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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感言及番外计划(2/3)

全权处置,但同句町国的战与和……确实不是自己这级别能独断专行的,那起码得是骠骑大将军马援、大行令兼益州刺史冯衍才能权衡,搞不好得皇帝陛下自己做决定。

于是,阿云一面遣人去巴郡江州大营面见马援,向他说明此中情形,一面派亲信出夜郎南下,试探句町王,想向句町国“借道”牂牁江。

按照计划,明年开春,魏朝的平吴之战就将打响,东线耿将军、中路岑将军,各将兵十万渡江,马援也会带兵数万,从江州南下武陵,包抄荆南冯异部,自己这边可不能拖了西军后腿,必须想办法才行! 一个月后,马援那边还没做回应,句町王的使者却先到了。

句町使者皮肤黑褐,穿着黑色的土布,大冬天里依然着短衫桶裙,头上包着黑巾,上端打折,顶开圆孔,戴于头,又插着两支迎风舞动的鲜艳羽翎。

等走得更近时,可见其面上布满黑色纹面,使者倒是彬彬有礼,按照夷俗向阿云将军见礼。

“对句町来说,养育部族的水是神圣的。

” 使者讲了句町祖辈相传的故事:句町人的祖先,因到江边捕鱼,触沉水而怀孕,生下十个儿子。

这十个兄弟,便分布于牂牁江流域,皆娶以为妻,子孙繁衍,散居溪谷,竹姓的夜郎是大哥,而句町则是二弟。

这与阿云在牂牁听过的夜郎国的竹王创始传说大为不同,也不知道是谁攀附谁。

扯了半天,就一句话:对于句町而言,牂牁江是神,不能让外族的战船士兵玷污。

至于土地和水,更是决不敢外借。

阿云还不待发话,一旁郎官出身的护军校尉先不干了,拍案吓唬使者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句町王既然接受大魏印绶,便是魏皇臣属。

如今吴寇盘踞东南,王师将行征讨,一路开过去便是了,之所以派人告知句町王,不是借道,而是知会一声,好让汝等早早备好粮秣,以飨王师!” 他的话难懂,还得牂牁人代为翻译,听明白后,句町王的使者道:“句町穷,自己都不够吃,提供不了太多粮食。

” 眼看对方竟敢摆出对抗姿态,阿云也板起脸道:“句町王难道不知,大魏足有百八之郡,而句町,尚不能当魏之一郡?我军部曲数万,不日悉至!” 句町王的使者似乎怕了,又作一揖:“请将军息怒,句町王让我带来礼物,要送给魏将。

” 礼物放在竹筐里,装了满满一艘船,如今就一筐筐地抬了上来,打开后,却见尽是锈迹斑斑的甲胄、折断的矛戟,以及沾了污泥后,看不清花纹字号的旗帜…… “这是……” 句町使者介绍道:“二十年前,也有一支‘王师’来过句町,人数比魏军多十倍、二十倍,将军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使者朝北方一指:“活着的人,逃回去了,就是将军来的方向。

” 他又往南一指:“而死去的人,就扔在牂牁江北喂狼,他们的甲兵被剥下,兵器铸成了祭神铜鼓,甲大多穿到了句町人身上,剩下的,都在这了!” 使者又是一笑,露出了镶嵌金银的凿齿,不卑不亢地说道:“句町确实很小,但不知道魏与新,谁更大?” 番外4百川 与句町王的战和,绝非小小偏将、太守能够决断,甚至连骠骑大将军马援,也不敢全权处置。

于是便只能继续上报,马援第一时间将原文送往洛阳,又想起第五伦早先告知的一句话: “外事不决,可问冯衍!” 所谓“外事”,指的是外交。

武德十三年冬(公元37年),冯衍已卸任“假益州刺史”的兼职,但他过去掌管的“大行令”已不复存在。

大行令相当于外交部,负责在天下诸侯、军阀间纵横睥睨,如今诸国尽灭,仅剩的东汉又是敌邦,与魏绝无使者往来。

而谍报事宜,则尽归绣衣都尉,一时间,大行令竟无事可做了! 于是第五伦顺应形势,撤销大行令,并入“大鸿胪”,仍由冯衍专任。

“大鸿胪者,掌境外诸国之事,若百蛮夷狄来朝,则礼赞九宾,鸿声胪传之也。

” 这职务仍是九卿之一,亦是冯衍的老本行,接受新的任命后,他仍留成都,奉筹建隶属于大鸿胪的“西南夷署”。

原来,第五伦总结秦汉经验,以为中原之外,自古便有东夷北狄南蛮西戎之类,过去都被拢在一起治理,颇为杂乱。

实际上,他们相隔万里,言语各异,风俗差别极大,不可一概而论,应该培养专门人才,分而治之,于是大鸿胪下又设六署。

第一曰北狄署,分管匈奴、乌桓、丁零,以及新近出现在幽州边塞的鲜卑之事,各设行令一人,唯独匈奴,安排了足足三人!专门盯着单于庭、左部、右部。

毕竟,匈奴是魏朝最重要的对外关系,上次单于入侵河西、新秦中的进攻被打退,连卢芳都死了,但庞大的匈奴帝国依然稳固,东起辽西,西到呼揭,都是匈奴的势力范围。

镇守并州的吴汉屡屡上书,希望能聚合北边三骑之力,出兵十万,打击匈奴王庭,可一举收复朔方河套。

但在小冰期持续的大背景下,第五伦对北方兴趣寥寥,他甚至密令吴汉:“中原未定,未遑外事,予一统天下前,只要匈奴不犯塞,绝不可主动出击!” 匈奴被打疼后,也不敢轻易冒犯,过去几年,双方关系居然在渐渐缓和,匈奴单于甚至希望能与魏和亲,不敢要公主,嫁个宗室也行…… 第五伦让冯衍对单于使者极尽敷衍,就是不松口,只和匈奴恢复了边塞互市。

单于对此需求颇紧,一口答应。

随着塞上关市重开,大鸿胪的密谍,自然能借货殖掩护混入草原。

除了分化、贿赂、离间匈奴各部外,他们还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抵达极北的丁零国,奉上魏皇的善意。

以期他日魏匈战局重开时,丁零能从背后捅匈奴一刀——过去两百年间,丁零配合汉军背刺匈奴没有十次,也有八回。

冯衍亲自主持这一计划,当第一批人从丁零返回时,他颇有成就感:“中原大定,纵横权谋之变再难奏效,与其用于内,倒不如用于外!” 而第二署,负责正西方的东西羌、凉州氐人,河西地区的小月氏。

和对匈奴的“外交”不同,这些部族皆已内附,成了魏朝治下一员。

但第五伦对羌人颇为警惕,他不同意马援等人所请“迁羌部于陇右,化生羌为熟羌”的计划,反而加大了在陇右的驻军,又迁了不少关中民户入陇,与在中原关东打击豪强不同。

对陇右豪长,第五伦却刻意保留,并维持了其子弟入选五德亲卫的资格。

随着天气寒冷的持续,陇右乃至于关中,恐怕将承受一波波羌人东徙的狂潮…… 第三署则是西域五十五国,王莽时西域怨叛,与中国遂绝,而匈奴西扩,西域皆役属匈奴。

不过右贤王只知敛税重刻,且贪得无厌,从金银、人口到粮食,每年都得上贡,二十年下来,西域诸国撑不住了,近来楼兰、莎车等邦,皆遣使到玉门关,请求内属,希望魏朝能像前汉一样,设置西域都护府。

然而冯衍发现,第五伦对待西域,态度颇为玩味。

十年前,王莽时困守龟兹的西域都护李崇就曾派人回玉门求救,说他们只剩下千余人,常被匈奴及其仆从国围攻。

对这支域外孤军,凉州刺史第八矫不忍,上书希望出兵救援,然第五伦却置之不理,还说什么“前朝的都护,何必用我大魏将士的命去救?”竟任其自生自灭,数年前,龟兹陷落,李崇兵败身死。

而面对莎车等国的上贡,第五伦也赐礼物、印绶,但不准其越过敦煌,更别说来长安了。

对他们请设西域都护的恳求,第五伦假装听不见,令第八矫礼送出境,同时严守玉门,扬言:“十年内,不得有一兵一卒、一商一贾西出阳关,境外粟特商贾,亦仅限玉门贸易!” 军队不去西域可以理解,前汉时还能屯田的轮台等地,眼下也不知还能种出多少麦子,经营西域的成本大增,天下未定时,确实不宜远拓耗费国力。

但连卖丝绸的商贾也不让出,就过分了罢? 然而第五皇帝认为,哪怕前汉时丝绸之路再繁荣,如今也已衰败,匈奴人就盘在那,随时抢掠过往行商。

再者,对城邦小国来说,每年转卖的丝绸确实是大买卖,但一年的贸易量,尚不如长安东市一月所售,跑西域的,有几个中原商贾?还不全是粟特商人! 反正容易得到的西域作物,诸如葡萄苜蓿之类,张骞等人都已经带进来了,这东西文明交流的纽带,断上几十上百年,也无大碍,省得无孔不入的粟特商人,将印刷术、火药等早早西传,往西一路传到罗马,那就不好玩了…… 他现在要想尽办法,扼杀,至少要减缓这种技术流动,最好双方碰面时,东西方已有代差。

于是第五伦颁布针对西部的《锁国令》:“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本不藉西域、月氏、安息、大秦货物以通有无!” 相较于对西边的冷淡,第五伦待东边就热忱多了,特令冯衍建立了第四个部门:东夷署,其下又分管数国往来。

挹娄,就是古老的肃慎,地处严寒之地,部落散居,臣属于夫余国。

夫余国则是东北第一大邦,与辽东接壤,其南方的高句骊国,据说也是夫余别种。

第五伦的老师严尤在新莽时一大功绩,便是平了高句骊,斩其王,那王似乎还是高句骊的开国君主,如今高句骊国复强,甚至能和夫余国打得有来有回,虽然遣使来魏入贡,但总不太安分,对乐浪等地多有觊觎…… 除了这几国外,还有北沃沮、东沃沮、濊、三韩等,当地特产便是貂皮,随着天气变冷,长安、洛阳的毛皮生意大兴,与东夷诸国的关市日益繁盛,却不见第五伦下达任何禁令。

与之相反,魏皇不但鼓励青州齐地的商贾们多遣商队去东夷探索,还由官府出钱,策动他们派船出海,去东海寻找传说中的“倭国”。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南方蛮夷未被纳入大鸿胪职权了,冯衍近来至成都,便是为了完善“西南夷署”,将滇、昆明、邛都、句町等都囊括其中。

接下来他还要去荆州,筹办“蛮越署”,魏军夺取南方后,必然会与荆南地区的“武陵蛮”,江东的“山越”打交道,未来更将同交州骆越往来…… 没想到,西南夷署刚布置完成,行人还没来得及派往各邦,句町就出事了! 句町王不但拒绝魏军借道,甚至故意出示新莽败兵甲胄,向第五皇帝示威! “句町自大,此乃句町自大啊。

”冯衍得知消息后直摇头,寻思着这消息的份量,它送到洛阳后,会掀起怎样的波? 冯衍刚从龙时,还不了解第五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踩了很多坑,但经过十余年“君臣相合”,从以上六署的建立中,冯衍早已明白,皇帝啊,是一位极致的实用主义者。

他冷静而无情,对虚名毫无兴趣,且能忍小辱而谋长远,一步步实行既定计划,不易被外力所扰。

但句町王的回应,对于庞然帝国而言,毕竟是赤裸裸的羞辱! “这要是王莽在位,必是投袂而起,立遣大军讨伐问罪了。

” 第五伦那边会如何反应,冯衍暂且不知,但他听说,这件事很难保密,已在江州传开,那儿西军大众云集,以马援的两个侄儿马严、马敦为主,少壮派的将校们群情激奋,一致希望能扫灭句町…… 他们叫嚣说:“反正灭吴之战明年才打,派一支偏师,花上两三个月时间,教教句町,何谓天朝大邦!” 但冯衍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当初王莽也以为,小小句町,王师降临,可瞬间击垮,扬大新国威。

然而那场战争却成了陷阱、泥潭,新莽二三十万大军久久不能抽身,益州也被拖垮、糜烂…… 少壮派的将校们又自诩魏军有骑兵、火炮,无坚不摧,但这些,在辽远的南中能起到多大用处?冯衍听说,王莽的军队也一度攻克了句町的“国都”,屠城示威,但句町人就躲在丛林里,靠着瘴气、蛇虫、瘟疫助攻,最后赢得了战争。

冯衍暗道:“此时征讨句町,刘秀恐怕会从梦中笑醒,说不准,都不用南遁交州了。

” 于是冯衍立刻派遣行人南下牂牁,代表大鸿胪府处置同句町的关系,又草拟了一份奏疏,名为《上书谏伐句町》,火速送往洛阳。

若皇帝依然稳如老狗,对句町的羞辱一笑而过,那自己就是支持他的良臣。

若皇帝一时糊涂,动了火气,那这份奏疏,将是浇灭皇帝怒意的凉药! 横竖不亏! 深冬之际,西南夷署已完备,冯衍遂东至江州,准备与南征大军汇合,恰逢此事,第五伦的诏令也抵达马援幕府,果然是勒令西军不得轻启战端,与句町交战。

同时,第五伦又赐了马援、冯衍一篇文章…… 正是《庄子》中的:《河伯与海若》。

《河伯与海若》乃是名篇,其文曰:“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马援顿时明白了:“陛下之意是,句町域外小邦,譬如河伯,未见海时,不知天高地厚。

” 冯衍颔首:“正如文中所言: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句町僻居一隅,也没见识过魏灭诸国的大场面,自然不懂,魏军和新军不可同日而语。

” 二人阅罢,再看第五伦在这文章末尾添的两句话: “河伯无知,出轻诓之语,北海一笑了之,不必动怒,且任其自流。

” “然江河万古流,百川终入海!十年后,河伯临海,始将旋其面目,望洋而叹!” 第五伦不急于一时,却又轻描淡写地给句町预定了结局:既然“开拓南方”的计划已定,那或迟或早,句町都会成为绊脚的礁石。

而十余年后,无情的“海水”会淹到牂牁,不管句町愿不愿意,终将像东瓯、闽越、山越等部族一样,融入华夏大家庭中…… 作为筹划大鸿胪府诸署的人,冯衍对第五伦的话,更有了深远的猜测: “或许陛下指的,不止句町国,天下有道,守在四夷,这西戎东夷北狄南蛮诸邦,皆若江河溪流,而其归途,终将是中国之浩瀚大海!?” 于是西军幕府迅速做出调整:牂牁郡的阿云偏将,暂不必强过句町地界,袭击岭南。

阿云部万余人,改从且兰城往东,配合西军主力,进攻武陵郡,进而包抄长沙的冯异! 此时已是武德十四年(公元38年)初春,与武陵之役一同开始的,还有长江上的濡须口之战。

邓禹倾力打造的濡须坞要塞,遭到小耿轰击,打响了渡江战役的第一炮! 番外5入海(上) 武德十三年(公元37年)冬,长江上的濡须口之战尚未打响,身处琅琊郡的张宗便率先收到皇帝诏令。

“制诏征东将军宗:南征将举,明岁正月,将军御青徐舟师出琅琊,自海上直捣会稽。

” 张宗伏身受诏,抬起头时,满是胡须的脸上喜形于色,毕竟这一天,他已足足等了十年! 张宗虽不属于魏郡、五陵嫡系,可早在河东就投靠第五伦,刚出场就掰签请命,横渡黄河,截击绿林王常,身中数创不退,一时名声大噪。

但他的军旅生涯,却在前期的高光后,很快变得迟滞难进。

上一次张宗参与的大战,还是武德三年(公元27年)冬的淮北之役。

自此之后,张宗就远离前线,被第五伦安排镇守青州,主要任务是剿灭“海贼”。

青徐海贼问题,得追溯到王莽时期,须知天下率先反莽的人,并非绿林,亦不是赤眉,而是一个女人:琅琊郡海曲县的吕母,她最初目的,不过是为遭新吏所杀的儿子报仇。

但这场举事却成了气候,吕母颇为聪明,选择青徐沿海岛屿作为据点,新朝大军镇压,就跑回海岛上开荒种地,下海捕鱼。

一旦朝廷军队撤退,他们就重新拿起武器,袭扰沿岸郡县,其行踪飘忽不定,让新莽疲于应付,队伍也发展到万余人。

只可惜吕母死得早,其部属四分五裂,或投赤眉,或被齐王张步招安,剩下的渐渐沦为纯粹的海寇,哪怕北方大定,也依然为祸沿海。

别看张宗是一员武将,治理地方也有一套,其为政好严猛,敢杀伐,他整顿戍务,沙汰郡兵,把与海寇有勾结的地方豪右杀一儆百,除掉内鬼。

又设方略,明购赏,海寇们胆敢上岸,常遭魏军所败,相捕斩者数千人,一时间青、徐震栗,海寇只能缩回海岛。

张宗又募青徐本地人造船训练,得到一支规模不大的海上舟师,出琅琊、北海,对贼巢岛屿发动一次次袭击。

聪明点的海寇明白,时代变了,皆言:“这天下海贼的祖师,不就是第五氏的祖宗,田横么?吾等与之相较,实乃持布鼓过雷门!” 于是海寇皆悉破散,纷纷请降,甚至有表明自己是田横后学,想和第五伦攀关系的,竟尊田横曰“海贼王”以祭祀。

不过这些海贼未能得到宽赦,都抓去给舟师摇桨橹了。

清剿完海寇,张宗觉得青徐已定,第五伦是时候将自己调去南方,参与伐蜀灭吴的大战了罢?岂料第五伦听说张宗治沿海的事迹后,十分赞赏,又给了他一项新差事: “设幕府于琅琊港,多募青徐海民,练舟士,造海船,以备他日大用……” “大用?莫非是陛下想东讨三韩,还有去寻那东海中的‘倭国’?” 张宗在青州时,第五皇帝便对齐地进行改制,重新将盐铁收归国有,甚至不允许商人多购地产,比王莽还严苛。

但同时又松开了对渔业、皮毛行当的限制与税收,逼着齐贾们纷纷下海,或捕大鱼贩于燕齐之市,或去乐浪同东夷诸国打交道,开拓皮毛贸易路线,以满足洛阳、长安越来越大的皮货需求。

第五伦更对海中传说中的倭国感兴趣,鼓励齐人深入波涛汹涌的东海探索——当然,大多是有去无回,船毁人亡。

“陛下年纪轻轻,怎就学秦皇汉武,寻觅海外仙人了?”张宗听说第五伦广畜炼丹方士于终南山,又对大海感兴趣,遂误会了皇帝的意图。

张宗心中没抱怨那是假的,但皇帝有令,也只好勉力执行。

琅琊郡虽然以琅琊为名,但在汉朝,郡府早已迁往内陆,这儿只剩下一个万户大县。

汉宣帝本始四年夏天的“壬寅地震”,又将城郭摧毁大半,死者近万。

加上新莽时海寇袭扰,更多人口离开琅琊。

于是,当张宗在此设征东将军幕府时,见到的,是一片衰败的景象,冷冷清清的港口,海上飘着三五条小渔船,特产除了木头,就是石头和咸鱼干。

直到登上在地震中幸免于难的琅琊台,张宗才发现此地的壮美:这是一座巍峨行宫,道路虽然破裂甚多,但仍宽达四丈,直上百丈之处,号曰“云梯”。

云梯两边山坡上乔木、灌木等植被遍布,攀爬过程中猛一回头,就能望见港内平静的泊位,以及港外汹涌的碧蓝东海。

登顶之际,又见摩崖之上,有古文篆书石刻,其文曰:“维二十六年,皇帝作始……六合之内,皇帝之土。

西涉流沙,南尽北户。

东有东海,北过大夏。

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 这自然就是秦始皇帝的遗文,据本地县令告诉张宗,这琅琊台,汉武帝也来过三次,随行者千骑万乘,登琅琊台观沧海,祭祀蓬莱仙人,何其繁盛。

“不过真要追溯,还得从五百年前,越王勾践定都琅琊说起……” 且慢,张宗虽然学问不算精进,却也知道,越国远在大江以南的会稽郡,距离琅琊何止千里,岂会越过吴地江淮,来此定都? 然而后经查实本郡文献,才发现那县令所言非虚,原来勾践既灭吴,欲霸中国,遂徙都琅邪,立观台于山上。

而且走的还是海路!越人本就擅长水战,以船为车,以楫为马,三江五湖去得,沿海也横行无阻,据说勾践正是以“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的舟师,北上两千里,占领此地。

等张宗驻军琅琊后,征募的船卒水手在做泅水训练时,还在水下数丈的海底,发现了历史久远的战船残骸,他们捞上来一些金饼鼎簋,除去铜锈后,甚至能看清奇怪的鸟虫文字。

出于好奇,张宗令本郡精通古文经的老儒来考据,结果令人瞠目:这些古物不属于越国,反而属于某位倒霉的“吴国大夫”…… 张宗这才得知,在比越国定都琅琊更早的年头里,吴王夫差也欲北上争霸,也盯上了琅琊这地方,派遣吴国舟师从海上攻齐,只可惜被齐军所败——那会还是姜姓齐国呢!这些海中遗骸,大概就是海战时沉下去的。

这两件事,给了张宗极大震撼,琅琊与江东,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岂料通过大海,却早有交集。

他思索道:“陛下常言,古不如今,既然五百年前,吴越以区区舲舟戈船,竟能浮海二千里,北征琅琊。

而如今吾等有楼船方舟,更有桓谭大夫所制‘司南’,为何就不能从琅琊,渡海袭击吴越呢?” 想到这,张宗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在琅琊练兵目的!皇帝陛下果然用意深远啊。

张宗甚至看到了自己有生之年,也成为“大”将军的希望。

“灭吴之战,吾等可建奇功!” 时至今日,在张宗打造下,海上舟师已渐有雏形,第五伦将琅琊数郡的盐铁税,都交给征东将军幕府使用,近万名青徐海民被征募入伍,沿岸的大木被砍伐殆尽,风干后锯成不同形制,用来制作船只的龙骨、甲板、桅杆。

五年时间里,张宗凑出了大小战船足足四百有余,诸如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的楼船,主要用于“战逐”;而小一些的艨冲则负责“冲突敌船”;而先登船则是“先向敌阵”。

张宗颇为自得,扬言说:“大魏海上舟师,不仅远超吴越之兵,亦已盛于汉时楼船之师!” 这里的“楼船”,指的是汉武帝时的楼船将军杨仆,他堪称大汉朝的“海军上将”,先后参与了灭闽越、南越的战争,走的都是水道。

不过杨仆的最高光时刻,还是奉命渡海征伐卫氏朝鲜,据说当时杨仆从青州北海等港口出发,带着上万人,几百条船,横渡渤海,直扑半岛而去。

然而那却是一场灾难性的战争,因为大汉“海军”和“陆军”不和争功,视对方为仇寇,导致双方争相拖友军后腿,杨仆竟然大败,战争拖延经年,打得十分难看。

但这也是张宗唯一能参考的近世战例,为免重蹈杨仆覆辙,他对训练抓得很紧,海上舟师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大会练,出港抵达北面百里外的“田横岛”,分为两队演习对战。

同时,又屡屡派出船队,勘探去往南方的沿岸航线,汉武帝时多达十次的海上巡狩活动,本就留下了宝贵的航海经验,在青徐扬州代代相传,经过数年间密集的探索,基本摸清了琅琊到长江口沿海的水文条件。

武德十四年(公元38年)初春,张宗已受诏令,万事俱备,海上舟师遂离开了琅琊,分为十队,扬帆南航! 张宗的旗舰名为“琅琊台”,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然而风帆未悬,因为这季节,已有轻微的南风,船队靠的是舱内船工摇橹,外加洋流推动而行。

也是靠着第五伦鼓励青州海民频繁出海,同时派人勘察沿海情况,中原人才搞清楚,虽然肉眼是很难看出来,但海水像陆地上的河流那样,长年累月沿着比较固定的路线流动,这就是“洋流”。

而出琅琊后,正好有一条“黄海沿岸流”,终年向南流动,让舟师能够缓缓向南——现在黄海从未经过黄河水注入,还清澈碧蓝。

船队在领航船引领下,避开险恶的暗礁,却也不敢离开这条海流,深入大洋,哪怕有罗盘导航,剧烈的海风常常会将船队吹散。

最好保持着能远远望见海岸线的距离,第五伦让人在徐、扬两州沿海修筑烽燧,作为灯塔,但船队仍不敢在夜间航行,遇上气候不好时,也只能靠岸躲避。

好在海船速度比陆上行军快数倍,第一日泊于琅琊郡海曲县(今山东日照),次日泊于赣榆县,第三日便出了琅琊地界,前方出现了一片山海连绵的奇观,这是一座孤立海中的大岛,名曰“郁州山”(江苏连云港)。

数不清的海鸟盘旋于岛上,偶尔见到的沙滩上,趴着肥硕的海豹,一座崭新的小渔港位于背风处,朝廷官吏与数百名戍卒海民驻守于此,负责为船队补充淡水。

在郁州山稍事休整后,船队再度出发,又行三日,越过淮河口,抵达临淮郡的海港:盐渎县(江苏盐城)。

顾名思义,盐渎县的主业便是海盐,不过张宗没看到浓烟滚滚的煮盐,反而遥见岸边一块块铺满白色颗粒的盐田,连绵成片……这也是魏皇令人开发的新工艺,据说能省费用数倍。

这导致淮盐成本大减,原本只销于徐、扬,再往外就竞争不过青州盐,如今却能一路销到洛阳、长安去。

据说,这件事逼得齐地私盐贩子纷纷破产,也不得不效法同行,下海寻找新商机。

船队在此补充食物、淡水时,张宗竟从本地盐监口中,意外得知了长江上的战况。

“本月初,车骑大将军已破濡须坞,将军竟不知?” “何其速也!” 张宗大惊,第五伦的诏令里讲过作战计划:一月份,耿伯昭先从巢湖出兵,击破濡须口,淮南水师与吴国舟师对峙于长江上,张宗则乘机一路南下,越过长江口,奔袭会稽句章港。

二月份,张宗于句章登陆,扬、荆的二十万魏军也将一举渡江,打响灭亡刘秀的最后战役…… 然而短短数日,小耿就提前完成了任务,而海上舟师还没摸到长江口。

盐监说,是因为皇帝派出神机旅,炮轰濡须坞,吴军不敌败退之故…… “原来如此,若我也能得火炮之利……”张宗心里不是滋味,他的舰队,船上竟未装备火炮。

因为第五伦认为,战斗并非海上舟师的主业,刘秀的水师集中在长江,张宗南下时,不太可能遭遇大敌。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直扑会稽句章港,登岸作战,深入吴会,配合车骑大将军的东路大军,堵截刘秀残部南逃——根据绣衣卫细作,以及江东内鬼的情报,自去年以来,刘秀屡屡将重臣调往会稽以南的东瓯、闽中,岭南就更不必说,似乎真有不敌时南迁之态。

张宗有些着急,匆匆在盐渎补充,打算扔下伤病后,立刻启程。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自此往南,再无补给点,他们必须在船上待整整六天!穿过长江、钱塘江两条巨大的江口,出现在敌人大后方! 然而就在船队起锚时,昨日上船拜谒的盐监又来了,满脸喜色,告诉张宗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捷,大捷,刚得到广陵消息,说东路军,已横渡大江,攻入江东了!” 海上明明是风平浪静,张宗却差点在船头摔倒,说好的二月份才渡江呢?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是魏军常态,打不打,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抉择权在方面之将手中,不需要严格按照第五伦皇帝的时间表来。

这才一月中啊!小耿这家伙不讲武德,怎就先打过去了!算算时间,恐怕是拿下濡须口后,发现吴军无力抵抗,遂顺势冒险,谁料竟一举成功吧! “开船,开船!” 张宗咬着牙,立刻勒令启航,同时宽慰自己: “五万,听说刘秀穷兵黩武,广募百姓入伍后,江东吴军尚有此数。

” “就算是五万头猪,耿将军再厉害,也要抓三天三夜罢。

” “再者,江东水网交错,就算出动骑兵,也无法在三日之内,从江边杀到会稽。

我海上舟师彻夜南下,当不至于错过此战,一无所得!” 番外6入海(中) 丹徒,是大江入海口,江面宽阔达四十里,若无舟楫,北方再多军队,也只能在广陵望江兴叹,而不得渡。

再往东,就更仿若天限南北,过江犹如泛海。

但对海上舟师而言,眼前皆是坦途。

紧跟着先锋船队,征东将军张宗的座驾“琅琊台”号楼船在上下颠簸中冲破江潮,借助长江水的推力,越过入海口向南疾进,天黑之前,他们便看到了江东绵长的海岸线。

公元前后,浦东还淹在海里,岸边皆是草泽芦苇,鹤唳阵阵,充满了荒芜和野蛮的气息。

此处已属敌国,海上舟师不但失去了灯塔烽燧指引,连海岸地图也十分粗略,只能摸着黑往南航行,一夜之间,便触碰暗礁沉了好几条船。

张宗没有按照惯例,令船队夜泊,他必须抓紧时间——站在楼船上往西眺望,隐约能看到县乡城郭燃烧的火光,有人说,那是吴军逃窜时烧毁仓库,也有人怀疑…… “莫非,耿将军的前锋已经打到吴县附近了?” “不可能!东路军渡江才短短三日,岂能如此之快?” 东路军确实提前进攻了:濡须口一战过于轻松,让小耿发觉吴军抵抗寥寥,必定有鬼。

而江东的地方氏族,也派人北渡提供紧急情报,说刘秀已打着“南祭泠道祖坟”,也就是祭祀他家舂陵侯祖宗的名义,带着文武大臣南下了。

耿弇遂令东路军立刻强渡!不仅打了留守长江一线的吴将王霸措手不及,也将本要策应他的张宗打懵了…… 据张宗最后一次从岸上得到的消息,西起芜湖,东至丹徒,皆有登陆点,而吴军抵抗十分微弱,或许是刘秀早就下达了弃地命令,竟不战而退,江东的士人、城郭里的“汉官”们发现自己被刘秀抛弃,遂争相投降。

短短三日内,东路军竟已连克金陵、宛陵等丹阳重地,会稽这边,曲阿、无锡也相继陷落,战火烧到首府吴县!现在随便几个魏兵,举着五色旗,就能收降一个县。

所以张宗才必须抓紧,他不但要赶着去堵截向会稽南部撤退的数千汉军,还得与友军赛跑! 尽管早年打青州时,张宗曾隶属于小耿,但那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

张宗镇青州十载,营建海上舟师,部下以海岱人士居多,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派系,此番大战,张宗独立成军,直接接受皇帝命令,这是重用的标志! 为了自己的重号将职,也为了底下近万人军功发财,哪怕战局已定,张宗也必须在攻城略地上争一争。

张宗曾听人形容船速,什么朝发夕至,疾若奔马,但真比起来,究竟马快,还是船快? 经过一昼夜不间断的航行,他们抵达了“浙江”入海口,尽管未到秋潮时节,但每日傍晚,钱塘江依然涛势骇人。

远见潮头推拥,鸣声如雷,势如万马奔腾,待到近处,力道不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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