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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岚对面的女孩又扯了一张纸巾,涕泪齐下,好容易擦干了眼泪,又涌了许多出来。
这个时候,咖啡馆里客人不算太多,她们又在临窗角落,但还是引人注目。
侍应生送完另一桌客人的咖啡,徘徊良久,看女孩子哭得这样伤心,忍不住驻下足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有什么要帮忙的?” 江岚微微一笑,“谢谢,请帮我们再续一杯咖啡。
我的加两块糖,那位小姐不加糖,只加奶。
” 同是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这一位眉目间不见一点愁色。
她脸上的笑意,虽然明知道是那种礼貌的笑,却叫人觉得分外甜悦。
美貌的女孩子不容易让人觉得亲近,但这个女孩的美是不带一丁点侵略性的。
侍应生应了声,走开了。
江岚这才转头对着对面的女孩子说,“荣天意,你这样容易哭,还怎么做记者呀?” 荣天意并不以为意,揩了鼻涕,抹了眼泪,“都怪你,说这样好哭的故事!” 江岚无奈地耸肩,“是你要我说个故事的,我都说了,还落你埋怨,下回不说了。
” 荣天意忙睁圆了红肿的眼睛,抓住了她的手,“好岚岚,我不埋怨你还不成吗!可是,我要听团圆的故事,你快告诉我后来怎样了?” 江岚噙着笑不说话。
天意从对面坐到了她身边,摇撼着她的胳膊,“哎呀别卖关子,我把我最心爱的大哥贡献出来,给你做十天男朋友好吧?” 江岚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你大哥,有个万人迷的男朋友,要操心死。
一天也受不了。
” 荣天意也笑,“确实操心死。
我从小就被大哥拎着去做挡箭牌。
他要不喜欢谁,就说是我不喜欢。
因为我叫‘天意’,他说是‘天意难违’。
” 江岚笑着挑了大拇指,“你这名字起得好,你一开口,谁敢拂你的意?” 荣天意托住下巴,似是遥想往事,“其实是我母亲有了哥哥姐姐就不喜欢孩子,谁知道有了四哥不说,又怀了我。
母亲为此恼了好久,父亲就说是天意,索性就叫了这个名字。
瞧瞧,后来人人都拿我做挡箭牌,叫我做坏人。
动不动就说,‘天意的话不可不听。
’” 江岚也被她逗笑了。
她知道一点荣家的故事,天意的父亲是富商荣逸泽,母亲是个前清格格。
荣天意又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软声求道:“好岚岚,快点告诉我下面的故事嘛!” 江岚笑起来,“好啦好啦,那我再说下去还不成吗。
” 这个在轰炸里出生的男孩子叫裴渡,小名叫蛋蛋。
蛋蛋半岁的时候,南舟和裴仲桁决定去接女儿摇摇。
后来,南舟和裴仲桁接回了女儿,在香江安了家,又重新做起了船运。
不过几年,南舟又成了女船王。
抗战胜利后,南舟和裴仲桁回到了宜城,想接南漪她们一起去香江。
上船的那天,南漪最后还是下了船。
“为什么?”荣天意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
“你听过尾生抱柱的故事吗?” 荣天意点点头。
江岚微微笑了笑,“因为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个了。
” “那后来呢?” 后来的南漪,一个人留在了宜城。
从护士长一直做到了副院长,一直身穿黑衣,头戴两朵白花。
直到有一年,有人敲开了她的家门。
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原来真的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只是受了重伤,伤愈后又接着打仗去了。
江岚说到这里,目光有些发空。
她的手下意识地摆弄着胸前的吊坠。
荣天意知道,那坠子里有她两个哥哥和弟弟妹妹的相片。
荣天意擦掉快要掉出眼眶的眼泪,破涕为笑,“我喜欢这个结局,今天晚上不会难过的睡不着了!” 杯里的热气也散完了,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清瘦温雅的年轻人。
侍应生迎上去问:“先生几位?” 年轻人在店里张望了一下,看到了荣天意,便对侍应生道:“我同朋友一起来的。
”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天意看到他,兴奋地摇摇手,“四哥,我们在这里!” 荣季珩噙笑走过去,在女孩子们的对面坐下。
看到桌上的一摊餐巾纸,有些抱歉地对江岚道:“我妹妹是不是很麻烦?”荣天意一直在国外上学,新闻系的,趁着假期回来的空闲,想寻一些老故事,他便叫妹妹去找了江岚。
江岚笑看了天意一眼,“没有。
” 荣天意见这两个人有种古怪的沉默,便很有眼力见地道:“我要赶紧回去构思一下,看看怎么写这个故事。
四哥,岚岚姐交给你啦!” 荣季珩宠溺地看着妹妹像蝴蝶一样飘出去,然后才把目光转过来,抱歉地笑了笑。
江岚也回了他一个笑,抿了一口咖啡,心有些重。
仿佛他也有心事,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江岚才下定了决心一样,手捧着冷杯子,踟蹰道:“季珩,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她垂着眸子,不笑的时候眉间便像是有一道轻薄的愁雾。
虽然她爱笑,人人都以为她是个开朗外向的人,其实她的心思比旁人都敏感。
她生得美,追求者众,但到现在都学不会拒绝别人——因为有人替她做了。
想到这里,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
荣季珩先是怔了下,然后仿佛松了一口气。
忽然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其实,我也一直把你当妹妹。
” 江岚讶然抬眸,有些惊喜。
荣季珩向来是那种规规矩矩、彬彬有礼的男孩子,从不会为了应付谁而说假话。
她心上石头挪开,人也松快了,脸上的笑意也灿烂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去同你哥说。
” “你不怕他吗?” 荣季珩笑起来,“怕。
大约做了他的妹夫更可怕。
” 江岚莞尔,“你这样说,大约我是很难嫁出去了。
” 江岚中学就开始在这里读书,南漪全都拜托给了江绍澄。
无论是记忆中早逝的父亲,还是后来的爸爸,一向都是极骄纵女儿的。
江岚自认为很乖了,可还是被大哥管得死死的。
她的样子走到哪里都不乏追求者,江绍澄摆出一副家长的样子,陪着在学校里走了一圈。
本就是个肃穆的面孔,加上穿着制服,把一众毛头小子吓得不敢出声,再也没人敢追求她了。
偶尔几个其他学校的男孩子不明真相地送情书、送花,江绍澄第二日便会亲自带着东西出现在人家家门口,吓都吓死了。
这样上了大学,江岚还没谈过恋爱。
有一天,她喝了一点酒,借酒盖脸,半开玩笑地说:“哥哥,我已经是大人了,也要谈恋爱的呀。
” 江绍澄消失了几天,然后就把荣季珩带到她面前来。
他是季珩的上峰,季珩人老实又温润,也不好拒绝,更何况她是那么美的女孩子,哪个男孩子不喜欢呢?但荣季珩也发现了,从前对他不错的这个顶头上司,自从和他妹妹约会以来便是不断地挑刺。
最后他明白过来,这哥哥大约觉得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他妹妹。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他们虽然都是极温顺听话的孩子,但是婚姻大事又不肯将就,便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处着。
如今说明白了,对大家都是个解脱。
算起来,荣季珩是她正式交往的第一个同龄的男孩子。
现在也要无疾而终了,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其实我也理解你哥的。
我三哥当时去你们家,也是战战兢兢好几天,生怕裴叔叔不同意。
”季珩笑道。
说起荣仲棠,江岚也笑了。
当时听说摇摇同仲棠谈恋爱,家里人都很有些谈虎色变。
觉得荣家三少爷不稳重,又爱玩,从前女朋友又多。
既不如他家大少爷,也不如他家四少爷。
但三少爷苦心孤诣地追了好久才追到,摇摇把他拿得死死的。
摇摇向来主意大,谁也不许对她指手画脚。
大家都说只有摇摇那样的冷美人才能拿住荣仲棠那个花花公子。
江岚心里很羡慕摇摇的,摇摇平日里话不多,看着清冷,性子却果决干脆。
不像她,瞻前顾后,想讨好所有的人。
最困难的事情解决了,气氛愉快了起来。
“订婚宴你也会去吧?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伯父伯母什么时候到?”荣季珩问。
“嗯,肯定要去的。
正好学校也要放假了。
姨姨和姨夫本来是明天的船,可中途碰上风暴了,耽误了一些时间。
总是赶得及的。
” 荣季珩笑了笑。
两个老实孩子似乎也没什么话说了,于是他送江岚回了家。
一直见她进了门,荣季珩才离开。
江岚想,他真是一个能打满分的交往对象呀。
只是,她不喜欢。
门铃摁了七八下,才隐隐听到拖鞋的声音。
门打开一条缝,还没看清楚来人,先是扑面而来一阵浓重的酒气。
江岚往后缩了缩,以手作扇,扇了扇,“哎呀,怎么这么大的味儿!” 门外响起沉沉的声音,“岚岚,开门。
” 江岚听出了是江绍澄的声音,这才拆了安全锁,把门拉开。
门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倒下来,沉沉地压在她身上。
江岚笑出了声,“怎么喝成这样啊?”然后抱怨,“嗳,哥,你小心点。
太重啦,嗳,我可扛不动你!” 江岚吃力地架着他到沙发边上,一碰到沙发,江绍澄就倒了下去。
江岚活动了一下肩膀,咕哝道:“本来个子就不高,生生被你又压短了几寸。
” 倒在沙发上的人没了声息。
江岚蹲到他面前,“哥,你怎么啦,怎么醉成这样?怕四伯父骂你,就躲到我这里来啦?” 沙发上的人不动,江岚抿了抿唇。
他的手背搭在脸上,露出高挺的鼻子和薄削的唇,刚毅的下颌有青青的胡茬。
江岚缓缓拿起他的手,人已经睡熟了。
睡梦里的人,五官都舒展开,不像清醒的时候那么严肃持重。
她家里人都漂亮,爸爸妈妈姨姨姨夫弟弟妹妹,大约是漂亮的面孔见多了,不以为奇。
反而时隔多年,下船后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江绍澄。
那时候她还没想过他就是哥哥,只是想,这样英武的长相,原来也能有另一种好看。
江岚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轻轻把他的手放下,替他摆了一个自认为应该舒适的位置。
她这里是一居室的套间,街口对面就是圣约瑟大学。
大学头一年,按说要去学校里住,无奈寝室里的另一个女孩子有些精神衰弱,晚上听不得一点声音。
江岚本想调房间的,但怕这个女孩子跟谁都不和住,找不到室友,会被人诟病。
最后,寝室的住宿费她交着,但还是到学校附近的公寓里租了一间房子。
江岚蹑手蹑脚回了卧室。
她打开衣橱拿了一床被子,但被子抱到胸前,闻到了一点樟脑的味道。
她记得四婶沈丹妮说过,江绍澄最讨厌樟脑味道。
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了出去,轻轻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她坐回写字台前,埋头写起作业来。
江绍澄在咖啡的香气里醒过来,头疼欲裂。
鼻端是一股清甜的花香,很熟悉又不敢深嗅的味道。
醉的深了,便放纵着自己埋进那香气里不醒来。
柔滑的被子像少女瓷滑的皮肤——他猛得睁开眼,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哪里。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身上还是那套制服,鞋子整整齐齐摆在沙发边上,并排的还有一双粉色的毛拖鞋。
他想了想,还是穿了自己的皮鞋。
不远处开放厨房的灶头那里,有一抹极其窈窕的身影。
烫了的长发,随意用手帕慵懒的一系。
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茶色的塔夫绸百褶裙。
他缓缓走过去,听见极轻的哼哼声,原来是在唱歌。
炉子上摩卡壶里咖啡的香气愈来愈浓,江岚赶紧把摩卡壶拿下来,倒了咖啡在两只杯子里。
怕吓着她,江绍澄一直没发出声音。
直到她做完这些,他才开口,嗓子哑得吓人。
“怎么喝这么浓的咖啡?” 江岚真的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乌亮的大眼睛里有些红血丝,“哥!你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的?” 他久久地看了一会儿,“又熬夜了?” 江岚有点怕被他这样看。
其实家里人都挺怕他。
听说自从父亲死后,大娘梅氏总是拿他出气。
四叔江誉白一直都想把他养在身边,但他觉得母亲可怜,一直不肯离开她。
二哥绍澈早早留洋了,不肯呆在家对着情绪极坏的大娘——都是听四叔家的沁堂妹说的。
她缩了缩脖子,讪讪道:“要考试了,这个教授人很严格,听说会很难。
”最后嘴角一垂,“说来说去,都是我太笨。
” “这杯是给我的?”他打断她的话。
“嗯?哦。
” 江岚的眼睛很大,有点小迷糊的样子。
像橱窗里的那种洋娃娃,看到就想抱回家,然后尽情打扮或者,蹂躏。
他被这个念头烫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苦,特别苦。
“哥,要不要加奶?放块糖?” “不用。
喝这么浓的咖啡,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觉?”他看到水池里已经有两三个咖啡杯了。
江岚吐了吐舌头。
粉红的,尖而软,很快又缩了回去,快得他没看清楚。
但那一闪的印象却又很强烈。
强烈到他不得不再吞一口咖啡,压一压。
真是醉的不轻。
“哥你早上吃什么,我去买早点上来。
” “面包就好。
” “嗯。
那哥你洗个澡吧。
”她拿了钱包,溜了出去,把门带上。
她的浴室也不大,浴缸也小。
浴室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大约女孩都爱大镜子,顾影自怜。
摆放整齐的东西,也都带着一点甜香。
粉色的浴巾,粉色的毛毛拖鞋,粉色的牙刷。
没有任何男性的踪迹,除了——他打开橱柜,里面有一支蓝色的牙刷,他拿了出来。
职业使然,观察良久,放下心来,是新的。
他同自己说,这绝对不是占有欲,受了漪姨的托付,他做哥哥的就得要看着她。
很快洗好了澡,用了她的洗头水,现在身上也有了和她一样的气息。
从卫生间出来,抬眼就看到她床头柜上摆的相框。
是很乖又顾家的女孩子,五斗橱上也摆满了相框。
她的相片、小时候和父亲江启云的相片,她和南漪的相片,还有她和她弟弟妹妹的相片。
他知道,南漪为父亲守了整整十年的孝然后才嫁人的。
他对于漪姨的感情很复杂,但也不得不承认,南漪对父亲已是情深义重。
在这些相框里,他也看到了一张旧照,是当年他把她偷出来的时候留给她的。
往事历历,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
母亲因为这件事不断地折磨他。
南漪夺走了她的丈夫,她也想让南漪尝一点至亲分离的苦头。
就因为他,没能如愿。
她的不顺遂,全都发泄到他和弟弟身上。
门又响起开锁的声音,他的思绪断开来。
放下相框走出去,江岚把早点在桌子摆好,很随意地叫他,“哥,吃饭了。
” 他想起小时候见过漪姨早起亲自准备早点,也是这样叫父亲,“启云,吃饭了。
”温温软软的小妻子的声气。
但江岚的声音更甜恰一些。
小小一张桌子,也只够两个人坐。
新出炉的面包,飘着奶香。
他只吃白面包,江岚吃菠萝包,和小时候一样,最爱外头那层菠萝皮。
“你和季珩怎么回事?” 江岚没抬头,“就是那样呀。
我不喜欢他。
” 江绍澄放下杯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像在审讯。
一句话在她心头滚来滚去,若能假装随意地说出来,或许就轻松了。
但她连开玩笑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这种不该有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
“我功课忙嘛,没时间谈恋爱。
” “是你说你长大了,要谈恋爱的。
” “那我改注意了不行吗。
”她的声音还是很软,却带了一丝叛逆。
“没有人比季珩更好了。
” 江岚不说话,已经是最大的反抗了。
江绍澄走了,两人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江岚记得刚上中学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他是她的哥哥,可又和普通的兄妹不大一样。
他们之间并没有从小到大的朝夕相对。
中断了太久,再续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试着去回忆别的兄妹,比如她的弟弟博衍和小妹锦薇。
可他们还小,年龄又近,两人天天吵闹,锦薇每天都要哭着去爸爸那里告状。
她又试着用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式去和江绍澄相处,学着去对他撒娇,提一些“非分”的要求。
像别的妹妹一样挽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开心的时候在他脸颊上亲吻,恶作剧一样在他白衬衫上留下口红印子,和他的女朋友们友好相处……她很努力地去做一个合格的妹妹,可她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合格。
她对他又想亲近,又怕太亲近。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做不了一个称职的妹妹的呢?或许是看到他身上被大娘虐待后的伤痕,或许是见他在雨里对着父亲的墓碑独立时的落寞,或许是他笑容罕至的面庞。
她开始有了心事。
她同小弟小妹和爸爸妈妈多幸福,她心里有一处就多痛。
痛得暗无天日,痛得日月无光,偏偏还得笑。
没人会相信爱笑的岚岚是有心事的。
或许在所有人的眼里,她什么都有,她不该有那些幽暗的心事。
江岚躲在窗帘后看他的车开走了,鼓起了腮帮子,慢慢松开一口气。
她走回浴室,里头还有一些潮气没散出去。
她在浴缸沿坐下,旁边搭着他刚才用过的浴巾。
也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像他的人一样,怎样都不会乱的。
除了带着一些潮湿,否则根本就像被人用过。
她拿起浴巾,放在鼻端嗅了一下。
一点很淡的焚香、皮革、烟草的味道,哥哥的味道。
为了试出他用的是哪种古龙水,她曾去商场里做了一个暑假的香水导购小姐。
最后终于发现了那款香水,也练就了一个敏感的鼻子,能轻易闻出来和他交往的女朋友用的是什么香水。
她不太开心,但是只要他需要,她还是愿意去应酬她们。
有时候会放纵自己喷在枕边,就好像是有人同床共枕。
她掐自己的掌心,因为掌心不大容易留下痕迹,但却一样能感到疼。
心里有个魔鬼在噬咬她,想让她臣服。
可她不想毁了他,不想毁了他们的关系,不想毁了母亲。
至今奶奶都不许母亲去给父亲上坟,要是知道了她……她不敢想下去。
终于考完了试,总算是能是松懈一阵了。
出教室的时候,几个要好的女孩子相约着一起去吃冰淇淋。
才走出校门,就看到一个材挺拔的身影,一身亘古不变的制服,倚在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前。
同学撞了撞她的肩膀,“看,帅叔叔。
” 江岚一看,心里偷笑,哥哥已经要到了被同学叫叔叔的年纪呢。
才二十九岁,但对于她们来说,大约就是叔叔。
江绍澄也看到了她,摁灭了烟,朝几人走过去。
女孩子里低低一阵骚动,“走过来了!会要谁的电话?” 江岚依旧笑,避开他的目光,假装低头把耳边的头发挂到耳后。
“岚岚,放学了?”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
江岚不好意地对同学道:“我哥。
” 年轻的女孩子正是活泼的时候,也跟着叫哥哥,让他带她们去吃冰淇淋。
不苟言笑的大哥哥也不会妨碍女孩子们的聚会,他在车里坐着等,女孩子们扎在一堆叽叽喳喳。
有一半的话题都是他。
江岚有一种古怪的矛盾,像是特别珍爱的某支不知名的乐队,又想分享给其他人,让所有人知道它的好;又想捂着、藏着,独自欣赏,怕人家也喜欢,会毁了她的这份珍重。
四个女孩子,有两个住校,一个住在家里,江岚住公寓。
送完了所有人,只剩下他们俩。
江绍澄没说话,能闻到空气里冰淇淋的香甜。
还有另外一种味道,很熟悉的,若有若无地飘在鼻端。
“明天我接你去机场。
”他终于开口。
“不用,我自己坐飞机。
机票已经买好了。
”她头一回赌气。
刚才一个同学要了他的电话,他没拒绝。
“拿给我看。
” 她没办法拿给他,索性不说话,低头捏着手指。
若是瓷器,怕是要捏成粉。
下车时一言不发,连礼貌都不肯给他,匆匆上了楼。
她跑得飞快,知道他向来都要等她开灯后到露台和他说再见才会走。
跑快一点,可以多看几秒钟,肆无忌惮地那样看,不是妹妹看哥哥。
没开灯,躲在窗帘后往下偷偷张望。
他还在那里,靠在车门边,偏头点燃了一支烟。
她看了一会儿,心底那口气总是不顺。
索性离开窗口,蜷腿抱膝,坐在沙发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发呆。
她变得快要不像她了,哥哥会讨厌她的吧。
不听话的妹妹,越大越留不住。
江绍澄抽了半支烟,三楼那个窗口的灯还没亮,更没有人趴到露台的栏杆上跟他说晚安。
他仰着头,烟也不抽了。
心骤然一跳,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可能。
人比脑子行动的还要快,大踏步地上楼,电梯都来不及坐。
到了门口,猛地拍门,“岚岚、岚岚,你在不在?” 岚岚整个人都浸泡在水底,她喜欢这样憋气。
缺氧的时候,可以让脑子不那么乱,清醒一点。
门是锁上的。
他推不开,再等不及,猛地踢开门。
客厅里居然已经有一盏灯了,那么刚才他为什么没看见?没工夫想,只是慌乱地叫“岚岚、岚岚!” 屋子不大,很快找到了浴室。
他推开门的瞬间,她正从浴缸里站起身。
两个人都呆了一瞬,她惊呼了一声,抱住胸又蹲进水里。
他反应过来,手足无措,慌得退出去差点撞倒茶几。
“对不起,我看灯一直没亮,怕你出事,我不知道,对不起……” 江岚蹲在水里,水都像沸腾了一样,脸烫得要滴血。
没事、没事,哥哥小时也给我洗过澡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他痛恨自己这样冒失,暴躁地在客厅地来回走了两趟。
习惯性地去摸烟,想起这是她的住处,她不喜欢香烟味,忍住了。
也许应该解释完了就离开,时间能冲淡这些窘迫,但才走一步就看到踢烂的门框,他走了,她怎么办? 江岚很快就出来了,双颊粉得像扑多了胭脂。
她不敢看他,就去看门框。
她试着关门,门能关上,但锁头全坏了,木头也裂了 “晚上去酒店睡一晚上吧。
”他声音有点飘。
“我不要去。
”她还在认真研究怎么把门上锁。
他忽然发觉她近来总是说很多的“不”字,是到了叛逆的年纪? 江岚转过身,脸上有些害怕的神情,“最近那个酒店连环杀手不是还没抓到吗?” 他想起来这个案子,专门针对单身住酒店的女性客人,弄得人心惶惶。
她应该怕的。
他也不好把她带回江家。
太晚,忽然过去动静太大,解释就要解释半天。
更何况,四叔他们今天已经坐飞机先过去了,只有他母亲在。
江岚仿佛放弃了,把门掩上,“对不起啊,哥……我没事,忘了开灯,直接去洗澡了。
”客厅的灯昏暗,但一样看得清她脸上未擦干的水珠,像清晨玫瑰上的晨露。
馥郁,娇艳,诱人。
他挪开视线。
不该她说对不起,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略过不提,反而是种解决尴尬的方法。
“哥,你回去吧,我用椅子顶着门就好。
” 椅子顶着门?一个门锁什么都挡不住,何况是个椅子?他又忧心,她一个单身女孩子住在这里太不安全。
他四下看了看,走到沙发边,推了沙发过去顶在了门口,“我留下来陪你一晚上。
明天叫人来修门换锁。
” 江岚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谢谢哥。
” 他嗯了一下,假意看不见自己那点心思。
江岚做模做样地坐回写字台前。
但已经考完了,没有书可以看,也看不进去什么。
但不看书,还有什么能定住她的目光? 她随意地翻书,“哥,你要不要洗个澡?”背对着他,脸红了也不怕。
身后的人似乎是在考虑。
向前也在她这里洗过,今天怎么要考虑起来? 江岚咬着唇,耳朵竖着,一丁点声响都不想放过。
沙发发出声音,是他站起了身,然后说了一个“好”字。
她压不住唇边的笑意,也站起身,小蝴蝶一样飞到卧室的衣柜前,抱着一套睡衣出来。
江绍澄看到她怀里的男士睡衣,头一个反应是要审她。
但压住了,她向来乖,连荣季桁都不喜欢,不会喜欢其他的男孩子。
果然她笑吟吟地,“我上回去逛街,顺便买了一套回来。
省得你往后和女朋友吵架,没处收留你。
”然后往他怀里一塞,又坐回写字台前。
她情不自禁地压住胸口,心跳地太快,而她又不确定演技是不是流畅自然。
进了浴室,百味杂陈。
脱光了衣服,镜子里的人很陌生。
除了剃须穿衣,他几乎不会在镜子前流连。
没这样清楚地看过自己。
身上喷张的肌肉排列有致,有烟头烫过和鞭打过的旧伤,算不上狰狞,但也不好看。
并不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第一个娇滴滴的女朋友见过,露出惊恐的目光,要关上灯,所以他再也不会让女人看见他的身体,他自己也不看。
而此刻,明亮的灯光下,硕大的镜子让他藏无可藏,看得一清二楚。
打开花洒,站进浴缸里。
刚才就在这里,他现在站的位置,她不着一缕的站着。
不过两三秒钟,却镌刻进脑子里了,挥之不去。
有些念头,越是不该有,却越是铲除不干净。
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大约是十岁左右吧。
母亲派他和弟弟去婺州,不想让那两个人太快活。
他无意中听见的,南漪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我不能嫁给你。
”父亲说什么来着,“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你是我的,他也是我的。
我能给你名分,也会给他名分。
” 那种感觉很奇怪。
从岚岚一出生,他就没当她是妹妹。
只是冷眼旁观着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子,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一天一天越来越好看。
有时候想到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他也有怨恨,有一回他的手甚至已经放到了她的脸上。
只要再放一会儿,母亲就能得到一点快乐。
美丽真的是一种武器,她不会挣扎,却会笑。
那样纯净的眼睛,对着他笑。
粉嫩的小嘴张开来,以为他的手是递过来的乳头,含住了。
柔软的舌头往来反复的吮吸,大概是味道不对,小小的眉头蹙起来,但是没哭。
审视地看了看他,最后咯咯笑出声。
漫长的分离,他无瑕去想任何人。
疲于应付压抑的家庭,努力长成一个能顶住一切的男人。
时间能重新塑造很多东西,包括情感。
比如他曾经怨恨过父亲,后来怨恨变成了谅解。
比如他曾经同情理解母亲,到后来也消磨的只剩一点亲情。
很多事情,成年后才会懂。
明白父母当初无爱的婚姻,明白原来感情不能将就。
他也同人订过婚,快要结婚的时候他退却了,他不想再让一个女人成为第二个母亲。
接到四叔的电话,他去码头接她。
人海茫茫里,只要一眼,他就知道是她了。
那个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她像所有的妹妹一样,亲近他,甜甜地叫他哥哥,同他撒娇,有时候使小性子。
笑容那样明媚,无忧无虑的少女。
她仍姓江,在父亲的墓前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她努力去讨好奶奶、母亲,做着所有江家孙女应做的事情。
她还不知道,也许永远不知道。
大约是没人舍得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些所谓的豪门秘闻,向来惹人津津乐道。
一旦传出去,人人都会在背后议论她,议论南漪,议论他死去的父亲。
这些都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东西。
她当他是哥哥,他只能是哥哥,必须是哥哥。
多一点的念头都是罪恶的。
匆匆擦干身体,还是她的浴巾。
睡衣里有一条内裤,尺寸刚好。
江沁她们有一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就是性感内裤,现在的女孩子一个赛一个大胆、能闹,她一定是跟江沁学“坏”了。
江岚不住地抬眼看钟,原来男人洗澡也这么慢。
书的一角要被她揉破了,人还没出来。
她要找点事情做,做点什么呢?才八点半。
离睡觉的时间还早。
或许可以打牌,可她翻遍了,没有牌。
听音乐?她去翻唱片,全是情歌,夜里听情歌才要坏事。
那就做点吃的?刚才他好像没吃什么东西。
可她不会,除了煮咖啡,她什么都不会做。
江绍澄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岚在煮咖啡。
他走到她身后。
虽然用的是相同的洗发水、相同的香皂,但那气息在他身体上酝酿后,散发出来的却是他他特有的味道,男人的气息。
江岚心头一窒,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转身想逃,却发现闯到了他胸前。
他没躲,却忽然俯下身。
她知道他个头高,只是从前没觉得会高出自己那么多,像一座山。
事到临头她也慌,没接过吻。
荣季珩又很乖巧,从来不会逾越,连手都不曾拉过。
据说每次约会都要向上司报备,他敢才怪。
近得她不能呼吸了,索性闭上眼。
“烧东西也不看着炉子?太危险了。
”他关了火,直起身,“大半夜的喝咖啡,还要熬夜?” 会错意了。
江岚的眼睛猛地睁开,难堪。
她怎么会以为哥哥要吻她? “嗯,习惯了,忘了已经放假了。
”她慌忙间总算找到借口。
咖啡煮好了,没人喝。
她倒了杯奶,捧着玻璃杯。
“还合身吧?”她问。
睡衣,还是,内裤?他自动屏蔽了内裤,低头看了看睡衣,“嗯”了一声。
其实是把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江岚看着他的衣服微微笑起来。
难为她在商场里转了半日,深色怕老气,浅色怕他不爱,花色配他又轻浮,最后还是挑了不会出错的格子款。
内裤的尺寸更头疼,营业员问什么号,她如何知道是什么号码?体态均衡,身高六尺二,在一众东南亚人居多的地方尤其显高。
拿不定主意,要了中号。
营业员又问她要什么款型,在她面前摆开一排,才知道男人的内裤学问不比女生简单。
挑了个中规中矩的。
等营业员包起来的时候看到了江沁和四婶,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钱都忘了付,差点被人当成贼。
可为他挑选东西时的心情呀,紧张纠结惊慌,又那样快乐。
才九点,还有的熬。
“上次演出的相片洗出来了,哥你要看吗?”她终于找到了件正经事情。
他点点头。
江岚趿着拖鞋进了卧室里,雪白的脚,刷了淡粉色的甲油。
她从橱柜里抱出好几本相册出来。
长得漂亮的女孩,人人都愿意给她照相,仿佛错过一天的美丽都是罪过。
相册有点分量,她坐下时没控制好距离,一下就坐到了他身边。
挨得太近了,腿贴着腿。
但再挪开,显得太刻意了,她装作不在意。
很多兄妹很大了,都是亲密无间的。
身体的温度很快就透过了薄薄两层,互相传递过去。
有点热,她擦了擦鼻头渗出的汗。
是学校话剧社的演出,《仲夏夜之梦》。
华丽的舞美,舞台上是张张青春洋溢的脸。
离他很遥远。
“你演谁?” “海丽娜。
” 江绍澄眉头动了一下,“我以为你会演赫米娅。
” 她摇头,“我其实想演波顿来着。
” 他眉头蹙起,忍不住看她一眼。
波顿?那个被变成驴头的? 见他不信,她信誓旦旦,“真的,我就想戴那个驴头。
” 他唇角扬了扬,像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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