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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的烛光。
谢珽解剑扔给徐曜,径直入内。
外书房暂且无事,临近腊月的夜色却极冷,几乎能呵气成霜。
拂地而过的夜风卷起衣角,月色将甬道照得霜白,谢珽摸了摸袖中那方装了珠钗的锦盒,脚步愈来愈快,到得春波苑里,迎面却碰上了面带忧愁的卢嬷嬷。
“王妃呢?”他问。
“还在十州春,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卢嬷嬷屈膝为礼,眼底尽是担忧。
谢珽闻言微怔,“去那里做什么?” 卢嬷嬷没敢隐瞒,将后晌谢奕来春波苑玩,傍晚突然不适的事说了,因周遭并无旁人,又低声道:“两炷香之前,王妃派了玉露回来,旁边还有太妃跟前的嬷嬷、十州春里伺候的嬷嬷,验了些物件,又匆匆走了。
” 这般说辞,背后缘故可想而知。
谢珽神色微沉,立时往谢瑁那边赶去。
…… 十州春此时的氛围却极冷凝。
三处的物件都查验过,最后出了岔子的却不在谢瑁怀疑的碧风堂,而在阿嫣住的春波苑——糕点等物皆没半点异样,那桶洗过杯盏却还没拎出去倒的残水里,却验出了毒。
据洗碗的仆妇所言,那边洗的都是喝茶饮水的碗盏,亦有今日谢奕喝过牛乳的那枚小盏。
为免波折,嬷嬷顺道验了今日用的糕点和笼屉等物,皆没什么岔子。
结果禀到跟前,阿嫣赫然变色。
就连谢瑁都面露诧然,仿佛这结果全然出乎意料。
武氏病中气色很差,闻言眸色微紧。
“你没验错?” “奴婢按着郎中叮嘱的法子试的,田嬷嬷和这边的周嬷嬷也都亲眼所见。
”说话的是碧风堂的人,办了半辈子的事,不疾不徐。
阿嫣攥紧锦帕,脑袋里有一瞬晕眩。
她知道这话并非捏造。
因方才玉露回来时脸色极为凝重,进屋后虽没敢乱说,却已悄悄同她递了眼色,此刻嬷嬷禀报过,玉露脸上忧色更浓。
那盏牛乳显然被人做过手脚。
阿嫣竭力镇定,回想前后种种,还没摸出蹊跷所在,就见谢瑁催着轮椅到她跟前,那双阴森森的眼睛亦直勾勾盯了过来,“奕儿常去春波苑叨扰,确实让王妃费心不少。
不过今日之事,手段委实阴毒,不知王妃有何话说?” “牛乳是小厨房做的,并无外人经手,郎中呢?” 阿嫣压着心跳,让嬷嬷去请郎中过来,又向武氏道:“若真是牛乳出了岔子,今日除了奕儿,我和玉露也都喝过,不比他的少。
咱们得先查明白,这脏东西是投给大家的,还是只进了奕儿的碗里。
” 而这两者之间,差别其实极大。
武氏知道她的用意,暂且屏退旁人。
少顷,侧间里歇息的郎中过来,摸了脉象后,摇头道:“王妃和这位姑娘脉象如常,并无半点异样。
” 这样说来,这东西完全是冲着孩子! 谢瑁手上骨节轻响,“查!” 牛乳端来之后,是玉泉亲自分在碗盏里,玉露端了给阿嫣,谢奕的那盏是伺候他的嬷嬷亲自端过去,和糕点一道喂了吃的。
因谢奕那会儿跑到了外头,吃饭时周遭也有洒扫的丫鬟仆妇。
不过那些人并未近身,碰过这盏牛乳的就只剩嬷嬷和玉泉。
两人俱矢口否认。
谢瑁哪会相信,原就阴沉的脸上几乎笼了寒霜,怒道:“来人,拖下去给我打,看她们说不说实话。
” “不可!”阿嫣立时阻拦。
“王妃是想护短么!” “并非我护短,只是她们两个人,一个是贴身伺候奕儿的,一个跟奕儿无怨无仇,何必做这种事?便是重刑审问,恐怕也是一样的回答。
这件事背后,恐怕另有缘故。
”阿嫣深知玉泉品行,哪能看着她挨打? 谢瑁却没她这等善心,积攒半天的怒气骤然爆发,一把扫落案上茶盏,怒道:“既不许审,就请王妃交出贼人!” 茶盏碎裂,混了谢瑁的怒吼。
阿嫣被他吓得不轻,斜跨半步躲开碎裂的茶盏,心惊肉跳之中,忽听一道沉厉的男声自门口传来—— “你凶她做什么!” 她循声看去,就见谢珽风尘仆仆,抬步走了进来。
一路疾驰,他身上披着墨色织金的斗篷,里头一身玄色锦衣,衬得身姿威仪端贵。
只是昼夜赶路,下巴上冒出了稍许青青胡茬,尚未来得及清理,昭示出这半月的奔波劳苦。
进屋后,径直走到她的身边。
“大哥执掌魏州刑律,平素在公堂上也是这样武断暴戾,肆意用刑吗!”谢珽神情冷沉,久在尊位的目光如同重剑,令谢瑁为之一凛,片刻间无言以对。
武氏见他回来,神情稍松了松,让他先坐,又说了原委。
谢珽听罢,觑向了阿嫣,“你怎么想?” “既是三位嬷嬷亲自去验,且旁的东西都验看过,我也相信牛乳里有脏东西。
经手牛乳的只有玉泉和那位嬷嬷,这东西如何进去的,我也百思不得解。
但我敢以性命保证,玉泉绝不会做这种事,刑讯逼供绝不可行。
” 这便是划出底线了。
谢珽颔首,又看向武氏,“母亲觉得呢?” “事情确实古怪,我暂时也没头绪。
不过内宅不比外面,轻易不好动用私刑。
”风寒折磨得人头昏脑涨,武氏这会儿也颇难熬。
谢珽颔首,心里很快有了数。
毒.药不会凭空混入谢奕的牛乳,这事交给谁,都会往玉泉和嬷嬷的身上猜。
但谢珽知道,这两人并无害谢奕的动机。
事情背后必定另有黑手。
——毕竟春波苑里还藏着个能瞒过侍卫,将内院消息送到乔怀远手里的人。
此人若会些身手,经过谢奕附近时,稍动手脚便可将毒物混入牛乳,若手段高明些,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这种人藏得隐蔽,一时半刻揪不出来。
他拧眉沉吟,见武氏面颊微红神情疲惫,像是风寒病弱之症,此刻分明在强撑。
谢瑁又对武氏和阿嫣存有成见,性情阴鸷又记挂孩子,此刻多说半句恐怕都会招致争吵。
遂觑向阿嫣,“事既有疑,须慢慢查问。
你和母亲先回去歇息,这件事我来查。
” 说罢,瞥了武氏一眼。
武氏默契颔首,放心的将事情交给他。
阿嫣却不太放心,“那玉泉呢?” “留在这里。
”谢珽眉目间沉缓无波,见她要张口,又补充道:“不会刑讯逼供。
” 这勉强算是个承诺,阿嫣无法,瞧出谢瑁对她似也颇存成见,留在此处只能徒增争执,只得先送武氏回碧风堂。
…… 转瞬之间,屋中只剩下兄弟二人。
昏暗的烛光照在谢珽的侧脸,英挺而冷硬,那样岿然而立的姿态、征战杀伐的英姿,是谢瑁这辈子做梦都难以触及的。
许多往事从脑海呼啸而过。
是他幼时病体孱弱,困在轮椅里喝尽苦涩汤药,只能看着谢珽在外肆意玩闹,上蹿下跳。
是父亲魁伟高大,会赞赏谢珽的骑射韬略、斥责谢珽的胡闹,到了他跟前,却只有怜悯与可惜,就连他发怒砸了药碗,都没露出半点真实的脾气。
而那年父亲猝然战死,二叔提议由他袭爵,却被老将萧迈和武家众人驳回,说老王爷临终遗言,爵位交予次子谢珽。
毕竟他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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