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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寂寥,南中山角灯光冲天,一派忙碌。
各路分队紧急赶往救援,指挥部则开始重新分析。
夜色浑浊,言格立在车边。
昏暗的夜与灯光打在他脸上,给他静默的侧脸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
他很静,没有任何表情。
思绪放空了十几秒。
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只是,脑袋里会不自觉地重复几个画面:她蜷在他的副驾驶上,呜呜地打哈欠,累得歪头睡去,却因有人敲玻璃猛地惊吓醒来;她歪着头探到他面前,肌肤在灯光下透明脆弱,垂下长长的睫毛,凑近他的唇;她单薄的身体被车灯的光切割得虚幻而朦胧,应该很累了,还跳着和他招手挥别。
不该放她走的。
他深深低下头,用力摁住眉心。
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了。
一想,就疼;一疼,就不能呼吸。
&ldquo言医生,我们开个会。
&rdquo陈队过来,还有几位警官和季阳,&ldquo队员在山里发现的碎肉组织是动物的。
&rdquo 言格抬起头,外表仍是淡漠疏远,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不等众人开口,他便直接道:&ldquo嫌犯在安瑶的门诊患者名单里,无病情,却频繁来求诊。
&rdquo 陈队原准备要他听听季阳的意见,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现在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响应速度叫他微微皱眉,道: &ldquo嫌犯的外貌特征家庭背景和我一开始描述的无差别,与肖岩类似,长相清秀,家境富裕,没有稳定工作,和父母同住,有姐姐或妹妹。
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比肖岩还好看,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很少,不善交际。
他可能遇过大型事故,却奇迹般毫发无损,或者,他在感情方面遭遇过重创。
&ldquo他家人有人患过心脏病。
最近他身边有人心脏病发死亡刺激了他。
他有虐待小动物的历史,或许杀害过邻居家的狗,引起过纷争,治安警察会有记录。
另外,要么他从事屠宰业,要么他家有一个牧场,或近年买了牧场。
他最近常出现在医院里找安瑶看病,但他没有病,请认真排查心外科安医生的挂号和诊疗记录。
&rdquo 他不许任何人插嘴地快速说完,见众人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了忍,道:&ldquo请问你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冥想出嫌犯的名字告诉你们吗?&rdquo 陈队微愣,和言格合作很久,第一次见他&ldquo发脾气&rdquo,从来温儒清淡的人,只是蹙着眉声音低沉,就让人莫名压力。
他看一下季阳,后者点头:&ldquo我赞同言医生的观点。
&rdquo 陈队第二次不能犯险,保险起见:&ldquo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少,是怎么回事?&rdquo 言格眼神静默,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季阳:&ldquo妄想是一个循序渐进从轻度到重度缓变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他常年妄想自己有心脏病,会避免各种外出和运动,久而久之,缺乏阳光,缺乏锻炼,避免和朋友交流。
&rdquo &ldquo事故和感情呢?&rdquo &ldquo这是他怀疑自己得病的触发点。
&rdquo &ldquo虐待动物?&rdquo 季阳解释:&ldquo他想找到合适的心脏,会下意识研究各种动物,一开始只是小动物,但小动物的心脏太小,他会转向大型牲畜。
可大型牲畜不像小动物容易获得,他必须有牧场,或者从事屠宰业。
&rdquo 陈队这次心服口服,立刻派人去医院调查,同时加大山林里的搜索力度。
言格冷淡道:&ldquo不要再本末倒置,为找到嫌犯目前的位置,请立刻找到嫌犯家。
&rdquo 有位警官疑惑:&ldquo他会躲在家里?&rdquo &ldquo不会。
但他不一定躲在山里。
&rdquo言格表情冷肃,&ldquo他可能只是开着车出来抛弃废弃物,同时寻觅合适的心脏。
&rdquo 众人哑口无言。
季阳赞同:&ldquo与其盲目地在黑夜的丛林里寻找,不如快速找出嫌疑人,分析他可能待的地方。
&rdquo 工作便如此展开。
不到一个小时,警方锁定了嫌疑人。
言格拿到照片和资料时,再度隐隐地感到不安。
枪口冰凉,甄意听到自己的心跳几近癫狂。
男人没有开枪,朝甄意伸出一把手术刀:&ldquo小护士,帮我把心脏取出来。
&rdquo 甄意惊住。
身后,林涵的呼吸很沉重,喷在她头上,她头皮发麻,枪口抵在她的左胸,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一簇一簇。
细小的手术刀发出淡红色的反光,刺眼。
甄意张着双臂,像护雏的母鸡。
她害怕得神经紧绷起来,扯得耳朵撕裂般地疼,却本能地不肯屈服,她迎着那人笔直而诡异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眸微微敛起,不悦。
手指摸去扳机处。
甄意瞪大眼睛,被恐惧攫住无法呼吸,身后的林涵拼命想要说什么,可他蒙着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调。
甄意听出来了,他在喊&ldquo甄意&rdquo。
她立刻伸出手:&ldquo把刀给我!&rdquo 男人给她,示意她去穿手术服,并遵做严格的消毒模式。
她做完一切,对男人说,能不能换个地方让林涵躺下。
可男人不让她松绑,坚定地摇头,说已给林涵清理消毒,让她立刻把他的心挖出来放进贮存箱里。
甄意想说自己不是医护人员,但只怕这一说,她的利用价值也变成&ldquo心脏&rdquo。
她走到林涵身边,悲伤而绝望地看他,可警察的眼神坚定执着,对她点了一下头。
甄意心里更苦,缓缓作势把刀尖对准他的胸口,她停了一下,惊诧道:&ldquo哎呀!&rdquo 背后抵着的枪口松了,男人凑上前来看,甄意抓住机会,手术刀挥过去,瞬间划开他的脸,鲜血直流。
她扑上去拿刀刺他,可他反应极快,她尚未近身,他已握起枪狠狠砸向她的腹部。
甄意摔倒在地,还不屈服,又是一刀划在他腿上。
她刚要爬起来,他上前踩住她的手,狠踹她肚子。
甄意口吐鲜血,蜷在地上,痛得眼前发黑。
男人一抹脸,盯着手上的血,眼里烧起了火,端起猎枪,拉动保险栓,瞄准甄意。
&ldquo许莫!&rdquo安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制止了他,&ldquo我和你说过,她是我的护士,杀了她,你就别想做手术!&rdquo 许莫收了枪,却难解恨,上前一手揪住甄意的脖颈,把她拖起。
甄意奋力挣扎,却挣不脱。
他把她拖到池边,狠狠把她的头沉进水里。
池水无孔不入,带着动物内脏的血腥味苦涩味,灌进她的口鼻耳朵。
空气!她竭力想呼吸,却眼睁睁看着口中的空气化作泡泡浮出水面。
肺部焦灼烧痛,她需要空气,可每次呼吸,涌进去的却是更多的水! 她拼命挣扎,池子里扑腾作响,水花四溅。
男人全身的力量都摁在她脖子上,她眼睛模糊了,只看得到池底密密麻麻漂浮着红色的心。
窒息的感觉叫她全身扭曲。
她的胸腔要爆炸! 她抓着刀,反手去划他的腿。
这次他敏捷地躲过,甄意立刻浮出水面,跪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口都火辣辣地灼烧着呼吸道。
她双手紧握成拳,屈辱,羞愤,痛苦得想哭。
她努力忍住眼泪,抬头却看见淮如绑在林警官的柜子的背面。
她此刻没心情管她,四处寻觅安瑶的踪影,她一定在白帘子后面。
果然,许莫摁下开关,帘子拉开,对面&hellip&hellip甄意惊愕。
许莫是许茜的孪生弟弟,因为许莫的伯伯无法生育,许莫的爸爸把婴儿时期的许茜送去伯伯家当女儿。
许莫家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酒店式公寓楼里,面积四五百平方米,俯瞰整个繁华市中心。
城市的夜景格外璀璨。
许莫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掩面叹息。
女警官耐心地询问许莫有没有别的去处,平时待在哪儿,他的父母答不上来。
许莫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不像一般男生的房间,没有篮球美女,也没有汽车模型。
倒和言格的房间很像,只有一整面墙壁的书。
举目望去,全是医书。
言格检查他的抽屉,望远镜,口罩,胡子,墨镜。
&mdash&mdash跟踪。
开衣柜,几件普通低档的衣服在高档衣里格外显眼。
&mdash&mdash跟踪。
翻开相册,家族间的照片被剪得稀烂。
&mdash&mdash不和,仇恨,不公。
床头有一个大相框,放着罗马神话里月亮神阿耳忒弥斯和太阳神阿波罗的裸身画。
&mdash&mdash姐弟,情感。
走去书柜旁,拿起几本翻看得最旧的书,讲医疗器械的保养与维护,书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
&mdash&mdash他不仅简单地幻想换心脏,已有非常系统且规范的研究。
言格合上书,走去客厅,道:&ldquo他需要一处非常大且足够隐蔽的地方进行实验。
不止一个操作台和一把刀,他所在的地方能装纳整个手术室,ICU室,能容纳下他所有的手术工具和照护工具。
&rdquo 许莫的父母捂着头:&ldquo我们也想阻止他,可很抱歉,我们是从内地来的,在这里并没有购置其他房产。
虽然有厂房或建筑地,却看管很严,不可能让他胡来。
&rdquo 言格沉默了一会儿,说:&ldquo陈警官,请立刻让信息科工作人员查询医疗系统外,近几年连续购买心脏类药物、手术消毒药、手术器械的个人及公司。
也请卫生部门调查医疗系统内重大器械的置换销毁回收情况。
&rdquo 许莫的父母低着头没动静,可言格捕捉到父亲的手指微僵,母亲的哭声轻了一点。
其他人察觉不到,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微微敛瞳:&ldquo许先生,许太太,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在哪。
&rdquo 肯定的语气,掷地有声。
十几个人的客厅里,顿时落针可闻。
这对父母仍是低头捂着前额,不表态。
甄意望着帘子的对面,呆住。
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是精细复杂的无菌工作室,手术室和ICU病房。
标准化的手术台,无影灯,操作台,一整套精密的医学仪器,上边红色的符号跳动,显示着诸如空气湿度细菌数等等的数据。
玻璃房子外围的另一头是工作室,放着一堆堆动物心脏,正是刚才传送带送过去的。
许莫对心脏有非常高级的等级分类,一部分吃掉,一部分用来解剖做实验,满足他对治疗心脏病的各种需求。
安瑶穿着手术服,立在手术台旁,脚被链子锁着,看不清表情。
甄意这才明白许莫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换心。
他原准备杀她,可安瑶说她是护士,救了她。
身后,许莫再度拿枪推她的后背:&ldquo不要耽误我做手术,马上把捐献者的心脏挖出来。
&rdquo 甄意回头,强忍愤怒:&ldquo他不是捐献者,他是活生生的人!&rdquo 许莫说话时,嘴角会奇怪地抽抽:&ldquo我妈妈说不能杀人。
所以我不杀。
你去,把他的心挖出来。
&rdquo 这什么逻辑? 安瑶做最后的挽留:&ldquo许莫你听我说,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
真的。
你不需要换心脏。
&rdquo &ldquo你们骗我!&rdquo他咆哮起来,一抽一抽地歪着头,斜着眼睛,目光却笔直,&ldquo我的心一直在疼,它要死了。
只有一小时了。
你们不肯救我,就骗我!我不想死,我要心脏!&rdquo 他拿枪抵住甄意:&ldquo把他的心挖出来!我要手术。
&rdquo他不住地颤抖,惊恐万分,&ldquo只有一个小时了,再不手术,我会死。
&rdquo &ldquo啊!&rdquo他惨叫一声,用力抓住左胸口,痛苦得面目扭曲,仿佛他的心正被千刀万剐。
可握枪的右手毫不松开,逼着甄意往林涵面前走。
她的心却安静下来,站在林警官面前,望着他急切而命令的眼神,微微笑,摇了摇头。
这个女孩如此平静地倔强着。
许莫大怒,走到柜子背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皮柜子上,震耳欲聋。
甄意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淮如脚上的链子断开。
许莫示意她过来:&ldquo我可以不用你这个人质,也不要她这个护士。
你们三个里,我要一个心脏!别惹我。
&rdquo 淮如手被束缚着,直哆嗦,望着甄意泪如雨下:&ldquo我不能死,淮生还要我照顾,甄意,你听他的吧。
跟他讲不通的。
&rdquo 甄意想说什么,又听淮如道:&ldquo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平民吗,难道要我们替他去死?&rdquo 甄意闻所未闻,气得想笑。
她听说淮如是搞科研的,甘于清贫,却没想她竟有这种想法。
&ldquo是,他的职责是保护你,但你也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生命!&rdquo 淮如哭喊:&ldquo他是警察,他就不该让平民死。
&rdquo 许莫恐慌道:&ldquo谁是警察?&rdquo 甄意心一沉,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砰!砰! 两声枪响在甄意耳边炸开,林涵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腹处血水如涌泉一样汩汩流出。
林涵极尽痛苦地嘶吼,可声音被胶带捂住,只化成喉咙里沉闷的声响。
甄意扑上去,捂住他的伤口,哭喊:&ldquo把安医生放开,让她来救他!&rdquo 安瑶挣扎:&ldquo许莫,让我先救他!&rdquo 许莫见林涵面色惨白,比所有人更加惊恐:&ldquo快!他要死了。
快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快挖出来!&rdquo 甄意的泪水湿透双眼,拼命想堵住他的伤口,可黏稠熨烫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涌。
指缝中每溢出一点,她的痛苦就增加百倍:&ldquo求求你们救救他,许莫,你救救他!&rdquo &ldquo我叫你动手!&rdquo许莫眼见着他的心脏要死去,托起枪,再度扣动扳机。
&ldquo啊!&rdquo甄意惨叫,腿上被子弹灼烧而过,穿出一个坑,鲜血直流。
她疼得像被火在烧,疼得大哭,可偏偏死不松手,拼命也要捂住林警官的胸口。
&ldquo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rdquo 淮如也大哭:&ldquo甄意你放手。
林警官活不了了。
他要是死了,许莫会把我们俩的心都挖出来的!&rdquo 林涵垂着头,扎在甄意肩膀上,嗓子里模糊地和她说着几个音节,一声,四声,四声,三声&hellip&hellip 甄,意,动,手。
甄意泪如泉涌,呜呜地哭,却只是摇头,她恨死了这种看着他人在她面前死去的无助和绝望。
她不能杀掉林警官,不能看着他去死,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又是一声枪响,另一条腿再度中枪。
&ldquo啊!&rdquo甄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脚像断了,疼得她几乎晕厥,可她的手仍死死捂着林涵的腹部,死都不松。
林涵脸色惨白,低头看她,刚才中枪都没有落泪的男儿,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甄意手上。
淮如泣不成声,跪下来哭求:&ldquo甄意,你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rdquo 甄意的双腿失去知觉,身上全是血腥味,脑袋疼得意识不清,可莫名其妙的想起宋依说她&ldquo保护欲太强&rdquo。
她哪里是保护欲强? 甄意小脸煞白,扭过头看住淮如,剧痛让她说话都气息不稳:&ldquo淮如,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该为谁去死,也没有谁的命就活该比谁轻贱。
&rdquo她痛得生不如死,脸上全是眼泪,&ldquo生命,本来就是无价的,本就该被尊重。
一条命无价,三条命也无价。
无价的东西,能用倍数来衡量吗?一条命就比三条命该死吗?不好意思,我不会用人命来做算术题。
&rdquo 她最终扭头看向许莫,嘴唇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说出的话却带着惊人的血性,一字一句,狠烈强硬: &ldquo杀死我,随便你!让我杀人,想都别想!&rdquo 话说出口,她毅然决然。
心里却涌上大片酸涩留恋的情绪,那个人,他,此刻在做什么&hellip&hellip &ldquo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比谁都珍爱我的生命。
&rdquo她痛极,眼里再度蓄满泪水,&ldquo但,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命,去杀死别人,绝不可能!许莫,让我为了活自己的命,成为杀人凶手,你休想!&rdquo 巨大的观景阳台外,万家灯火。
夜空静谧,悬着一轮白月。
室内璀璨的欧式大吊灯下,许家夫妇静坐如钟。
面对言格的质疑,两人有一瞬没反应。
很快,许妈妈抬起头,悲伤地看住言格:&ldquo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孩子干什么从来不让我们知道。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难过。
可许莫不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rdquo 她的眉梢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扬了一下。
&ldquo你在撒谎,女士。
&rdquo她的反应和神情太小儿科,逃不过言格的眼睛。
&ldquo许莫房门上挂着钥匙,他没有隐私,很信任你们。
他在房里干什么,你们都清楚,你们也一直担心他伤害自己,出意外;刚才进门时,我看了楼道上的清洁值班表,你们家没有公寓管理员打扫,管理员说你家请了外面的钟点工。
我猜并没有。
你们不希望外人接触到你儿子,你知道他很危险;他的床头有一根线,用来摇铃,家里没女佣。
他摇铃是叫你们,以防他任何时候&lsquo突发心绞痛&rsquo,你们能立刻赶去他床前&lsquo救&rsquo他。
家庭照片里出现过很多品种的狗,这些狗去哪里了?和许茜一家的照片被剪毁,为什么?许茜是你们送给哥哥嫂子的女儿,她是许莫的孪生姐姐,关系出现了什么裂痕?你们前年购买的农场和许家的传统业务没有半点关系。
到现在,还要隐瞒?&rdquo 许妈妈脸色苍白,无从反驳,捂住脸哽咽:&ldquo许莫他很听我的话,我教过他不许害人,他很乖,他只是害怕,只是太痛苦。
他不会伤人。
你们这样跑来我家,说他是罪犯,你们没证据。
&rdquo &ldquo不对。
&rdquo言格一眼洞悉她的心理,几近残酷地剖析,&ldquo女士,你知道许莫已经这么做,你只是不想承认。
或者你想,只要警察找不到他绑架的人,就无法定罪。
更或者,你准备好保护他的安全,帮他毁尸灭迹,让警察永远找不到被绑架的人,让他背负嫌疑却不能定罪。
&rdquo &ldquo不是。
&rdquo许妈妈低头哭泣。
而言格一番话说得在场的警察心发凉。
如果这对父母真的决定包庇,很可能等他们采取有效措施时,人质已遇害。
更有甚者,如果许莫在警察找到前把痕迹处理掉,到时即使他们认定他有重大嫌疑,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季阳上前:&ldquo许莫现在劫持了五个人!请你们体谅其他父母的感情。
&rdquo 许家父母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言格没有试图劝他们,他很清楚劝不了。
他可以想象到这座大房子里日常发生的一切: 儿子有某种畸形的情愫,经受了凄惨的心理煎熬。
他心理生了病,父母怕别人笑话他鄙视他,辞去家里的佣人,夫妇俩细心照顾。
儿子成天心痛,医生说没病,不开药也不打针,儿子揪着胸口在卧室地板上打滚,痛得死去活来,脸色惨白,数度晕厥。
世上没人能治好儿子的病,儿子发现吃心补心,要活的。
他们不想儿子痛苦,只要他开心健康。
买回来的活鸡鸭,心太小,不够。
儿子开始杀家里的狗附近的动物,还是不够。
后来要杀牲畜,最后儿子决定一蹴而就,彻底治愈心病。
有人说,孩子们依赖父母的照顾。
可其实,父母也依赖对孩子的付出,如果能永远照顾一个需要父爱母爱不会长大不会离开的孩子,他们会赴汤蹈火。
这样的父母,是劝不回头的。
言格转身,进了许莫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出国学习计划,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两个月前。
说明去年有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好转并持续很久,但两个月前陡然恶化。
外边的人不知所谓,就听里边哗啦啦撕纸的声音。
众人疑惑之际,言格拿了一大张许家资产地图出来,双手一展,平铺在茶几上。
不等许妈妈有任何反应,道:&ldquo许家资产包括码头集运、房地产、水产品工厂三大块,刚才你说不可能在加工厂和房地产里,因为有严密看守。
这句话不对。
看守最严密的应该是码头集运。
你下意识想误导,所以许莫的医疗室就在加工厂或地产里。
&rdquo 众人讶异,谁都不太记得进门后许妈妈呜咽的话了。
而言格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纠错。
许妈妈眼瞳敛了一下。
言格看在眼底,低眸:&ldquo我说对了。
&rdquo手中的笔一画,地图上的五角星去掉三分之一。
&ldquo我质问你购买和许家业务无关的牲畜农场时,你没有紧张。
所以也不是农场。
&rdquo 这下,许家父母紧张了。
这人说话时,随时都在关注他们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 殊不知他们这一紧张,言格更确定,把农场的五角星上打了个叉。
&ldquo水产品加工厂,正值夏季,生产线全线满负荷。
厂内人手全在岗,人流量大,不适合许莫潜伏。
&rdquo笔尖落到地图上,抬眸见许爸爸无力的眼神,言格利落地再次去掉三分之一的五角星。
&ldquo房地产里,住宅用房不可取。
已开始经营的商业用地和工业用地不可用。
&rdquo画掉一大片。
许妈妈闭了闭眼,直觉是在她心上割肉。
很快,图上只剩四个五角星,分属不同的方向:&ldquo四栋废弃的工业烂尾楼。
这里面有两栋楼原本计划用做冷藏品存储中转站。
仓库设计非常符合嫌犯需求。
&rdquo言格画掉地图上方的两个五角星。
密密麻麻的地图上只剩了两个。
一个紧挨农场和南中山,另一个离家很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地图上言格修长的手指上。
言格沉默半晌,观察着许妈妈,缓缓道:&ldquo许莫会去山里打猎,偶尔用不掉的动物内脏也抛去山里。
他需要从农场里获取动物心脏。
所以,他在紧挨农场和山林的这栋楼。
&rdquo 许妈妈双手紧握,皱着眉,闭上眼睛。
言格转而道:&ldquo不对,应该是离家更近的这个。
&rdquo 许妈妈一怔,睁大眼睛。
言格敲一下笔,利落地起身:&ldquo警官可以搜人了!&rdquo 甄意抱着腿,埋头坐在地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
她的心底静得没有任何情绪,空茫得像已经死了。
林警官,真的死了。
就在不久前。
她不肯对他下刀,许莫眼见林警官即将晕厥,失去耐性,将枪口瞄准甄意和淮如。
那瞬间,淮如把刀刺进林警官的胸膛。
还记得那一刻他的眼神,惊愕,不甘,死死盯着淮如。
渐渐,目光落下来,到甄意的脸上。
他深深蹙着眉,想说什么,喉咙里浑浊地发出模糊不清的&ldquo甄意&rdquo两字。
淮如手中的刀一抖,往下一割。
林警官眼里的光便凝滞死寂。
他的心脏被取了出来,温热,鲜红,有种还在跳动的幻觉。
甄意伏在地上呕吐,把苦胆水都吐出来,吐到最后,眼泪疯狂地流泻,却发不出声音。
想起他说:&ldquo我是军队转业的,很佩服你们上过大学,说话头头是道。
我嘴就比较笨。
只会闷头做事。
&rdquo 甄意埋着头,脑子放空,心疼到极致,失去了知觉。
许莫的枪口再度抵到她身上,带着寒意,推她,下命令:&ldquo起来,协助医生给我做手术!&rdquo 甄意没动,像一尊死了的雕塑。
依稀间,听到姐姐在唤她:&ldquo甄意?&rdquo &ldquo嗯?&rdquo她缓缓睁开眼睛。
&ldquo姐姐杀掉他,好不好?&rdquo 她只想哭,半秒后,又听见有人唤:&ldquo甄意。
&rdquo她抬头,是姐姐吗? 循声看去,是安瑶。
她表情平静,却难掩伤痛:&ldquo甄意,你过来。
&rdquo她朝她伸出手,轻声说:&ldquo到我这边来。
&rdquo 甄意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去眼泪,努力想起身,可受伤的双腿疼如刀割,一动,伤势更严重,鲜血再度涌出。
她挣扎着,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最终只能手脚并用地拖着腿,一点一点爬去玻璃房子,安瑶身边。
安瑶跪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涌出来:&ldquo甄意,你别哭。
&rdquo 甄意给她抹眼泪:&ldquo你也别哭。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言栩还在等你。
&rdquo 安瑶点头:&ldquo嗯。
&rdquo又望向许莫,&ldquo我给她清理一下伤口。
&rdquo &ldquo随便你。
&rdquo许莫说着,独自走去准备间。
听声音,他在换衣服,给自己清洗消毒。
甄意不可置信。
这凶残的吃心狂人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安瑶?他不怕她杀了他? &ldquo安医生!&rdquo被重新绑去工作区外的淮如小声唤她,冲她做口型,意思是,等许莫躺上手术台了,让安瑶把他制服或杀掉。
可面对把自己当病人的许莫,安瑶下得去手吗? 很快,许莫一身病人服出来。
没了之前暴戾的气质,皱着眉头,强忍痛苦的样子,捂着胸口对安瑶弯了弯腰:&ldquo拜托医生。
&rdquo 安瑶静默几秒,问:&ldquo为什么让我来?我没有独立主刀过,而且你姐姐许茜被我治死了。
&rdquo 许莫摇头:&ldquo其他医生都有黑历史。
你没有。
许茜不是你治死的,相反,你检查出她的病。
我调查过,你是个优秀的医生,不会杀我。
&rdquo 甄意愣住,没想许莫说出这种话,他真是一个神经病。
安瑶的手握着手术台,在轻轻发抖。
&ldquo麻醉药在哪儿?&rdquo 许莫指了一下操作台,安瑶看了:&ldquo不对。
这只能局部麻醉。
&rdquo &ldquo全身麻醉了,让你欺骗我糊弄我吗?虽然我相信你,但如果你用刀抵住我的喉咙,我需要反抗。
我要确保我的心换掉,健健康康的。
我再也不想吃那些东西,不想换第二次。
&rdquo 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来考量许莫。
安瑶也没话,寂静地消毒准备,戴上手术帽,橡胶手套,让甄意也准备好。
手术台上摆满心脏移植需要的各类药物工具器械。
这一方明亮的四方玻璃屋子里,非常安静。
许莫躺上手术台,无影灯打开。
安瑶看着对面的甄意,渐渐,眼中蓄满泪水,没出声,嘴唇动了几下。
甄意看懂了,她在说:&ldquo抱歉啊甄意,我好想出去,也好想让你出去,可医生不能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rdquo 甄意鼻子发酸,忽然想哭。
她记得安瑶说,她学医时,教授跟她讲: 如果你是厨师,就给饥饿的人食物,即使他饱餐后与你敌对; 如果你是医生,就给生病的人治疗,即使他康复后与你战斗。
隔着无影灯的光,安瑶含着泪,凄凄地笑;甄意也哭了,点点头:我知道,安瑶,你和他不一样。
安瑶抬起手,无影灯下,她漂亮的手指几乎透明,底下没有影子,没有一丁点阴影。
绝对的,完全的,光明! 她准备给他打麻醉,可房间里突然警报器响。
滴~滴~红光闪烁。
许莫一下从手术台上坐起,警惕而痛苦地望向门口。
他跃下来,整个人变得紧张不安,更有手术被打断的深深愤恨。
一落地,他便捂着胸口,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连甄意看着都不免疑惑,他真有心绞痛?许莫强忍着&ldquo剧痛&rdquo,出了玻璃房子,锁上玻璃门,拿起猎枪,冲去门边。
甄意这才看到,门口有个监视器,显示着外边的场景。
是一栋废弃工业厂房的入口,空空荡荡的。
甄意一愣,被许莫打晕后,她被运出了山? 很多警察涌进来,便衣,持械部队,井然有序。
在这群人里,她看到一个寂静而高挑的身影。
卓然不凡,从人群中静默地走过。
隔着一段距离,图像也小,可她的心突然就落泪了。
一直没变过,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一眼认出他。
警察的人马很快包围这栋废弃的工厂旧址。
进入空旷的厂房内,人员散开各路搜索,三层楼高,多条走廊、车间、仓库。
搜遍了,空空的。
到处都是积土灰尘,灰蒙蒙的,没有任何人待过的痕迹,也没有暗道。
仔仔细细搜了三遍,一无所获。
连警犬都嗅不到异常的气味。
大家都困惑了。
言格握着手电筒,立在昏暗的厂房里,蹙眉思索。
之前在许莫家,有几位警察质疑他对许莫父母的微表情观察。
如今,事实似乎证明他错了。
有警官问陈队:&ldquo现在怎么办?&rdquo陈队思虑半晌,转身走:&ldquo回去重新分析。
&rdquo 警察很快撤离。
言格缓步走出厂房,立在夜色中,面前是大片的荒地,远处是城市的灯火与灿烂的星空。
这里和城市隔着遥远的距离,非常安静,只有阴森的厂房和空洞的风声。
没有甄意的身影。
甄意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屏幕,看着警察进入大门,屏幕里静止。
她等着有人来救她们。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没有来,而是纷纷出了大门,离开了。
甄意怔住,望向安瑶,她同样不可置信。
为什么警察搜不到? 又过一会儿,屏幕中出现言格。
背影,黑白色,有些模糊,像老电视机。
他手里握着一束光,立在路灯光线与黑暗厂房的边缘,没有动静。
那个清挺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萧索寂寥。
伫立良久,他拔腿离开,走出屏幕。
甄意的心,分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
警察找不到他们的所在地,言格也放弃了。
很好,其实不希望他来,许莫有枪,他来了也危险。
监视器里的人都走了,许莫却没半分松懈,仍警惕地挨在门边,耳朵贴着听动静。
甄意隐隐察觉不对,猛然醒悟:他们在地下,而地下仓库的入口不在厂房内!可视频里警察离开的步伐不徐不疾,说明他们并没发现蹊跷。
又过很久,世界还是没有动静。
许莫转身走回来,表情难看,被惹怒了。
他沉声道:&ldquo耽误了我的时间,我的心脏不完美了。
&rdquo 安瑶脸一白,说:&ldquo没有。
你的存储装置和设备都是器官移植的标准配置,那颗心还可以用。
&rdquo 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眉心平展下去,道:&ldquo你说得也对。
&rdquo他仿佛自我安慰,盯着放心脏的箱子看了一会儿,没有之前满意但也勉强能接受。
他坐去手术台,低着头,表情纠结伤感,低低地问:&ldquo安医生,这颗心够完美吗?换进去,我的心就不会痛了吗?&rdquo 安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甄意也纠结。
她怕他,怕他手术后心再&ldquo发痛&rdquo,他会绝望,一次次复制今天的行为且变本加厉。
是怎样的境遇让他变成今天这样? 他颓然坐着,弓成一只虾米,他的绝望害怕和无助都是真的。
无影灯下,他侧脸寂寞。
有一滴晶莹的东西砸落下来。
他抹了眼泪,哽咽道:&ldquo我只想找一个好医生救我,可每个医生都拒绝。
说我没病。
没病我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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