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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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伤无所依(3/3)

吗？&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宋依闭闭眼，咬唇。

即使不回答，她也知道，谎言被拆穿了。

司瑰低头，要做笔记；甄意思绪一闪，立刻制止：&ldquo司警官刚才说，测谎是重复刚才宋小姐在审讯室内的问题。

如果宋小姐是嫌疑人，把证据拿出来！&rdquo 她盯着宋依。

后者明白了，她还不是嫌疑人，可警方想从她的测谎中判定。

她反应更激烈：&ldquo你们骗我，我不测了。

怀疑我就把我抓起来啊。

&rdquo说着竟发力扯身上的设备和电线。

甄意：&ldquo&hellip&hellip&rdquo 演得过头了&hellip&hellip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继续，不能和警察闹太僵&hellip&hellip 测谎被打断。

言格看过来，薄镜片后，眼眸很淡：&ldquo你是这么说的？&rdquo 司瑰紧张又尴尬，像做错事的学生：&ldquo对不起，言老师，我可能口误了。

&rdquo 可甄意知道，是套话，绝不是口误。

其实，这时提出抗议，她也没把握。

如果警方强制，她们耗不过；可她认为言格骨子里的骄傲不会允许。

言格低下眼帘，在思索。

测谎的事，暂时只有屋子里的四个人知道。

最终，他对宋依说：&ldquo刚才那两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不做记录。

&rdquo看司瑰一眼，后者立刻点头，表示遵守。

&ldquo和这两个问题有关的衍生，我都不会问了。

这样可以了吗？&rdquo 宋依也知道没有选择，但至少争取了部分好处，她放松了些：&ldquo好，谢谢。

&rdquo &ldquo你叫宋依？&rdquo &ldquo是。

&rdquo 第二轮，言格重复问了刚才所有的问题，除了最后两个。

只是，这次他调整了无关问题和相关问题的顺序。

和之前一样，皮肤电、呼吸、血压、脉搏等图谱都没有异样，没有明显的生理变化。

可甄意并不轻松。

她猜得到，言格用逻辑套出一些事后，打乱问题顺序再次确认，同时他在慢慢思索，策划下一轮的问题。

甄意疑惑，不问是否醉酒意识清醒，不问是否看清了嫌疑人，还能问什么？ 很快，言格让她大开眼界。

第三轮开始。

&ldquo你认识死者？&rdquo &ldquo是。

&rdquo回答很快。

&ldquo你熟悉死者？&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你喜欢上网？&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在死者生前，你出庭给他的对立面作证？&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那晚，你在会所里见到了他？&rdquo &ldquo是。

&rdquo缓慢。

&ldquo你在吧台见到了他？&rdquo &ldquo不是。

&rdquo快速。

&ldquo你在舞池见到了他？&rdquo &ldquo是。

&rdquo缓慢。

&ldquo他很高？&rdquo &ldquo不是。

&rdquo &ldquo你们面对面跳舞了？&rdquo &ldquo是。

&rdquo缓慢。

&ldquo你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他的不良新闻？&rdquo &ldquo是。

&rdquo快速。

&ldquo你在庭审现场，见过他一面？&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你通常对见过一面的人，会有印象？&rdquo &ldquo不是。

&rdquo &ldquo即使你不认识林子翼，但你在网上见过他的照片？&rdquo &ldquo是。

&rdquo缓慢。

&ldquo所以，不管你是否印象深刻，你在舞池看到他的时候，知道他是林子翼？&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

&rdquo &ldquo他死后你关注了网上的信息？&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

&rdquo很慢。

&ldquo你评论了？&rdquo &ldquo不是。

&rdquo很快。

&ldquo你点蜡烛了？&rdquo &ldquo&hellip&hellip没有。

&rdquo &ldquo你撒花了？&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

&rdquo皱眉，缓慢。

&ldquo鉴于他以往的行径，你觉得他死不足惜？&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

&rdquo图谱仪没有异常，她说了实话。

甄意也反感林子翼，面对他的死，她也很漠然，可现在听到宋依这么明确的回答，还是觉得有道德包袱。

&ldquo即使他死得很惨，你也不觉得同情？&rdquo &ldquo是。

&rdquo 甄意思索，言格是在探索宋依不愿作证揪出嫌疑人的原因？ &ldquo他死了，你没什么感觉？&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

&rdquo轻轻握拳，缓缓回答。

屏幕上，皮肤电显示出现异常，线条高高跃起。

宋依看不到屏幕，但也从甄意诧异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ldquo他死了，你很悲伤？&rdquo &ldquo不是。

&rdquo &ldquo他死了，你很开心？&rdquo &ldquo不是。

&rdquo皮肤电曲线大幅度上升。

&ldquo你恨他？&rdquo &ldquo不是。

&rdquo摇头，呼吸脉搏各条曲线上升。

&ldquo你认为林子翼真的和朋友轮奸了唐裳？&rdquo &ldquo是。

&rdquo迅速回答，图谱正常。

&ldquo他伤害过你？&rdquo &ldquo不是。

&rdquo迅速回答，图谱正常。

&ldquo你杀了他？&rdquo &ldquo不是。

&rdquo &ldquo你其实很感激杀死他的人，如果能帮助凶手，你会很愿意？&rdquo &ldquo不是。

&rdquo咬牙，皮肤电异常。

甄意盯着瞬息万变的屏幕，精神高度集中。

言格淡淡的，直视宋依的眼睛几秒，迅速编制最后一节测试题： &ldquo你觉得这次的凶手应该被处罚？&rdquo &ldquo是。

&rdquo坐直，呼吸线异常。

&ldquo如果是你，你会放了凶手？&rdquo &ldquo不是。

&rdquo怒目，皮肤电异常。

&ldquo在死者被杀之前，你知道他会死？&rdquo &ldquo不是！&rdquo她愤怒地盯着言格，曲线全部上升。

&ldquo你其实认识凶手？&rdquo性质直接由不配合作证变成隐瞒包庇？甄意愣住。

宋依脸色发白，紧紧抿唇，没回答，可图谱线一条条激增。

她突然不管了，动手拆胸部腹部的呼吸传感器。

气氛紧张。

死一般寂静的室内，只有搭扣碰撞的噼啪声。

&ldquo最后一个问题，&rdquo言格仿佛没看见她的抵触，平静道，&ldquo你有被强奸或轮奸的经历？&rdquo &ldquo浑蛋！&rdquo宋依尖叫，脸色血红从椅子上跳起，血压套和传感器都掉了，可指尖的电极还在，图谱仪上有条线疯狂乱窜。

甄意很安静，盯着激愤之下脸部扭曲的宋依：这个案子里，她不只是目击证人！ 不熟悉死者就没有杀人动机？不，有种动机叫报复社会。

现在，她是嫌疑人了！ 宋依见甄意不说话，眼珠要爆出，怒吼：&ldquo甄意你浑蛋！你是我的律师，就这么让这浑蛋攻击我污蔑我？你不是很厉害吗？是假的！都是因为你没用，唐裳才会死。

现在你还要害死我！你想做名律师，你的本事在哪里？&rdquo 司瑰见她失控，把她摁进椅子。

测谎仪的绘图纸打印记录，滴滴作响。

甄意依旧沉静，目光却冷。

宋依，我说过，不要隐瞒我。

我是你的律师。

就算你真杀了人，我也会替你辩护，押上我的道德替你辩护！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不要隐瞒。

可你，连唯一的一点都做不到！ 今年K城的雨水比往年多。

五月初，天空意外湛蓝。

雨细如江南，院子里樱花打落一地。

煮一壶茶，甄意抱着平板电脑坐在木窗前的藤椅上。

她有公寓，但每每遇到棘手的事，都习惯来爷爷的小楼，或听爷爷讲智慧，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学校绿色深处的这方天地里，远离喧嚣。

今天张嫂带爷爷去体检了，只有她一人。

她浏览着搜索出来的&ldquo言格&rdquo，稍稍吃惊。

伴随着索引出现各种名词打乱重组：人格、治疗、精神、医学、神经、临床、咨询、生理、催眠术、学&hellip&hellip她不能完全理解。

且奇怪的是，网上N多条索引，却没有任何官方的信息。

有一条维基百科，口气却非常民间，以一种仰望而主观的姿态描述他如何天赋异禀，说他少年立志做脑外科医生，赴美学医，研习神经医学之余辅修哲学，功课全A；又说哲学让他重新思考人生，决定探索人的潜意识，探索生理与心理之间的神秘纽带；还说得益于他优秀的医学基础，他很好地从生理心理双重的角度研究神经与精神，心理与行为之间的关系，在催眠精神治疗方面大有建树。

甄意耐着性子看完一整篇蹩脚的中式英语后，无语：这是写小说吧？她居然还看到一大串关于他的笑谈趣事，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这果然是一个人人操控百科全书的时代。

老式电话丁零零地响。

她趿上拖鞋，从藤椅里起身，手里托着平板，接过电话歪头夹在耳边，散漫道：&ldquo你好？&rdquo 那边顿了一下，嗓音很轻：&ldquo甄意？&rdquo 她心跳一磕，或许因为电话，他的声音格外清润低缓，说着她的名字。

木窗外，清风吹过樱花树梢。

她不咸不淡的：&ldquo找我爷爷？&rdquo &ldquo是，我与甄教授约好三点拜访，不知教授是否在家？&rdquo 甄意蹙眉，爷爷从来不会爽约，这次怎么忘记了。

&ldquo在的。

&rdquo她想也不想，飞速撒谎。

&ldquo谢谢。

&rdquo他没有怀疑，挂了电话。

那天在警署他送了她一份意外，她至少该请他喝杯茶回礼。

甄意用木棱把窗户撑开，把爷爷书房里的茶具搬到窗前，茶壶里换了水重新烧。

布置好一切，落地挂钟指向两点五十。

煮水器里的水安分而缓慢地升温，院子里有雨后的清香。

她坐在藤椅里等待，划开平板，关掉和&ldquo言格&rdquo有关的一切页面，打开命名为&ldquo林子翼V.S.唐裳&rdquo的文件夹。

那天从警署出来，甄意骂了宋依。

她的隐瞒让她们在言格面前措手不及。

甄意警告她，不能全盘托出，就干脆散伙。

现在宋依还没来向甄意坦白，但也没说换律师。

所以甄意还是要准备应对警方下一轮的盘问。

她猜警方的线索也不多，不然不会一直拿不出证据地揪着宋依。

娱乐场所环境复杂，多少人进进出出，法证人员估计找不出线索。

但这次测谎爆料太惊人，她的嫌疑直线上升。

甄意虽然还不知道林子翼死亡的细节，但直觉认为和才结束的官司有关。

现在活着的，和唐裳案有关的直接联系人有：三个犯案同谋，唐裳的男友吴哲，妹妹唐羽，父母。

那三个高干子弟甄意接触不到，而吴哲现在在&hellip&hellip那个地方她去不了，要从言格入手。

钟摆咚地敲，雄浑厚重的声音在小楼里回荡。

甄意回过神来，三点了。

钟声才落，窗外吱呀一声悠扬，有人推开了院子的栅栏门。

甄意探头看。

言格进了院子，立在栅栏边拿手帕擦手。

打黑伞的随从站在巷子里，没跟进来。

天空中的雨丝往他身上飘。

他穿一件海军风的薄风衣，衣领立着，看着更显挺拔。

他擦干手，往小楼走来。

甄意起身去，拉开门的瞬间，他刚好走上石阶来到门口。

迎面碰上，甄意顷刻就被他高高的身影笼罩住。

两人离得太近，面对面看上半秒，甄意尴尬闪开：&ldquo请进。

&rdquo &ldquo谢谢。

&rdquo今天他没戴眼镜，气质回归淡淡的清冽。

他坐在玄关换鞋，一抬眸，目光凝在一双黑色的洗得发白的棉布拖鞋上，那是爷爷的鞋子。

甄意暗叹不好。

他抬起头来，无声地迎视她，眼神很淡，甚至看不出质问的意味。

甄意大方地笑，露出白白的牙齿：&ldquo爷爷出去了，你喝茶等等吧。

&rdquo &ldquo嗯。

&rdquo他穿上拖鞋，起身进屋。

觉得她好像没怎么变，说谎从不脸红，总是笑颜朗朗，一副落落坦荡拳拳真诚的样子。

言格松开一颗风衣扣子，笔直坐到窗边，甄意到他对面。

木藤桌上摆着香木茶盘，置茶、理茶、分茶、烹茶、品茗、洗涤茶具一应俱全，没有眼花缭乱之感，井井有条，精致典雅。

&ldquo听说你很讲究，不轻易喝茶。

&rdquo她垂着眸，素手纤纤，茶匙将茶则中的茶叶拨入茶漏。

一句&ldquo听说&rdquo稍显生疏，且哪里是听说？分明是见识。

他不置可否。

他们家族规矩太多，从小研习谨遵礼数礼教，钟鸣鼎食之家的传统与风骨继承进了骨子里，在外总透着格格不入的古板之气。

他没和她说起，也没解释他的古怪。

对她来说，他该是枯燥乏味的。

他不接话，她也不介意。

对坐良久，他还是走客场似的说：&ldquo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过得还好吧？&rdquo &ldquo好得不得了。

&rdquo她飞速答完。

又是无话。

他等了半刻：&ldquo不问我？&rdquo &ldquo你若安好，那还得了？&rdquo她不知是俏皮还是什么。

他不多想，她也只是笑笑。

寒暄这种事，真不适合他。

玉书碨里的水煮好了，烟雾袅袅的，横亘在两人之间，雨后的风一吹，散了。

院子里有樱花绿叶的香味，夹杂着雨水的清新，从窗棱蔓延进来。

&ldquo什么时候学的？&rdquo言格问。

她太活泼闹腾。

印象中，她受不了任何静的东西，唯独受得了他。

&ldquo来K城后跟爷爷学的。

但我不喜欢喝茶，茶叶多名贵，泡得多讲究，都不喜欢。

因为这样，并不用心，学得也不好。

&rdquo话里带着一点儿都不虚假的笑意。

她微低着头，唇角噙笑，像自得其乐地弄一件不喜欢却也不太讨厌的玩意儿。

烹茶，倒茶，涤茶，分茶，她行云流水般做下来，最终捧上一小杯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放到他面前。

&ldquo是学得不太好。

&rdquo从他的眼光看，她的功夫远远不够，但他仍旧握那小茶杯在掌心，缓缓啜饮。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露出并不深的酒窝，往瓷杯里倒上煮开的白水给自己。

学校的下午很安静，两层的红砖小楼里更是宁谧。

言格从来都是个淡静到极致的人，喝茶也无声无息。

不像甄意，总是夸张地发出爽快淋漓的喝水声。

室内茶香弥漫，窗外，隐约传来大学的下课铃声，远远的，轻缓而短暂。

甄意放下茶杯，瓷与木磕出轻响：&ldquo见了好几次，都没弄清你的职业。

&rdquo &ldquo一言难尽。

&rdquo还是那句话，仿佛他没有丁点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欲望。

&ldquo司瑰说，你是研究型的？&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临床神经，精神治疗？&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那，应该是医生吧？但和通常理解的不一样，是做研究的医生？&rdquo &ldquo嗯。

&rdquo他抿了一口茶。

甄意转着小茶杯，仔细想，维基百科里列出的那些深奥的研究课题，不是医生一词可以概括：&ldquo唔，应该是科学家。

&rdquo &ldquo医生。

&rdquo他骨子里内敛。

小小的樱花瓣从窗外飘来，落在言格的茶杯里，漾起微微的涟漪。

他坐姿向来正且直，背脊像把尺子，眼帘一垂，盯着那花瓣，语调缓缓：&ldquo你想问什么？&rdquo &ldquo言老师，一开始就知道宋依的事吗？她认识凶手，她有不堪的过去。

&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中途推理出来的？怎么办到的？&rdquo她眼睛里光彩照人，&ldquo刑事律师在做庭审盘问时，需要洞悉对方证人的谎言，还有盘询逻辑技巧，我想学。

&rdquo &ldquo你不是做此类工作的，我不会教你。

&rdquo &ldquo哦，现在你的道德约束你了。

昨天揭发宋依的屈辱隐私时，你不认为不恰当？&rdquo她声音轻软，嘲弄的意味却明显。

言格黑眸深深，看她半秒，云淡风轻道：&ldquo真实永远不会不恰当。

&rdquo &ldquo嗯，老师开始讲哲学了。

&rdquo甄意微微扬眉，笑笑。

看见他茶杯里的花瓣，重新温一杯茶给他，双手捧上。

言格接过茶，不接话。

甄意托着腮看他，非常&ldquo善意&rdquo地提醒：&ldquo因为你，她成了嫌疑人。

你有没有想过，因为各方面的压力，警察急于要结果，而不是真相？冤案错案你应该见过不少，这个案子背后关系复杂，你能保证她不会&lsquo被凶手&rsquo？&rdquo &ldquo不能。

&rdquo他看她，&ldquo所以？&rdquo &ldquo我担心这会影响言老师的名誉呢！&rdquo她说这话时还真蹙着眉，一副为他着想殚精竭虑的样子，忧心忡忡地叹气，&ldquo如果我去找真相，对你也有好处，言老师应该给我提供便利。

&rdquo 他慢慢饮一口茶：&ldquo你都这么说了，好像真无法拒绝。

&rdquo &ldquo那就是答应了？&rdquo她克制着欣喜，微笑适度，像谈判专家。

&ldquo如果是警方的内部资料，没有。

&rdquo他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

&ldquo不是。

&rdquo甄意很殷勤地递给他一张卡片，那是吴哲现在住的地址，K城第一精神病院。

言格垂眸看一眼，点了点头。

&ldquo谢谢啦。

&rdquo甄意咧嘴笑。

她去不了，可如果有言医生的准许，情况就不一样。

言格问：&ldquo测谎的事，你其实没有觉得不恰当吧？&rdquo 甄意被他看穿，也不狡辩，大方承认：&ldquo嗯。

&rdquo 他稳稳放下杯子，也递给她一张名片，扣好风衣扣子，起身：&ldquo没事我先走了。

&rdquo &ldquo诶。

&rdquo甄意应着，收起名片，蓦然发觉不对，&ldquo呃，你不等我爷爷了吗？&rdquo &ldquo等得到吗？&rdquo他淡淡的，头也不回往外走。

甄意脸一红，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出她撒谎了。

刚才也是，可他还是不拆穿地进屋喝茶，又应了她的要求。

&ldquo谢谢啊。

&rdquo她冲他喊。

彼时言格刚推开门，雨后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吹起他的风衣飞扬。

听言，他并未做停留，拉开门走了。

那天是杨姿的生日。

傍晚，甄意和司瑰聚在杨姿的出租屋里做晚饭。

两人都没提工作上的事，这是朋友多年的默契。

厨房门口的板凳上摆着杨姿的电脑，音量最大：《一个像秋天，一个像夏天》。

三人挤在狭窄的厨房里洗菜切菜做饭，没分工，没配合，也没默契，年轻女孩子的喧闹声天真而生动。

&ldquo甄，你倒的那一堆白花花的是什么？笨蛋！&rdquo司瑰骂。

&ldquo红烧肉不放糖啊。

白痴！&rdquo &ldquo糖在我这儿，你放的是盐。

蠢货！&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甄意：&ldquo你没事抱着糖干什么？Bitch！&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司瑰，&ldquoFuckYou！&rdquo &ldquoWITHWHAT？！&rdquo 杨姿在尝鱼汤，一口水全喷到炒锅里，瞬间油星四溅，红烧肉滋滋蹦跶，三人尖叫蹿开，躲到门口傻眼半秒，爆发大笑。

油锅吱炸声，汤锅沸腾声，水流声，烟雾弥漫的小厨房里，有范玮琪音乐的声线：&ldquo我的弦外之音，我的有口无心，我离不开darling，更离不开你&hellip&hellip&rdquo 半小时后，靠谱的司瑰呈上第一道完好无损的大菜，一手锅铲，一手盘子，相当熟练：&ldquo观众朋友们，我的最二爱之一，大盘鸡。

&rdquo杨姿问：&ldquo另一个爱是什么？&rdquo &ldquo馍。

&rdquo甄意答。

大盘鸡盛入盘里，司瑰特意端到甄意鼻子边嘚瑟：&ldquo看见没，天赋。

第一次就色香味俱全。

杨姿，快尝尝我的处女大盘鸡。

&rdquo 甄意：&ldquo幸好你今天没做馍，不然太惊悚了，尝尝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下流坯子，闭嘴！&rdquo司瑰爆吼，一脚踹甄意的屁股，把她踢出厨房。

&ldquo甄，你越来越重口了，最近。

&rdquo &ldquo可能提前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

哎，前天在电视里看到一头公猪，我都觉得细皮嫩肉的漂亮。

&rdquo 杨姿扑哧笑，差点儿呛到：&ldquo得了吧，你那么讨男生喜欢，想谈恋爱不容易？分明想趁年轻拼事业。

&rdquo 司瑰啃着鸡爪，不赞同：&ldquo我倒觉得，甄的眼光太高。

&rdquo &ldquo是，&rdquo杨姿插嘴，&ldquo甄意眼光超高，男人不仅要事业心强，顾家有责任，最重要还得天神外表，模特身材，你找外星人啊？&rdquo 甄意慢悠悠喝汤：&ldquo我相貌不差，性格也好，不短浅，不愚昧，不恶毒，不虚荣，靠自己的专业和本事，工资很高。

没有男人，我也充实快乐过得很好。

所以，我为什么不要求高点？如果男人不能带给我比现在更多的愉悦，他对我来说就没有吸引力。

我干吗和他恋爱？&rdquo 司瑰没话可说，杨姿摇着头笑。

她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姚锋恶性杀害同学案里，她能发挥的作用有限。

目前，姚锋的未来押在一张精神鉴定书上，没她什么事儿。

如果姚锋是精神病还好，她起码能为他争取权益，不然，她这个律师等于全无用处。

更郁闷的是，K大的博士生杀老师同学，本该是引发全国关注和探讨的案例，但林子翼和宋依的影响力太大，生生把姚锋案的关注度压下去了。

吃饭到一半，她想起最近办公室里的议论，问：&ldquo意，宋依的案子跟得怎么样了？&rdquo &ldquo出了点问题。

&rdquo甄意含着肉，口齿不清；司瑰不参与，专心吃饭。

&ldquo意&hellip&hellip你要加油。

&rdquo她声音有些难过。

&ldquo怎么了？&rdquo甄意听语气不对，抬起头来。

杨姿担忧：&ldquo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宋依的案子一开始很顺利，不用打官司就稳赚委托费。

可现在情势急转，大家觉得你拿不下来，还听说宋依和你闹翻了&hellip&hellip&rdquo 甄意不以为意，大口吃肉，咕哝：&ldquo输了又怎样？胜败都很正常。

&rdquo &ldquo不是啊。

意，这个案子不是卞老大想让你赚奖金给你打名气的么？因为他总偏心你，大家才格外打鸡血地看热闹&hellip&hellip&rdquo她吞吞吐吐的。

司瑰脸色比甄意还难看。

&ldquo事务所里的人不知道你和卞谦的关系，常暗地说你和他关系暧昧，说你色诱&hellip&hellip&rdquo &ldquo说什么？&rdquo甄意瞪眼。

司瑰和杨姿脸色变了，刚要安慰，甄意已撂下筷子。

她猛地起身，冲到门后边，脸往镜子跟前凑，&ldquo我的姿色到色诱的级别了？&rdquo她托着脸，左看右看，叉着腰扭扭两下，&ldquo整体满意，唯独对胸部失望，遗传了我爸。

我和卞谦哥的关系，色诱是乱伦。

她们嫉妒我有个好哥哥吧。

&rdquo 司瑰看着她一连串动作，无语至极，任何时候担心这女神经病都是没必要的。

杨姿笑疼了肚子，佩服她的自我调侃：&ldquo你不生气就好。

&rdquo &ldquo大家对幸运的人总是刻薄，&rdquo甄意不以为意，&ldquo我想幸运，还想名声好，岂不太贪心？&rdquo &ldquo佩服你好心态。

要是我，得气哭。

&rdquo &ldquo我最擅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rdquo甄意坐回来，继续大快朵颐，&ldquo这世上本没公平可言。

往往在天平下端的人才说不公平。

&rdquo &ldquo啧啧啧，不得了了你。

&rdquo司瑰踢她，&ldquo祈祷你永远在天平上端。

&rdquo &ldquo不必，我喜欢跷跷板的人生。

&rdquo甄意笑容放大，&ldquo心态好，在下端也不会抱怨。

起起伏伏才精彩。

&rdquo 四周绿树成荫，两栋白色的楼，并不高，占地面积却很大，设计现代而简约。

门前，横卧大理石上刻着几行字。

一边是&ldquo国立精神治疗研究所&rdquo&ldquo国立神经心理学研究所&rdquo&ldquo国立人格心理学研究所&rdquo&ldquo国立临床与咨询心理学研究所&rdquo。

另一边则很简单：&ldquo国立精神病医院K城第一精神病医院&rdquo。

如果不是这两块大理石，蓝天白云，绿树繁花，人烟稀少，这里称得上世外桃源。

甄意站在路边的大树下，拿出言格给她的名片，拨了号码出去。

嘟一声后，电话很快接起：&ldquo你好，K城精神治疗实验室。

&rdquo年轻小伙子的声音，语速快得她听不清。

&ldquo我找言格。

&rdquo说完发觉那边气氛不对，忙改口，&ldquo&hellip&hellip老师，言老师！&rdquo &ldquo请稍等。

&rdquo 一两秒的安静后，电话再度拿起，他声音低缓：&ldquo哪位？&rdquo &ldquo是我。

刚好路过，没有预约，不会正在忙吧？&rdquo 他不答：&ldquo你在楼下？&rdquo &ldquo嗯，貌似看守很严，不让进去。

&rdquo &ldquo你等一下。

&rdquo 甄意收了线，围着大树边转边思索。

今天她去警署拿了林子翼的死亡细节，仅此而已，没有得到其他的证据和法证资料。

毕竟，宋依还只是嫌疑人。

很快，研究院这边空旷无人的一楼大厅出现一个白大褂的青年，步履很快，小跑到厚厚的玻璃门边来，用卡在密码器上刷了一下，说着什么，只看得到嘴在动，却听不见。

他拉开门，笑容灿烂：&ldquo我是小柯。

抱歉，久等了。

&rdquo &ldquo没。

&rdquo甄意知道言格不会说这种话，奇怪他怎么如此客气。

登记后走进明亮干净的大厅，偌大的大理石地板看上去一尘不染，静悄悄的；落地窗外，绿树和阳光很好。

出了电梯，走廊两边是玻璃窗的实验室，一路都有人从工作中抬头望甄意，个个好奇的样子。

小柯带她去到尽头的一间，玻璃窗那边，言格白衣而立，戴一副黑框眼镜，拿着记事本低头记录着什么。

他面前，笼子里的某种猴子正在像人一样抽烟。

一样的白色工作服，他穿着就多了丝英气，像天生的衣架子。

小柯轻轻敲门，推开：&ldquo言老师？&rdquo他看上去和言格差不多年纪，言行举止却非常尊敬。

言格回头看见甄意，静了一秒：&ldquo你怎么来了？&rdquo 甄意一头黑线。

言医生，你有记忆障碍吗？刚才接电话的是鬼啊！ 甄意和小柯面面相觑，目光齐齐落在白衣男人身上。

言格揉揉鼻梁：&ldquo小柯，不是说让你带她去那边&hellip&hellip&rdquo他顿一下，&ldquo嗯，我没说。

&rdquo 小柯嘿嘿笑：&ldquo老师当时在做记录，没注意。

&rdquo 言格摘了眼镜，说：&ldquo我带你去吧。

&rdquo他把事情交给小柯，带她去道路斜对面的精神医院。

进去后，甄意发现别有洞天，氛围和研究所不同。

那边清冷肃静，这里温馨惬意，有很大的草坪小池和秋千。

草坪上没有人，只有阳光。

一路上他都没话，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安静地走着。

甄意跟在两步开外，觉得他背影也很好看。

想起刚才他站在实验室里低头做笔记的样子，很美好，有隐约的风度，却丝毫不张扬。

奇怪，一个背影就能让她的心不平静。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说不准。

她上前去：&ldquo言医生，这个医院，病人能逃出去吗？我是说逃出去又回来。

&rdquo 言格思索了一下，结果是：&ldquo抱歉，我并不确定。

&rdquo问了等于没问。

进到主楼，隔着玻璃窗，甄意看见白衣服的病人们排队等着放风，医生和护士们照看着。

病人们对新鲜的面孔很敏感。

一个个不排队了，脑袋全挤在玻璃上满眼新奇地看甄意，眼神像求知的孩童。

每个人都非常干净，白衣服干净，脸干净，表情也干净。

和外面不一样，就像外面的人带了污秽的面具，但他们没有。

因为真实，所以干净。

一群人歪着脑袋，贴着玻璃挤瘪了脸，好奇地看着。

人群前边起了冲突，有病人高声嚷：&ldquo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玩？我要出去，我要出去！&rdquo 这一叫，有人起哄：&ldquo为什么那个屁股很翘的柯医生没来？我要他给我体检，我只给他摸。

我喜欢摸他，我要和他睡觉。

&rdquo 甄意：&ldquo&hellip&hellip&rdquo有几个女人敢如此大胆地表达爱意？精神病和正常人，究竟谁清醒？ 她莫名地喜欢这个病人。

另一个不满：&ldquo徐医生，美美她又抢我男人，你管不管啊？&rdquo 最先说话的男人大怒：&ldquo你们这群淫妃，都闭嘴。

我是皇上，我要出去玩！&rdquo 眼看几个医生护士劝不住，言格走去铁栏边，低声问：&ldquo他为什么不能出去？&rdquo 徐医生忙道：&ldquo检查不合格，要等几天。

&rdquo 言格看向皇上，语气平和，像和正常人聊天：&ldquo你这几天不能出门。

&rdquo 皇上不开心，叉着腰，气势威仪俱在：&ldquo我是皇上，我说出去就出去。

&rdquo 言格则口吻随意：&ldquo但太后不同意。

&rdquo 皇上不说话几秒，居然点点头：&ldquo好吧。

立国以孝为本。

&rdquo说完，真跟着护士走了。

甄意：&ldquo&hellip&hellip&rdquo 排在首位的病人一手握拳，举向天空：&ldquo嘟，嘟，大船起航！水手就位！&rdquo &ldquo开船！&rdquo&ldquo开船！&rdquo&hellip&hellip 众人都不看甄意了，全部排队站好，有的划船，有的鼓帆，有的掌舵，居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神经病们穿着整齐的白衣服，排着队唱着歌，欢欢乐乐地&ldquo划着船&rdquo航行去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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