤羽的屋子,志士们会聚畅谈的中心,已经卖掉了。
浪速隐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mdash&mdash他的雄心壮志,因时不我与,早进退维谷,其实已算是&ldquo退&rdquo了。
&ldquo三年未通音讯,我以为你还在蒙古大草原呢。
&rdquo他边逗弄一只小猫咪,边逗弄她。
芳子道: &ldquo我以后也不会到蒙古了。
&rdquo &ldquo你跟他&mdash&mdash离婚?&rdquo 川岛浪速很意外,即使他退了,但这个策划,其实一点成绩还未见到,事情竟尔变了。
&ldquo不是&lsquo离婚&rsquo,是我&lsquo出走&rsquo!&rdquo 强弩之末的浪速闻言,怒气陡生: &ldquo你这样冲动,如何为&lsquo黑龙会&rsquo建功?自从前年关东军在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之后,满洲建国指日可待,现在你一个人跑回来,大事就半途而废了!&rdquo 芳子发出冷笑,她不是傀儡!心底有新仇旧恨: &ldquo我做事不会半途而废,也不肯向恶劣的环境屈服。
我回来,是要与你好好算账&mdash&mdash甘珠尔扎布不是大器,白牺牲了我三年青春与气力。
所托非人,是个人耻辱,我不愿再提。
要做大事,还得靠自己!&rdquo &ldquo靠自己?你有什么?&rdquo &ldquo钱!&rdquo &ldquo你有钱?&rdquo 芳子凛然望着这个自她父王身上得过不少利益的男人,他一生也差不多了。
当初,为什么是落到他手上,而不是其他人? &ldquo我记得,&rdquo她道,&ldquo父王的遗产中,有一座大连的露天市场,交由你收取租金和佣金,这是一笔为数不菲的账目。
&rdquo &ldquo哦,是的。
&rdquo他眯着一只眼睛,带着一点嘲弄,原来是这个!在江湖日久,他的奸狡并没写到脸上来。
他只看着小猫咪: &ldquo这笔财产,你也知道,作为运动的经费,早已用得差不多了。
而且,你要拿钱,态度是否应该有点改善,才比较方便?&rdquo 芳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紧握着双拳,双目燃烧着,但她努力克制。
&ldquo&mdash&mdash这是人情世故呀&hellip&hellip&rdquo 目光溜到她脸上。
没等他说罢,她拂袖而去。
头也不回。
这男人路子断了。
还有另一个吧? &ldquo牡丹&rdquo酒馆来了稀客。
女侍领着芳子,走到其中一间房子前。
轻轻地叩门。
有人声,没人应。
女侍不及向她礼貌地通报,木门被芳子一手敞开,纸糊的窗格子也坏了。
映进眼帘的,是半醉的山家亨,他英挺的面目,模糊了,在温柔的灯光下,她完全认不出他来。
这个男人,头枕在艺妓的大腿上,艺妓,艳眼虽把她缠得紧紧的,浑身都是破绽。
她的官粉擦到脖根,衣襟却微敞,露了一大截背肌,颈背之间,白色油彩给画了三角形的图案,微汗令它半溶。
她哺他喝酒。
清酒烫人,她用嘴巴衔一口,慢慢地,哺到他口中。
他的手伸进她衣襟内,搓捏着。
两个人猥琐地调笑。
两把洒金点的舞扇在摆动,原来一壁还有两名半裸的艺妓,给他歌舞助兴。
一室放浪形骸的、野兽的气味。
山家亨缓缓地抬眼,赫见来客是芳子。
迷惘中,只道是幻觉。
半撑而起。
他唤: &ldquo芳子?&mdash&mdash 她恨极,又掉头走了。
听说他跟自己分手后,一蹶不振,日夜沉溺艺妓酒色。
还亏空公款,欠了一身债项&hellip&hellip 听说是听说,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亲眼目睹,她的希望也幻灭了。
&mdash&mdash虽然掉头走了,但脚步还不很快。
只是,山家亨一起一跌,却又醉倒,再也无力求证,她有没有来过。
在门外稍稍驻足的芳子,一咬牙,终于决定,不再恋栈这个地方,这个男人。
一个无权,一个无钱。
中国人的话太有道理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是所有摔过跤的人的教训: &ldquo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rdquo,是这样的。
她惟一拥有的,可靠的,过滤净尽,不过是自己! 难道就此倒下么? 不。
她又有另外的路子了。
这天下午,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旗袍,短发梳得优雅帖服,坐在一个男人的对面。
芳子拈起茶杯,高贵地呷了一口茶&mdash&mdash一派淑女风范。
对面的男人,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村松梢风。
她没经约见,迳自来访,一坐定,即好整以暇地道出来意,并没转弯抹角: &ldquo我想把一个精彩的故事卖给你,作为小说的题材,用以换取路费。
&rdquo 他有点愕然,但蛮有兴趣。
&ldquo这个故事的主角,&rdquo她说,&ldquo是已故满清肃亲王十四格格,川岛芳子。
&rdquo &ldquo哦!&rdquo他闻名已久,连连点头。
芳子继续叙述要点: &ldquo是传奇的半生呢:她嫁给一位蒙古王子,但已经离婚。
过去她曾与松本一位青年军官恋爱,但以悲剧告终。
她的私生活浪漫,出卖给你,无论如何,也值两千元的稿费吧?&rdquo 村松梢风沉吟: &ldquo是&lsquo男装丽人&rsquo的风流史,果然是好题材!但&mdash&mdash&rdquo &ldquo你要考虑什么?&rdquo 小说家也很坦白: &ldquo我怎么知道你提供的资料,是真是假?而且涉及当事人私生活&hellip&hellip&rdquo 芳子豁出去: &ldquo你不用怀疑,因为&mdash&mdash这是我本人的故事!&rdquo 他一听,惊愕: &ldquo你就是芳子小姐!我久闻大名呀!&rdquo 还待寒暄,她已经不耐烦跟他应酬了: &ldquo我只需要二千元!&rdquo 要什么,不要什么,她太清楚了。
绝处逢生。
芳子又打开一条活路。
《男装丽人》先在杂志上连载,再出版单行本,轰动一时。
小说家大都有渲染的本能,芳子传奇的半生,经了生花妙笔,极尽形容,更加吸引。
书很畅销。
但芳子又已离开日本了。
她得到&ldquo赌本&rdquo,对于此行,孤注一掷。
山家亨接到一封专函,一打开,跌下一沓钞票,足足一千元,还有一封信: 山家先生: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只身返回中国的上海,重出江湖,决定闯一番事业。
我将所有的钱,分给你一半,用以还债。
希望你振作。
男子汉大丈夫,不应沉迷艺妓,一事无成。
我们都要尽己力而为。
成功与否,则是天意! 芳子 至于川岛浪速,她不告而别,并打算从此也不再回到他身边。
他一定心里有数。
只要翌日醒过来,发觉他的小猫咪,冰冷地躺在玄关上&hellip&hellip 是一头俏丽的白猫呢,头顶正中只一抹淡淡的黑。
那么温柔、无辜,多半是雌的吧&mdash&mdash川岛浪速惯常利用女人,刺探情报、勾结外力。
他爱养着女性的动物! 它被一根绳子勒住颈脖,一用力&mdash&mdash 芳子已经望到美丽的上海了。
她嘴角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川岛浪速受此惊吓,肯定长久也治不好,还没有见血呢,她把愤怒发泄在不见血的报复上。
船泊近码头了。
如烟的晨雾仍恋恋地笼罩在黄浦江上。
黄浦江!上海滩!这冒险家的乐园。
驳船匆忙地行驶,在江面穿梭,担任一个重要的角色&mdash&mdash是一个从中渔利的角色,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两面都应付裕如的人。
她只不过杀死过一头小猫咪吧。
冥冥中,这竟是一切杀戮的开始。
火轮在发出吼叫,芳子迎着晨风,深深地呼吸着,前途未卜,但前途在自己手中。
上海的钟楼,呀!她一眼就看到,真是吉兆! 黎明,上船的、下船的纷纷扰扰,总是人欢气盛,整个码头充血沸腾。
十里洋场,什么人物都会得出现,并不惊奇:中国人、日本人、美国人、俄国人、法国人&hellip&hellip谁对这土地有野心的,都来分一杯羹。
他们的身份,既有商人,也有毒贩,还有传教士和学生。
一九三一年,这一年,中国面临很大的劫难! 传教士在派发传单,上面画了洋人耶稣像,钉在十字架上,大字印着:&ldquo爱上帝!&rdquo 往来的人一手接过,还没细看,学生们也在派发传单,没有图画,没有人像,只密密麻麻的手抄油印字:&ldquo爱国!&rdquo 有些人什么也不爱,只爱钞票,因为上帝会惩罚世人,国家会漠视子民,只有钞票,不会辜负主子,谁拥有它,谁就可以招手叫三轮车,或雇个苦力帮他搬抬行李&hellip&hellip 川岛芳子早已习惯孤身上路。
南边的上海,人地生疏,但她一点也不心慌,只掂量先到哪儿落脚。
坐了几夜的船,精神还是很好。
正拎着一个小皮箱,举目四望&mdash&mdash 不远处来了两辆三轮车,是两个小伙子踏来接船的。
他们把一个一个的大箱子,搬抬到车上去。
每个箱子,上面用油彩给写上大大的&ldquo段&rdquo字。
她好奇地多看一眼。
小伙子冲她一笑。
原来这是戏班子的戏箱呢。
&ldquo段&rdquo,一定是角儿的姓。
那些搬搬抬抬跑腿的,一定是尚未成名的小子了。
小徒弟,蛮能干的,身手十分灵活矫捷。
几个人中,一看便分出了谁是师哥,谁是师弟。
师父不在,担任指使的角色,自是师哥们了。
只见那人展着顽童式的笑容,毫无怨言,师兄一说,他答应一下便干活去。
而且非常俏皮,喜欢表演&mdash&mdash四平大马把箱子扛上了肩膊,起霸,迈开台步,走边&hellip&hellip 师哥道: &ldquo这箱是戏衣,小心点!&rdquo &ldquo得&mdash&mdash令!&rdquo他还拉腔呢。
芳子见他两道浓眉,眼神清朗,一脸朝气。
久未见过这般纯真好动的小伙子,仿如刚出窠的小鹰,充满活力,振动翅膀。
飞,还是飞不了的,很嫩,才二十出头吧。
忽地,一个瘪三欺芳子姑娘家,又单身站着,举目无亲似的,乘势把她的皮包一把抢走。
芳子一怔,正待大喊。
那瘪三已经飞跑,他把那小伙子撞倒,戏箱翻跌,漏出袍甲戏衣,一地都是。
咦,一个弱女子竟为歹人所乘,他像个英雄似的一跃上了三轮车向前追上去。
车子当然比人快,他马上追上对方,一追一逃,一番搏斗,连码头的几辆人力车也撞个人仰马翻。
那瘪三身手怎么及他?几个回合,就把皮包给夺回来。
他把原物递还芳子,挺殷勤的。
这位身穿洋装的小姐,打扮得很清秀,个子也娇小,恐怕受惊了吧? &ldquo小姐,不用怕,你瞧瞧数目对不对?&rdquo 芳子把皮包打开,拎出一沓钞票,她的家当都在里头了&mdash&mdash全是日元。
小伙子一见,抓抓头皮: &ldquo吓?是日本人呀?&rdquo 没来由的,当下有点失望。
日本人! 但他以有限的日语,跟她道: &ldquo沙唷啦哪!沙唷啦哪!&rdquo 芳子把皮包阖上,微笑: &ldquo谢谢你。
&rdquo 他一听,竟又大喜,喜形于色: &ldquo吓?真好!原来是同胞!&rdquo 他又抓抓头皮,希望继续谈下去,有什么话题呢? &ldquo小姐,呃,你是来上海打天下的?我也是呀,我&mdash&mdash&rdquo那边厢,师哥们见他见义勇为太过分了,物归原主便了,犹在磨蹭老半天。
便在远处大声唤他: &ldquo阿福!阿福!贼抓了,还不快来干活?英雄难过美人关呀?&rdquo 他一听师哥们唤他小名,浑身不自在。
窘极了,不是因着&ldquo英雄难过美人关&rdquo,而是&ldquo阿福&rdquo。
他讪讪地道: &ldquo你没听见?&rdquo &ldquo听见了。
&rdquo &ldquo呃,唤&lsquo阿福&rsquo,还真挺土气的。
不过&mdash&mdash我可是有艺名的!&rdquo 芳子微笑,这人真是耿直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有眼不识泰山,所以中间完全没有功过,不会互相利用。
这感觉很奇怪:是人与人之间,简单的往还。
&ldquo谢谢你,&lsquo阿福&rsquo!&rdquo她强调,&ldquo再见。
&rdquo 这是乱世,人与人,分手之后许没机会再见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吧。
她不太热情,但礼貌地转身走了。
这小伙子,一壁暗骂师哥们: &ldquo狗嘴!看我不接你们!&rdquo 一壁却不得不由她走了: &ldquo小姐&mdash&mdash&rdquo 芳子回头望他一下。
他非常率真地祝福: &ldquo记住了&lsquo守得云开见月明&rsquo呀!&rdquo &ldquo好,大家都一样!&rdquo 她这番是头也不回地上路了。
他耳畔犹有师哥们的怪叫嘲笑: &ldquo哎唷,这小子,睡歪枕头想偏心!&rdquo 他不在意,只有点惆怅,小姐已失去踪影了&mdash&mdash她是来寻亲?抑或来找工作?抑或?&hellip&hellip 在上海打天下,真是谈何容易呢? 上海跟中国任何大城市都不同。
它特别摩登,特别罪恶,特别黑暗,特别放荡&hellip&hellip 什么都有:豪华饭店、酒家、夜总会、跳舞厅、戏院、百货公司、回力球场、跑马厅、脱衣舞场、鸦片烟馆、妓院、高级住宅区、花园&hellip&hellip背面是陋巷和饿殍,为了生活而出卖灵魂肉体自尊青春气力的男人和女人。
租界是外国人的天堂。
黄浦公园入口处有&ldquo华人与狗不得入内&rdquo的告示牌。
但上海是个&ldquo魔都&rdquo&mdash&mdash不但革命精英在上海建立据点,各国、各界,特别是军政界的要人,都集中此地。
所以它是&ldquo魔女&rdquo的机会。
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了一个舞会。
芳子找到目标了。
华尔兹是靡靡之音。
在盛大的舞会中,宾客都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名人。
&ldquo三井物产&rdquo,是三井财团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机构之一,在上海,成立了廿多年。
每年一度欢宴,军政界要人都会出席&mdash&mdash尤其是今年。
他们对中国的侵略,不止经济上了&hellip&hellip 芳子第一次亮相,是一个艳装女郎。
她的舞姿精彩极了,鲜妍的舞衣在场中飞旋着,一众瞩目,身畔围绕着俊男,她换着舞伴,一个又一个&hellip&hellip 是华尔兹。
显示了一定程度的,身体上的吸引。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着女人。
女人的目标是宇野骏吉。
她打听过他了: 宇野骏吉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北支派遣军司令,权重一时的特务头子。
她在眼角瞥到他。
五十多岁了吧,看来只像四十,精壮之年。
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着霸道。
头发修剪得很短。
硬。
穿洋装的日本男人,摩登、适体。
他有时仰天纵声大笑,对方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芳子转身过来,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经过,一言不发,看他一眼。
他也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
二人未曾共舞。
却交了手。
当他正欲开口寒暄时,她已飘然换上另一个舞伴去了。
然后,麦克风宣布了: &ldquo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晚&lsquo华尔兹皇后&rsquo的得主是&hellip&hellip川岛芳子小姐!&rdquo 大家热烈地鼓掌。
但,没有人上台去领这个奖。
川岛芳子不知去向。
宇野骏吉摇晃着杯中晶莹透明琥珀色的美酒。
微微地抬眼,不着痕迹搜索一遍。
一直到晚宴完毕。
他若有所失,不过依旧仰天纵声大笑,与同寅欢聚。
第二天,他正埋首桌上的文件时。
一下叩门声。
宇野骏吉抬头:是她! 事前没有任何招呼,不经任何通传,一个女人,迳自来到司令部。
她一进来,便坐在他对面。
昨天的她穿洋装,今天,却一身中国旗袍,是截然不同的味道&mdash&mdash中国女人的婉约风情,深藏贴身缝制的一层布料中。
他也打听过她了: &ldquo芳子小姐,昨晚怎么半途失踪了?&rdquo 芳子笑: &ldquo应该出现的时候我还是会出现的。
&rdquo 宇野骏吉也笑: &ldquo有点意外。
&rdquo 又朝她眼睛: &ldquo受宠若惊。
&rdquo &ldquo难道我出现得不对么?&rdquo 宇野骏吉站起来,走向酒柜,取出一瓶三星白兰地: &ldquo得好好招呼才是&mdash&mdash要茶抑或酒?&rdquo 他已经在倒酒了。
芳子微微地抬起下颏,挑衅地: &ldquo要你&mdash&mdash宇野先生,当我的&lsquo保家&rsquo!&rdquo 不卑不亢,眼角漾了笑意。
她对镜试了各式各样的笑意,一种一种地试着来,然后在适当时机使用。
今天使用这一种。
&ldquo有人欺负你吗?&rdquo &ldquo没有。
&rdquo她道,&ldquo不过不想太多不知所谓的男人来纠缠啦。
你知道,人的时间很宝贵。
尤其是女人。
&rdquo 宇野骏吉失笑: &ldquo女人倒是多了这门子的烦恼,尤其是芳子小姐,&lsquo格格&rsquo的身份是你的本钱哪!&rdquo &ldquo叫我&lsquo芳子&rsquo。
&rdquo她煞有介事地,&ldquo我打算叫你&lsquo干爹&rsquo呢。
&rdquo 当二人周旋时,芳子很含蓄地、自信地动用她的&ldquo本钱&rdquo,即使她唤他&ldquo干爹&rdquo时,也是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
他只说: &ldquo可以拒绝么?&mdash&mdash父亲跟女儿之间,稍作过分,已经是乱伦了!&rdquo 芳子嗔道: &ldquo什么&lsquo乱伦&rsquo?这种话也好意思出口?&rdquo 宇野骏吉哈哈狂笑。
芳子白他一眼。
&ldquo只跳个舞就好了。
&rdquo &ldquo哈哈哈!&rdquo 他是个阴险而奸诈的人,她不会不知道。
但他精明、掌握权势&mdash&mdash她迷恋的,是这些,她要男人的权势作自己的肥料! 司机驾着车,向郊外驶去。
远离了喧嚣的闹市,天下的林子都一样。
茂密的叶子由黄转绿,鲜花只灿烂一季。
汽车驶至林子中,戛然而止。
芳子有点愕然。
车厢内,二人沉默了一阵。
来时,宇野骏吉只问: &ldquo你住哪儿?&rdquo 她答: &ldquo正要托人帮我找个住处呢。
&rdquo 谁料车子蓦地停在意外的地方&mdash&mdash一个树林中。
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
芳子心里有数。
男人对女人最终的目的,难道是大家喝杯三星白兰地吗? 司机木然,没有反应、尽忠职守地坐得很正直,如同蜡像。
芳子突然轻轻哼起一支曲子。
那是一支什么曲子,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如怨如慕的声音,像怨曲,也像舞曲。
是她昨夜舞过的华尔兹,靡靡之音。
她道: &ldquo干爹,陪你跳个舞?&rdquo 她没有正视他。
只在转身下车时,飞快地瞟他一眼,闪过异样的光芒。
下车的时候,腿伸长一点,故意露出她的袜带来。
她向林子中款摆而去,像一个舞者,转到对手的跟前。
宇野骏吉下车了。
她只轻轻搭着他的肩,跳了好几步,非常专心致志地跳着舞。
芳子强调: &ldquo只跳个舞就好了。
&rdquo 宇野骏吉陡地,把手枪拔出来。
芳子吓了一跳。
她不知就里,望着这个男人。
手枪? 他眼中有咄咄逼人的威严。
但又炙人。
芳子后退几步,背心撞在一棵大树上。
宇野骏吉的手枪,顶着她腹部。
他一手掀开她旗袍下摆,把裤带生生扯断&hellip&hellip 她不知道是在这儿的。
光天化日,莽莽的树木。
太阳正正地透过婆娑的叶子间隙,洒满二人一身。
天地尽是窥望者。
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窘迫,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挣扎着。
手枪用力地顶撞了一下&mdash&mdash 芳子只好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是块附在木头上的肉了。
她脸上有一种委屈的、受辱的表情。
因为这样,他更觉自己是头野兽,一个军人、大丈夫&hellip&hellip 宇野骏吉毫无前奏地侵略她。
像所有男人一样,于此关头,不外是一头野兽。
她逼着扭动身体来减轻痛楚。
芳子很难受,她咬紧牙根,不令半丝呻吟传出去。
在露天的阳台,一个半立的姿态。
明目张胆。
那根冷硬的金属管子,已不知抵住何处,但它在。
一不小心,手枪走火了,她就完了! 真恐怖! 她如一只惊弓小鸟。
他在抽动的时候,感觉是强奸。
她也让他感觉是强奸,为满足征服者的野心欲望,她的表情越是委屈和受辱&mdash&mdash他满足了,就正中下怀。
她引诱他来侵略。
有一半窃喜,一半痛楚。
她嗅到草的腥味,是梦的重温,但她自主了。
到了最后,当男人迸射时,像一尊千里外的炮在狙击,她以为自己一定盛载不下的&mdash&mdash她按捺不住,发出复杂而激动的号叫!&hellip&hellip &ldquo呀&mdash&mdash&rdquo 炮声响了! 战场上的人也在号叫。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夜,十时二十分,关东军以板垣征四郎为首,策划了满洲九一八事变。
日军的工兵,按照计划,用炸药把沈阳以北柳条沟的一段铁路炸毁,令列车受到破坏,又嫁祸中国士兵,以此为借口,挑起事端,向中国驻军所在地北大营方向开火,司令官本庄繁下令:发动突击。
日军明目张胆地,长驱挺进,正式侵略中国! 东北军在蒋介石国民政府&ldquo不抵抗&rdquo的命令下,撤至关内。
&mdash&mdash这是日本帝国主义经过精心策划,长期部署下,重要的一着。
自九一八起,日军大举侵华了。
一九三二年,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全部沦陷。
满洲落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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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作,代号Q,13岁,异能是[脑髓地狱],是即使在异能当中也最被忌讳的精神操控的异能,被称为【活灾难】,因此终日被关在港口mafia的地牢不见天日。 [嗡嗡嗡] 在睡梦中听见了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再一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黑漆漆的车里,而身旁的开车的人,是一只大蝙蝠? 啊咧,是梦吗?但是,这里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怀抱着人偶的少年露出一个崩坏的笑容,眼中的星星闪烁,[既然是在梦里,那就让我/
戏剧学院表演系老师纪夕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成了狗血耽美文里的同名小炮灰。 小炮灰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演技不行性格懦弱糊穿地心,本以为抱了个金大腿,却被书中主角攻和正牌受合伙虐死。 浴室里水声渐弱,纪夕穿着女仆装跑路了,仓促间撞进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大帅比怀里,纪夕眼带祈求:能带我出去吗? 大帅比看着他水雾氤氲的眼睛,半晌点点头。 纪夕逃离渣攻后金手指大开,在国民综艺节目上以厨艺圈粉无数;大制作电/
黎非凡穿书了,穿成豪门霍家霍二爷包养的金丝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在大佬身边三年屹立不倒的唯一原因,就是像极了大佬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金丝雀对金主可是真爱,无奈脑子不够使脾气还坏,结果人正主一回来他就被踹了。 黎非凡就不一样了。 金丝雀就要有金丝雀的自觉。 床上狐媚惑主床下温柔小意,没事儿斗斗妖艳贱货,有事儿大佬棒棒绝不出头。 背地里呢。 霍家大爷狼子野心黎非凡私人腰包进账五百万。 对家上/
贺荀澜二十那年作死海钓,被海鱼连人带钩钓进了海底,穿到了武定大陆同名同姓的痴儿身上。 痴儿虽傻,但家庭和睦,家财万贯,海运生意做得又大又强。 但都是曾经。 现在他家刚被抄,本人被当今圣上千里追杀,身边仅剩忠心护主一米六小厮一枚。 两人乘着艘破破烂烂的小木船出了海,举目四望,只能发出大海啊全是水的感叹。 贺荀澜:再跳个水还能回去吗? 一米六盲目乐观:少爷别怕!咱们信奉四方海君,这海里是咱们家/
养女是个好东西,每个魔女都需要一个养女。《恶魔书》 臭名昭著的东方魔女殷棠,一人一花孤寡了数年后,终于在某天捡到了只深渊族黑皮小煤炭。 小煤炭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惨白的发丝垂坠在深小麦色的皮肤上,是只见人就咬的疯狗,唯独一双黄金瞳亮得惊人。 魔女把小崽子拎回魔塔,每天变着法子给她扎小辫买裙子,誓要将其打扮成最耀眼的一颗黑珍珠。 三年后,小崽子长出了形貌诡丽的墨绿色触手。 书上说是因为深渊族/
退伍军人宁波回到他所熟悉的电视剧成为一名新兵蛋子 八路军干部成天叫唤的是啥? 李云龙最眼馋的是啥? 独立团最需要的是啥? 装备,装备,还是装备 偏偏宁波就带了个军工系统去 于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轻轻松松打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