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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意番外(1)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回来的路上,甄意路过菜市场,买了些菜。
到了家里,她便帮着言格打下手做饭。
其实,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洗洗菜罢了。
她刀工不好,切出来的菜不好看;烹饪也不行,做出来的菜也不好。
便只能围着言格转来转去,给他递东西。
更多的时候,只是欣赏罢了。
看他面容清雅,认真得仿佛做实验,卷着袖子,手臂上的肌肤流畅而紧实&hellip&hellip真是赏心悦目啊。
甄意看得眼神直直的,偶尔忍不住,爪子凑过去,在他手臂上摸摸蹭蹭,觉得男人的肌肉摸起来果然比女人更有质感。
看着看着,咽了咽口水,说:&ldquo好想和你在厨房里爱爱&hellip&hellip&rdquo 他瞥她一眼,道:&ldquo你想坐在砧板上吗?&rdquo 甄意望望油腻腻的砧板,一点儿旖旎的心思全被他给破坏了。
她瘪瘪嘴,哼哧一声,盯着他的白衣看了会儿,说:&ldquo我去给你找围裙。
&rdquo 可一转身,望着这间小小的房子和客厅,她的脑袋又晃了一下,定过神来,觉得有些陌生。
这里装饰得很温馨,可从窗户和门板上看出破旧的岁月痕迹。
这是&hellip&hellip哪里? 她愣愣的,左看看右看看,望见了挂钩上的围裙,拿起来慌慌地跑去言格身边了。
心里还疑惑,这是哪儿啊。
可回到言格身边,她便好了,叽叽喳喳开始说话,不小心碰到咖啡匙,小匙子掉在石板地上,甄意边和言格说这话,边弯腰去捡。
一低头,仿佛莫名其妙般,就是那一躬身,脖子上像有一根筋被抽出来,痛如剥皮。
她眼前花了一下,脑子里再次混沌,很多回忆嘈杂着从眼前呼啸而过。
模糊不清。
她捡起咖啡匙,站起身,脸色有些白。
言格心里一个咯噔,明知故问:&ldquo怎么了?&rdquo &ldquo可能弯腰着急了点儿吧。
&rdquo甄意笑笑,&ldquo诶,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rdquo &ldquo说你读小学的时候开家长会。
&rdquo &ldquo啊,是的,读小学的时候。
&rdquo她继续,却突然停了一下,不知为何,脑子凝滞住了,她不记得她要说什么,也不记得什么家长会。
有一瞬间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意识像水流一样从脑袋里抽走。
无数的回忆如幻灯片闪过,有些模糊,有些清晰。
她茫然地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蹙了眉,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碟,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懵懂不知为何。
言格没作声,轻轻掀开她脑勺后边的长发,再次看向那里,之前在游乐场就看过,她后脑的脖颈与发际线处,有一枚暗暗的红点,是针刺过后的伤痕。
他认识这种伤痕,他记得当时看见时心里狠狠一沉,甄意的苏醒让他不知是喜是忧。
&ldquo怎么啦?&rdquo她奇怪他突然的拥抱,软软地哄他。
&ldquo没。
&rdquo他松开她,继续做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安然听着她欢乐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杯盘。
可那一瞬,他脑子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爆炸,片刻后,成了废墟,空白,苍茫,满是灰尘。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和自己的心境。
不要紧的,只要她还活着,任何困难,都可以解决。
他不知道卞谦给甄意用药的目的是什么,孤儿院小组的实验已经圆满成功。
他这算是最后的收尾,还是给甄意这个完美实验品的一份&ldquo奖励&rdquo? 因为甄心的依附就是在记忆里,如果想彻底地让甄心消失,便只有这么一个方法。
其实,他不介意甄心的存在,可他知道甄意介意。
他还记得有天晚上甄意捂着眼睛呜呜地哭泣:&ldquo我知道你无所谓。
可只要有甄心,周围的人,家里的亲戚,都会对我有所顾忌。
全世界,包括我,都时刻提心吊胆,怕她万一会冒出来发疯。
她一直都在那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窥探我们,她随时都会爆炸。
我想要小宝宝,想和你生小宝宝,可有她在,我不敢。
她会伤害我的小宝宝&hellip&hellip&rdquo 而现在,她会忘了他。
言格的眉心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这一瞬间,有一丝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心底最深处席卷到四肢百骸,缓慢而深刻。
可,或许,这样其实会对甄意好。
让甄意幸福,后顾无忧,安安心心。
所以,她忘了他,也不要紧,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陪着她找回渐渐流逝的记忆。
深城二月的天空,那么高,那么深,安静得像亘古的宇宙。
言格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空,像看着自己已知的未来,不带惊惶,不带绝望。
这一次的危机,就交给他一个人。
至于她,由他给她一个最美好的梦境。
他就把它当作一份礼物吧,给甄意的礼物。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钻进言格怀里,嘟着嘴撒娇:&ldquo我们明天不住这儿了好不好?&rdquo &ldquo回K城吗?&rdquo &ldquo反正不住这里,你怎么会订这里的客栈,看上去阴森森的,像上世纪的鬼屋。
&rdquo 言格贴了贴她柔软的脸颊:&ldquo好,听你的。
不住这儿了。
&rdquo &ldquo唔,你真好。
&rdquo她仰起头,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他把她拢进怀里,眸光幽深,一言不发。
渐渐,夜黑了。
&ldquo言格&hellip&hellip&rdquo怀里的人蠕动了一下,喃喃的。
&ldquo怎么了?&rdquo他从渐睡的迷梦中睁开眼睛。
她笑笑,却没了声音。
不记得要说什么了,却似乎,还记得言格。
格意番外(2) 言格坐在粉红褪色的少女床边,弯腰系鞋带时,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
电视屏幕播放着青年商业才俊恭贺新年的祝福MV,有一段是戚勉。
甄意见了,挑着眉毛说:&ldquo哇,这个老板好年轻帅气。
&rdquo 那时,言格没有回话。
她看了会儿电视,又疑惑兮兮道:&ldquo这家的老爷爷一直盯着我傻乎乎地笑,你说,他是不是老年痴呆啊?&rdquo 那时,言格也没有回答。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甄意在客厅里哼着歌儿:&ldquo&hellip&hellip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hellip&hellip&rdquo 周杰伦的《七里香》,高中时她很喜欢这首歌,整天挂在嘴边。
上一次听她唱这支歌,是十年前。
他按捺住缓缓下沉的心,起身叠被子。
卡通图案的被单展开,是一晚缠绵的旖旎气息。
昨天夜里下雨了,一整夜。
工厂废旧的居民楼顶层在电闪雷鸣中像苍茫海上的孤舟。
可她很兴奋,一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咯咯地笑个不停,说打雷闪电好好笑。
今早,天气放晴。
金黄的阳光洒满整间小屋,窗外的天空蓝得像宝石般纯净。
言格叠好被子,目光无意扫过床边一张淡蓝色的小桌子。
上面涂得花花绿绿,是甄意小时候的杰作。
白色的改正液画了一个桃心,心里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ldquo言格 甄意&rdquo 刚才甄意起床看见了,纳闷:&ldquo为什么这里有我们的名字?&rdquo 言格看了一圈。
当年的儿童衣柜还摆在角落。
房间没什么装饰,也没有女孩子应有的玩偶,只有一些廉价的海报和贴纸。
这间小屋其实有他很多青涩而温馨的回忆,可她已经开始遗忘。
外边,她的歌声越来越近:&ldquo&hellip&hellip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hellip&hellip&rdquo 言格走到门边,正巧遇见她进来。
歌声和脚步声戛然而止,她顿住,抬眸看他,黑黑的眼睛珠子安静而清澈,认认真真,在端详什么。
他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跳骤停,以为就是这一刻了。
可&hellip&hellip 下一秒,她嘴角便扬起大大的笑容,蹦上来搂住他,夸张地撞了个满怀:&ldquo你都收拾好啦,早餐我请你去吃粥好不好?&rdquo &ldquo好。
&rdquo他淡淡地应着,一颗心落了下去,稳稳牵起她的手,拉过墙边的小箱子。
甄意欢乐地跟在他身边,出门前不忘回头对坐在沙发上的爷爷招招手:&ldquo老爷爷再见哦。
&rdquo 言格出了门,看一眼门边的苏铭,后者会意地点头。
过会儿,他派人送爷爷回疗养院。
甄意下了楼梯,走几步还回头看看苏铭,小声问言格:&ldquo那是老爷爷的儿子吗?&rdquo &ldquo&hellip&hellip嗯。
&rdquo 她&ldquo哦&rdquo一声,走在昏暗脏乱的楼梯间里,费解极了,不知道言格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
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歪头靠在他肩上,揽住他的手臂。
只要有他在身边,去哪里都没关系。
楼梯转弯,他的手自然地松开,可手指才放开,甄意手一绕,小手重新钻进他手心,牢牢握住。
他稍稍一愣,侧头看,她整个儿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手臂上。
这样的姿势,她在中学时代常做。
言格记忆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他听了她的话,每天早上来接她上学。
那时,他站在破旧的铁门这边,听屋子里她声势浩大地刷牙洗脸,姑妈训叨她猴急。
那是因为她知道言格在等她。
他一点儿不急,安静地站在早晨阳光微醺的楼梯间里,听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哐当当地拉开门,又赶紧合上,生怕姑妈发现门外的少年。
鞋子都没完全穿好,人就笑眯眯地跑出来在他面前立正站好,乐颠颠地一起上学去。
那时是夏天,楼梯间里总是闷热。
甄意跟着他下楼,瞧瞧他不带一丝褶皱的白衬衫长裤,忍不住感叹:&ldquo怎么还穿长袖长裤,多热呀。
还是女生好,穿着裙子真凉快。
&rdquo 言格一言不发。
&ldquo真的。
&rdquo她在他身边扭啊扭,&ldquo穿裙子好凉快,下面可以透风。
&rdquo 言格:&ldquo&hellip&hellip&rdquo 出了楼道,她走到前边去了,言格才看见,或许她上厕所太着急,裙子夹在内裤里了。
小小柔柔的海绵宝宝和软软弹弹的屁股蛋蛋全露在外边。
他微微脸红,沉默着上前一步,轻轻把她的裙子拉下来。
甄意正叽叽喳喳讲她昨晚做的梦,察觉到他的动作,嘴里的话一下子没了。
她怔了怔,扭头直直望他,白净的脸颊上浮起霏霏的红色。
她脸上那隐隐欢喜又害羞讶异的表情,分明在翻译一句话:唔,言格刚才摸我的屁股了。
&ldquo&hellip&hellip&rdquo言格知道她误会了,想解释,望着她湛湛的眼珠,最终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就因为他这一个动作,确定关系后反而不敢擅自对他有身体接触的她欢喜得转身就扑到他跟前,搂住他的手。
从此各种身体接触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他来接她上学,下楼时,她会故意走在他的身后,借着台阶的优势,箍在他脖子上,双脚软嘟嘟的不使力,假装被他背下楼。
这样的旧事,他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言格侧眸过去,她贴在他肩头,抿唇笑着,寻常又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真喜欢她此刻的样子,淘气,调皮,霸道,喜欢得&hellip&hellip有些心疼。
&ldquo过会儿想吃什么粥?&rdquo他柔和地问。
&ldquo要去吃粥吗?&rdquo她纳闷,又快乐道,&ldquo刚好我想吃了。
鲍鱼粥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你熬得好吃。
你熬的粥店里卖的都比不上。
&rdquo &ldquo是吗?&rdquo他心里抽丝般的疼,却在突然间很想让她记住自己笑的样子,所以说这话时,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她因他风清月明的浅笑恍惚失神,蒙蒙道:&ldquo言格,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从来都没看你笑过。
&rdquo 他贴贴她的额头,轻声道:&ldquo那我以后经常对你笑。
&rdquo &ldquo好啊!&rdquo她开心得把他搂得更紧,甜丝丝地小声嘀咕,&ldquo言格,我忽然觉得你好宠我哦,都不知道为什么。
&rdquo 他再度牵了牵唇角,却没说话。
下了楼,言格把她的小箱子装进后备箱。
甄意拉开车门,把驾驶座上的仪容镜拨下来照脸蛋和发型,这一扣,却意外看见镜子边缘的透明卡套里,放着一张黑白色的证件照。
十三岁的甄意冲镜头咧嘴笑着,小小的脸稚嫩、青涩,朝气蓬勃。
时间太久,照片都泛黄了。
上面的女孩却永远定格在那时干净可爱的青葱模样。
&ldquo哪里来的照片啊?&rdquo甄意好奇,手指戳戳小照片上自己白白的脸蛋。
&ldquo学生证上的。
&rdquo言格说。
一次偶然的机会给甄意收拾书包,看到她的学生证,他问:&ldquo你的照片怎么是黑白的?&rdquo 甄意吐吐舌头:&ldquo彩色居然要十块钱,黑白的只要五块,多的五块我就买零食吃啦。
反正姑妈不知道。
哈哈。
好划算。
&rdquo 那张照片拍了好几年后,她终究决定换一张彩色的,于是把黑白的撕下来随手扔在桌上,被他捡起来收好了。
那时,中学生用手机的很少。
现在想想,十二年,他们俩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除了&hellip&hellip 上了车,言格说:&ldquo吃完早饭,我们去照相吧。
&rdquo &ldquo是照大头贴吗?&rdquo她兴奋地问。
&ldquo&hellip&hellip嗯。
&rdquo他起先想到的是相馆。
&ldquo好啊好啊,&rdquo她欢欣雀跃,&ldquo我们还从没照过大头贴呢,哼,你那么别扭,总是不答应。
&rdquo 言格认真开车,不作声。
他从不觉得照片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也不明白她对和他合影这件事的执着和眷恋怎么会那么深刻。
直到八年前分别的那一瞬,他明白了。
其实,大头贴,他们照过一次,他高三她高二的那年暑假。
他不喜欢镜头和狭小的空间,浑身不自在到了排斥的地步。
可他是拗不过她的,表面上淡淡的酷酷的,却还是跟她一起坐在各种夸张五彩的照片背景里,选图片,钻进小小的屋子照相。
进去前,看见机器上展出的照片,各种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时,言格拧了眉毛:&ldquo我们要被贴在这上面吗?&rdquo 甄意瘪嘴:&ldquo我希望,可人家才不会让呢。
&rdquo 言格说:&ldquo我不希望。
&rdquo &ldquo知道啦知道啦。
&rdquo甄意推他进去,摆好造型,对他又搂又抱,一张一张定格,然后流逝,他一直都不太自在,待一会儿就脸红了,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直到甄意要和他亲亲照时,他坚决不肯。
可&hellip&hellip他们俩的较量,从来都是她赢。
照片洗出来,老板笑眯眯地切照片,言格插着兜,十分平静而酷酷地&hellip&hellip脸红着。
只是,那天他们出去商场就遇到他的同学们,去了KTV。
那一小袋大头贴放在她的包包里,从此,再没见过了。
格意番外(3) 上午十点的商场里还很安静,没什么人出来逛街。
言格翻看着厚厚的背景图册,拿笔做记录。
甄意捧着果汁坐在旁边,一边喝一边咕哝:&ldquo诶,那个好看,浅蓝色的,有星星的那个。
&rdquo 言格把编号记下来,一扭头,甄意的果汁已递到他嘴边:&ldquo喏。
&rdquo 他看了看,她喝果汁都不规矩,吸管被咬得瘪瘪又拧巴。
半晌,还是低下头,喝了一口。
选好九张图,两人进了拍照机器。
这次,他出乎意料地主动。
有时搂着她,低头贴近她的面颊;有时弯着身子,让她箍着自己的脖子;有时身站着,让她站在身后扳弯他的身子&hellip&hellip 甄意惊喜万分,脸上满满全是笑意,扬起的嘴角收都收不拢。
最后,他还留给她一个亲亲的吻。
&hellip&hellip 甄意走出去时,开心滋润得像在里面恩爱过一番。
照片洗出来,老板娘把切纸器从柜子上搬过来。
言格无意一转眼,竟看见了八年前的他和甄意。
九张小小的照片整整齐齐地贴在玻璃柜子下。
他有一瞬间恍然如梦,八年前,他们是那个样子,青涩,稚嫩。
时隔八年,照片泛黄了,褪色了,里边的少年和少女亲密而笨拙地贴在一起。
&hellip&hellip 开车回去,甄意坐在副驾驶上开心极了:&ldquo一定是老板娘觉得你长得太帅,所以把我们的照片多印一份当广告了。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照过呢。
&rdquo 她拿着当年的和今天的对比,高兴地发现:&ldquo好巧哦,两份一样的姿势诶,长大了八年。
&rdquo 当然是一样的姿势,因为他一个个全记得,连顺序都没错。
&ldquo言格,那时候你好可爱,难怪我那么喜欢你。
&hellip&hellip唔,现在更英俊了&hellip&hellip嗯,以前好青涩啊&hellip&hellip&rdquo她一手拿着一份,看过来看过去,发现他无论哪个阶段,她都喜欢。
她由衷道:&ldquo言格,等你老了,我也会喜欢你老了的样子。
&rdquo她把照片贴在胸口,转转眼珠,想,&ldquo等你老了,银发斑斑,会是个淡静从容的老人家。
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等你变成老人家了,我还在你身边蹦来蹦去,哈哈。
太好啦。
&rdquo 她乐不可支。
言格心无旁骛地开车,却也不受控制地想了想她老了的样子,一定是孙子孙女口中很酷很辣的奶奶,还像现在这样活泼闹腾,对生活充满好奇和向往,拉着他去做稀奇古怪的尝试。
&ldquo哇,迎春花好漂亮。
&rdquo甄意趴在窗边,被山林里的春景吸引了注意。
正是早春,九溪的深山里下过雨,树林换了新装,全是嫩嫩的绿色,看着清新又心旷神怡。
道路两边的迎春花黄灿灿的,瀑布一样盖满山坡。
明黄,嫩绿,搭配在一起很好看。
言格极浅地弯了一下唇角,和她在一起,他看到了这世上很多无与伦比的美丽。
由于前一晚下过雨,庭院里烟雨朦胧,更像清幽的江南水墨画了。
走在润湿的青石板上,水汽沁上来,甄意小腿有些凉,可好在言格手心熨烫,一点点暖进她心里。
她由他牵着手,走上露台,进到屋子里看。
房间里雅致而干净,她开心地四处瞧,目光最终落在那一道木楼梯上,回身问他: &ldquo这上面不会是你的卧室吧?&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我今晚可不可以睡在上边?&rdquo &ldquo嗯。
&rdquo 她像要到了糖果的孩子,欢喜得立刻小跑上去,木楼梯咚咚咚全是她的脚步声。
上到二楼,推开六扇木门,望着淡雅的房间,她说:&ldquo言格,你的卧室真漂亮。
&rdquo或许&ldquo格调&rdquo&ldquo品味&rdquo更合适? 她像第一次来,左看右看,看到什么都觉得美好;她最喜欢台阶下那一小块草地。
她站在草地上,仰头望天空,很高很蓝,一丝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
&ldquo我好喜欢你这里。
&rdquo她说。
他倚在门边,不言也不语,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快乐的模样。
楼下传来一下两下的敲门声。
甄意回头:&ldquo谁呀?&rdquo &ldquo设计师。
&rdquo他朝她伸手,待她把手交过来,牵着她下楼,斟酌半刻,缓缓说,&ldquo是来给你量身做礼服的。
&rdquo 她&ldquo哦&rdquo了一声,并无异样。
言格的心将要落下,却听甄意疑惑:&ldquo做什么礼服?&rdquo 他顿了一秒,道:&ldquo就像安瑶曾经做过的那些汉风礼服。
&rdquo 她愈发不解:&ldquo安瑶是谁?&rdquo &ldquo哦,抱歉,我忘了你不认识她。
&rdquo言格回头对她微笑,&ldquo也忘了告诉你,我想带你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婚礼,要定做几套礼服。
&rdquo &ldquo这样啊。
&rdquo她轻拧的眉心舒展开,靠进他怀里,小声问,&ldquo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言格,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你答应,好不好?&rdquo 她不记得言婴宁了。
他的心像被细细的针尖刺了一下,表面依旧淡然,弯了弯唇角,说:&ldquo好啊。
我答应。
&rdquo &ldquo真的?&rdquo她高兴极了,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一口。
下楼去到客厅,言家的设计师整齐地站成一排等候在檀木屏风旁。
见了甄意,为首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礼貌微笑:&ldquo少爷,甄小姐。
&rdquo 甄意回礼地点了一下头。
&ldquo先给甄小姐量一下身体。
&rdquo 甄意:&ldquo好啊。
&rdquo 言格也应允地点了一下头。
可&hellip&hellip他的手紧紧握着甄意的,并没松开。
庭院内外安安静静,只有风吹着竹帘清脆的撞击声。
设计师规规矩矩地等待着,甄意也奇怪地看言格,手轻轻挣了挣。
言格回过神来,缓缓松开了她。
其实,心有余悸,不知道哪一刻,再回头,她就会认不出他来了。
设计师给甄意量身体,言格坐在这边泡茶,时不时抬眸,隔着袅袅缓缓的水雾看她。
一室的安静。
庭院外浓郁的雾气也沁涌进来,柏木地板上,微风吹着卷卷的白雾滚动,小楼像是泡在仙境的云雾里。
言格眸光一转,落在她光露的小腿上。
设计师量完了,详细问了她对颜色花纹的喜好后离开。
甄意对言格道:&ldquo她们好认真哦,连手指手腕脖子脚踝,还有额头,都量。
&rdquo &ldquo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才最适合你,最好看。
&rdquo他拿了张薄毯过来,扶她坐下,又把她的脚抬起来,拿毯子裹住。
手指触上去,肌肤上沁凉沁凉的,他不禁敛了眉心,还是初春,山里的温度比较低,不知她会不会着凉。
&ldquo哦。
&rdquo她手指在额头上比画,&ldquo为什么量我的额头,要戴公主一样的东西么?&rdquo 他浅浅地弯了一下唇:&ldquo那叫眉心坠。
&rdquo 她耸耸肩,吐吐舌头:&ldquo难得你搞得懂这些叫什么。
&rdquo 甄意的脚包在毯子里,暖和多了。
雨后的雾气顺着风源源不断地往木屋里吹,木榻木椅仿佛都飘浮在涌动的白雾里。
言格把她抱起来,往楼上走。
他走得稳妥而缓慢,木制的扶梯上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她窝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抿唇直笑。
言格察觉到了她的笑意,问:&ldquo怎么了?&rdquo &ldquo嗯嗯。
&rdquo她笑着摇摇头,过了半晌,软软道,&ldquo言格,你对我真好。
&rdquo 他无法回答。
莫名其妙地,鼻子有些酸。
回到卧室,他把她抱进浴室,让她坐在浴池边,给她拿热水冲脚。
她盯着圆圆的大浴池眨眼睛:&ldquo我们俩都可以在这里游泳了。
&rdquo 他卷着袖子调好水温,揉了揉她的头,说:&ldquo别乱动,我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rdquo 她乖乖地点头。
言格回到卧室,打开行李箱,把今早替她收进去的东西拿出来。
洗面奶,保湿霜,润肤露。
关上箱子,听见浴室里没她的声音了,只有潺潺的水流声。
&ldquo甄意。
&rdquo没人回应。
他把手中的一堆瓶瓶罐罐放到地板上,站起身,心不知为何揪紧,快步走向浴室:&ldquo甄意。
&rdquo 她仍旧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听话地没乱动,坐在浴池边拿花洒冲脚,歪着头在玩水。
他声音轻了一点儿:&ldquo甄意?&rdquo 她踏着脚丫踩水,没有理会他。
他觉得一瞬间眼睛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视线花晃晃的,有些模糊。
&ldquo甄意。
&rdquo &ldquo啊?&rdquo她终于回头,眼神清澈,纳闷又不解,或许是看见他一瞬惊惶的样子,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慌乱的神色,&ldquo你&hellip&hellip在叫我吗?&rdquo 她已经忘了自己,忘了她是甄意。
这次,他没再唤她的名字,走过去关了水龙头,问:&ldquo洗好了吗?&rdquo &ldquo嗯。
&rdquo 他拿了张大毛巾,坐在浴池边,把她的脚捞起来,擦拭干净。
一下一下,很轻地摁压,非常仔细认真。
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等待某个不想面对却又不可阻挡的时刻。
驱邪风铃远远地在叮当作响,天地间安静得只有缓缓的风声。
终于,他抬起头,准备说什么,却见她蹙眉望着他,茫然而无助,嘴唇颤抖,似乎很努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ldquo&hellip&hellip言&hellip&hellip格&hellip&hellip&rdquo她终究说,&ldquo&hellip&hellip言格&hellip&hellip&rdquo 其实,她的记忆早就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了,和他有关的一切,和她自己有关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到了这样颓败的地步,却还死死地记得&ldquo言格&rdquo二字,却还固执地抓着他的名字不肯放手。
还懵懵懂懂地搂住他的胳膊,着急忙慌地往他怀里靠。
还如往昔,本能地认为他这里才是安全的亲密。
言格把她搂进怀里,下颌紧紧抵在她的额头上,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砸下来。
那天晚上搂着她睡觉,她是最安静的一次。
她只是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肯闭眼睛,像是坚守着什么。
&hellip&hellip 第二天早上,甄意发出动静的那一刻,言格就醒来了。
当时的甄意有如惊弓之鸟,惊诧地望着他,像望着陌生人。
&ldquo甄意,我是言格。
&rdquo他想和她说话,可她不听,慌乱地从他床上跳下去,套上衣服,鞋子都不穿就哐哐当当下楼去。
言格立刻穿上衣服去追,可甄意早已不知去向。
他四处看,在屋外找了很久,经过言栩的庭院门口时,意外听到甄意的声音。
她说了一句话,那一瞬间,他的心彻底融化。
&ldquo你们长得真像,一模一样。
&rdquo甄意的声音有些忐忑,疑惑,却很确定: &ldquo但他叫言格,你不是。
&rdquo 格意番外(4) 清晨的九溪言庄,云雾缭绕,微风习习。
溪水叮咚,雪白的玉兰花瓣随风坠下,在晶莹剔透的水流里漂浮。
甄意低着头,茫然而忐忑地走在薄薄如纱的雾气里。
一朵玉兰花瓣从她面前飘过。
她讷讷地随风抬头,望见一树繁花,如玉似雪。
枝丫上开满大朵大朵的花儿,一片叶子也没有,雪白雪白映衬着蓝得滴水的天空。
好美! 她停住脚步,呆呆地仰头望。
言格走在前边,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
就见她仰着小脸,望着美景胜雪的玉兰花树发呆。
起初,她的表情有些怔怔的疑惑,渐渐松缓下来,染上霏霏窃窃的欢喜。
那个表情,言格再熟悉不过。
看到彩虹,看到布谷鸟,看到精致的路灯,看到路边蹦跶的麻雀,看到街角的炮仗花,她都是这样兴奋而惊喜的表情,摆着手推搡他: &ldquo言格快看,好漂亮啊!&rdquo &ldquo言格快看,好可爱呀!&rdquo 此刻,她还是她,任何时候都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即使身处陌生与不安里,本性里却还是那个甄意。
只是这次,她不会在他身边又蹦又跳,喊:&ldquo言格你看呀。
&rdquo 她望着玉兰花树凝望了一会儿,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脑袋缓缓垂下来,小心地斜斜地看他一眼。
他一身白衣,侧身立在木板桥边,身后两三株新绿的流苏树,衬得他身姿颀长清隽。
他那样安然立着,不亲近也不疏远,保持着有度的距离,不带半点儿的压力。
她又默默低下头去了,挪动脚步跟在他身后,走到离他一两米远处,便停下。
等他拔脚,她才跟上。
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四处看。
终究,她跟着他回了庭院。
他走路不带脚步声,而她不知为何,走上露台,分明小心克制,还是把木板踏着吱呀响。
他走在前边,极淡地牵了一下唇角,为她熟悉的喧闹。
进了屋,言格回头问:&ldquo口渴吗?&rdquo 她原本有早起喝水的习惯,今天起来仿佛醉酒一夜情般惊慌失措的逃窜,现在该口渴了。
甄意听言,愣愣的,嗓子干得冒烟,不知道他怎会如此贴心。
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调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她去接时,他习惯性握了握她的手,她一愣,直直看他。
他也察觉到不对,须臾间就把手收回来。
甄意愣愣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垂下眸,捧着玻璃杯喝水,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润进嘴里;或许是山里的泉水,有淡淡的清甜味道。
她一边喝水,一边四处打量,目光落到窗边的茶台前,顿了一下。
他捕捉到她的目光,温淡道:&ldquo想喝茶吗?&rdquo 她咚咚地摇摇头。
&ldquo嗯,空腹喝茶伤身。
&rdquo他眸光清浅,&ldquo而且,你也不喜欢喝茶。
&rdquo 甄意没答,转身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动,窗棱外的海棠枝芽探进屋里,阳光在叶子上跳跃。
她走来走去,目光却总往他身上瞟,时不时偷偷看几眼,又抿着杯沿喝水,抿着抿着,嘴角便抿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是开心的。
他见了,问:&ldquo怎么了?&rdquo 她克制地抿着唇,可本身是忍不住的性子,终究咧嘴笑了,不无开心和不好意思地说:&ldquo你长得真好看。
&rdquo 言格稍稍愣住,十二年前第一次见面,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类似于此。
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有副好皮相是件好事。
倘使他长得歪瓜裂枣,她从他的床上惊起,只怕就一去不回头了。
他为自己这肤浅的想法觉得可笑,眼眸里染上淡淡的笑意,说:&ldquo谢谢。
&rdquo 这一笑,清浅如莲,叫她又呆愣了半晌。
不知为何,他一笑,她的心便怦怦直跳。
她别过眼神去,咬着玻璃杯子,小声问:&ldquo你这么好看,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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