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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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龙游浅水滩(2/3)

聚。

傅侗文把大家都让了进去，自己则坐在沈奚身旁，长椅的最外侧。

落了座，婉风始才发现傅侗文和沈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这种感觉很奇妙，非过来人不能察觉。

她轻轻地用高跟鞋踩沈奚的脚，耳语：&ldquo你和三爷？终究还是在一起了？&rdquo 终究？这个词用得微妙。

沈奚略微愣了下，耳语说：&ldquo一会儿我们单独说。

先前没告诉你，是有缘由的。

&rdquo 傅侗文分别时的叮嘱她都牢记着，除却段孟和是他自己猜到，余下的人，无论是谁，沈奚都从未提到过。

婉风笑着点头。

婉风的丈夫唤来侍应生，接过餐单。

&ldquo你们这些留洋过的，才适合在这里吃下午茶。

&rdquo她的丈夫笑着把餐单递给婉风。

&ldquo我要一客蛋糕和咖啡，你们呢？&rdquo婉风招呼着。

大家都客气着，让婉风来点单。

沈奚和她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处，有模有样地研究着，这一会儿工夫来了三位男士，见到傅侗文也都是激动的模样，一口一个三爷。

傅侗文难得见到如此多的旧相识，也是笑，挨个上前给了个结实的拥抱。

今日这里没有叱咤商界的傅三爷，只有资助了无数学生的傅家三公子。

他是欣慰的，看着每个人的脸都是在笑。

大伙热络聊着，争相向傅侗文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都在努力证明他们没有辜负傅侗文的期望和栽培。

&ldquo顾义仁呢？&rdquo沈奚惦记着这位仁兄，望一眼窗外头。

顾义仁是去年回到上海的，行踪不定，连沈奚都没能见到过他。

天阴了，怕再不来会赶上阵雨。

&ldquo他说是要来的。

&rdquo婉风唯独提到这位昔日好友，有点忧心，&ldquo我是想让他来，也怕他来。

他从回了国就在南方政府&hellip&hellip&rdquo 那是在跟着做革命事业了。

沈奚揣测着婉风的意思，是在暗示傅侗文在民间的名声不好？ 窗户上有雨滴砸上去，突降了暴雨。

&ldquo怎么？还有人要来吗？&rdquo傅侗文笑着插话进来，&ldquo是不是顾义仁？&rdquo &ldquo是他，他是要来的。

&rdquo婉风答。

她停下，开心地对转门处招手：&ldquo顾义仁。

&rdquo 转门内，走入一个淋了雨的男人，短发在往下淌着水，西装外衣也淋湿了，侍应生递给他一条白手巾，他点头道谢后，看向这里，正是顾义仁。

昔日慷慨激昂的少年褪去了青涩和冲动，只余沉稳。

顾义仁握着白手巾来到这一桌前，和自己相熟的两个男人颔首招呼后，径自坐下。

没有想象中的热泪盈眶，也没有难以压制的激动神情，对傅侗文更是冷淡。

婉风笑说：&ldquo你迟到了，自己点单吧。

&rdquo &ldquo不必了。

&rdquo他说。

婉风笑：&ldquo那一会儿你是要看着我们吃喝吗？&rdquo &ldquo湖南还在打仗，在内战，我记挂着，是吃不下的。

你们吃。

&rdquo 大家本来热络地聊着，感觉到顾义仁的火药味，渐渐地全停了话。

顾义仁坐在傅侗文对面的长椅上，两人都在最外侧，恰好是面对着面。

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用衬衫边角擦着雨水。

本是温馨的氛围，被他这样冷冰冰的一张脸搅和成了死水潭。

唯有傅侗文神色不变，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小啜了口，微笑着问：&ldquo几时回国的？&rdquo &ldquo去年的这个时候。

&rdquo顾义仁答。

他欣慰：&ldquo能回国就好，既然回来了，也该给三爷个消息。

&rdquo 顾义仁戴上眼镜，没作声。

沈奚大腿上忽然一热，是傅侗文的左手搭在了她的腿上。

沈奚不解，他偏过头来说：&ldquo我忘了拿钱，你去门外问人要来结账。

&rdquo 临出门前，沈奚见他把皮夹放进西装内口袋里，难道他自己忘记了？ &ldquo你不是&hellip&hellip&rdquo她要问。

傅侗文和她对视，仍是噙着笑。

笑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奚余光看到临近坐下年轻的男人，两个。

侍应生正给他们递上餐单，低声用英文招呼着，但显然这两个人并不懂得多少英文，一知半解地想要回答。

也因此，那两个年轻人显得和别桌客人不同。

难道&hellip&hellip顾义仁还带了外人来？ 沈奚心头一凛。

傅侗文微笑着，把她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去：&ldquo快去。

&rdquo 顾义仁离他最近，面对着面，隔着狭窄的长桌，要真做什么谁都拦不住，更不要说等在门外的那七个人，根本来不及保护他。

傅侗文要她走，是怕她被牵连。

或是绑架，或是刺杀，都很麻烦。

沈奚想到这里，马上摇头，笑着说：&ldquo雨太大了，又不急着现在付账，一会儿再去。

&rdquo 他默了几秒，低声说：&ldquo三哥的话也不听了？&rdquo 她佯装着笑：&ldquo嗯，今日不想听。

&rdquo 这简短的对话，亲昵异常，在座的人都嗅出了不凡。

&ldquo义仁，&rdquo沈奚忽然看向长桌对面的人，&ldquo我和三爷要订婚了，在下月。

&rdquo &ldquo真的啊？&rdquo婉风笑，&ldquo天啊，大喜讯啊。

&rdquo 大家也都笑了。

顾义仁却是一怔：&ldquo你和傅侗文？&rdquo &ldquo你给我一个地址，我让人把请帖送过去。

&rdquo沈奚说，&ldquo当初分别时你都是醉着的，没来得及说一句道别的话&hellip&hellip这些年我很想念你们。

&rdquo 她眼底泛了红。

这一番话是为了缓和气氛，让顾义仁心软，让他犹豫，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不知怎的只想哭。

&ldquo刚刚我让三爷把人都留在门外，他都没说什么。

世道这么乱，他也没想要怀疑谁。

&rdquo眼泪毫无征兆地落在她的手背上，沈奚低头笑着，想掩饰，&ldquo他把你们都当成他的弟弟妹妹，虽大家往来得少，可他把所有人都记在心里，也从不指望谁会有什么回报。

在傅家宅子里，我们每个人写的信，他都好好地收藏着，嘱下人捆扎好&hellip&hellip&rdquo 她哽咽着，又说：&ldquo你以为三爷能言善辩，其实他是最不擅为自己辩白的人。

你来之前是没看到，他见到大家有多高兴&hellip&hellip&rdquo 重重保护中的傅侗文，并不是他想要过的生活。

在这里暂卸下伪装的他，才是他，可就是这样重重保护卸下，心才会更脆弱。

沈奚两手压在自己的眼睛上，泪止不住：&ldquo义仁，不要再伤他的心了&hellip&hellip&rdquo 大家都想劝她，寻不到说辞。

连隔壁桌和侍应生都在张望着这里。

来这个西餐厅的都是社会上的名流，是有身份、有教养的人，即便是悲从中来，也仅止于双眸涌泪，悬而不落。

沈奚这种哭法，在这种场合是极少见的。

&ldquo义仁&hellip&hellip&rdquo她用手掌抹去了眼泪，看向顾义仁。

顾义仁想要说话，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经过这里，仿佛在找着自己的朋友，却忽然用右手按住了顾义仁的肩。

黝黑的枪口，抵在他脑后。

几乎是同时，邻桌两个年轻人发现情况有变，刚有掏刀枪的动作，就被紧随而至的六个人用枪口遥指着，示意他们坐下。

毕竟是热血青年，和傅侗文身边这些常年跟随的人比起来，无论是警觉性，还是心态全都相去甚远，他们被制住后，脸色大变，眼见着从苍白转为死灰。

&ldquo三爷。

&rdquo为首的男人低声唤他，感激地望了眼沈奚。

傅侗文轻颔首。

有人开始给三个年轻人搜身。

有人对西餐厅老板打招呼，餐厅内的客人都被礼貌搜身后，请出了门。

两把枪、一把刀放到了长桌上，四周的空气完全凝固住了。

从顾义仁来者不善、破坏气氛到沈奚提起订婚的喜讯，哭着想要化解顾义仁对傅侗文的误解，大家以为局面是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可没人料到，顾义仁还带了人和刀枪来&hellip&hellip 顾义仁无话可说，他一直盯着沈奚。

他始终都在留意傅侗文的举动，只以为沈奚忽然说订婚的消息，是想要化解自己对傅侗文的冷漠。

他以为沈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发自肺腑的，是好友叙旧，是在控诉他的忘恩负义，是在试图挽回昔日的感情，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甚至刚才他都生出了动摇的心思&mdash&mdash 可连她最后叫自己的名字，看着自己，也是为了指认给傅侗文的人看。

沈奚眼底赤红着，泪还在，心里难过不减。

昔日挚友，今日刀枪相对&hellip&hellip 傅侗文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着眼泪，低声取笑：&ldquo不是什么大事，哭到这种程度，是让人看了笑话。

&rdquo 手帕被塞进她的手里。

&ldquo枪收起来。

&rdquo他吩咐。

众人下了枪，但都严阵以待，守着这三个人。

傅侗文坐正了身子，看顾义仁：&ldquo你我数年未见，未料竟是这样的一个开场。

&rdquo &ldquo我今日是在忘恩负义，三爷要杀便杀，&rdquo顾义仁回视，&ldquo只是义仁不甘心，对三爷有两问，求三爷赐教。

&rdquo 傅侗文点头，是让他问。

&ldquo昔日三爷教导我要救国，可你如今眼看着军阀内战，却还在支持军阀，支持对德宣战&hellip&hellip三爷，到底是为什么？&rdquo 傅侗文不答。

他对远处观望的餐厅老板招手，指了指长桌。

老板立刻唤来侍应生，把他们刚才要的蛋糕和咖啡送过来。

傅侗文耐心地等着侍应生把东西放妥，才亲自把一杯咖啡放到了顾义仁面前，开了口：&ldquo从辛亥革命后，我就不再过问政治上的事了。

谈不上支持谁、反对谁，不过都是在做生意、做实业。

&rdquo 这是傅侗文对外人惯有的说辞，当年对自己的弟弟也是这一套，今日对顾义仁还是这句话。

不是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多说无益。

一语未了，傅侗文再道：&ldquo但你今日的行径出了格，三爷作为过来人，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道不同，不该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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