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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北戴河之行(3/3)

忽然翻脸,只用一只手便拧断他的脖子。

所以他一边走,一边怕,他的命不在自己手里攥着了,他身后跟着一条甩不脱的白眼狼。

这梦里没有血雨腥风,但他在凌晨时分猛然睁开了眼睛时,竟已经是冷汗涔涔。

掀开毯子坐起来,他见周遭一片黑暗,心中又是一惊:“雪峰!” 客厅外立刻传来了回答:“大帅,我在这里。

” 白雪峰走了进来,顺手开了电灯。

雷督理慢慢地回过了神,抬头再往窗外看,发现天已经微微地亮了,还能依稀听见啾啾的鸟鸣。

单手扶着白雪峰,他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不动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周身的关节都像是被拆了一遍,略微换了个姿势,也会从头到脚地一起暴发出疼痛。

但他忍住了这疼痛,只问:“几点了?” 白雪峰一手扶着他,一手摸出怀表看了看:“四点半了。

” “张嘉田呢?” 白雪峰对着他察言观色:“他在侧楼的地下室里,大帅要去见见他吗?” 雷督理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末了摇了摇头:“不见了。

” 白雪峰陪着他站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小声又道:“他也可能就是撒酒疯……我爹就是这种酒后无德的人,一喝了酒,什么都说什么都干,醒了又后悔。

” 雷督理回头看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白雪峰对于雷督理,有种特殊的敏感。

此刻的雷督理这样直白地质问了他,可他因为没有从雷督理身上感受到杀气,所以敢于大了胆子回答:“大帅,我跟您这么多年了,外头的人都知道我还算是能入您的眼,所以看着您的面子,一般的人对我都挺好。

别说帮办没给我什么好处,他就是真给了,我说句大话,他的好处,我还未必往眼里放。

我只是觉着,对您来讲,帮办是个不同的人,况且人命关天……” 他的水平有限,时常是说着说着就没了词,但是他的意思,雷督理都明白了。

重新转向前方,雷督理答道:“他不是酒后无德,他是酒后吐真言。

”然后,他也笑了一下,“我了解他。

” 说完这话,他慢慢地转身走向了沙发,一边走,一边说道:“去给这里的机场打电话,让他们给我调一架飞机,我要立刻回北京。

” 白雪峰自认为把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这时把雷督理搀回沙发上坐下,他不再多讲,只低低地答了一声:“是。

” 雷督理急着回北京,然而白雪峰这边刚把电话打出去,外头就眼看着变了天。

原来今天是个大雨的天气,天还没有大亮,窗外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样的时候,飞机是绝对无法起飞了。

白雪峰回来向雷督理做了一番汇报。

雷督理静静地听着白雪峰说话,耳中除了这位副官长的声音之外,还有隐隐的风声和雷声。

白雪峰把飞机场那边的答复转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帅,走不走的,暂且放到一旁,您先吃点什么吧。

您昨晚……就没正经吃东西。

” 雷督理摇摇头:“我不饿。

” 白雪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不出片刻的工夫,他搬了一张小矮桌回了来,又让仆人端上了热粥、热菜。

雷督理依然是没觉出饿,但白雪峰既然已经把筷子直送到了他的手里,他便也没滋没味地喝了一碗粥。

而他这边刚放下筷子,白雪峰像个千手观音似的,无声无息地又把这一套家什饮食搬运了走。

白雪峰没大本事,但是天生地有直觉,这点直觉让他此刻变得耳聪目明,能把雷督理伺候得滴水不漏——他是紧挨着雷督理的人,值此非常时期,一个不留神,他就可能成为雷督理的靶子。

他知道自己加上副官长,等于副官长;自己减去这个副官长,就等于零。

雷督理起初是急切地想走,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周身的痛楚也越来越清晰,整个人便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忽然对窗外那个风雨交加的世界有了惧意。

雨是冷的,风也是冷的,风卷着雨扑上来,会是什么光景?他单是想一想,都要瑟缩。

白雪峰扶着他去沐浴更衣,他脱了衣服,发现自己的身体遍布青紫瘀伤,已经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模样。

他是这般光景了,叶春好又是如何?他想起了她——想起了,但是不问,也不管。

草草地洗了澡,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周身刚感觉好过了一点,门外却是忽然响起了声音:“报告!” 他对着一面大穿衣镜,没回头:“进来。

” 房门开了,他看见尤宝明走进了自己的镜中:“大帅,帮办方才忽然吐了血,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他不许旁人救治,只是闹着要见大帅。

” 雷督理听了这话,忽然感觉更冷了:“见我?” 尤宝明垂了头,笔直地站立,对着地面回答:“是的,我们问他有什么话,他也不说,单是嚷着要见您,而且……确实是吐了好几口血。

” 雷督理打了个冷战。

“你们打他了?”他一边问,一边对着白雪峰做了个手势,让他去为自己拿来外衣。

尤宝明这回抬了头,脸上也有一点恐慌神色:“没打……没怎么打。

也就是把他往地下室里送的时候,他实在是闹得厉害,可能我们有人下手重了一点,但……” 他期期艾艾地,有话难说,然而雷督理对他的下文毫无兴趣,又问:“他说,他要见我?” “是的。

” 雷督理冷冰冰地叹息了一声:“好,横竖我现在走不了,那就再见一见吧!”雷督理穿好外衣,通过了连接侧楼的长走廊,一路走向了关押着张嘉田的地下室。

与此同时,张嘉田坐在一间空屋子里,正在用袖子抹那嘴上的鲜血——他真吐了血,但那血并非来自他的五脏六腑,而是他故意咬破了口中的皮肉,硬吮出了几口血来。

他吐了一点血,又涂了自己半脸血,终于惊动了尤宝明。

连恳求带逼迫,他设法支使着尤宝明去见了雷督理,而在雷督理到来之前,他则是尽量地把脸收拾干净了些。

他知道自己昨晚那一顿酒喝出了大祸。

扪心自问,他不后悔。

他早就想救叶春好了,他早就想揍雷一鸣了。

他是闯了泼天大祸,可他没干违心的事,他这叫如愿以偿!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他也还是不能坐视叶春好受苦受罪的。

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也没喜欢过谁,就只爱她一个。

爱她怎么爱?单是拿嘴爱吗?单是用心爱吗?甜言蜜语单相思都是那帮小白脸骗姑娘的把戏,他最看不起! 他的爱情,便是谁欺负她,他就揍谁! 揍雷一鸣是没错的,但他不打算为了这事送命。

而自从进了这间屋子,他就隐约地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不是没受过处罚,上回蹲禁闭的时候,也住过一夜空屋子。

可那时候是怎么住的?他这边刚一进门,那边的消息就已经送到家里去了,他在那空屋子里一点罪都没受,守门的卫兵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地赔着笑。

但是这回可不一样了,处处都不一样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音,步伐整齐,是有大队人马走了过来。

他站了起来,虽然昨夜挨了些许拳脚,但行动依然是自如的,只是腹中空虚,饿得有点冒虚汗。

这时,房门开了。

房门一开,先进来的人不是雷督理,而是一小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这群士兵进门之后便背靠墙壁站住了,随即统一举枪,从四面八方瞄准了张嘉田。

张嘉田愣了愣,这一回,才看到了房门口的雷督理。

地下室里只疏疏地亮了几盏电灯,雷督理正好站在了门前灯下。

摇曳的灯光让他那张面孔明暗不定,而张嘉田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现在很瘦,瘦得脖子细了,下巴也尖了,整个人像是小了一圈,然而并不憔悴,两只大眼睛陷在阴影之中,瞳孔深处藏着一点坚硬的光。

“大帅……”他嗫嚅着开了口,决定还是采取老战术,先设法离了这牢笼再说。

可是未等他说出下面的话,雷督理忽然也出了声:“张嘉田。

” 不等张嘉田回答,他继续说道:“我本打算不再与你会面,可宝明说你很想见我。

” 说到这里,他抿嘴一笑,眼睛微微眯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冷笑:“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我们倒也应该再见一面。

见这一面,一是让你得偿所愿,二是让我也能放心。

毕竟我一天不走,你就要在这里多坐一天牢。

让你这样英雄出少年的人物在我这里坐牢,风险之大,不堪想象啊!” 话音落下,他向内迈了两步:“你要见我,我来了,让你见了。

这件事情,可以算是完结了吧?” 张嘉田后退了两步,并且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是怕了,人一怕,就笨了,口才没了,心计也没了,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雷督理眼中的那两点光,是凶光! 这时,雷督理对着他又是一笑,一边笑,一边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是完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

” 说完,他扬起一只手,对着后方黑黢黢的士兵们一致意。

士兵们兵分两路地从左右涌进来,他则是逆流退了出去。

雷督理靠墙站着,站了一会儿,让人搬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开了血腥气,他不喜欢,于是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

气味是可以掩盖的,然而呼号、呐喊声却是盖不住的,透过大开的房门,他看见五六名手持短棒的士兵正在围攻张嘉田。

张嘉田逃不出枪管的包围圈,又不肯坐以待毙,只能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打乱撞。

他没什么功夫,然而有一把子好力气,竟能赤手空拳地以一敌六。

然而短棒接二连三地击中他的身体,他也渐渐地踉跄起来。

忽有一人瞅准了时机,一棒子砸上了他的后脑勺,他一声没吭,当场就向前扑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不动了,他的敌人们面面相觑,也停了手,因为雷督理发过话,要“留他一口气”。

他们怀疑自己方才下手太狠,已经一棒子打断了他的气,但张嘉田在地上趴了半分来钟之后,缓缓地抬手捂了头,又活了。

他活了,摇晃着想要站起来,然而未等他直起腰,又一短棒拦腰抽向了他,他这回惨叫一声翻倒在地,头脸都被鲜血糊住了。

挣扎着向前抬起头,目光射出房门,他看见了雷督理的皮鞋。

拼了命地昂起头再往上看,他没有讨饶,不是他有骨气,是在这一瞬间,他和他心灵相通。

他知道雷一鸣对自己起杀心了。

其实他们彼此彼此,雷一鸣和他抢女人,他早就想着要造反了;他不肯受雷一鸣的摆布,雷一鸣也早就想着要除了他了! 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求饶是没有用的,他知道。

他只能在乱棒加身的毒打之中,勉强说出一句话来:“我救过你的命啊……我为你……死过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血,从他的嘴里往外流,从他的鼻子里往外流,甚至也从他的耳朵里往外流。

视野摇晃模糊了一下,再恢复清楚时,他发现雷督理已经起身走到了自己面前。

单膝跪在了张嘉田身边,雷督理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我说过,你变了。

你不是那个舍命救我的嘉田了,你自己也说过,你现在后悔了。

”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不变,我自然报答你一生一世,我雷某人一天在这个位子上,你就一天跟着我升官发财。

可惜,你英雄出少年,人大心大,不把我往眼里放了。

” 他俯下身去,对着张嘉田低声耳语:“你是不是经常盼着我死?我死了,就没有人辖制你了,叶春好也自由了。

你攥着我给你的权力,她攥着我给她的钱,你们——” 话到这里就止住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抬起头看了张嘉田的眼睛,问道:“是不是?” 张嘉田不说话,单是气息一乱,从鼻孔中又涌出了一股子鲜血。

雷督理讨厌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因为自己句句有理,他有什么理由不服气? 于是雷督理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把指间夹着的半截香烟,狠狠杵向了张嘉田的右眼! 在火头即将触碰睫毛之际,张嘉田猛地一挺身一扭头,只让火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过去。

香烟熄了,雷督理见状,很惋惜似的一撇嘴,随后站了起来:“身体真不错,这么打,都没打服了你。

” 然后他对着周围几人发了话:“再来!” 手持短棒的士兵得了令,当即一拥而上。

这回张嘉田蜷起身体抱了脑袋,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

而雷督理退到门外,情绪却是越来越平静了。

他自己没有力量,可他的部下有力量。

他曾经那么喜欢过张嘉田,可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只是一场梦。

他的感情是可以在爱恨之间自由转换的,可以有多爱,就可以有多恨,恨到了极致,无可解脱,只能是杀! 然而他不能真的开枪,他不想、也不便在自己的别墅里杀人,尤其是这别墅里还住着叶春好。

所以他这一趟来,一是为了再见张嘉田最后一面,二是为了把张嘉田打成一摊烂泥,免得他在出发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兴风作浪。

等到离了此地,随便他什么时候死,都没关系。

死了,埋了就是了。

没死,如果必要的话,埋了也没关系。

半个小时之后,雷督理离开地下室,重返地面。

他的身上带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地下室特有的潮气,不大好闻。

独自坐在沙发上,他没看见叶春好,没看见就没看见,他也不问。

他只是微微地有一点喘,他的肺不大好,多走几步路,要喘;多吸了几口冷空气,也要喘;甚至偶尔受了外界一点小小的刺激,他也会窒息似的透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他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去呼去吸,身体瘫下去,手脚都是软的。

此刻他就是这样瘫在了沙发上,但他依然一言不发——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他在考虑如何把张嘉田留下的人马处理掉。

(六)

张嘉田还留着一口气。

他知道那帮人是想把自己打成一摊烂泥,便如了他们的愿,提前先做出了个烂泥的姿态。

抱着脑袋蜷着腿,他不反抗了,甚至都不动了,只极力地绷紧了肌肉,想要用自己这身皮囊,保护自己这身骨头。

于是那帮人见他一动不动地昏迷在了血泊之中,便满意地收了手。

雷大帅不高兴在度假的别墅里闹出人命来,所以张嘉田死到这种程度,正是刚刚好。

这些人停手的时候,张嘉田其实是还有意识的。

他听得见这些人纷纷地退了出去,还听得见外头有凌乱杂沓的脚步声音。

背对着房门口,他一动都不敢动,只静静地等,等周围的所有人离去,包括雷督理。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四面八方对着他的枪口也都撤了,房门紧闭着落了锁,他这才放心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个血红的世界。

他的眼睛也被鲜血糊住了。

他不急着爬起来,先动了动手指头——双手的拇指和食指都是能动的,双脚的脚指头也还能听从他的指挥,他想这就说明自己的胳膊腿儿没有断。

试探着又把两条腿向下伸展了,刚伸到一半,一阵剧痛便让他瞬时停了动作。

半伸着的右腿僵在半路,他疼得张大嘴巴,呼吸和声音全断了。

左手颤抖着抬了起来,像是要向下去救那条右腿,可是刚刚抬到一半,张嘉田心中又是一惊。

他看见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都正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

这只手让他呆看了片刻,然后他用尚且完好的右手去摸自己的头脸。

摸一把,是淋漓的血,再摸一把,还是血。

“不能死啊!”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那些人打成了什么样子,只是茫茫然地在心中哀求自己,求自己破烂了的皮肉,求自己变了形状的关节:“你挺住了,不能死啊!” 他怕死,真要是不得不死了,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对得起“英雄出少年”那五个字。

他不能像条死狗一样,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无声无息流尽体内的鲜血。

这么着死了,他不甘心,他死不瞑目! 慢慢地把力气收回来,他放松了身体。

眼前黑了一瞬间,再见了光明时,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时眩晕还是昏睡了一觉。

忽然间地,耳朵一动,他又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音。

那脚步是走向自己这边的,他恐慌起来,心想难道雷一鸣等不及了吗?如果他过来看到自己还没有死,会不会失去耐性,要给自己补上一枪? 可他随即又感觉不对劲,因为那脚步声音越近越清脆,像是女人所穿的高跟皮鞋。

紧接着,门外也当真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大帅许我再来瞧他一眼,你们开门吧!” 这是叶春好的声音,一句话被她说得有气无力,非常地悲哀,也非常地平和,没有声势,但是话里藏着权威,仿佛她作为督理太太,理所当然地可以像督理大人一样,过来处置房内的逆贼。

只不过他们夫妇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罢了。

卫兵没有接到督理的通知,也没有看到督理的手谕,但是想都没想,乖乖地就真把房门打开了。

张嘉田正对着房门,这时半睁着眼睛向前望出去,就见叶春好裹着一件长长的哔叽大衣,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头脸都很洁净,只是右眉上方蒙了一块白纱布。

叶春好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随即长叹了一声。

卫兵守在门口,并没有要关房门的意思,而当着卫兵的面,叶春好走到张嘉田面前,蹲了下来:“二哥,你醒着吗?” 张嘉田极力地睁大了眼睛去看她——说起来,他是为了她才进督理府,才有了后头这两年飞黄腾达的人生;他也是为了她,才又把这大好人生断送了个干净。

这样的一个人,他得好好看看,他今天看完了这一眼,也许和她有缘再相见时,便是下辈子了。

叶春好也看着他的眼睛,看得一眼不眨,脸上冷冷的,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说话,像是恨了他,也像是别有用意,要把这话一字字一句句说到最清楚,直送到他的心里去。

“二哥,大帅那个脾气,我也没法劝了,事已至此,你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你万万要吸取教训,再不可酒后胡闹、意气用事。

大帅今晚,或者明日,就要带着我们回北京去了,路上你没事做,正好把头脑放清醒一点,好好地反省反省。

”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扫过了张嘉田的头脸身体,两只眼睛里隐隐地闪了泪光,然而声音依然是冰冷的,语气也依然是冠冕堂皇的:“我早就劝过你,男子汉大丈夫,前程要紧,凭着感情冲动逞一时之勇,那是莽夫的行为,我最不赞同!” 然后她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在眼角飞快地一掠,用指尖蹭去了一滴很大的眼泪。

站起身转向了门口的卫兵,她缩了缩肩膀:“这里怎么这么冷?有没有厚衣裳,给他一件。

他犯了罪,要杀要剐也该是用枪用刀,把人打个半死扔这儿冻着,算是怎么回事呢?” 卫兵们面面相觑——大夏天的,谁会专门预备厚衣服呢? 叶春好见状,便又叹了一声:“算了。

” 然后她转向张嘉田,脱了身上的哔叽大衣,弯腰给他盖了上:“你暂且拿这个当毯子用吧。

这个地方我也不好久留,我方才对你所说的话,你等到一个人的时候,也好好地想一想吧,看我说得对不对。

” 说完这话,她昂起头,转身走了。

张嘉田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叶春好句句都像是话里有话,让他一时间有些发蒙。

眼看着叶春好真走了,房门也重新关严上锁了,他抽抽鼻子,嗅到了一股子香气。

香气来自于叶春好留下的长大衣,一只手在大衣下面动了动,他的手背忽然蹭过了鼓鼓囊囊的一包。

那是大衣里面的暗袋。

慢慢地抬眼向前望去,他在动作之前,再一次看清楚了房门。

房门的确是关严了。

他一点一点地往角落里蹭,凡是挨着地面的部位,能使上劲的都使了劲,他如同一条被拔了脚足的虫子,也如一条被抽了脊梁骨的蛇,毫无章法地蠕动到了房间角落里,即便房门忽然开了,门口的人也不会即刻看清他的模样。

然后,他伸出周身上下最为完好的右手,摸索着解开了暗袋上的纽扣。

暗袋里装着个小小的手帕包,他侧身躺在地上,把那小手帕包放在地上打开来,看见了一小堆宝光璀璨的首饰,有黄金有钻石,还有一对配成套的翡翠耳环和项链,就在两天前,他还见叶春好佩戴过它。

首饰下面,垫着一张小纸条,他把它抽出来打了开,借着黯淡灯光,他认清了上面细密的小字。

上面起首写了“赵老三”三个字,三字之后是天津城内的一个陌生地址。

地址下面,又有一行小字,乃是“回京途中或有逃生之机会,妹定设法相助,请二哥务必振作精神。

若二哥避难天津,可到赵老三处取现金三万元暂渡难关”。

张嘉田不知道“赵老三”是何等人物,不过把这几行字反复看了几遍之后,他确定自己是把那地址牢牢记在心里了,便把纸条塞进了嘴里,硬咽了下去。

叶春好不希望他为了自己打抱不平,怕他因此受了连累,却不知道他也存着同样的心思。

他也不敢让叶春好为了自己冒险,也怕自己会连累了她。

她再有本事、再有心计,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女子,雷一鸣打不过自己,还打不过她吗? 可他现在有话也传不出去了,着急也只能是白着急。

把这一小堆首饰重新包好揣进怀里,他又去摸那大衣的暗袋,结果从袋底,他掏出了一把小刀。

这是一把挺精致的折叠刀,用来削水果皮是正合适。

他把这柄小刀折好了,塞进了腰带里。

盖着大衣重新躺下去,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人,却是雷督理。

他救过他的命,他却要杀他。

并且不是干脆利落地杀,是虐杀。

他想雷督理之所以留了自己一口气,也许只是怕自己死在这里,会脏了这一块地。

因为叶春好不是轻易冒险的人。

她能敢偷着给自己送钱、送刀,便足以证明在雷督理那里,自己确实是没有活路了。

然后,他的思路又转回到了叶春好身上:“看不上我归看不上我,她这人真是有情义的,这个时候了,还敢来救我,我没看走眼,她是好女人。

” 这天傍晚,张嘉田被士兵用绳索胡乱捆了手脚,抬出去塞进了汽车里。

外头的雨势小了一点,然而依旧是阴云密布,让人瞧不出时候的早晚来。

他闭着眼垂着头,随着旁人摆布。

他们把他塞进汽车里,他就在汽车里窝着,他们把他架出来送进了黑洞洞的火车车厢里了,他蜷缩在角落里,照旧是不言不动。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现在大概是下午时分,也可能是傍晚,这个时候从北戴河火车站出发,到达北京的时间,正好会是午夜或者凌晨。

那个时候,没几个人会知道雷督理突然返回北京,而雷督理趁夜派人把他拉到城外“处理掉”,也同样不会有几个人知道。

等人们知道了,他也许已经开始在泥土中腐烂了。

“真狠。

”他在心里想,“雷一鸣,你真狠。

” 车厢的铁门关上了,里面只留了两名士兵看守他。

车厢里还停了两辆摩托车和一辆小汽车,乃是个铁皮盒子式的货车厢。

张嘉田倒在车厢一角,两名士兵则是并肩站在汽车旁,仰起头一起向上望——这铁皮盒子没有车窗,只在上头开了个天窗,人在这里头,憋闷得很,非得仰头向上看看天空,才能觉着痛快一点。

外头响起了火车汽笛的长鸣声,雷督理的专列缓缓开动,驶往北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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