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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平号换新东家的报道在报纸上被大肆报道了好几天,生怕南舟看不见一样。
南舟连看了三天的报纸,天天都要看记者把这事颠来倒去的说一通。
平铺直叙的报道是没人爱看的,那么八卦野闻自然是好瞧的多。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某名门望族的发家以及消亡史,其中还羼杂着各种香艳的秘闻,写得跟真的似的。
然后又说了裴氏兄弟的发家史,以及对通平商号的展望和歌颂。
南舟看完只觉得要吐血三升,这趋炎附势的德行真叫人生气。
通平号重新开张的这一日,南舟也去凑了热闹。
先是去商铺里看人剪彩,持剪人是市长和裴益。
裴益一身白色西装黑色领结,站在矮胖圆润的市长旁边越发人模人样,不知情的当他是哪个电影明星。
南舟心里骂了他八九上十遍都不解气。
两个壮汉抬着一个鎏金的大盆,里面装满了大洋。
那边剪刀一剪、炮竹一响,裴益便叫顺子抓了钱往人群里撒。
谁喊的吉祥话声音最大,钱就往哪里扔。
真金白银的现大洋漫天如雨,场面一度失控。
南舟被人挤得东倒西歪,脚也叫人踩肿了,旧仇新恨又添一笔。
好容易仪式完成了,南舟又被人潮拥着往码头去。
今天通平号的新船下水,首发载着一船去沪上的货。
到了码头还要再撒一盆大洋,所以大家都赶着过去捡钱。
南舟忍着脚痛随人潮到了码头,今天东家兴致高,开放了船让众人参观。
可真心参观的没几个,都是冲钱去的。
她随身有把软尺,走一路丈量一路。
她记性好,数据便都存在脑海里。
到人少的地方拿出来笔纸一通计算。
她本来还气不过,但看到了数据和船体状况后,心情复又高兴起来。
待船离港,她兴冲冲地往家跑,要把好消息同南漪分享。
洋车刚把她拉到巷子口,正要拐进去,巷子口旁停着的一辆惹眼的敞篷汽车发出一串震天的喇叭声。
汽车里的人探出身子冲她招手,“嗳,小帆船!” 南舟听着声音耳熟的很,偏过头一看是江誉白。
她叫车夫停了车,江誉白已经从车里跳下来。
她正要打开手包付钱,江誉白抢着把钱付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下午。
” 南舟瞧了瞧日头,看他额头有汗,脸颊也晒红了。
忍不住掩唇笑,“这烈日当空的,开敞篷车也不怕晒出油来?” 江誉白过去把车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动作,“先别回家了,带你去个地方。
快点上车,真是晒得不行,开起来就凉快了。
” 南舟却站着不动,“去做什么,不会又去吃饭吧?”回回吃饭,她最近觉得胸衣又紧了,一天下来简直喘不过气。
他却笑得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 没顶子的汽车实在不适合在热天开,虽然震州已经入了秋,太阳却还是烈的很。
南舟本就在码头晒了一下午,这会儿又要晒。
虽然太阳斜了,但车是往西开,正对着脸晒。
江誉白戴着太阳镜倒还好,南舟受不住太阳,拿手当着光,抱怨的不行。
“哎呀,有多远?再晒会儿真是要成鱼干了。
” 江誉白看她小脸被晒得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只是她手太小遮不住太阳。
于是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一伸,挡在她额头前,“这样就不晒了。
” 可他目光看着路,手在她额前没个准头,一不小心就碰到她的脸。
南舟非但不凉快,反而更觉得热得心慌。
她弯下腰避开他的手,去看自己的脚。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脚疼得厉害。
应该是肿起来了,挤在皮鞋里大约像长歪了的胡萝卜,她都能想象出那丑模样。
她想脱了鞋看看到底怎样,但当着他的面又不好意思,怕臭又怕不雅,纠结的很。
江誉白余光瞧见了,“怎么了?” “没事,刚才去码头看人新船下水,被人踩了脚啦。
哎,也是我倒霉,有两块大洋落在我脚旁边。
有个人看见了,怕钱被人抢去,就猛地跺下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眼神,钱没踩到,把我的脚踩扁了。
你不知道,那个人有我两个,不、有我三个宽。
” 虽然是在抱怨,可脸上却一点不高兴的影子都没有。
江誉白奇道:“怎么被人踩了脚还这么高兴?要不要紧,先找个大夫瞧瞧吧?” 南舟摆摆手,虽然因为疼蹙着眉头,脸上却是一直浮着笑意。
“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
” 车开了一会儿,却是停在了一家医院前头。
南舟诧异道:“你来看医生啊?” 江誉白笑,“是叫你看医生,脚都踩扁了还怎么走路?”说着下了车,转到她那边替她拉开车门。
“不要了,不用看医生的,还是先去做正经事。
”看医生就要当面脱鞋子,想到这个她就有点发憷。
“看医生就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情了。
”他拉开了车门,南舟还是忸怩着不肯下车。
江誉白双手支在车身上,人弯腰下来,双目含笑,却是顶认真的语气:“再不出来,我抱你下来了啊。
” 南舟吓坏了,脸涨得通红,忙说:“我可以自己走!”然后扶着车身下车。
脚一触到地面就疼得她“丝”地抽了口气,但又不敢太大声,怕有人太热情。
刚才也不见这么疼,果然是有人关心了,就矫情起来。
南舟翘着脚尖一瘸一拐地往里走,怨念的很。
“我最怕看医生,本来还不疼的,一看到医生就疼厉害了。
” 江誉白脾气相当好,总是一副和煦的笑模样,似乎没有生气的时候。
“生病的时候就是身体脆弱的时候,身体一脆弱,心理也坚强不不起来啊。
” 她走路像鸭子,还是瘸腿的,随时都要倒的那种。
江誉白伸了胳膊给她,“扶着点吧,回头再摔一跤可不得了。
” 南舟勉为其难地把手搭在他胳膊上。
大热的天,不过一件衬衫,这会儿袖子还卷到小臂上。
她手下是结实的肌肉,脑子里又闪出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脱了一半的样子。
脸烫得不行,手软脚软——这也太不坚强了。
南舟垂着头假装看地面,生怕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到了大厅,江誉白叫她靠在一边等着,自己去替她挂号,然后又扶着她慢腾腾挪上楼。
医生正在看病人,诊室的门关着。
走廊里有长椅,江誉白扶着她在候诊的长椅子上坐下。
南舟顶怕打针,这会儿紧张的不得了。
脚疼得连地都不能碰了,虚虚悬着。
“不会要打针吧?” 江誉白歪头看看她的脚,“没被割伤应该不会打破伤风针的,主要叫医生瞧瞧骨头。
” 南舟算是放下了点心。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是裴仲桁同他的随从。
南舟心道难怪今天剪彩没见着人,原来是病了,不会是那天淋雨淋病了吧? 裴仲桁见到南舟尽管意外,神色仍旧波澜不惊,微微冲她点了点头。
南舟也只是颔首,算是个招呼。
他们之间实在不需要怎样的寒暄。
这人的彬彬有礼是让人感觉隔着些什么的,不单是世仇。
约莫着同旁人也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礼貌。
裴仲桁多看了她身旁的男人一眼,认出来是那天在街上见过的。
护士出来叫号,“下一位病人请进来吧。
” 长椅离着诊室的门还有两三米远,南舟站起身来,扶着江誉白单腿一跳一跳地往前行,这会儿成了兔子。
每跳一下,胸前也跟着晃一下,微波荡漾。
除了她自己没觉察,旁人看着无端叫人遐想连篇,心神不宁。
裴仲桁自以为目光很克制,还是叫江誉白立刻就洞悉出了一点异样。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男人往往最懂男人的目光。
身体比脑子转的快,他一把摁住南舟,弯腰一抄把她横抱起来,“别跳啦,等你跳进去医生都要下班了。
” 裴仲桁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南舟成了架在蒸锅上的螃蟹,连耳廓都红起来。
她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
“嗳,放我下来!很重的,我还是自己走吧?” 江誉白却垂着眼睛笑,“轻的很,你老实一点,不然咱们摔一块就好看了。
万一摔成脑震荡,回头给你敲开脑壳检查。
” 当她是三岁孩子吗,这样吓唬她。
可她还是乖乖不动了,因为觉得万一两个人一起摔跤了,脑震荡倒是不一定,摔在他身上心脏病怕是要摔出来的。
因为总怕掉下去,所以南舟下意识就挂住了江誉白的脖子。
他没想到南舟瞧着细臂纤腰的,身上却藏着一圈弹手的香肉。
先前也抱过,蜜桃样的身体,温软的很。
偏偏还长着付天真无邪的大圆眼,这会儿无措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女孩子身上的香扑上来,他都能听见自己气血翻涌的声音。
有点要命。
两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互相客气地点了点头。
裴仲桁偏了偏身子给他们让开路,然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虽然刚才陆尉文给他检查过身体,最近一切都正常,可这会儿胸口突然闷的很。
像吃了一根闷棍,又像是什么东西哽在胸口,呼吸不畅。
直到快走到楼梯口,他才停了下来,转回头看了一眼。
但长长的走廊里除了往来的病人、医护,什么都没有。
南舟没料到坐诊的医生是陆尉文。
陆尉文见到南舟,欣喜之情也溢于言表。
问清缘由后,护士正准备脱去她的鞋,南舟突然叫她等一下,然后赧然地对江誉白道:“江先生,你可不可以在外面等我?” 江誉白牵唇笑了笑,很绅士地退到外面。
护士是个性格活泼的姑娘,见刚才她是被抱进来的,便打趣道:“怎么叫男朋友到外面去呀?生病的时候最是撒娇的好时候。
” 南舟忙看了一眼陆尉文,好在他似乎是没听到。
南舟窘迫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普通朋友。
” 护士吐了吐舌头,莞尔一笑,“我看离男朋友也不远了。
”然后麻利地帮她把鞋子脱了,三只脚指头已经肿得发亮了。
陆尉文走过来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骨头应该没事,只是软组织损伤。
不过安全起见,还是拍个片子。
要是骨头没事就给伤处消消毒,回家后泡泡热水。
我再给你开点止痛药,要是疼得厉害就吃点药。
” 片子拍完了,好在骨头没事,江誉白又去替她到药房拿了止痛药。
陆尉文等护士出去换药的时候方才道:“我学兄说南漪小姐已经被护校录取了,入学通知已经寄出去了,这几日便会到。
我那里有一些教材可以借给南漪小姐先看看,这样以后就不担心跟不上进度了。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 “那我先替南漪谢谢您了,回头我叫阿胜去府上取。
” “也不用那么麻烦,改天我出诊的时候顺便送给南漪小姐。
” 南舟再迟钝也瞧出来他是想借机见南漪,心里既替南漪开心,又隐隐有些担心。
南漪长得美,不难被人吸引。
但有多少人能接受她的过去?如果心不够真,那么不如开始就不要招惹。
但这毕竟是南漪的事情,她不能替她拿主意。
于是点点头向他道了谢。
江誉白取了药回来接南舟。
鞋子是穿不回去了,但她又不肯叫他再抱,坚持自己单腿跳着出了医院。
女孩子身材太好也是揪心,晃得他心猿意马。
恨不得立刻卷进怀里,拿个金屋藏着掖着,谁都不叫瞧去,只自己偷偷欣赏才好。
这念头叫他一时怔忪——男人未免偶尔见色起意,他并不陌生。
要说恋爱,也并非没谈过。
异性间暧昧撩拨,于他并不少见。
大多时候不过逢场作戏,没打算当真,也不会给机会叫别人当真。
他只当这回也同往常一样的,只是这一刻惊觉自己实在对她用心太过。
桩桩件件细数过来,可以说是想帮她,也可以说明明就是放不下她,是在追求人的架势。
他喜欢她吗?应该是喜欢的,他能说出她一大串的优点,她身上有他欣赏的各种品格。
他对女孩子向来周到,不过出于所受英式教育培养出的绅士习惯。
但于“真情”二字,他是十分吝啬的。
对于不喜欢的或是失了兴致的,早就不露痕迹地疏远了。
反正男人总有一点算不清的风流账,称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但要说多喜欢,似乎也说不上来。
可今天在旁人面前几乎幼稚的宣誓主权,一闪念的占有欲,似乎就有点过了,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感情不是儿戏,尤其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家道中落,几乎算得上无父无母无所傍依。
万一感情上再有什么闪失,那应该无异于灭顶之灾了。
他受过情伤,知道是怎样的伤人。
所以至今没再动过真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是不知自己这里还有几分真。
他算不上君子,倒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没打算害她。
他这样一踟蹰,反而不敢去抱她了,规规矩矩地叫她扶住。
好不容易上了车,他倒比她还累,气都有点喘不匀。
在车上坐定,也耽误了这许久了,南舟问:“对了,你刚才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江誉白迟疑了一下,看着她望过来的水汪汪的大眼,刚才那点打定了要疏远一些的念头又被暂时撂开了——毕竟他只是在还她的人情而已。
于是发动了汽车,“不远,一会儿就到。
” 正要出发,他想起了什么,“你等我下。
”然后下了车跑到对面商店里。
不一会儿他提着袋子出来了,原来是给南舟买了双软底的拖鞋。
“先凑合穿着,跳来跳去的我看着都累。
” 实际上路程并不近,南舟瞧着一路房屋变得稀疏了,应该是开到城郊去了。
江誉白慢慢把车停了下来,南舟看看外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片田园,疑惑地问:“这里?” 他却笑着说:“为了保持惊喜,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 南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做什么,不过年轻女孩子总是活泼的性子,“你不会要吓唬我吧?” 江誉白笑,“怎么会?保准只有惊喜没有惊吓。
” 南舟有点吃不准,半信半疑地闭上了眼,片刻又睁了一条线,“你保证不吓我?我最怕人吓我了。
” 他举手再三保证,然后凑近了确认她双眼是闭紧的,“没有睁着?” “没有。
”说着“没有”还是好奇地掀开一点眼皮,正叫他抓了个正着。
他笑,“这样可不成。
” 南舟只好拿手蒙住脸,“这样行了吧?我保证不偷看。
” 他又细看了看,女孩子的声音在手掌下闷闷地传出来,又软又娇。
“真的不偷看。
可是你要是吓唬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啊。
” 一辈子,这样长的惩罚,他怎么敢?他轻笑起来,“我怎么敢叫你一辈子不理?” 南舟好奇地很,只是强忍着偷看的冲动,时不时问一句:“到了没有?还有多久?” 他不停地哄着,“快了快了。
” 终于南舟感到车子停下来了,她正要松手,双手却又被人按回去。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再等下。
”然后他的手盖在她的手上,领着她下了车。
南舟已经不知道步子要怎样迈出去了。
她走不快,慢慢挪。
他也不着急,替她把着方向。
只是他的手太大,若有若无地触到了她的唇,触得她心如鹿撞。
手心里都是汗,差点想要推开他跑开。
可那样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人家好像也没怎样。
她几乎是被他推着往前走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
终于他站住了,笑着道:“到了。
”然后松开了手。
阳光一下涌了进来,南舟眼睛眯了好一会儿去适应光线。
等睁开了眼睛,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串串的龙眼。
再定睛一看,面前是棵挂满了果的龙眼树。
四下一打量,两个人竟然身在果树园里。
她猛然回头,眼睛里全是惊喜,忍不住掩住唇,怕自己没出息地叫出声。
那双眼睛因为激动蒙了一层水汽,光落进去,莹亮亮的波光闪闪。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开心,心中欢喜起来的样子是这样叫人心动。
忽然明白了那些无论是烽火戏诸侯,还是把江山拱手送到美人面前为博一笑的,为的不过就是两个字,“值得”。
“上回吃了你的东西,这回还给你。
本来叫人从建州送了几次,到震州都不大新鲜了。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这处果园。
虽然味道不及建州龙眼,也稍微过了季,胜在新鲜。
” 南舟抿唇一笑,抬手就要摘。
手刚碰到果子,还是不大确定,犹疑地转过头问他:“可以摘的吧?咱们偷偷溜进果园来,不会被人瞧见了打出去吧?” 江誉白轻笑出声,走过去抬手把高处一串龙眼摘下来塞到她手里,“放一百二十个心。
随便摘随便吃,整个果园都是小帆船的。
人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就是用果园相报嘛!” 南舟被他逗的直笑,有好吃的东西在眼前,也不计较他又叫她小帆船。
不过也起了孩子兴致,指挥着他摘果子。
“桅杆,那串那串,往左边一点……再往上一点……右边那串……” 江誉白好脾气地任她差遣,南舟抱了满满一怀,满足地笑得合不拢嘴。
觉得很够吃了,便要找个地方坐下来。
江誉白却去了车边,从车里提了两个大提篮出来。
提篮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拿了块野餐布,撑开一抖铺在地上。
又拿了保温瓶看了看,有点遗憾道:“可惜了,冰都化了。
” 南舟不以为意,江誉白扶着她坐下,拿了湿毛巾给她擦手。
南舟也不同他客气了,一边剥一边吃,自己乐出了声。
“这么开心?” 南舟重重点头,“吃到龙眼了,当然开心了。
上回你走了以后,我都没来得及吃够就回震州了。
” 想起在建州的事情,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还有别的事情。
”南舟同他说起了通平商号的历史由来,又说起裴家的船下水,然后笃定道:“这一船货怕是要完。
” 江誉白奇道:“这话怎么说?” 南舟来了兴致,同他解释起来。
她上了船,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
那是条旧船,刷了新漆。
当然买旧船也是正常,只要船体没有损伤。
但她观察过,那船虽然刷了新漆盖住了旧船体,但应该因为搁浅被损伤过,她怀疑船体内部骨材很可能变形了。
她大致做了计算,那船排水量小,马达马力又不够,连普利姆索尔线都被改过——这船也不知道从谁那里买的。
江誉白不懂就问:“普利姆索尔线是什么?” “就是吃水线。
以前英国船运大发展的时候,商人总是想着利润最大化,就把船能装多满装多满,结果就是失事的船只越来越多。
后来有个叫普利姆索尔的人,你知道海水淡水的浮力是不一样的嘛,他就根据不同的水域和季节,然后算出一条安全线,用来限定最大载重量。
通平号今天下水的这条船,不仅船体有问题,我后来看着他们往上搬货,货物还超载了。
没风没浪倒也罢了,万一遇到点意外,这船必定危险。
不过看他船上的救生设备挺齐全的,船员安全肯定有保障的,只是这船货怕是保不住。
” 南舟在他面前也不拘束,抱着龙眼一颗接一颗吃个不停。
江誉白只是意思意思吃了一点便不吃了,在一旁帮她剥。
“你怎么不吃了?”南舟问。
江誉白却是勾着唇角笑道:“这东西比较适合女孩子吃。
” 言下之意男人吃多了不好?南舟倒没深思,吃多了东西,脑子都不大转了。
江誉白看她小小个头,饭量可真不小。
“不怕吃多了肚子疼啊,要不摘了带回去明天吃吧?你要爱吃,我天天叫人摘了给你送过去。
” 吃到这会儿南舟也觉得吃的有点多,胸衣也勒地不舒服。
她摆了摆手,“不用了,已经过足了瘾了,今天真是谢谢你。
你还是不要送东西去我家了,我家三姨娘回头不晓得要怎样问长问短呢。
” 江誉白拿新的湿毛巾给她擦手,南舟这才发现他竟然是心思这样细的人。
跟他比起来,自己大大咧咧的倒像个男人。
不过,他对其他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体贴吧?南舟赶紧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误会了人家的周到反而不美了。
太阳已经快要沉下去了,把两个人都披了一身的霞色。
南舟望着天边云霞轻叹:“真美。
”然后眯着眼睛盯着最后几线阳光。
晚风吹得她发丝飘荡,她微微扬着下巴。
她的身影都落进了他的眸子里,周遭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深意。
“嗯,真美。
”他附和道。
她转头冲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其实在桅杆上头看海上日落更美。
” 江誉白唇边浮出笑意,忽然扶着膝盖弯下身,“上来吧。
” 南舟愣了一下,“做什么?” “你不说在桅杆上看日落更美吗?” 南舟被他逗乐了,嗔笑着去拉他,“你说什么呢!赶紧站起来,让人家看了像什么话。
”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放往常他也就作势拉住女孩子的手揽进怀里了。
但此时他反而不愿造次,有些事情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江誉白垂眸轻笑,从善如流地直起了身。
双手插回口袋里,同她一起静静地看着夕阳西下。
天黑透了两个人才回到城里。
到了南家,江誉白先下车去敲门环。
不过片刻听见里面有个软糯的声音应声道:“来了。
”然后大门一拉开,两人都愣了一下。
即便见过百媚千娇,江誉白还是觉得一眼惊艳,但也只是惊艳而已。
那双眼同南舟有三分相似,随即就猜到这个应该就是南舟的妹妹南漪。
女孩子看着太娇柔,忍不住会想这样家道中落又秉性柔弱的女孩子,长成这样未必是件好事。
南漪没料到是个陌生年轻的男子,一见陌生男人脸便红透了,声如蚊蝇地问:“先生您找谁?” 江誉白正要回答,南舟已经跳着下了车,一瘸一拐地往大门这边走。
南漪瞧见了吓了一跳,避着他从旁边溜到了门,外扶住了南舟,焦急地问:“姐姐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脚被人踩肿了,不是大事。
”然后转过身同江誉白道谢。
江誉白又从车上拿下了一提篮的龙眼,递给了南漪,很客气地道:“这是南舟刚才摘的,带给府上人尝一尝鲜。
” 南漪垂着头接了过来,低声谢过他。
直到听见两人互相道别和汽车开走的声音,她这才抬起头。
脸上有了小女孩顽皮的笑意,小声问:“姐姐,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南舟脸一红,“别瞎说,只是普通朋友。
” “那位先生叫你的名字呢,没叫你南小姐。
”南漪笑,提着篮子扶着她进了屋。
洗漱完,南漪又烧了热水帮她敷脚。
南舟便把今天在外头发生的事情都同南漪说了一遍,末了想起来,问她:“为什么龙眼男人不能多吃?” 南漪想了想,“医书上写龙眼是壮阳益气的,所以不能多吃吧。
”她经了人事,想起男人疯劲上来是个怎样可怕的境况,脸倏然红了,然后就抿住了唇不语。
南舟也反应过来了,忙打了个岔,说起她护校已经录取了,等着收录取信就可以去报道了。
三姨太那里自然难免要听几句不中听的话,南舟先劝解了妹妹几句,又给了她一些零花钱,叫她喊上阿胜一起去街上买些文具。
毕竟年纪小,南漪从没进过新式学堂,这会儿立刻又憧憬起来,问了她好些上学的事情。
姐妹俩说了好久的话,南漪才回了房。
南舟累惨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这觉睡得不踏实,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
在梦里,她同人滚在了一起。
那人一手垫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抓着她的腰。
她像被人定住了,动弹不得。
那人的目光一直锁着她的眼睛,像要看进她心里一样。
他身上没穿衣服,额上的汗落在她唇上,肩上的汗滴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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