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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怒来气势惊人,寇赈觉着,那双大眼睛深不可测,像是能把整间屋子连他一块儿吞掉。

那几个侧室总是哭哭啼啼,到现在都躲在内闱,像猿猴一样哭个没完;但是他的夫人,身材瘦削的玉兰,却会像毒蛇一样,怒火中烧,聚集毒液,盘起身子,然后猛力出击。

寇赈一直很怕夫人。

从正式定亲那天上午,他俩第一次见面时起就是这样。

后来的洞房花烛夜,那晚她所说的、所做的,让人震惊,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从那晚起直到今日,玉兰总能撩拨起寇赈最强烈的欲火,哪怕他一直害怕她。

也许正是因为他怕她。

对男人来说,结婚多年仍然对妻子有那么强烈的热情,这事真是可悲。

要知道,不论是年轻的小妾还是风尘中的妓女,都十分乐意去取悦男人,只要能想得到,任何花样她们都愿意尝试。

寇赈的夫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缭绣襦裙,腰带上缀着金丝,衣衫笔挺合身,领子很高,遮住喉咙,正是养尊处优的妇人的样子。

她吸一口气,身子一动不动。

就像蛇一样。

寇赈一边看着她,一边想。

据说,北方有一种蛇,在进攻前会发出一种咔咔咔的声响,就像赌徒摇骰子一样。

“太师怎么还没死?”她问。

夫人的声音时常让他联想到冬天。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皑皑大雪覆盖着尸骨。

寇赈这才发现,夫人的手在颤抖。

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已经狂怒不能自已。

她从来都不知害怕为何物。

她会怨恨,有无休止的欲望,倘若不能掌控全局,她会怒火中烧,但她从来不会害怕。

寇赈会。

他现在就十分害怕。

上午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多久,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寇赈仿佛身在一条大河的对岸,岸上一条渡船都没有。

他眼看着大河这一岸的一切已然成了一片白地,却被困在对岸,无力回天。

寇赈老家的那座城里有一块碑,是给他立的。

他在心里描摹那块碑的样子,想象它如何坍圮,长满野草,上面评述自己一生的碑文如何被时间湮灭,被世人遗忘。

他看向妻子,听见院子另一边的女人中气十足地号啕大哭。

他说:“让我在‘艮岳’里杀他?当着官家和殿前侍卫的面?”寇赈一向擅长揶揄讽刺,不过刚才的表现并不算好,他也知道这并非夫人的本意。

夫人抬起头。

“一年前我就想毒死他。

我早就说过。

” 的确。

寇赈知道,他们俩之间,可以说,夫人更具男子气概,行事更加果断。

而他则更擅长察言观色,细致周全,迂回地采取行动。

卓门书生都有些优柔寡断。

不过他一直强调并且深信,在这个朝廷里,在每一个奇台的朝廷里,大权在握的都是做事最细致的人。

除非出了今天上午这样的事。

“出事的是军队啊,夫人。

一旦邬童的麾下部队输——” “老爷你错了!一旦邬童输了——可把那太监抬上统领位置的是你。

我早就说过这样不行。

” 她确实说过,这真让人气馁。

“他打过胜仗!而且对我忠心耿耿。

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而且一辈子也成不了家。

要是那个统领贪图军功,回来又想往上爬,那你就高兴了?” 夫人刻薄地笑着说:“倘若这个统领记得带上攻城器械,我才会高兴!” 又说这个。

寇赈一边回答,一边痛恨自己的语调:“是那个花匠!要不是他——”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老爷,当初这个消息一传回来,你就该参邬童一本!不然别人会把他跟你绑到一起告发的。

” 今早就是这么回事。

“还有,”她冷冰冰地说,“你当初就该把老头子做掉。

” “他就要退下去了!”寇赈大声说道,“这上面早有默契。

他想要致仕。

他都快瞎了!明明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干吗还要冒险杀他?” 他故意说成“咱们”。

在这种情绪之下,他没办法跟夫人吵架。

夫人咄咄逼人,而他已然心灰意冷。

有时候,这样的交锋会撩起他——和夫人——的兴致,吵到最后,两人会脱光衣服,倒在地上滚成一团,要不就是他坐在那把檀木椅子上,身子靠着椅背,夫人则骑在他身上。

不过今天不会。

今天她不会想和他鱼水承欢。

突然,一个念头像刀子一样扎进脑中——他可以给自己一个了断。

再留一封遗书,恳请官家原谅家中幼子?官家没准儿能允许他们留在汉金,允许他们入朝做官。

可他不想自杀。

他不是那种人。

玉兰却是,这也是他刚想到的。

眼下她就可以轻易开口,让他去死。

她真的开口了。

她说:“应该还有时间。

” 寇赈腿上一软:“什么意思?” “要是老头子现在死了,那官家马上就需要有人来顶太宰之位。

这个人得是官家熟悉并且治国有方之人。

如果这样,那官家没准儿会指派——” 寇赈心中一喜,身上一松,听见夫人说得这么离谱,跟自己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他简直有一点欲望高涨了。

“夫人啊,这样的人汉金城里起码有六七个,其中之一还是杭德金的儿子。

” “杭宪?那小子?” 寇赈一阵苦笑:“他跟我差不多岁数啊,到底是妇人之见。

” “那也只是个小子,任凭他爹摆布。

” 听到这话,寇赈越过夫人肩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树。

他静静地说:“我们又何尝不是。

” 他看见夫人两只手握成拳头。

“你认输了?只等着他们把你发配出去?” 寇赈摆摆手:“不会太难熬的,这我倒是能肯定。

咱们顶多被发配江南,回到老家。

谪迁之人也可能重返朝廷。

杭德金、席文皋都是这样。

咱们以前也被流放过。

我就是在那时候琢磨出‘花石纲’来的。

这你也知道。

就连卢琛,当初被赶到零洲岛上,今天上午官家都降旨免他流刑了。

” “什么?不行!他不能……” 她话没说完,看样子颇为震惊。

之前寇赈跟她讲过今早发生的事情,说过自己被罢了官,但没说这个。

夫人痛恨这个诗人,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不过寇赈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寇赈惨然一笑。

真奇怪。

发现夫人的弱点,竟让他如此欣喜。

她用力喘着气,不再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了。

一瞬间,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突然变得十分可人。

这是寇赈的软肋。

她就是寇赈的软肋。

过了一会儿,寇赈看见夫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变化,就像他方才在夫人身上的发现一样。

寇赈心想,在这一点上,他俩真是一对儿。

他们俩互相扶持,差一点就位极人臣了。

可如今…… 夫人朝他迈了一步,轻咬自己的嘴唇。

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她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做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有其含义。

寇赈感到脉搏起了变化。

他笑着说:“会没事儿的。

眼下或许会过一段苦日子,不过咱们终究是有活路。

” “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夫人说,“你得让我杀个人。

” “别杀老头子。

我告诉过你,这太——” “不是老头子。

” 寇赈等她说下去。

“是那个女人。

这些事都是她那封信引出来的。

” 寇赈又吃了一惊。

他紧紧盯着她。

“她可真是丢人,”玉兰继续说道,“把妇道人家的脸都丢尽了。

她还说要教咱女儿作诗!” “什么?有这种事?” “她俩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

缇玉说女子不该作诗。

这个林珊就笑话她。

” “有这种事?”寇赈重复道。

“如今……如今她又写了封信,给咱家引来这么大的祸事!” 寇赈心想,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可是衣着鲜亮的夫人又迈了一步,走进了亮处。

“确实。

”他只想到这句话。

“交给我吧。

”玉兰喃喃道。

寇赈心想,这句话里有好多层意思。

玉兰一边说,一边走到寇赈面前,伸出纤纤素手,揽下他的头。

她咬上他的嘴唇,通常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通常,她会吸他的血。

“在这儿?在堂屋里?” “就在这儿,现在就要,老爷。

”夫人在寇赈耳边低语。

她的舌头舔舐着他,她的双手动起来,抚摸着他,除去他的衣服。

来呀,老爷。

在庭院的另一头,那些为寇赈洗净身子、扑了香粉的年轻漂亮的婢妾,正在为命途的突转而痛哭不已。

秋日的阳光透过西墙的窗户照进屋里,时间已经靠近黄昏。

今晚,汉金城里会很冷。

寇赈醒了。

天黑了。

他发现自己刚才睡在一堆凌乱的枕头里。

他浑身倦怠、慵懒,于是试着打起精神。

他一条胳膊上有抓伤,背上也有。

他听见外面有鸟叫,声音在凉飕飕的夜里显得很单薄。

侍妾们这会儿都消停了。

玉兰没在这儿,他知道她去干什么。

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对。

他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无能为力。

寇赈是个相当自信的人,年富力强,精于算计,心思缜密。

在他看来,当今世上只有两个人是他无力控制的。

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个近乎目盲的老人。

他起身整好衣服。

屋里该点灯了。

那只鸟还在叫,像是在勇敢地抵抗世间的寒意。

他听见门口有人小心翼翼地咳嗽了一声。

“进来,”他说,“掌灯。

” 三个仆人端着蜡烛走进来。

本来若有必要,他们会一直在门外候着,哪怕在那儿站一个晚上。

他(当初)差一点儿就能成为整个奇台最有权势的人。

他看见其中一个仆人,一个男仆,正站在门里,手里托着一个漆盘。

寇赈点点头。

心里又是一阵悲凉,不过他还是要直面现实。

托盘里放着一封信,他拆开封口,就着书桌上刚点亮的灯光读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夫人在哪儿?”他问。

“回老爷,在卧房里。

”男仆说,“要小的去请夫人来吗?” 没用。

寇赈了解她。

大势已去。

当今世上的这两个人。

玉兰。

写这封信的老人。

白天过去了,夜,越来越深了。

他心想,外面那只鸟,并不是勇敢,或者说有胆气。

那是愚蠢,愚不可及。

光是叫唤可没办法抵抗世间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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