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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禅 建武三十年是刘秀称帝第三十年,二月里朝中官吏上奏皇帝泰山,被刘秀严词拒绝。
四月初九,刘秀将刘焉的封号从左翊王改为中山王,从皇宫中迁到宫外居住,却只字不提让他就国的事。
是年冬,胶东侯贾复薨,谥号刚。
到了建武三十二年,朝臣虽不敢在皇帝面前说起,背地里却一直议论着封禅的事,于是一本写着“赤刘之九,会命岱宗”的河图会昌符送到了刘秀手里,信奉谶纬的刘秀立即让大女婿梁松去查,然后河图、洛书又冒了出来,条条框框都在暗喻刘秀应该去封禅。
恰在这个时候,司空张纯提出封禅之事,刘秀当即准了。
下诏令一切礼仪参照武帝刘彻的规格办理。
我对泰山封禅一事,非常不赞同,封禅之举,非但劳民伤财,且要经历长途跋涉,刘秀的身体如何吃得消?无奈底下梁松等人一个劲的煽动,坚信谶纬的刘秀又觉得非常有理,于是一场建国以来消耗最大,也是最为隆重的祭祀活动――封禅开始了。
刘秀带着文武大臣是正月二十八离开的雒阳,大军浩浩荡荡向东,我本不愿去泰山看他们穷折腾,但又实在放心不下刘秀的身体,于是只得同行。
二月初九队伍抵达鲁国,在刘?的灵光殿内休息了两天,才又继续赶路,不过临走,刘秀让刘?也一块跟着前往泰山封禅。
二月十二到达奉高后,刘秀令虎贲中郎将率部先上山整治道路,接着让侍御史、兰台令史率领工匠上山刻石。
二月十五,天子、王侯、三公,以及文武百官分别在馆驿、汶水之滨斋戒,十九日车驾才算到达泰山脚下,我和刘秀居于亭中,百官列于野外,从山脚往上看,只觉得山腰云气缭绕,气势迫人。
二十一日夜祭祀过天神,天一亮便正式开始攀登泰山,向泰山之巅进发。
刚刚上山的一段路,尚可骑行,但不久山路就变得崎岖难行,必须经常下马牵行,到达中观,已离开平地二十里,马匹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只能将所有马匹和车辇都留在中观。
从中观仰望泰山之巅,天关如视浮云,高不可及,其间山石奇崛,石壁?i,道路若隐若现。
大部分的官吏平时日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等苦楚?不少人体力不支,倒于路边小憩,老弱者更是僵卧石上,过了好久才缓过力来。
原本整装齐发的队伍,到这里成了一盘散沙,漫长的队伍散布在弯曲的山道上,连绵二十余里,形如盘蛇。
刘秀站在山崖陡壁间,花白的须发被风一吹,似要随风而去一般的缥缈感。
站在他身旁的我忽然很害怕,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大臣在关注,只是拽住他不放。
“别怕。
”他喘着气,回头给我打气“一会儿就到山顶了。
”说着,托住我的手肘,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我不是怕累”不知为什么,眼泪忽然不争气的涌入眼眶,不由跺脚道“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不好好待在家里享清福,为什么偏偏要来爬泰山?这要折腾出个好歹来,我我” 他挽着我的手,笑道:“朕活了这六十一年,值了!” 山上空气稀薄,越往上越冷,快到天关的时候,我只觉得膝盖发麻,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只得叹道:“不中用了!你且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下山!” 刘秀默默的看着我,眼中又怜又爱,然后背转身弯腰蹲下。
我又酸又喜,在他背上拍了一记:“你哪里还背得动我!” 刘秀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我执意不肯,身边伺候的人急忙抢着要背,却都被刘秀拦了下来。
正僵持着,山上有三四个人影冲了下来,一路高叫:“让儿子来背!” 刘庄带着弟弟们从山顶返转,纷纷抢道:“儿子们背父皇、母后上山!” 到达天关,只见山顶岩石松柏,郁郁苍苍,若在云端。
仰视天门,如同穴中观天。
再直上七里,逶迤的羊肠小道只容单人攀索而过,刘庄、刘苍等人轮流背负着我和刘秀直上天门。
泰山之巅,鸟兽绝踪。
再往东行一里,方看到新筑的祭天圆台,在这圆台南北两侧,是当年秦始皇与汉武帝封禅的遗迹。
圆台高九尺,直径三丈,台上是一丈二尺见方的祭坛。
等到文武百官全部到齐后,于坛边次第就位,手持玉笏,面北而列,虎贲军执戟列于台下,气势威严,封禅大典正式开始。
刘秀从东阶缓步走上祭台,面北而立,尚书令手捧玉牒,由皇帝用玺印亲自封讫。
将玉牒封入祭台的方石下。
刘秀对天而拜,群臣同拜,高呼:“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声震山谷,久久回荡,我再也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立于泰山之巅,世间风雨皆在脚下,四顾遥望,山雾弥漫。
远处山峦隐约可见,千里锦绣,万里江山。
刘秀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指向远方:“皇天庇佑,一统四海,造国改物,抚民定业,风调雨顺,人神易听但是丽华,这片江山,是秀的,也是你的――这是我们的秀丽江山!”他牢牢的抓住我的手,十指紧紧缠绕。
天地融于一处,这一刻时间仿佛全部停止,自来到这个神秘的时空,与刘秀初识、相遇、相恋,一幕幕如同电影残旧的片段,飞快的在我脑海里闪现。
这是我们的秀丽江山! 我们的――秀丽江山! 登遐 封禅完毕后,御驾于四月初五返回雒阳,四月十一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中元,将建武三十二年改为中元元年。
从泰山回来后,刘秀的身体便一直不大爽利,而我的两条腿更是时常疼得厉害,偏偏这时候又传来全椒侯马成的死讯,只让人觉得诸事不顺,于是索性一连办了好几场婚事用来冲喜。
先是将?u阳公主刘礼刘嫁给了郭况的儿子郭璜,一个月后又将郦邑公主刘绶嫁给了阴就的儿子阴丰――礼刘原本不肯嫁,她不认郭况是自己的舅舅,是以死活不肯,我好说歹说,她才勉强答应,临出嫁还对我说,若是舅舅家敢有不敬,她便与郭璜立即休离。
把刘绶嫁给阴丰,我考虑最多的是这孩子从小被娇宠坏了,吃要吃好的,用要用好的,小时候觉得孩子年幼,她出生的时候宫里的物质条件已经不像早期那般苛刻了,所以也由着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物质满足的同时又助长了她许多公主气焰,这样的女孩儿,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要偏心,她实在是不适合嫁为人妇,做人的好儿媳。
我不愿看到她将来在婆家受委屈,以她的脾气肯定会把家事闹得比国事还大,所以早几年我就有了准备,嫁外人不如嫁熟人,我的娘家人当她的婆家人,也算是自家人,彼此有个照应。
刘绶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情窦未开,即使已经十七岁,心性却远像个小孩子,吃喝玩乐才是她的生活重心,对于夫君是何等样人,她根本不在乎。
东海王刘?参与封禅后没有回到鲁国,反而一同回到了京城,他在雒阳待了大半月之后上书要求返回封地,却被刘秀把奏书退了回去,不予批复。
于是,嫁完两女儿后,我又替?a阳公主刘丘物色了一位夫婿――窦融的孙子窦勋,打着为刘丘筹措婚礼的借口,暂时有了挽留东海王的合理理由。
刘秀笑称我有保媒的瘾,老爱替人牵线搭桥,搭配婚姻,而且还忙得不亦乐乎。
“丘儿是刘家的长孙女,把她嫁出去,也许到了明年,我们就能当上曾祖了!这难道不比你带着数千人马去爬那劳什子的泰山来得更有意义吗?” 我知道我的唠叨很没实质性的价值,甚至还有点强词夺理,但我管不住这张嘴,就爱跟他抬杠。
如今他老了,我也上了岁数,年过半百,眼也花了,牙也松了,但话却比平时多多了。
幸而刘秀的脾气没改,永远都是温吞吞、笑眯眯的禀性,无论我唠唠叨叨重复念它多少遍,他都始终不会厌烦。
“一会儿担心自己老得快,一会儿又惦记着要当曾祖,你呀,顾得上哪头呢?” 我抢白:“这是两码事!” 刘秀笑而不语。
停了会儿,我又忍不住念叨:“阿澄那女子,我瞧着子丽待她也亲厚,两个人一见面就如胶似漆的黏一块,子丽还求了我很多次,让我把她拨回太子宫去,也好早定名分。
我才不傻呢,他现在贪恋着阿澄才每天往我这宫里跑,我要把阿澄给了他,我还能天天见到他?” “你也别把太子说得如此不堪,他可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 “嘁!”我笑啐“谁还不知道你们男人的心思,假模假样!子丽现在在盘算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他啊,就想把阿澄的肚子搞大了,然后名正言顺的把她从我这里带走唉,刘老儿,我问你,这两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阿澄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倒是那个她的外甥女贾氏,宗正来报,又有孕了。
” 刘秀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窘道:“儿子儿媳的事,我这个做公公的如何知晓?你也糊涂了,拿这事来问我。
” 我一愣,转瞬哈哈大笑起来:“你少在我面前装正经,你那点花花肠子,我早摸得一清二楚了。
” 他别开头,急忙插入其他话题:“我说,阴老夫人,你的腿好些没?” “好什么呀,好不了了!就这么着吧,还能指望跟年轻时候那样生龙活虎么?现在骨头都硬了,膝盖疼的时候连腿都抬不起来,更何谈抻腿了!”说到这里,不免又伤感起来,上了年纪才知道年少时的冲动,是多么的无知与鲁莽。
刘秀笑吟吟的挨近我,替我轻轻拿捏小腿肌肉:“一会儿泡泡脚吧,爬岱岳那么高的山巅,你也辛苦了。
” 我撇了撇嘴:“跟你在一起,哪一天又是不辛苦的?”顿了顿,抬眼看他又爱又怜的眼神,不禁嘴角勾起,莞尔一笑“可我不后悔,我想如果时光倒转,让这四十年重新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 他忽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抱住,用尽全力的抱住我,直到我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大叫:“刘老儿你吃错药啦!勒死了我,看还有谁能给你挠背!” 刘秀噗嗤一笑,并不放手,只是力道放松了许多。
我和他彼此相依相偎,一时无语。
年底,明堂、灵台,辟雍建成,这也算是刘秀这辈子唯一花钱建筑的殿宇,却仍与自身享受无关。
随着这三处宫殿建成,刘秀的健康状况开始急遽衰退,可即使如此,他反而比平时更加勤勉辛劳起来。
每天天一亮便上朝听政,直到中午才散朝,回来后也不休息,不断接见三公、郎将,谈论朝事,直到半夜才肯就寝。
如此周而复始,刘庄实在看不下去了,找了个机会规劝父亲爱惜身体,注意休养。
没想到刘秀和蔼的回答儿子:“这样的忙碌令我自得其乐,因此并不觉得辛苦!” 刘庄欲再劝,却被我拦了下来。
夜深人静,看着他挑灯与公卿长谈,神采飞扬的神情,我唯有将眼泪强咽下肚:“这是他的最后时光了,让他做他喜欢干的事吧。
” 刘庄很是震惊,我唯有含泪冲他微笑宽勉:“你的父皇,正在用他最后的力量,教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母后!” “就这样吧!让他高兴点,孩子,你要努力呢!努力让你的父皇放下心” 民心日趋稳定、经济逐步繁荣的汉帝国,进入了崭新的一年。
作为皇后,我开始十二时辰寸步不离的守在皇帝身边,即使上朝,我也坚持坐在帷幕后等待,静心聆听他与公卿们的争辩。
我和他彼此交流的话语并不多,他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公卿大臣,留给了几个儿女,留给了国家的继承人。
我所能坚持的,只是不离不弃的默默守候在他身边,陪伴着他,注视着他,聆听着他 二月初一,刘秀终于无法再起身上朝,但他坚持要待在前殿,我二话没说,让人打包搬了些许行李,陪着他一起住进了前殿。
前殿分前后进,前面就是上朝的议会之所。
刘秀病后,太医令、太医丞携诸多太医进宫,太尉赵?到南郊祭祀,司空冯鲂与司徒李欣告宗庙,拜诸神。
从头至尾,一切都进行的井然有序。
我整宿的不合眼,只是陪伴在他的身边,每天数着朝阳升起,夕阳坠落。
如此过了五天四夜,刘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日正是初五,晚霞洒遍前殿的每寸角落,金灿灿的映照在壁柱上,煞是耀眼。
刘秀忽然口齿清晰的说了句:“真好看!”惊得殿内守夜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我跪坐在他身边,握着他枯槁的右手:“是啊,很美。
”我笑着回答他,就像这几十年来中的每一次问答一样,轻松而随意。
刘秀笑了起来,虽然满面尘霜,老态龙钟,但在我眼中,却仍似当年在农田里乍见的那个笑容一样,纯粹无暇,知足幸福。
我扶他坐了起来,他不看底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公卿与朝臣,只是拉着我的手:“秀丽江山,以后要麻烦你了他们未必不是好孩子,希望你能多多扶携” 我点头:“我知道。
我一定把秀丽江山完完整整的交到太子手上,那是你的心愿,也就是我的。
” 他轻轻一笑,我拥着他坐看夕阳,直到光晕在殿内逐渐黯淡下去,他才从枕边摸出一只两尺见方金镶玉的匣子,当着所有人的面递给我。
我单手接过,只觉得入手一沉,我的心也跟着这份沉重的分量往下一沉。
看着我接过玉匣,他忽然长长的嘘叹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表情变得异常轻松起来。
眼睑慢慢垂下,我只觉得那个倚靠在我肩膀上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我等你”他低低的说了三个字。
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泣不成声,抱住他大声哭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你既说了等我,那就得一直、一直、一直等下去!哪怕你是得道的圣君,也不许撇下我偷偷成仙!哪怕等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你都得等着我!一日等不到我来,你便一日不许登遐飞仙!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我哭得凄惨,底下更是一片呜咽之声。
半晌,才有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贴在我的耳畔,气息微弱的说:“秀等,阴姬记得后会有期” 肩上一沉,耳畔的气息突然断了。
我如坠梦中,抱着他瘫软沉重的身体,不敢轻易挪动分毫。
殿内仅剩的一点霞光也终于黯淡下去,我紧紧搂住刘秀,泪水无声的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太医立即上前探息诊脉,然后一阵窃窃私语,最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内响起代?n强忍悲痛的一声高呼:“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 响亮的高呼声次第传将出去,殿内一片哀号之声,刘?、刘庄、刘苍、刘荆、刘焉、刘京以及一干皇孙放声大哭。
少顷,三公闻讯从前殿朝议处赶来。
代?n在我身后请示,我只是抱着刘秀痛哭,并不理会,他只得哽声向外喊了句:“皇后诏请三公典丧事!” 赵?、冯鲂、李欣三人鱼贯而入,皆是一身白色?r衣,头戴白帻而去冠。
赵?躬身禀告:“回皇后娘娘,依制城门、宫门皆闭!虎贲、羽林、郎中各署戒严!皇城内外戒严!”说话间,门外有大批近侍中黄门手持兵器涌入殿内,站立两旁,严守以待,吓得跪在地上的一些尚在哭泣中的皇子皇孙们都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我低头最后看了眼怀中安详闭目的刘秀,轻轻在他额头亲吻,哑声:“你放心,这片江山我会继续替你撑起来!你可以好好休息了记得,要等我!” 赵?上前一步,从我手中接过刘秀,我从床上下来,脚刚踩到地面,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若非纱南眼明手快的扶住我,我早摔在地上。
“娘娘!你要保重身子啊!”我咬紧牙关,憋气点头:“是,我明白!”口中虽然要强,眼泪却止不住簌簌滚落。
泪眼婆娑间,眼看着赵?、冯鲂、李欣三人将刘秀的尸身平放在床上,把他的手足四肢拉开摆正,然后脱去身上的衣物开始做最后的洗浴,我像是在被利刃搅割,痛彻心肺,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喊着扑了上去:“秀儿――秀儿――秀儿――” 声声熟稔的呼唤,却再也唤不回他的答复。
纱南使劲拽回我,我痛心疾首,满屋子的人都在哭,哭声震动整座皇城。
片刻后,三公清洗完毕,有守宫令奉上黄绵、缇缯、金缕玉柙等物,赵?将一枚白玉?i蝉放入刘秀口中,然后取过一缎黄锦,一层层的将尸体包裹起来。
我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嘴里含糊的叫了声,仰头厥了过去。
耳边嗡嗡声不断,渐渐的声音从模糊又变得清晰起来,是刘庄在抱着我痛哭。
我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半躺半坐在榻上,回头一看,衣敛已毕,床上四平八稳的摆着一具外裹金缕玉柙的尸身,刘秀临终给我的玉匣正摆放在尸身边上。
赵?走到我跟前跪拜,口中说道:“请皇后宣大行皇帝遗诏!” 我被人搀至床边,手一触到冰冷的玉匣,眼泪便再次滚滚而下。
玉匣虽未上锁,锁扣处却有皇帝亲盖的紫色玺印封泥。
破开完整的封泥,打开玉匣,里面露出一层黄色锦缎,缎面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块白色缣帛。
我颤巍巍的取出,交给赵?。
赵?携同冯鲂、李欣三人齐拜,殿外阶下的百官亦同拜。
赵?展开缣帛,扬声道:“大行皇帝陛下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
刺史?p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 遗诏刚读完,阶下百官已齐声恸哭。
我捧着玉匣,哭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了,这时纱南在边上忽然说道:“咦,这玉匣底下好像还有东西” 我低头一看,却见那块垫底的黄锦有些凹凸不平,像是底下还铺了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去掀。
黄锦掀开,底下果然还有一层,是件叠得非常齐整的衣衫,布料虽然精细,颜色却已褪淡泛黄。
刘庄膝行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匣底的衣衫捧出――刘庄提领,刘苍与刘荆二人各托一只衣袖,刘京跪伏在地上,拉直裾角――衣衫在我面前展开,却是一件陈旧的女式直裾深衣 直裾深衣一经打开,便听“簌”的一声,有团东西沿着布料滚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径自跌落在我的脚边。
我僵直着一动不动,刘京离得最近,弯腰伸手要去捡,我大叫一声:“不许碰它!”吓得他赶紧缩手。
我撑着床沿,身子一点点滑落到地上,颤抖的手刚伸出去,泪水便已模糊了双眼。
掌心紧紧握住那束枯黄的谷穗,饱满的穗粒随着我双手的颤栗在微微摇晃。
“秀等,阴姬记得后会有期” 阴姬记得后会有期 “这个送你。
” “阴姬,后会有期!” 阴姬,后会有期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笨女孩脱下自己的深衣忘了取回来,只顾没头没脑的拉着弟弟落荒而逃然后,有个笑得很好看的青年追上她的车,送给那个笨女孩一束刚刚收割的谷穗 一茎九穗,秀出班行! “这个送你阴姬,后会有期!” “啊――”我嘶声哭泣,将谷穗紧紧贴到心口,恸哭着弯下腰。
那是个很笨、很蠢、很迟钝的女孩,但他却真的为了一句“后会有期”执着的等了很久很久他给了她一生的幸福,她总以为是自己先爱上他,总以为是自己先对他付出了感情却从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笨拙,让他苦苦等待了那么久。
秀等,阴姬记得后会有期 “秀儿秀儿我的秀”我弯着腰,紧紧的捂着那束谷穗,无助的唤着他的名字。
即位 遵照大行皇帝遗诏,丧礼遵照文帝旧制,一切从简,除发竹节告知郡国各诸侯王之外,诏令二千石官吏皆不需赶赴京城奔丧,也不必遣使吊唁。
丧礼由太尉赵?主持,皇宫内外早已戒严,北军五校的兵力将皇宫围成铜墙铁壁。
大行皇帝小敛,尸身装入棺椁,之后便是大殓。
我和皇子们都换了白衣,五官、左右虎贲、羽林五将各自率兵,手持虎贲戟,驻守在大殿台阶的左右侧,内闱之中仍由中黄门持戟守备。
接近更漏时分,稍作休息后的群臣再次入宫。
大鸿胪郭况设置九宾位置,由谒者领着皇太子及各诸侯王立于殿下空地,面西而立,左手顺次往左,从北到南依次为刘庄、刘?、刘苍、刘荆、刘焉、刘京再往南则是宗室诸侯王,站在最末的乃是樊氏、阴氏、郭氏等外戚诸侯。
空地中间位置则分置百官,统一面北排成一列队伍,依次先是三公,然后是两千石官吏,再是特进侯、列侯、六百石官吏、博士最底下的人数众多便分为两列站立,以西首者为尊。
我站在西侧位置,面东而立,身后按等级跟着刘义王、刘中礼、刘红夫、刘礼刘、刘绶五位公主,许美人列于公主之后,最后面才是宗室内眷。
等到众人全部就位后,郭况一一清点人数,由谒者报与赵?知晓。
夜风阵阵,更深露重,四周火把照得殿下宛若白昼。
赵?环顾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躬身。
我随手抹了把脸,把眼泪擦干,颇觉疲惫的闭了闭眼。
正是在这眨眼的瞬间,赵?突然转身,他的身后石阶之上正站立着一名中黄门,赵?动作飞快,右手握住中黄门腰间长剑的剑柄,铿锵一声抽剑出鞘。
四下里响起一片抽气声,人群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但有好些人立即注意到我对此并无反应,马上冷静下来。
赵?横剑殿阶,指着刘?等诸侯王厉喝:“咄!目无尊卑!诸王岂可与太子争列?” 刘?当先打了个哆嗦,吓得脸都白了,涕泪纵横的脸上只剩下惊骇之色。
刘苍最先反应过来,向赵?一拜:“诺。
”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侧向北,遵臣礼。
刘焉与刘京随即也退后一步,转向北面。
赵?右手手持长剑,疾步走到呆若木鸡的刘?跟前,左手挽住他的胳膊,沉声:“请东海王遵礼法!明尊卑!” 刘?又一哆嗦,虽然他与我隔了一段距离,我却分明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
赵?不由分说的扶着他退后,支配着他的举动,直到符合礼节为止。
刘?归位后,赵?斜视扫了眼刘荆,刘荆一言不发,沉着脸朝赵?稽首,也依礼向后退了一步。
赵?点头表示赞许,重新回到殿阶上,将长剑还给中黄门。
少顷,郭况循礼扬声高呼:“哭――” 场上的人顿时一起跪伏于地,放声嚎啕恸哭,只剩下刘庄一人,以太子之尊仍可站立,却是哭得捶胸顿足,伤心欲绝。
赵?、冯鲂、李欣三人踏上高阶,在凄厉的哭声中一步步走向殿阁。
我跪在殿下,前额触地,不敢去看那高殿的入殓仪式。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殿内烛火全灭,我的心随着那一下沉重的棺木合盖声,再次被震裂开。
我无力的抬起头,哭的时间太久,早已声嘶力竭。
眼眶是干涸的,眼泪不再盛装在眼眶里,而是如决堤的洪水般在我心里横冲直撞!我把伤口浸泡在咸津津的泪水中,那种伤痛,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东园匠用锤子将一枚枚铁钉敲打着钉入梓宫,那一声声叮叮当当的击锤,仿佛正将钉子直接钉入了我的骨肉。
入殓完成,火把重新燃起。
灵堂、梓宫布置就位,先由太常奉上猪、牛、羊太牢祭奠,然后按照顺序,太官食监、中黄门、尚食等官吏依次献祭。
哀号阵阵,赵?从殿上匆匆下来,走到我跟前,叫了一声:“皇后!” 我如摊烂泥般无力的跪在地上,义王与中礼等人将我从地上搀了起来,我虚弱的挥手:“太尉公依礼行事便是!”赵?称诺,走上殿阶,高声:“尚书?顾命曰,太子即日即天子位与柩前,故臣等请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 我强忍眼泪,勉力挤出一字:“可。
” 赵?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挥手,于是群臣起立,依次退出。
刘庄含泪从对面走到我面前,跪下喊了声:“母后”声音悲切,哽咽得再也说不出其他。
我抚摸着他的头:“你的父皇,东西赴难,以车上为家,传荣合战,跨马操兵,身在行伍,自而立之年建起这个国家,为百姓、为黎民、为江山、为社稷,兢业三十余年。
而今你亦三十为帝,母后希望你不要辜负你父皇的期待,做一个好皇帝” “母后母后!”刘庄抱住我的腰,失声痛哭“儿子不敢功比父皇,但也绝不辜负黎民社稷,必然做一个心怀天下的仁德天子!” 我们母子抱头痛哭,边上立即有人上前劝慰,拉开我们两个。
避入内室,纱南取来衣物,替我一一换上。
我任她支配,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宫女取来铜镜与我自照。
镜内妇人身穿曲裾深衣,蚕丝织就,上绀下?o,隐领与袖缘都用?d带镶边,头戴剪?邮b,耳?垂珠,?x瑁制成的尺长?簪横插入发髻,?端饰花雕铸成凤凰于飞,凤以翡翠作羽,口衔白珠钏,钏末坠以黄金镊。
左右又各有一根横簪插入?b内,赖以固定?b结。
衣饰华美,气度雍容,我第一次穿戴上了太后的品装,心里却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镜中人眼睛虚肿,神情憔悴,但经过纱南的巧手修饰,已掩去不少垂暮之色,我抚摸着鬓角的白发,凄然一笑。
不知道秀儿看到我这样装扮,可还会笑着赞我一句? 回到前殿,刘庄也已穿戴完毕,头戴旒冕,玄衣?c裳,日月星辰十二章绣于衣上。
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那个步履稳健,英姿勃发的熟悉身影迎面向我走来。
一时感怀难抑,我站在廊下,视线逐渐模糊,泪水涟涟,溅湿衣襟。
大臣们陆陆续续返回,皆是身穿吉服,手持玉笏,按照平日朝会时的次序依秩列位。
殿内灵柩前设置御座,赵?携刘庄登上台阶,站在御座前面北稽首,宣读策皇帝书。
读毕,右转面东,将传国玉玺与六枚皇帝印玺跪呈新帝。
刘庄双手接了,登御座上坐下,命中黄门将玉具、隋侯珠、斩蛇剑跪着授予太尉赵?。
交接完毕,中黄门宣礼毕,殿下群臣拜伏高呼:“万岁――” 新帝即位,尊我为皇太后,遣使宣诏打开城门、宫门,撤去屯卫兵。
四更后,百官退去,纱南等人扶我回宫休息。
卸去妆容,我疲惫不堪的和衣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累到极致,可是阖上眼却始终难以入眠,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床畔空了,平时同床共枕的人如今却在前殿的灵堂上,安静的躺在冰冷的梓宫内。
我翻身坐起,惊醒了床下打盹的马澄:“太后想要什么?” 我掀开被子:“我想到前头去看看!” 她急忙伸手按住我,柔声道:“灵前有陛下及三公、太常以及诸王照应,太后请安心歇息吧!” 我颤道:“我睡不着,想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马澄一愣,转瞬才明白过来,垂泪跪在我面前:“太后!陛下还要仰仗你的扶持,大行皇帝驾崩,陛下已是伤心欲绝,若是太后再陛下该怎么办呢?” 她的哭声惊动了外头,纱南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见我披头散发的赤脚站在床下,低呼一声,哽咽道:“太后!” 我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右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就像这间房一样,也是空的 栽赃 大行皇帝停灵发丧,全国哭丧三日,大司农从国库中拨钱,每户贴补六丈粗布钱,举国服丧。
刘辅、刘英、刘康、刘延等诸王接到符节后,入京奔丧吊唁。
朝臣草拟大行皇帝谥号与庙号,商议了许久,最终奏了上来。
刘庄向我请示:“周书云,能绍前业曰光,克定祸乱曰武,是以尊大行皇帝谥曰‘光武皇帝’,庙称‘世祖’!母后可有异议?” 能绍前业曰光,克定祸乱曰武――光武皇帝――光武中兴! 做了三十几年的夫妻,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将江山从四分五裂到统一完整,看着他使百姓停止流浪,安居乐业,虽然我无法得知现在发生过的事与我存在过的那个时代的历史是否完全吻合,历史的轨道有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被颠覆、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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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摘星在无数次转生中,按部就班地做气运之子的工具人。 突然有一天,他想活得久一点。 星际世界 有幸和三殿下达到99%的基因适配度,平步青云的第一步,就是让皇室将他塞入帝国学院借读,好镶金。 天骄们对其不学无术十分鄙夷,直到有日他们发现,这个借读生论文比他们多写十页纸,课题习惯用三种方法解答,随堂测永远最高分。 于是等三殿下宣布心爱之人另有所属,众天骄振奋:真的?那我可以追求霁首席了吗? 修/
赵奈安被位面中间商系统绑定,系统规定定期要接一个任务。 任务一:到原始世界拿到卷须部落的祭祀圣石 任务结束,狼狈回来的赵奈安嘤嘤嘤哭倒在亲哥的怀里,死都不想再接什么任务。 系统什么的谁爱要给谁,然而已绑定无法解绑。 赵奈安:嘤嘤嘤嘤嘤嘤 赵奈今:安安别怕,咱们可以向国家求助啊。 1.本故事和现实生活完全没有关联,纯属虚构。 2.佛系写文,娱乐为主。 一句话简介:国家帮我做任务,努力活下去 /
她问,不当女配可以吗? 系统说,【不可以,因为这是女配逆袭系统。】 方云大怒,男主、女主,个个自带金手指,我啥都木有!逆袭什么啊逆袭! 系统娇羞地表示,【你有我啊】 方云继续怒,你有啥用啊!啥忙也帮不上! 系统立刻回答,【我有温馨小提示哦。】 无奈的方云破罐子破摔地表示,我是女配又怎样!我就要用一腔热血斗败你们这些金手指! /
1620年代的瓦雷斯世界,正处于时代更迭的转角。 魔导蒸汽机吹响了工业革命的号角,启蒙思潮正在冲击封建皇权的根基,旧大陆的帝国日薄西山,新世界的殖民者野心勃勃,一千六百年来建立在剑与魔法之上的旧秩序,即将为一种全新的秩序所取代。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这就是殖民地少年乔安维达学习和生活的年代。 人人生而自由,但施法者更自由。 这是一个关于魔法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 (相/
国师穿越现代,自动绑定见鬼直播APP,一不小心靠着玄学就风靡网络了!在网上直播算卦看风水,轻轻松松就暴富了! 很多天师不服想打国师的脸,最后捂着被打肿的脸跪着求当国师的迷弟! 很多鬼见她一个小女生,居然敢深入凶地,兄弟们弄死她! 啊啊啊啊!那小女孩太厉害了吧,兄弟们赶紧躲起来! 陈悦鱼: 女国师在现代刷抖音,玩微博,还喜欢直播 直播凶鬼厉鬼被吓哭,怀疑世界! 某高富帅甩尾法拉利停在陈悦鱼身/
女主无cp 易玲珑,无人见过其面目,无人知道其性别,不过江湖传言,这是个貌若好女的男子。 他武功高强,冷若冰霜,一把匕首仿若可以杀尽天下所有生灵。 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又有着一股和其他江湖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 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身为刺客里面一个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我跟你说我男神事迹呢,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还有事没您?没事我去积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