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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今岁故人来(3/3)

院,是要处理家里的事。

&rdquo段孟和说。

&ldquo你记得叫我去。

&rdquo &ldquo好。

&rdquo &ldquo一定不要忘记了。

&rdquo她又说。

段孟和笑了,点头答应着。

沈奚上午是门诊日。

她每周只有两天的门诊日,病人排号多,每次都会拖延到很晚。

今天人更是格外多,等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已经一点半。

她看着时间,和同事要了面包,就着热水充当午饭,三两口解决后,再去看钟表:下午一点四十分。

因为惦记傅侗文被砸车的事,再也静不下心等。

她主动拨通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被秘书告知,段副院长在四楼姓傅的病人病房。

不是说要叫上自己吗?他为何独自去了? 沈奚搁下电话听筒,游移不定的当口,段孟和的电话已经拨了回来:&ldquo忙完了?&rdquo &ldquo嗯,你那里怎么样?&rdquo &ldquo我在自己办公室,你最好是过来一趟。

&rdquo 沈奚应了,挂上听筒,匆匆上楼。

她本以为段孟和是独自在办公室,于是在叩门后直接推门而入:&ldquo你见到傅侗文了吗&hellip&hellip&rdquo话音未落,她已经看到所说的人就在这里,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先生。

她局促地对傅侗文颔首:&ldquo你来了。

&rdquo 傅侗文没来得及说话,那位先生已经认出沈奚:&ldquo你是&hellip&hellip码头上的那位女医生?&rdquo周礼巡惊喜地在头上比着帽子的手势,&ldquo我是为你捡帽子的人。

&rdquo 沈奚记起这张脸:&ldquo你好。

&rdquo 周礼巡看一眼傅侗文,才做了自我介绍:&ldquo你好,鄙姓周,周礼巡。

&rdquo &ldquo沈奚。

&rdquo她颔首。

周礼巡对余下的两个男人解释:&ldquo我在外滩码头遇到沈医生,她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在号召下船的旅客接受检查。

&rdquo &ldquo这件事我知道。

&rdquo段孟和笑,&ldquo沈奚去找过几次市政府的人,想要公开疫病的消息,人家没理会她,她又来威逼利诱我。

&rdquo &ldquo并没有,段副院长,&rdquo沈奚不得不为自己辩解,&ldquo我只是在对你讲道理。

而且你也说过,这不是你和我的私事,是公事。

&rdquo &ldquo好,好,我承认。

&rdquo段孟和忽而问,&ldquo要喝茶吗?我给你泡一点来。

&rdquo 沈奚摇头:&ldquo说正事吧。

&rdquo 从始至终,傅侗文都坐在沙发的左侧,靠近窗口和书架的位置,在看着他们三个说话。

等到这番意外的&ldquo相认&rdquo告一段落,段孟和才亲自把自己的座椅搬到茶几前,按着沈奚的肩膀,让她坐下:&ldquo沈奚有一位病人,和青帮有很深的关系。

&rdquo他是对傅侗文说的。

为什么忽然提起青帮?沈奚不解,看向傅侗文和段孟和。

如今的上海是做生意的怕被绑架、做官的怕被暗杀,大家都要和青帮人搞好关系。

但说到底都是江湖上的派系,她并不觉得医院里的人需要这些关系。

段孟和同周礼巡一唱一和,给她把这件事讲了个大概: 傅家树倒猢狲散,傅家大爷早年仗着袁家做靠山,在北京城得罪了不少人,去年迫不得已来到上海定居,也托人结交了青帮里的一位老板。

傅侗文这次南下送父亲来看病,是有条件的,就是家产分割的协议要按他的要求来。

傅侗文来前就猜到大哥会撕破脸,和自己一搏,也事先做了准备,找了最讲江湖义气的一位老板攀了私交,做了应对傅大爷的准备。

但无奈青帮派系多,如今风头正盛的就有张、黄、杜三位老板。

傅侗文结交的是杜老板,傅大爷投靠的是黄老板。

而法租界&mdash&mdash也就是医院这里,偏巧就是黄老板的天下。

&ldquo所以你们是被困在这里,走不掉了吗?&rdquo沈奚问傅侗文。

&ldquo并不是,&rdquo周礼巡替他答,&ldquo只是我们不想给段先生惹太多麻烦,所以在和段先生商议,如何解决这件事。

&rdquo &ldquo可法租界从来都是黄老板的地方,你们怎么解决?&rdquo沈奚也开始担心,&ldquo青帮是黄老板管,巡捕房也是黄老板做总巡捕,明着暗着都是他的。

&rdquo 她说完,更焦虑了:&ldquo我们医院要不是在法租界里,也就好办了&hellip&hellip&rdquo 沈奚看了一眼段孟和。

她大概明白段孟和要自己帮忙的意思了,段家本就最反感这些江湖事,段孟和现在也是进退两难。

再看傅侗文的意思,也是顾虑到了段孟和身份的特殊,并没想要真的动手。

&ldquo我们想尽可能地,和平解决这件事。

&rdquo周礼巡总结。

沈奚踌躇着:&ldquo可我并不认为,凭我给人治病的一点面子,就能摆平楼下的事。

要是寻常的小事,病人口角这些,或是拿两张戏票都还好。

但这关乎到了两个老板的面子&hellip&hellip&rdquo 沉默到这里的傅侗文,终于开口问她:&ldquo你那位病人是什么身份?你说给我听一听。

&rdquo &ldquo是张老板的二姨太。

&rdquo她说,&ldquo而且看上去并不太受宠,已经年纪大了。

会有用吗?&rdquo 三位老板里,唯有这位和傅家两兄弟没打过交道。

傅侗文沉吟片刻,站起身来:&ldquo我们来给张公馆打个电话。

&rdquo &ldquo你和我去办公室吧,&rdquo沈奚说,&ldquo号码在我办公室抽屉里抄着。

&rdquo 他没异议,随她离开。

沈奚回到办公室,翻找出名片,拨了张公馆的电话:&ldquo请二姨太听电话。

&rdquo 很快,二姨太太来接了电话,起初对方以为是小事,说让她拿着自己名片就能卖个面子,但听说了医院门口的阵势,也没了把握,劝说沈奚不要为了一间医院枉顾身家性命。

毕竟男人之间的事,又是江湖事,她这个妾室也做不得主。

对方说的话很掏心掏肺,也在理。

沈奚一时不晓得再说什么。

傅侗文站在她身后听着,到她无话可说时,从她手里接过去听筒,礼貌地自报了姓名,提出想要登门拜访的话来。

对方听到傅侗文的名字,倒是意外,答应去问一问自家老爷。

电话在那头暂被搁下。

傅侗文在耐心等着,沈奚也倚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凝神听着。

&ldquo傅三爷,久仰了。

&rdquo听筒里传出沧桑的男人声音。

沈奚移开视线,从桌上拿了钢笔,在手里盘弄着,自此再不听电话那头的内容。

但从傅侗文单方面的话来看,对方是有意和他结交的,只是无缘,也无人引荐。

傅侗文和对方相谈甚欢,从医院门外的事情,说到了傅侗文在沪上投资的工厂和企业,最后又说到了京城的广和楼和上海的徐园。

&ldquo洋场十里中有此一园,我是爱听戏的人,怎会不晓得?&rdquo傅侗文笑着说,&ldquo今日事过后,是要亲自登门去道谢的。

不如就去徐园?&rdquo 于是谈妥,静候调解的佳音。

他把电话听筒放回去。

&ldquo可以了?&rdquo不必问,她也能从他的神情里猜到。

傅大爷如今无钱也无势,属于&ldquo攀附&rdquo,傅侗文恰好两样在手,属于&ldquo结交&rdquo。

不说那些混迹江湖的人,就算是让沈奚来选,也会在傅大爷和他之间选后者。

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傅侗文将电话挪到原位上:&ldquo今日,是仰仗你了。

&rdquo &ldquo我也不过是穿针引线。

&rdquo她摇头。

傅侗文环顾她的办公室,说:&ldquo能穿针引线到张老板那里的人,在上海都是少的。

&rdquo 他也站到了窗边,在她面前,越过她的头顶去看医院大门外围堵的黄包车和人,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所有人都会散去。

傅侗文人在面前,从今天见到起他的话就不多,这样大的事情也是他那个朋友周礼巡和段孟和来解释&hellip&hellip 沈奚看他今日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在想,是否伤势没想象的严重,才不怕布料绑裹着身子?沈奚犹豫着:&ldquo你昨天伤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检查一下?&rdquo &ldquo没什么要紧的,&rdquo他说,&ldquo只是砸到了车,没伤到人。

&rdquo &ldquo看你昨天穿得宽松&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衣服脏了,出来和你吃饭总要像个样子,&rdquo他说,&ldquo穿了庆项的大衣。

&rdquo 沈奚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胸膛,没伤到人就好。

隔壁办公室里有人开了无线电,一堵墙的距离,把声音都模糊了,只能大概听出是戏。

唱腔、戏词都不清楚。

两人同时想到过去,在广州公寓里的黑胶唱片机里的曲子。

傅侗文发现她手里盘弄的钢笔是他送的那支,沉默着,从她手里拿走。

&ldquo这个很好用,也没坏,我就一直在用着。

&rdquo她心虚地解释。

其实坏过,在国内能修钢笔的人几乎没有,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拜托一位病人帮自己找到了工厂里的人。

最后还是被告知要换里头的东西和笔尖,至多保留个外壳。

外壳也好,总好过全都扔了。

傅侗文拔下笔帽,观赏着不匹配的新笔尖,变相揭穿了她的谎言。

沈奚索性装傻,不再说,他把钢笔归还给她。

钢笔落在她掌心的一刻,她的手被同时握住了。

他低头靠过来,是要亲她的姿态。

四目相对。

她心头一悸,屏着息,轻摇了摇头。

再向后躲,无处可去,早到了书桌边沿。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将头抬起来,把钢笔留在她的手心里:&ldquo我认识会修MontBlanc的人,改天让人送名片过来。

&rdquo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话题终结在了这支钢笔上。

电话铃响,救了两人。

傅侗文摸到电话线,凭着一根黑色的胶皮线把沉重的电话机拖拽到了手边。

他拿起听筒,放到她耳边上。

这是她的办公室,自然是要她接听电话。

&ldquo请找沈医生。

&rdquo是张老板的二姨太。

&ldquo我就是。

&rdquo她说。

那边在笑着说,刚刚和自家老爷聊着这桩事,老爷吩咐说要在徐园定下位子,傅三爷和沈医生都要请到。

一道去赴宴? 傅侗文去这种场合,该相伴而去的是辜幼薇,而不是她。

沈奚不知线路那端的张家公馆里是如何评价。

&ldquo医院里事情多&hellip&hellip&rdquo她想从他那里接过听筒,他没放手。

&ldquo说定了,说定了,帖子下午送到医院去。

&rdquo 二姨太扑地挂断了电话,好似怕她回绝。

&ldquo和这个二姨太很熟?&rdquo他问她。

&ldquo不算是,其实她就算和我没交情,想挂我的门诊也很容易。

他们这些人总有自己的门路。

&rdquo因为这些权贵去年占用了所有的门诊时间,她才会将公开门诊的日子缩短,将权贵和普通患者分开来。

&ldquo都不是好人,不要有深交。

&rdquo他道。

明明是他深陷其中,却来提点自己。

沈奚想提醒他这里盘根错节的关系,青帮不只有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三位名声外在的老板,还有更老一辈的人。

她还想提醒他,他结交的那位杜月笙,早年来到上海,就是进了黄金荣的公馆,掌管着法租界的赌场,由此起步立业。

饮水思源,若是真闹起来,杜月笙一定会给黄金荣面子。

所以,傅大爷背靠着那个黄金荣是真有手腕的,轻视不得。

可再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这些都是那些老板的女眷们闲聊出来的,皮毛而已,皮毛下的骨骼血肉,盘根错节的人情脉络,傅侗文会比她更清楚。

倒是给他父亲诊病的事才要紧。

&ldquo你父亲的病,为什么不让我参与?&rdquo她趁此处没外人,直接问,&ldquo现在可以说了吗?&rdquo &ldquo我猜,你已经被我父亲拒绝过了?&rdquo他反问。

他竟然知道? &ldquo你父亲见到我时情绪非常激动,赶我出了病房。

&rdquo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ldquo我当初做过什么让你父亲不高兴的事,还是有别的原因?&rdquo 他道:&ldquo是因为我。

&rdquo &ldquo就因为我和你过去是&hellip&hellip&rdquo&ldquo恋人&rdquo两字刹在口边。

&ldquo我这两年挪空了傅家家产,稍后还要带着律师去,让他签署最后一份有利于我的家产分割文件,&rdquo他说,&ldquo你要他信你,很难。

&rdquo 他说得有道理。

沈奚将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去:&ldquo你是猜到了他会排斥我,才要拒绝我参与治疗?&rdquo 他没作声。

沈奚猜他是默认了。

傅侗文瞧得出她的所有想法。

他从送父亲来这家医院,就料想到了今日的对话,也准备了完美的答案。

他是绝不可能让沈奚插手的,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他不想她日后得知了沈家灭门的真相,在家仇和医德之间不断地拷问自己。

他不能让她受到这种伤害,否则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和自己有深交的沈大人。

沈奚还在犹豫。

如果患者明确拒绝了一位医生,她无权勉强人家接受自己的治疗。

如果真如他说的,她也只好放弃:&ldquo可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我看过你父亲的病历,十分复杂,不止是一处肿瘤。

假若我能加入治疗团队,会对他有帮助。

&rdquo &ldquo你看过病历,应该会清楚,&rdquo他道,&ldquo如今他的情况,不管谁上手术台都没有用了。

&rdquo 这点她承认。

傅老爷的身体状况,能熬过今夏就是万幸。

办公桌上有一个西洋式样的座钟,他在看时间:&ldquo如果你还不死心的话,可以跟我去一趟病房,看看这位病人的态度。

&rdquo 也只好这样了。

沈奚让护士去叫了段孟和,四个人去了傅老爷的病房。

因为昨日的不愉快经历,沈奚有意走在段孟和身后,病房门被打开,没闻到西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是中药气味。

看来老人家虽不得不求助西医,却还笃信老祖宗的东西能救命。

&ldquo为什么不通风?&rdquo沈奚轻声和段孟和耳语。

段孟和努努嘴,暗示地指沙发上的傅夫人。

沈奚猜想到,应该是老辈人的观点,认为不见风和光是对病人好。

屋内没亮灯,只有一盏烛灯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好好的一个病房,弄得像抽大烟的厅堂烟铺。

也许是因为室内昏暗,傅侗文父亲见到他们,没了那日的激动,暮气沉沉地靠在床头。

沈奚在段孟和身后,只能瞧见傅侗文的背影。

他自己搬了椅子在床畔,落座。

&ldquo侗文回来了啊。

&rdquo傅侗文的母亲喃喃地说,老太太端坐在沙发上,遥遥地看着床那边的人,似乎是不愿掺和这场父子争斗。

傅侗文接了周礼巡递给他的文件袋子,摊开在腿上,从西装口袋上取下一支钢笔:&ldquo父亲启程来沪前,我们就有了口头协定,今日不过是补上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签署完毕,我会按照我的承诺,为父亲负担所有的治疗费用。

&rdquo 他把钢笔递给傅老爷。

&ldquo我就只剩这两处宅子了,还有股票,侗文,你拿得太多了,这两年你的身家有半数都是傅家的。

&rdquo傅老爷颤抖着肿胀的手,压在白色的棉被上,&ldquo侗文,你为何要将傅家逼上绝路?&rdquo 傅侗文不答,微笑着说:&ldquo对于傅家的人,我也会按照这份文件上所说的,把各地公馆分配给各房,还有每个子女十万银元,这些都不会少。

&rdquo 这是他给兄弟姐妹的交代。

&ldquo父亲很清楚,把它们交给大哥,父亲的其他子女都不会受惠。

倒不如交给我,&rdquo他耐心地劝说,&ldquo我对自己的弟妹,还是会照顾的。

&rdquo 傅侗文一句句的&ldquo父亲&rdquo,掷地有声,在这幽昧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纵然是见过傅侗文被他父亲关在宅院里的惨状,沈奚也被最后这句&ldquo侗文&rdquo触痛。

家破人亡,这四字没人比她更了解。

她恍恍惚惚地看到了沈家的牌匾,沈家宅院,沈家的家眷仆从在欢声笑语地逗趣着,小姐小姐地唤着她,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抱起来,是哪个哥哥?她辨不清。

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的家人,反而只记得傅侗文。

那个坐在病床右侧,以后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ldquo你卖了北京城里的院子,傅家就真散了,完了&hellip&hellip&rdquo傅老爷试图睁眼看清面前这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儿子,却是眼睛肿胀,眼前尽是花白雪影,&ldquo侗文啊&hellip&hellip&rdquo 傅侗文打断父亲:&ldquo光绪三十年,我求着父亲去救侗汌,父亲不仅不顾侗汌的性命,还把我困在宅院里三日,那时傅家就散了;两年前,我让父亲给侗临个机会,父亲却将他送去滇军战场。

&rdquo他顿了一顿,笑了起来,&ldquo后来,父亲将六妹送去给人做十六姨太,傅家早不是傅家,父亲又何必执着那宅院?&rdquo 傅老爷摇头,无话可说,只是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

傅侗文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从纸袋里掏出来一摞纸,将钢笔的笔帽取下,掉转了笔,递给傅老爷。

傅老爷抗拒着,推他的手腕,不想签这些东西。

他知道傅侗文对自己的怨,也知道没有家产的牵制,大儿子和三儿子迟早要分出个输赢,定下个生死&hellip&hellip傅老爷不愿,也不想看落败的大儿子往更惨的地步走,更不想让傅家在自己的手里没了。

可最后,傅老爷还是握住了傅侗文递给他的钢笔。

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傅侗文手里,没有他,自己也不会被送来上海治病,更不可能请得动段家公子亲自手术&hellip&hellip 一片寂静里,傅老爷紧握着笔,在几份文件上签字,画了押,拇指的红印子在文件上按上去的一刻,他低低地自喉咙口咕哝了三个字:&ldquo逆子啊&hellip&hellip&rdquo 段孟和旁观这一幕,不齿于傅侗文违背孝道的行径,直接离开了病房。

在他走前,暗示性拽沈奚的衣袖,她佯装未觉,没跟他走。

她也是心中复杂,一面怜悯老人家,一面清楚这就是傅侗文要做的事。

他和父亲、大哥的博弈,在今日终于有了个结果。

傅侗文把一叠纸张整理妥当,收入文件袋子里,立身在床畔,望了沈奚一眼后,问父亲:&ldquo这位沈医生很想参与父亲的手术,父亲以为如何?&rdquo 傅老爷一听姓沈,看都不看就猜到是哪位医生,摆了手,不屑答复。

傅侗文对母亲颔首告辞,和周礼巡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沈奚知道到这步境地,她是绝不可能再参与手术了。

她把护士唤入病房,嘱咐两个护士要做哪些检查准备,明日不能进食等要求。

临走前,她对傅夫人提到手术日期。

完全的例行公事。

此时的她,心中极为复杂,傅侗文父亲的病况,傅家的分崩离散,还有小五爷&hellip&hellip 傅侗文在离开病房后,人立在尽头的窗畔,背对着走廊,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木质的纸烟盒,这是谭庆项的。

因为晓得自己需要这个,他提前问庆项要了来。

这里光线通透,和病房里截然相反,勉强让他透了口气。

他从里头取出来一支纸烟,含在唇上,再去内口袋掏火柴盒,从里头摸出来一根火柴,低头,专注地看着猩红的头端摩擦过去。

一下,两下&hellip&hellip他像找不到准头,到第三次才对准了地方。

&ldquo噗呲&rdquo一声,火焰燃在了指间。

傅侗文两指捏着烟尾,深吸了一口。

当初他冒着被禁锢暗杀的危险回到傅家宅院,后来是重病垂危,恋人离去,五弟下落不明,六妹&hellip&hellip最后还是他赢了。

赢得并不光明磊落。

当初他的赌注就是父亲不会狠心置自己于死地。

他利用了父亲对自己的血脉深情,是有愧的。

刚刚老父那一声&ldquo逆子&rdquo烙下去,烧焦了心上血肉,此生难忘。

他们父子情今生走到这里,也算到头了。

傅侗文曾不止一次想过,倘若他不是生在这种家庭里,会是怎样看待傅家这一门人。

父亲和大哥是机关算尽,为虎作伥,欠下人命债无数。

四弟自杀时,旁观的人都在说是报应来了,五弟在战场下落不明,看笑话的人更多,六妹被强送上出嫁的轿车,也是京城权贵茶余饭后的谈资&hellip&hellip有人欠债,有人还债。

都是冷眼旁观楼塌客散,谁管你家里谁是善的,谁是恶的? 到今日傅家散了,好的坏的都埋在了高楼垮塌的砖瓦下,百年后也都在土里。

一宿风流觉,是宦海浮沉,家族兴亡皆看破。

他在缓缓吐出的白色烟雾里,双眼泛红,由愧生泪。

周礼巡用手肘撞他,笑着揶揄:&ldquo怎么,要来一出逆子忏悔的戏啊?&rdquo 他和傅侗文情况相似,家里长辈都是大清朝的遗老遗少,整日里想着复辟,他却背道而驰。

所以,他在家人眼里也和傅侗文一样是忤逆的儿子,忠孝皆抛的败类。

有时想想,谭庆项那样家境贫寒的也有好处。

两个兄弟相视一笑。

&ldquo我都戒一年了,陪陪你。

&rdquo周礼巡掏傅侗文的西装口袋。

他见沈奚出来了,挡开周礼巡的手,说:&ldquo去楼下等我。

&rdquo 周礼巡倒也识相,把手里的档案袋对沈奚扬了扬,当作是告辞,人边下楼边说:&ldquo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不是我想催你啊,快些下来。

&rdquo 傅侗文吸了两口纸烟,权当没听到。

沈奚在这里,他也想多留会儿。

阳光照在他肩背上,渐渐觉出了热,等耗不下去了,他才取下唇上的烟:&ldquo刚刚里头的状况你也瞧见了,到这个地步,你就别再坚持了。

&rdquo 沈奚摇头:&ldquo我是想问别的。

&rdquo &ldquo除了这个,还有什么?&rdquo &ldquo是小五爷&hellip&hellip&rdquo &ldquo快了,快有消息了。

&rdquo他很乐观,&ldquo幼时家里给他算过命,都说不是短命的孩子。

&rdquo 这是他在自我安慰。

当初他送了钱支持蔡将军,小五爷却是在攻打蔡将军的滇军时失踪的,沈奚无法想象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心情。

&ldquo这件事急不得,也没得急。

等有了消息,我会让人给你个信儿。

&rdquo他反而安慰她。

沈奚点头。

他瞧她刘海下的额头上,有薄汗出来,于是把香烟咬住,替她撩开刘海,用掌心抹去她额头的薄汗&hellip&hellip这样又是要亲,又给人家女孩子擦汗的,是要干什么,惦记着什么,他心里全是明白的。

只是今时不比往日了。

&ldquo去吧,&rdquo他笑,&ldquo我要走了。

&rdquo 说完,又道:&ldquo今天的事,有做得不妥当的,别放在心里。

三哥这个人&hellip&hellip&rdquo 他低头一笑,没再说下去。


[1]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也是全球性的世纪大瘟疫,保守估计全球2100万人丧生,而据现在学者预估,那场流感的丧生者约为4000万人,甚至更多,也有人预估当时死亡人数高达一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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