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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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爱非其道(1/3)

&ldquo意,我代理宋依的赔偿案,钱该交给谁?&rdquo杨姿趴在甄意办公桌上问。

&ldquo发公告。

如果没亲人,就捐出去。

&rdquo &ldquo好。

&rdquo杨姿说完,小心试探,&ldquo意,你还好吧?&rdquo &ldquo很好啊,&rdquo甄意头也不抬,&ldquo为什么这么问?&rdquo &ldquo老大给你换了好几个案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因为最近,委托人总投诉我。

&rdquo &ldquo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rdquo &ldquo想过,&rdquo甄意抬头,&ldquo他们有病!&rdquo 杨姿轻轻咬唇,不说话了。

这时,助理律师江江敲门,有些胆怯:&ldquo意姐,老大找。

&rdquo 卞谦的办公室一排落地窗,满是阳光。

甄意无心欣赏,坐下后应付性地冲他笑笑。

卞谦年轻有为,样貌英俊,本身不学法律,是心理医生,关系广懂管理,把律师事务所发展得风生水起,已成为不少名校高才生的梦想求职地。

甄意上大学时,他就经常在爷爷家出入,从学校到毕业,任何难事他都替甄意解决,两人好得比兄妹还亲。

事务所里,他总护着她,什么好的案子都给她。

他说话也不绕弯:&ldquo小意,事务所里只有你没向我申请过心理咨询。

&rdquo &ldquo我不需要,&rdquo甄意飞快说,想了想,一副&ldquo你有毛病吧&rdquo的样子看他,&ldquo什么意思?说宋依的死让我心里有阴影了?好笑,她想死就死,和我有半毛钱关系?自杀的人那么多,每个都给我留阴影,我有那么感情丰富吗?&rdquo 卞谦微微敛瞳:&ldquo其实唐裳案后,你就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

&rdquo &ldquo不需要,我很好。

&rdquo &ldquo是吗?&rdquo他依旧温和,&ldquo小意,昨天江江被你说哭了,怎么回事?&rdquo &ldquo没,我只不过表扬她努力,搜集了很多案件信息。

&rdquo &ldquo哦?你的原话好像是:&lsquo江江,我真佩服你,能在一天内搜刮出这么多垃圾来。

&rsquo是这样吧?&rdquo 甄意挪开目光:&ldquo我就这么刻薄,这是我的风格。

&rdquo &ldquo小意,两个星期,你被五个委托人投诉。

&rdquo &ldquo抱歉,我专业素质不够硬。

&rdquo &ldquo我倒不这么认为。

能不能问一下,性骚扰案的朱先生和他女朋友在办公室等你,你进去后见他女朋友坐在他腿上,你说了什么?&rdquo 甄意抿了抿嘴唇:&ldquo说什么,&lsquo又是一个有椅子不坐非要蹭大腿的&rsquo。

不是事实吗?&rdquo &ldquo你不觉得这话里有不好的暗示?&rdquo &ldquo没有。

&rdquo甄意反咬一口,铮铮道,&ldquo他想那么多说明他本身就不是好东西。

他就长了一张性骚扰的脸&hellip&hellip&rdquo &ldquoOK,先不臆测朱先生的好坏,&rdquo卞谦抬手,&ldquo交通肇事逃逸的张先生呢?他起初不肯描述撞车的细节,你是怎么说的?&rdquo 甄意吸着脸颊,不作声。

&ldquo怎么?不好意思说了?&rdquo 甄意低下头,又看向窗外,语速很快:&ldquo我说,&lsquo你现在不开口,等着进监狱后让人给你的下面开口吗?&rsquo咳。

&rdquo 卞谦看她:&ldquo张先生说,你后面还补充了一句。

是什么?&rdquo 甄意瘪嘴,不说。

&ldquo张先生说他当时很震惊,结果你说:&lsquo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鸡鱼菊,呵屋啊花。

&rsquo张先生说你的话给他造成巨大的精神伤害,而且,&rdquo卞谦斟酌了一下,&ldquo他说他绝对不是受。

&rdquo &ldquo精神损失?&rdquo甄意不可思议,&ldquo一个心理素质强大到能肇事逃逸的人,居然被我一句话伤害?另外,他要是进了监狱,绝对万人受加万年受。

&rdquo 卞谦摸着耳朵,叹气:&ldquo还有李区长的儿子,他想上厕所,你竟然叫他&lsquo憋住&rsquo?&rdquo 甄意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ldquo那小子以为给钱就可以,什么事都要律师挡,一问三不答,一分钟三次厕所。

什么态度?&rdquo &ldquo这么说也的确有你的理由,&rdquo卞谦点头,摸着下巴,&ldquo但他说憋不住时,你说了什么?&rdquo 甄意挑了挑眉,丝毫不知错:&ldquo是他先挑衅我的,你是没看到他说&lsquo憋不住&rsquo时欠扁的表情。

&rdquo &ldquo再怎么你也不能说&lsquo憋不住我给你打个结&rsquo啊。

&rdquo 甄意斜着眼看桌子,闷不吭声。

&ldquo他当场被你吓尿了!&rdquo &ldquo哥,你多久没上网了,&lsquo吓尿&rsquo是语气词。

&rdquo &ldquo我知道,可那孩子是真的尿&hellip&hellip&rdquo 甄意暴躁,忍无可忍地跳起来:&ldquo孩子?三次留级,十七岁还上高二的家伙都懂得猥亵女生了,还是孩子?&rdquo 一片安静。

她愣了半晌,缓缓坐回去。

卞谦:&ldquo现在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对了吗?&rdquo 甄意别过头:&ldquo没。

我昨天没睡好,脾气有点急躁。

&rdquo &ldquo小意,我给你一个月的带薪休假,好好调整一下,不想找专业的,至少找个你信赖的人,把心里的事说出来。

&rdquo &ldquo我不需要,我真的很好。

我现在要的是工作。

&rdquo &ldquo唐裳案结束后,我就该给你放假的。

&rdquo卞谦身子前倾,带着些许命令,&ldquo这个休假是强制的。

你不能拒绝。

这一个月,我不会安排任何事情给你。

&rdquo 甄意忍着气,腾地起身走了。

&ldquo不用谢!&rdquo卞谦对她招手,看她赌气离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淡淡青草香,阵阵凉微风,老人疗养院里一派祥和。

甄意坐在活动大厅的落地窗旁,陪病人下棋。

精神病院下面有个老年疗养院。

甄意每天早上带爷爷过来,去医院工作,晚上顺路带他回家。

说来她已经是经过培训的义工。

这是她第六天服务,心里平静又鲜活,像窗外阳光跳跃的草地。

比起施,她是得的那一方。

和可爱的康复期精神病人相处,远离尘嚣恶意,只有最单纯的心,她的心情慢慢好了。

陪病人下完棋,甄意去整理病房,走着走着转错弯,不经意到了一处安静的走廊上。

尽头,阳光洒在窗台,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开得正艳。

微风吹过,一小簇一小簇挤挤攘攘。

甄意忍不住去看窗外的风景,经过一个纱帘翻飞的房间。

房间明亮宽敞,装饰非常温馨,有人睡在宽大柔软的躺椅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白色的线。

白衣的言格立在一旁,拿笔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

这些天甄意第一次看到言格。

她记得要和他保持距离,来之前特意打听过,他大多数时间在研究所,而非在医院。

现在&hellip&hellip甄意一愣,刚才她脑袋放空,走错方向,好像从一个禁止通过的门穿过。

这块地方应该是研究所。

得赶紧在言格没发现之前返回。

可,迟了。

言格抬头,看见了她,镜片后他的眼神很淡,从他这里看,她此刻的表情又傻又呆滞,像不小心闯进人类木屋的小浣熊。

躺椅上的人起来了,和言格对话几句,开门离开。

甄意硬着头皮立在原地,没一会儿,言格也出来,没问她怎么来的,只说:&ldquo义工做得还习惯吗?&rdquo &ldquo嗯,很好。

&rdquo她不知道,他有天去医院那边,经过活动室,看见她穿着义工的护士服,带着病人们跳幼稚的舞蹈,像幼儿园老师。

甄意努力找话题,指指屋里的仪器:&ldquo刚才在干什么?&rdquo &ldquo记录几种精神药物配合使用后的作用。

&rdquo 他没说药名,不然她该晕了:&ldquo算是实验吗?&rdquo &ldquo嗯。

&rdquo 甄意一惊一乍:&ldquo在人身上试验?&rdquo 言格目光落到她脸上:&ldquo奇怪吗?任何给人用的药,最后都会在人身上试验。

&rdquo 甄意缩缩脖子:&ldquo可谁会同意接受实验啊?&rdquo &ldquo志愿者。

&rdquo &ldquo好伟大,为科学献身。

&rdquo甄意心里油然生出崇高的敬意。

&ldquo会给钱的。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一口气没上来。

&ldquo除了药物,其他非药物的疗法也会找人实验吗?&rdquo &ldquo是这样。

&rdquo &ldquo那我也想当志愿者。

&rdquo甄意自告奋勇。

&ldquo是想看医生,但不想给钱吧。

&rdquo言格不客气地戳穿。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嘿嘿笑,提议,&ldquo大不了以后你打官司,我不收你钱好了。

&rdquo &ldquo暂时没有杀人的计划。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好冷。

&ldquo打离婚官司&hellip&hellip&rdquo &ldquo暂时没有结婚的计划。

&rdquo 安瑶呢?甄意疑惑,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不想探寻。

言格拿着文件夹,走在前边:&ldquo如果你想试的话,推荐你休克疗法。

&rdquo &ldquo电击疗法吗?&rdquo甄意拧眉,不满意地瘪嘴,&ldquo言格你想虐待我?&rdquo 他似乎弯了一下唇角,没答。

甄意细细一想,觉得自己或许有偏见,又说:&ldquo是不是我说错了,这种疗法很好?&rdquo &ldquo不好。

&rdquo &ldquo可好像很多医生在用。

&rdquo &ldquo病人会非常痛苦。

&rdquo他说,&ldquo你不能当病人没有感觉。

&rdquo 甄意心头微微一颤,有些感动,有些温暖。

&ldquo还有什么非药物疗法呢?&rdquo &ldquo有很多已成体系的物理疗法、心理疗法,暗示、脱敏&hellip&hellip另外,虽然适用范围有限,但催眠疗法很不错。

&rdquo 她想起那次在商场他对她小小的催眠:&ldquo那个要学很久吧。

&rdquo &ldquo嗯。

&rdquo他已走到他的专用休息室,把门推开一条缝,又回头,&ldquo甄意,你需要和谁说说话吗?&rdquo他眼眸澄澈,嗓音清和,&ldquo你可以把我当朋友,医生,随你。

&rdquo 甄意的心稍稍一绊,他都知道。

朋友&hellip&hellip吗? 她微微一笑:&ldquo医生模式吧。

&rdquo 甄意靠在宽松柔软的睡椅里,神思朦胧。

落地窗开了,纱帘轻飞,外面是绵延的草地。

樱花开到尾声,风一吹,花瓣轻盈坠落,洒满台阶和地板,落到她的脚边。

&ldquo这一刻的感觉是什么?&rdquo言格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陪她望着窗外的蓝天。

&ldquo很放松。

&rdquo她闭了闭眼,又睁开。

&ldquo是哪一种放松?&rdquo &ldquo像,累惨了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

&rdquo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ldquo身体累吗?&rdquo &ldquo不,心里很累,累得&hellip&hellip累得想哭。

&rdquo她极力稳住声音。

言格侧头看她,她看着天上的白云,表情凝滞。

他轻声问:&ldquo有什么事让你无法释怀吗?&rdquo 是什么事呢?好像是遥远的小学时代。

火灾后,妈妈虽然重伤,但幸存,躺在病床上。

那天小小的甄意可以下地行走了。

她坐在病床边,有些害怕地看着妈妈,她的腿断了一截,很可怕。

妈妈嘶哑着说:&ldquo小意乖,看看医院门口有没有卖荔枝的,妈妈想吃荔枝。

&rdquo &ldquo哦。

&rdquo她从凳子上滑下来,左手挂着石膏,笨笨地走到窗边,踮着脚往外望。

深城的街道绿树成荫,那么漂亮。

啊,她看见卖水果的了。

&ldquo有哩!&rdquo唔,她也想吃。

&ldquo去给妈妈买一点儿来。

&rdquo &ldquo哦。

&rdquo她拿了钱,下楼去买荔枝。

一小袋,水嫩嫩的。

她拎着袋子,一边走一边抠痒。

左手的石膏好痒啊,挠挠,再挠挠。

她想先吃一个,可一只手剥不了,快点跑回去找妈妈。

突如其来,四周有人尖叫,什么东西从楼上飞下来,砰的一声,沉闷无比。

她低头一看,妈妈的眼珠摔出来了。

下一秒,附近的大人冲过来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开。

还是先走好啊,留下的往往最痛苦。

言格问:&ldquo觉得妈妈的死和你有关吗?&rdquo &ldquo我不听话,也不可爱,妈妈不喜欢我。

不然,她应该舍不得跳楼。

&rdquo &ldquo不是,甄意。

&rdquo他说,&ldquo人在孩童时期,想问题以自我为中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为发生的事情必须有解释,一旦解释不了,就是自己造成的。

可事情其实不是这样。

&rdquo 那个经历无疑给甄意留下了不好的暗示:只要不幸发生,便往自己身上拉责任。

&ldquo不是吗?可这次&hellip&hellip&rdquo甄意艰难开口,可酸涩苦痛的情绪堵住嗓子里,让她窒息。

她深深蹙眉,一闭眼:&ldquo如果我没拆穿,宋依她或许不会自杀!&rdquo 言格无声望着远方,直到身边的人呼吸又恢复平稳,才道:&ldquo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你尽力做到最好,就足够。

至于结果,不要去责怪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甄意,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rdquo他的声音那样柔和,对他的咨询者。

她听了他的话,眉心慢慢展开,隐约平息了一些。

渐渐,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樱花树发呆。

她疲惫道:&ldquo不知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但我真的尽力。

只有我知道一路走来受到多少威胁阻碍,看到多少阴暗。

我总告诉自己,这是我的职业,至少我能和那股势力对抗。

即使不做警察,我也要做一个好律师。

一直以来我都这么想,但这次我为真正的凶手辩护,想替她脱罪。

现在回想,觉得茫然,好像有什么被颠覆。

同情她,想救她,又无法无视她是凶手的事实。

&rdquo 言格听完,问:&ldquo你一直都这样介意凶手是谁吗?&rdquo &ldquo原本警察出身,职业病吧。

&rdquo &ldquo可你现在的职业是律师。

&rdquo 她歪头看他。

他眼神清澈,像黑曜石,她复而望天:&ldquo是。

我是矛盾体,想拼命维护我的委托人,但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不是凶手。

&rdquo 他道:&ldquo甄意,你这样做律师,以后会很痛苦。

&rdquo 甄意微微一愣,他在关心她,此刻,他是医生,还是朋友? &ldquo如果是你呢,如果你的委托人有罪,你不会有心理负担吗?&rdquo &ldquo不会。

&rdquo &ldquo那是你性格使然。

&rdquo她瘪嘴。

&ldquo这和性格无关,甄意。

&rdquo他放缓语速,侧头看她,&ldquo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誓死捍卫你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力。

&rdquo 甄意心一震:&ldquo伏尔泰?&rdquo 早些年,言格就喜欢哲学了。

甄意爱屋及乌,跟着他泡图书馆,马马虎虎记住了几句。

&ldquo记性不错。

&rdquo他唇角一动,却不是笑容,&ldquo如果你愿意,记住一句话,&lsquo约束律师这个职业的,不是律师的道德,而是制度。

&rsquo你或许会轻松些。

&rdquo 甄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心口像被什么柔柔的东西撞了一下,温暖又安宁。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能力,短短几句话就说进她心里。

润物无声的理解,这种事,这种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

只是,好可惜。

为什么后来没有在一起?为什么就松开他的手了? 甄意心口发酸,泪雾弥漫上眼睛。

她不动声色地轻吸一口气,再度闭眼。

这次,真的有些困了。

言格见她良久不说话,回头一看,此时,她已睡颜宁静,呼吸浅浅。

从没见过她这样安静的样子,他低眸,长时间静静地凝望她。

多年不见,她的容颜没怎么改变,眉毛弯弯,睫毛长长,皮肤很白,像透明的瓷,从不会脸红。

脖子上肌肤细腻如玉,莫名给人一种温凉的触感。

风从窗外飞进来,清凉又温暖。

地板上撒满了细小的花瓣,几步之外是蓝天,风在树梢,鸟在叫&hellip&hellip 迷蒙中,甄意感觉有谁给她盖了一条薄毯。

她知道是言格。

言格,记忆里那个话少却很会倾听的男孩子。

这些年,越长大越发现周围的人只沉醉于吐露自身,却不倾听别人的讲述;越长大越发现社会推崇演讲与口才,却不知倾听为何物;越长大越发现,他的难得。

不像甄意遇到的很多人,说起自己的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听别人讲述,三心二意恹恹欲睡。

是不像。

窗外传来遥远的风声,蒙眬中,她神思飘回中学时代,他们在一起后的一天下午。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围在他身边的叽叽喳喳,他从没听过。

其实不是&hellip&hellip 是夏天,蓝天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前所未有的大,空气闷热。

体育课,言格独自在操场角落练习现代箭术,甄意不感兴趣,坐在地上揪草。

一开始,她对他手中精致又高级的弓很稀奇,闹着说想学。

他教她识瞄准器、箭座、弓震吸收器、中央安定器,一一解释作用。

他安静地解释,她活泼地打断。

言格始终有耐心,告诉她如何瞄准,如何放箭。

可他并没有像电视里那样从背后抱住教她。

连她手臂不直,他也只是拿支箭把她的手抬起来。

数次脱靶还换不来他的手把手示范,甄意彻底失去兴趣。

她做事向来三心二意;而他并非自己喜欢就希望全世界都接受并喜欢的性格,不强求。

那天,他照例安静而认真地调弓射箭,她却因为郁闷的遭遇一直坐在草地上嘀咕。

说她前天晚上在楼道里摔了一跤,害她世界级的美腿留下价值百万的伤疤,以后不能做腿模;又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小孩子整天打闹砸坏楼道的灯,父母也不赔偿,对公共安全不负责;还说政府要旧城区改造,害他们那块治安渐差&hellip&hellip 风在树梢飘,树叶唰唰的,偶尔落下来掉在她头上。

她坐在阳光斑驳的草地,愤愤地控诉了一节课。

他不知听也没听,身姿挺拔地练习,专心致志地瞄准红心,射击。

没回应,也没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放学后,他难得提出送她回家,一直到她家楼下。

那是旧工厂里很灰很丑的一栋楼,她住在最高的五层。

平常中午不回家,说楼上热得像蒸笼,热气密集让人无法呼吸。

走到楼前,她抬头望他,脸蛋红扑扑的:&ldquo楼道很脏,不用送我上去了。

&rdquo 言格说:&ldquo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rdquo 这样的话,甄意从来不会生气。

&ldquo那再见!&rdquo她笑容大大的,冲他招招手,一溜烟跑进楼道不见了。

她像百米冲刺,一口气跑上五楼,衣服汗湿贴在身上也不顾。

冲进屋,书包都不扔就跑到窗边往外张望。

如果能看到言格挺拔安静的背影,在落日余晖的林荫小道上缓缓远去,她会开心得像吃了冰激凌。

可院子里空空荡荡的,霞光在晃荡,却没有他的影子。

怎么会?她急了。

五层楼她用时不过十五秒,跑得心脏都快衰竭。

她不甘心,神经质地冲出门去。

姑姑和表姐一脸狐疑地看她来去如风。

老式的楼梯间里,扶手锈迹斑斑,台阶垃圾遍布。

窗口很小,太阳还没下山,楼梯间就开始昏暗。

往楼下望,只见一条条黑黢黢的扶手,某层楼一个微白的影子。

甄意一愣,蹑手蹑脚走下去。

一点一点,她弯过楼梯,就看见,言格踩在住户的煤球堆上,仰着头,够着手换灯泡。

他身子修长,舒展得像一支箭,白衬衫背后有点汗湿。

楼道很黑,墙上灰扑扑的,全是油烟和涂鸦,只有窗口微弱的霞光穿透他细碎的短发。

他仰着头,双手拧灯泡,天花板很脏,灰尘簌簌地坠。

突然,他飞快低头,有飞屑掉进眼睛里了。

条件反射去揉,却只是拿手背抵住了鼻梁。

手指已经脏了。

他闭着眼睛,静止一秒后,用力摇摇头,不动了。

甄意立在十几级的楼梯上,屏着呼吸。

昏暗中有哪家炒菜时油锅吱吱的吵闹,空气里弥漫着酸豆角炒肉的香味。

终于,言格再度抬头,拧了一下。

一刹那,乳白色的灯光从他手中倾泻而下,白纱般将他笼罩进虚幻的梦境里。

手一松,圆锥形的灯光发散开去,柔软地铺满整个楼道。

甄意听见,她的胸膛,心怦怦跳动的声音。

言格一跃,从高高的煤堆上跳下来,一抬头见甄意立在楼梯上,一脸感动地看着他,眼神里写着要以身相许。

灯光从他头顶落下,衬得他的脸格外白皙,眼眸也格外清黑,脸色格外的&hellip&hellip尴尬。

&ldquo你听到我说话啦?&rdquo她欣喜道。

&ldquo我又不是聋子。

&rdquo他别扭着头,&ldquo你嘀嘀咕咕了一节课。

&rdquo &ldquo啊,我好啰唆。

&rdquo甄意吐吐舌头。

&ldquo嗯,说话毫无逻辑,抓不住重点。

&rdquo练习射箭时,他就纳闷了: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能滔滔不绝说出一篇演讲来? 不过,除了觉得&ldquo世界级的美腿&rdquo有待商榷,他还是瞬间抓住了她的意思, &ldquo给你概括一下:有人砸坏了楼梯间的灯,没人维修,你在黑暗中摔倒了。

&rdquo 一句话概括她一下午的嘀咕。

甄意:&ldquo&hellip&hellip还,真是。

&rdquo不管怎样,她开心死了,几步从楼梯上蹦下去,踩在最后一级,缩短和他的身高差,轻轻一踮脚,双臂缠住他的脖子:&ldquo言格,你对我真好,我喜欢死你了。

&rdquo 她小狗一样在他脖子上蹭。

言格浑身不舒服,寒毛都要竖起来,要是平时他早把她揪起来甩开,可偏偏手上全是灰,脏死了,他骨子里无法这样不礼貌地碰人。

不舒服不舒服!可他也不能后退躲避,不能把她从台阶上拉下来。

他见识过她超凡的黏人能力,她绝对会死不松手,双脚悬空,吊死鬼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甩都甩不掉。

他无奈地在心底叹气,默默决定,等她一松手,就发挥自己的速度优势,立刻跑。

哎,他真是服了她了。

甄意醒来时,身上盖着毯子,纱帘在飞,风里有花香。

言格已经不在。

她叠好毯子,不到处乱跑,乖乖顺原路回去。

才回到精神病院,就见小柯对她招手:&ldquo甄小姐,帮个忙。

&rdquo 小柯负责给精神病人做体检。

其他人都体检完,剩下棘手的美美。

甄意对美美印象深刻,那个说要和&ldquo小柯医生睡觉&rdquo的漂亮女人。

小柯刚检查,美美就配合地解开上衣,抓着小柯的手往自己胸上摸。

小柯吓得赶紧跑出来,其他病人都好奇地凑在门边张望。

有个自认为自己是动物园长的病人提问:&ldquo美美,你要人帮你挤奶吗?&rdquo 另一个病人很配合地搬出&ldquo挤奶机器&rdquo,在空气中接上电源,启动按钮。

其他人盯着他手中虚拟的&ldquo挤奶机&rdquo看得全神贯注,还时不时讨论机械技术。

甄意:&ldquo&hellip&hellip&rdquo 美美跑出来拉小柯:&ldquo小柯医生快来给我检查,我心口疼哩,疼死了。

&rdquo 或许她以前古装片看多了,架势像百花楼的姑娘。

白胳膊粉香肩,七手八脚往小柯身上绕,小柯哪里见得了这个,耳朵根儿烧成了透明的红色。

甄意帮忙把美美从小柯身上解下来,送回检查室。

甄意和几个护士帮忙按手脚,小柯红着脸重新检查,可他稍微一碰,美美就挺着胸乱扭,&ldquo啊啊&rdquo地哼哼吟吟。

小柯羞得脖子红了,甩手冲出门,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去。

检查搞不成了。

护士把病人们牵回去。

甄意看见有个女病人恶狠狠地瞪着美美,看到甄意,又凶巴巴瞪她,好像全世界和她有仇。

小柯解释:&ldquo那是栀子,被害妄想症,看谁都以为要抢她的东西。

&rdquo 甄意好奇,刚要问,小柯的对讲机响起来:&ldquoB3区出现骚乱,B3区出现骚乱,A区放风取消,B2、B1区关闭,医护者&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么了?&rdquo &ldquo一定是那个姚锋惹事了。

&rdquo小柯往B区赶。

杨姿的第一个刑事案委托人姚锋?也是个给新闻界打鸡血的人物,只可惜撞上林子翼的两个案子,关注度没那么高。

要放在平时,他会震惊全国: K大博士,性格孤僻,与同学发生口角,上课时带着刀和硫酸去泄愤,四人死亡,三人重伤,另有人不同程度的轻伤。

定罪很容易,判刑却很难,他疑似有精神病。

甄意奇怪,精神病犯人有专门的收容所啊。

忽又想起杨姿曾向她打听,问她有没有办法提前得知姚锋的精神鉴定结果。

他是被送来做鉴定的。

甄意跟着小柯飞跑,可半路看见那天在小桥上遇到的病人,一身白衣立在走廊边,眼睛明亮,冲她微笑着。

甄意不自觉停住脚步,鬼使神差地问:&ldquo你怎么站在这儿,没有护士照顾你?&rdquo她记得护士说他病情很重。

&ldquo我很好,不需要照顾。

&rdquo他笑了,很灿烂,声音也清醇,说,&ldquo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rdquo 甄意望一眼小柯消失的方向,有些犹豫。

她不知她此刻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像游乐园因贪恋万花筒而和父母走丢的小孩儿,他微微笑了:&ldquo不会很长。

&rdquo 他不等她回答,开始讲述&mdash&mdash &hellip&hellip在南方一座城市,有一个女孩,她喜欢比她高一年级的男生。

有一天晚上,他们一起回家,男孩安静地走路,女孩像小鸟儿一样围着他转,叽叽喳喳地说话,乐呵呵的&hellip&hellip 甄意吃惊。

他继续&mdash&mdash &hellip&hellip那个夏夜,星光很好,道路两旁树枝茂密,遮住乳白的路灯光,一路上光影斑驳,半明半暗。

女孩忽然抬头,望见灿烂的星空,她拉住男孩,声音快乐得像铃铛,说:&ldquo我请你看星星啊!&rdquo 她跑去宽宽的马路中央,一下子躺在地上。

男孩说:&ldquo有车过来,会把你压瘪。

&rdquo 可她不起来,躺在马路上舒服地伸伸腰,慵懒得像一只猫:&ldquo这条路很少有车经过,城市里有这样安静的路,不是很难得吗?你快躺下看星星啊,从我这里看,夜空真的好美。

&rdquo 她望着天空微笑。

男孩没有仰望星空,他立得笔直,俯视脚边的女孩。

他相信她的话。

因为那一刻,她的笑脸真的好美,她黑湛湛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中的繁星,一闪一闪,美好得不可方物。

他从来不会做这样疯狂的事,可鬼使神差般,他躺在了城市的马路中央,她的身边。

路面残留有白天太阳照过的余温,还有淡淡的柏油味,一点点透过衬衫,渗入肌肤。

温热,但有夜里的清风。

躺在路中央的感觉如此新鲜,安逸宁静的感觉如此强烈, 他望着天,视野边缘是静谧的绿树,中央一大片墨蓝色的天,像柔软的天鹅绒,繁星璀璨如细碎的钻石,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无法呼吸。

他心里安静得没了一丝声音。

忽然,身旁的女孩一翻身,趴在他身上。

黑夜里,她的脸清丽白皙,眼睛深邃而深情,对男孩说了十个字。

&hellip&hellip 故事讲到这儿,病人微笑,温柔地问:&ldquo亲爱的姑娘,你知道那女孩说了哪十个字吗?&rdquo 甄意不知不觉中呼吸加快,一动不动盯着他,有些害怕,不可置信。

她想逃,可动不了。

这时,小柯跑回来了:&ldquo甄小姐,你怎么在这儿?&rdquo他看见厉佑,脸色骤变,对甄意道,&ldquo你先去吧,我把这个病人送走。

&rdquo甄意仿佛被救,立刻转身跑了。

赶到B3区,那里看似很乱,却井然有序,精神病人没剩几个了,正在疏散。

姚锋抡着椅子砸人,几个工作人员和便衣都不好靠近,他情绪激动,表情扭曲,可怕极了。

便衣喊话:&ldquo姚锋,你逃不掉的,不管你怎么抵抗,我们都会把你抓起来。

&rdquo 姚锋没听警察的话,眼睛睁得像铜铃,神经质地喃喃自语:&ldquo鬼,鬼,你们都是鬼。

你的长舌头,你,&rdquo他手指哆嗦,一个个地指,&ldquo你的爪子,你们都是魔鬼,不要抓我。

不要抓我!啊!&rdquo他再度失控,抓着椅子疯狂地乱抡。

有个警察怒了,冲姚锋呵斥:&ldquo医生已经诊断你没有病,不要装了!杀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想通过装精神病脱罪,门都没有!&rdquo 甄意顿觉闻所未闻,他居然装疯?可他现在这样子,看着真像有病的疯子。

她四处寻觅,很快望见言格的身影,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淡漠地围观。

或许在专业人士眼里,此刻姚锋的表演只是徒劳的挣扎。

但,既然能活,谁又想死呢? 姚锋继续自言自语,表情越发惊悚:&ldquo你们是地狱派来的魔鬼,我要消灭你们。

&rdquo 警察忍无可忍,拿起电话:&ldquo姚锋诊断结果为精神正常,所有言行全是装疯,他不配合抓捕,第一精神病院请求支援。

妈的,亏他连呕吐物和垃圾都吃得下去。

把我们全骗了!&rdquo 他怒气冲冲,声音很大。

姚锋听了,像落水的人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烈地指着言格,狂喊:&ldquo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我真的有神经病,是医生医术不精!是他草菅人命,我真的疯了,我真的有病。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这下,连甄意都知道,他真的没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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