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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陷之死地然后生(3/3)

一千骑兵速至章陵。

”刘秀压低声音,附耳叮嘱“这事需做得谨慎,事先不能露了风声。

” 我明白其中利害,于是点了点头,起身:“调兵的事你且放宽心,保管万无一失。

” 他笑道:“这点能耐用在你身上,实在大材小用。

” 我心中一动,听这口气,竟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只是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似有意又似无意,一时间倒叫我摸不准他的心思。

*** 刘秀病体稍和,一面下诏召皇子随扈,一面勒令继续往南行。

待到进入南阳叶县的时候,他已可以下地行走,身体复原之快,令程驭这样的医者也瞠目结舌,嘘叹不已。

銮驾在叶县停留之时,皇太子刘?、右翊公刘辅、楚公许英、东海公刘阳、济南公刘康、东平公刘苍,六人一起抵达南阳郡。

因诏书所写为南巡狩猎,所以这份诏书送抵京都时,想必引起了不少人好奇,同时也按捺下无数蠢蠢欲动的野心。

这六位皇子在叶县见到的父皇是非常健康的,至少面上如此。

他如常人般跪坐在席上,侃侃而谈,除了面色稍许有些苍白,人瘦了一大圈外,一点都看不出这曾经是个中风的病患。

为了这一场别开生面的会晤,事后,我和刘秀忙得整宿都没合眼。

当晚,在程驭的叱令下,我使尽浑身解数,一遍又一遍的给刘秀反复活血按摩。

四月下旬,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我们这行人总算拖拖拉拉的赶到了南阳郡章陵――刘秀的故乡,在此之前,黎阳营一千余铁骑兵已在章陵等候多日。

从外观上看,刘秀康复得已如同正常人一般无二,皇子们也很服帖听话,没有搞出任何出格的乱子。

但恰恰是这种时候,一位身体康健的皇帝需要靠武力来镇压住他的儿子们,这事本身的逻辑就已经非常耐人寻思。

千万别总以为自己是圣人,而别人都是傻瓜,连我们自己都觉得心虚的事,外人不可能看不出一丝端倪。

于是,又一个大胆的计划从刘秀口中吐露――他要将这场南巡狩猎变成名副其实。

这个提议令我们每一个知晓内情的人心惊肉跳,程驭竭力制止,代?n甚至誓死相劝,却始终没法动摇他的决心。

“他这是去送死!送死!知道么?就是去送死”程驭恼怒的回屋收拾包袱,我默默的跟随在他身后,他仍不尽兴,一边理东西一边骂道“老夫救活他容易么?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救他?” “先生息怒。

”我克制的低下头“陛下也是万不得已。

” “万不得已,糟蹋自己的身体也是万不得已?” 我面色平静的轻叹:“是啊,谁让他是人主呢。

” 我慢慢展开笑容,程驭不可思议的拿眼瞪视我,我知道他心里气恼,也是为刘秀的身体考虑,纯粹出于一片好意。

“求先生留下吧,陛下未曾痊愈,委实离不开先生” 程驭背转身不理我,可手中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过了会儿,他闷声道:“如此作践,真不知是福是祸。

” 我淡淡一笑:“福也好,祸也罢,我们夫妻患难同当,至死不离。

” 飞羽 定了狩猎的日期,苑囿的安全问题以及诸多细节也一并关照下去。

等什么事都筹备妥当,已是戌时末,为了明天能有体力,今晚的睡眠质量也是至关重要的,然而心里毕竟装着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

刘秀受我所累,自然也没法合眼休息。

“秀儿,讲个故事吧。

” “讲故事?”他侧过身,面对向我。

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到那灼热的目光,正牢牢的投射在我脸上“真像是衡儿,睡不着吗?” “嗯。

”“想听什么?”温柔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十分窝心。

我一把抱住他:“讲什么都好,听着你的声音,会让我心里觉得很踏实” 于是,那个低沉的声音顿了顿,忽然在我耳边吟唱起来。

舒缓,动听,宛若一首安眠曲: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n叶?曰归,我心西悲。

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者?,?a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9?i之实,亦施于宇。

伊威在室,?]蛸在户。

町疃鹿场,熠耀宵行。

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p倜?于垤,妇叹于室。

洒扫穹窒,我征聿至。

有敦瓜苦,?a在栗薪。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2指?于飞,熠耀其羽。

之子于归,皇驳其马。

亲结其缡,九十其仪。

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这次我第一次听刘秀唱歌,没想到他的歌声如此优柔。

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沉浸在抑扬顿挫的歌声中。

刘秀像平时哄刘衡睡觉时一样,伸手轻拍着我的背,一遍遍的低声唱着。

睡意沉沉,我昏昏欲睡,却又舍不得这梦幻般的声音,内心挣扎着不肯就此睡去,嘴里含糊嘟哝:“好听只是,歌词听不太懂呢” 歌声一顿,嘎然而止,我猛地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他连忙笑了起来,继续哄我入睡,轻轻打起了拍子:“没什么。

快闭上眼,乖乖睡觉。

” 优越低沉的歌声继续响了起来,萦绕在我耳边,我眼皮耷拉下来,终于全身放松的沉沉睡去。

*** 振臂放飞鹞子,翅尖呼啸着划破长空,一飞冲天。

我一边轻夹马腹,一边小声叮嘱:“你别使力,一切有我!” 脑后嗤笑,刘秀揽臂搂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上,懒洋洋的说:“这样子,朕像不像是个昏君?” 狩猎带着姬妾,且二人同骑,当着皇子以及仆从们的面,卿卿我我的贴在一起,虽然面子上的确“昏庸”了点,但总好过他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下来。

“狩猎本就是件玩乐奢靡之事,不值得提倡。

”我不敢将马催得太快。

不远处,皇子们正骑马带着仆从、猎犬、鹰鹞分散开去,身影迅速没入苑囿的丛林中。

为谨慎起见,我在刘阳和刘苍身边分别安置了十名突骑士兵,加以暗中保护,而刘秀身边更是明里暗里塞了五六十名卫队。

“既然出来了,装也得装得像样是吧?”我拨弄着手中的弓弩,吩咐代?n带上十来个人到林中驱赶猎物“若是空手而归,岂不被人笑话?” 既然没办法当真策马猎杀猛兽,那就设法让那些猎物“主动”撞到箭弩上吧。

虽然,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并不怎么光彩。

我将箭装进了弩括中,刚刚拉起弩弦,对着空旷之处试着瞄了下,忽然一阵狂风大作,紧接着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嘶吼从林中传了过来。

胯下坐骑受惊,咴的声撒开蹄子没头没脑夺路乱蹿,险些将我们二人甩下马背,幸而纱南见机快,一把抓住辔头,拼尽全力勒住马缰。

“怎么回事?”我面色大变,怒道“让他们赶些獐鹿狐兔过来,怎么反倒招来了老虎?” 代?n也是面色惊惶不定,好在他常年服侍在帝侧,在宫里也算是久经历练的老人了,这种时候勉强还能保持镇定,大声吆喝着打发那些小黄门去瞧瞧怎么回事。

这头话还没讲完,那边虎啸声排山倒海的一阵接一阵,越靠越近。

呼啦一声,丛林灌木分开,一头吊睛猛虎从林中呼啸着扑了出来,四肢腾飞,虎虎生气。

猛虎显然受人驱赶,不但受了惊还受了伤,背上兀自插着一枝箭羽,随着奔跑的动作不停的颤动。

马匹再度受惊,这一次,刘秀从身后一把勒住马缰,双腿紧紧夹住马腹。

骏马嘶嘶鸣叫,总算没有慌乱失措。

大批的突骑军闻声围拢过来,猛虎离我们还有一定的距离,随着它从丛林中扑出,身后追逐的猎人也跟着冒了出来。

一共十七八人,我眯眼一看,已瞧清为首之人正是皇太子刘?。

马蹄声再度纷乱的响起,刘阳带着手下也从林中追了出来。

苑囿空旷,猛虎被这两队人马逼得无处可藏,只得咆哮着不断绕场奔跑。

恰在这时,刘辅、刘英等人也带着手下一并赶到。

突骑军见状,略略散开,刘秀笑道:“让孩子们玩吧,不必去抢他们的功。

” 我嗤笑:“怎见得我就想去猎虎了?” 刘秀勒马绕开猎虎场地,欲往别处另觅狩猎战场。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是很安心,不自觉的回头看了又看。

那头虎已是强弩之末,尤作困兽之斗,但观此情形,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了。

“别瞧了,若心痒,改日朕陪你去长安上林苑玩个尽兴。

” 我嘿嘿偷笑,刘秀真是了解我的心思。

笑声未歇,一道灵光在脑中迅速闪过,我猛地一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紧张的扭头:“章陵何来虎?” 为了这次的巡狩“作秀”活动,我事先早将苑囿方圆百里都做了周密的筛查,绝不可能放入这等巨型的猛兽在此间任意出没。

一句话将刘秀的笑容完全击溃,我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刘秀勒缰,策马转首。

我的心禁不住颤栗,如果这场狩猎背后暗藏不可细说的阴谋,那么这将意味着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虎啸、马嘶、人呼,一切都在刹那瞬间。

我眼睁睁的看着有人从马上滚落,然后围猎的人群像是陡然炸开的马蜂窝,围拢,散开,飞羽流矢宛若飞蝗。

猛虎顷刻间被射死,无奈我眼力甚好,早已看到那个从马背上滚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阳。

我肝胆欲裂,急欲催马上前查看,才跑了几步,忽听迎面破空声起,一枝飞羽如流星赶月般袭来。

“小心!”刘秀的大手摁住我的头,压着我使劲伏低了身。

东山 狩猎归来,皇帝陛下病愈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同一时间,刘秀做出封赏,封郭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刘礼刘为?u阳公主。

另一方面,建武汉帝下诏召见庄光。

找到庄光的踪迹时,他正在富春山耕田,由于去请的人带去了程驭的死讯,所以这一次庄光没有任何推辞,很快便随车赶到了章陵。

程驭的死讯处理得很低调,按庄光的意思,是要将他的遗体带回河北再办丧事。

自建武七年一别,迄今已是十年光景,岁月在我和刘秀身上同时刻下了不浅的痕迹,唯独对庄光,上天似乎格外垂青。

他除了所蓄胡须长长了些外,竟然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

刘秀想请庄光留下,随我们回雒阳,入仕为官,却再次遭到拒绝。

他一心要走,我们拿他也无可奈何。

刘秀身体尚未痊愈,所以设宴款待的重任便压在了我的肩上。

几次话到嘴边,可看着庄光一副洞察了然的神情,却又终于咽了下去。

“我以为,你早该坐上那个位置了。

没想到,蹉跎了十年,你居然还留在原地,甚至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 毒舌果然是毒舌,刘秀在时他还稍许有些收敛,刘秀才一退席,他便开始原形毕露了。

我没好气的自斟自饮,他不客气的将手中的空酒锺递到我面前,示意我舀酒。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手刚刚触到酒尊内的木勺,却突然被他冒出的一句话震得顿住。

“你可有什么心愿尚需完成?” 漫不经心的口吻,似乎说的只是无关轻重的话语。

我慢慢的抬头,诧异的看向他。

“我想” 他略一摆手,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得是你的心愿,不是陛下的。

” “我”一时语塞,我最想要庄光做的自然是求他留在刘秀身边,以他精绝的智谋,辅佐治理天下。

我低下头,将木勺内的酒水小心翼翼的舀入他的酒锺,但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内心无法平静的我终于将酒水洒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言不语,咬着唇瓣默默的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直到眼眶又酸又痛,心里的惆怅与抑郁扩大到无法再承受的程度,眼泪即将坠落,我在席上骤然起身,向他郑而重之稽首叩拜:“望子陵不吝赐教!” 低微的啜酒声静静的在这间昏暗的斗室中回响,庄光的声音清冷,掷地有声:“孙子兵法始计第一,作战第二,谋攻第三,军形第四,兵势第五,虚实第六,军争第七,九变第八,行军第九,地形第十,九地第十一,火攻第十二,用间第十三”他侧过头来,平静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孙子曰:‘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你既已被人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不妨死地重生吧!” 我似懂非懂,但他说的那些话却深深的震撼了我,使我那颗飘荡恍惚的心不由自主的安定下来。

“明天你召一百名心腹给我,我给你耍个好戏法。

”他一口饮尽锺中酒,故作神秘的轻笑,我虽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凡是他的请求,对我而言却是无有不允的。

这之后,他便沉默下来,只顾低头一锺接一锺的饮酒。

室内的气氛一度低落,不多时屋顶上忽然听到?o?o?的声响,竟是下起雨来。

庄光停杯望向窗外,忽尔一笑,神情竟似有了几分醉意。

席侧安放了一具筑,本是刘秀想趁兴击筑与之为乐的,无奈体力不支不曾用上。

这时庄光将筑拖到跟前,搁于腿上,左手按弦,右手执竹尺击弦。

“咿嗡”一声,丝弦作响,他抿唇一笑,趁着酒兴放声唱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濉k蒌t又?,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b。

” 庄光的声音苍劲有力,与刘秀的歌声大相径庭,一首蒹葭唱到缠绵处却又有说不尽的悱恻动人。

我于这首蒹葭却是熟悉的,听他娓娓唱来,竟似透着无限柔情,宛若正对其在水一方的情人喁喁细语,不免感到有些尴尬。

一等他唱完,我便连忙鼓掌喝彩,借此避开难堪。

庄光一瞬不瞬的望着我,笑问:“原来你真懂诗经?” 掌声一顿,他的话反而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压低头,很小声的说:“不是很懂。

” 我所记得住的有限的古文知识里头,也仅限于蒹葭、关雎这类的语文课必修词句了。

“贵人竟也有自谦的时候!”他哈哈大笑,手中竹尺在弦上拨了两下。

我心中一动,不禁问道:“我这儿恰好有一首好辞,子陵可会吟唱?” “嗯?” 细细回想,我尽量模仿刘秀的语调,唱了两句:“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再往下,我便记不住了,只得乖觉的打住,面带微笑的望向他。

“调子不错,词用的是诗经?豳风?东山。

”他没太在意的试着在弦上拨弄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唱道: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n叶?曰归,我心西悲。

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者?,?a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9?i之实,亦施于宇。

伊威在室,?]蛸在户。

町疃鹿场,熠耀宵行。

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p倜?于垤,妇叹于室。

洒扫穹窒,我征聿至。

有敦瓜苦,?a在栗薪。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我徂东山,?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鳌2指?于飞,熠耀其羽。

之子于归,皇驳其马。

亲结其缡,九十其仪。

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他唱的一字不差,只是调子略有不同,似乎经过了自组翻唱。

我挠挠头,窘道:“就好比这首,我便不是太懂了。

” 他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不会不懂,你这是在假装不懂呢。

”笑声稍止,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这笑容太诡异,直笑得我脊梁骨发寒“这是陛下唱给贵人听的吧?” 我被他的读心术吓了一跳,呐呐的涨红了脸,赶忙借着饮酒的姿态掩饰自己的尴尬。

“昔日周公东征,将士不得不与新婚的发妻分离,三年后方得卸甲归家,还乡途中念及家中发妻这首东山果然再贴切不过,真是述尽了陛下当年的相思情事”他低头调音,声音闷闷的,似有万般感慨,却无从说起“鹳鸣于垤,妇叹于室。

洒扫穹窒,我征聿至。

有敦瓜苦,?a在栗薪。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果然一言难尽” 声音逐渐低迷,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击筑,用一种很直白的方式幽幽唱道: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

如今我从东山回,漫天小雨雾蒙蒙。

才说要从东山归,我心忧伤早西飞。

家常衣裳做一件,不再行军事衔枚。

野蚕蜷蜷树上爬,田野桑林是它家。

露宿将身缩一团,睡在哪儿车底下。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

如今我从东山回,漫天小雨雾蒙蒙。

栝楼藤上结了瓜,藤蔓爬到屋檐下。

屋内潮湿生地虱,蜘蛛结网当门挂。

鹿迹斑斑场上留,磷火闪闪夜间流。

家园荒凉不可怕,越是如此越想家。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

如今我从东山回,漫天小雨雾蒙蒙。

白鹳丘上轻叫唤,吾妻屋中把气叹。

洒扫房舍塞鼠洞,盼我早早回家转。

瓠瓜葫芦剖两半,撂上柴堆无人管。

旧物置闲我不见,算来到今已三年。

“自我远征东山东,回家愿望久成空。

如今我从东山回,漫天小雨雾蒙蒙。

当年黄莺正飞翔,黄莺毛羽有辉光。

那人过门做新娘,亲迎骏马白透黄。

娘为女儿结缡裳,婚仪繁缛多过场。

当年新婚有多美,重逢又该如何模样!” 他唱一句,我内心便跟着震颤一句,随着他的歌声,眼前的情景竟恍惚回到了更始二年,那场伤心欲绝的别离,最终造成了我和刘秀今时今日,乃至一生无法摆脱的苦痛。

庄光刻意将话说得很简朴,直到他说唱完,门外隐约传来抽泣声。

我知道是纱南守在外头,却没想到连她也会因此被打动,一时心里又酸又痛,竟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来。

庄光将筑收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我一揖:“贵人不是不懂,是不好意思说懂吧。

”他自以为是的摇头大笑“有夫如此,何愁绝处不逢生路!”说完,踉踉跄跄的扶墙而出。

听那脚步声走远了,在门口似乎碰到纱南,两人细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他突然呕吐起来。

我直挺挺的跪坐在席上,看着案上冰冷的残酒,忍不住舀了一勺酒,直接泼到自己脸上。

门外渐渐安静下来,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热辣辣的滚烫,用手一抹,却是不知何时泪已满腮。

回到寝室,刘秀早已安寝,跪坐在门口值夜的奴婢替我开了门,我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看着那熟悉的宽厚背影,忽然情难自抑的抽泣起来。

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傻,更不懂风情的女子了。

两千年的代沟,使得我们两个错失了无数次沟通的机会。

秀儿,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疲惫无助? “怎么了?”啜泣声竟然惊醒了睡梦中的他,刘秀从床上翻身坐起,整个人困得眼皮都撑不开,手却已下意识的伸过来揽住了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一迭连声的追问。

我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说:“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

” “什么?”他放开我,紧张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替我拭泪。

泪水是咸的,可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甜蜜。

我吻住他的唇,舌尖舔舐的味道有苦、有甜、有喜,亦有悲:“秀儿,我爱你爱着你,一直都” 腰上的力道加剧,我被他一把拖入怀中,浅啄便成深吻,他很用力的吻住我,似乎想将我揉入他的骨血。

“我知道。

”他喘着吁儿轻笑,滚烫的唇落在我的额头,眼角,眉梢“知道,一直都” 眼泪像是扯断弦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的哗哗落下,他细心的替我一一擦拭,不时的亲吻我的脸颊,吮干我的泪痕,口中不停的低声唤着:“痴儿,傻女子” *** 程驭死后,刘秀的疗程中断,之后只得按照太医的固本保元的方子来调理,但效果明显要弱于前段时间。

我担心刘秀这次的中风之疾没法得到根治,留下不必要的后遗症,因此日夜忧心忡忡,刘秀却是非常乐观,时常反倒过来安慰我。

刘秀大病初愈,下令修葺蔡阳旧宅。

五月初一,正当旧宅修整完毕,刘秀带着一干人等准备从传舍搬回老屋居住时,颍川郡出现了千古难见的奇观。

上古传说,有凤栖梧。

颍川并不多见梧桐树,却不曾想竟当真招来了凤凰。

当我见到那只高约八尺的硕大凤凰的时候,险些喷笑出来。

庄光花费了百人的工时,按他的意愿造就了一只“假凤”整体构架为木造,上覆五色彩羽,用木轮推动而赖以行走――整个构造的基本原理其实和我当初设计的木轮轮椅没太大区别,只是在外表的塑造上更耗费财力、物力、人力。

借庄光的口吻说一句,这只凤凰根本就是用钱堆出来,不过他不在乎钱,因为幕后出钱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大哥阴识。

这只人造凤凰自然不可能给人近观,所以每当凤凰现身,庄光便会使人放飞事先抓捕的各类禽鸟,据闻当时情景,天地为之色变,成千上万的飞鸟绕凤起舞,鸣啼不止,数目之众,黑压压的覆盖了一顷之地。

颍川郡离南阳郡不远,等到这个消息从颍川传到南阳时,有关于凤凰莅临的传说恰好到了尾声。

在一些无知百姓的熏染下,凤凰的出现被描绘得更加绘声绘色,大家都说此乃祥瑞之兆。

刘秀听闻后也甚为喜悦,他本是迷信之人,自然对这种祥瑞征兆、上天预示是确信不疑的。

凤者,鸾鸟朱雀也。

凤凰既出,顿时轰动整个河南,随后各州各郡皆有使者前来觐拜。

自刘秀推出度田令后,各地时有叛乱扰民,民心动摇。

刘秀因此采用了一种缓和的手法,下令鼓励叛乱民众互相检举,只要五人中有一人检举揭发,则可以抵消五人的罪行。

而对于那些曾经畏怯、逃避甚至故意放纵乱民的官吏,则一律不追究当初的责任,既往不咎。

各地乱民内部因此产生内讧,官吏们也全心全意的开始征剿平乱,汉廷又有了新的朝气。

从整体而言,虽说刘秀对于度田令最终采取了息事宁人的退让态度,但终因他强悍酷罚的手段,综合朝廷内部的整风、尚书台架空三公,君主权利凌驾于朝臣,大权在握等各种因素,刘秀一手推行的这场变革终于也使朝廷内部格局有了崭新的气象。

“我想好了,小公主的名字就叫刘寿,取其长寿之名,希望陛下能福寿绵长。

” 刘秀并不大在意,在儿女的名字上,他总顺着我的意,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只是这一次,庄光提出他的独到见解:“不如换个音同字吧。

” “哦。

子陵有何高见呢?”刘秀对于庄光肯停留在蔡阳半月未去,甚是高兴,平时说话的语气对这个脾气孤高狷傲的同窗老友也总添了几分讨好。

然而我却心如明镜,庄光心中自有主见,绝不会因他人意愿而更改自己的决定,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开,永远不会跟随刘秀回到雒阳那个勾心斗角的朝政上。

“这个字如何?”庄光书字于缣帛,笑吟吟的呈了上来,原来是个“绶”字。

绶,乃是一种权利、地位的象征,与印玺同理。

真难为庄光这样的方外之人能够想出如此妙字,刘秀喜上眉梢,我却在心底暗暗叹气。

果然,等刘秀应允后,庄光站起请辞,这么突兀的决定让刘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我只得出面解围:“程老先生的灵柩还是早日运回河北得好,这一路便有劳子陵了。

” 他终究不是我辈中人,无法强留,刘秀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庄光临走那日,我奉天子令前往送行,一直送到程驭的灵车出了蔡阳,我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

程驭不仅死得冤枉,就连冤仇也无法得以伸张。

仇家不是不可寻,只是目标太大,即使寻到了一时三刻也无法替他报仇雪恨。

我憎恨自己的无能,对于这位救过我们夫妻的老人,唯有报以愧疚的眼泪。

“回去吧。

”坐到车上的庄光,眼中有种笃定。

旁观者总要比我们这些当局者来得头脑清醒“只是需得小心提防狗急跳墙啊。

” 我作揖,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的帮助,如今河南人心归一,扶持我的人不会少于郭后,这全是你的功劳。

” 他捋须颔首,毫不虚心谦让:“有朝一日,位立长秋,莫忘故人便是。

” 我心中感激,承诺道:“故人之情,没齿不忘!” 他哂然一笑,扬起马鞭喝了声,高声道:“告辞,不必远送!” 我对着擦身离去的车尾再拜,忽然半空中有一团东西呈抛物线状扔了过来,不等我反应过来,纱南已身手敏捷的凌空跃起,接在手中。

她随即将东西呈给我看,原是一方半新不旧的丝巾,像是家常用过的陈年旧物,染的色泽早已黯褪。

丝巾打了结,里面还包了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尊木刻的人俑,约有一尺多高,头结巾帼,腰悬铜剑,衣衽飘飘,说不尽的婀娜英姿。

这尊木俑刀痕十分陈旧,表面光滑,似乎经常被人抚摸。

人俑的五官面容虽无法比拟真人相貌,然而那副身姿装扮却又是格外栩栩如生。

正惊异间,滚滚红尘中被炎炎热风吹送,一个洪亮的歌声在空旷的四野中荡漾开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

所谓伊人,在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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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一个被扔在阳光福利院的孤儿,因脖颈处带了块檀香木,遂得了这个名字。 机缘巧合之下,一个名为成为白月光的系统找到白檀,致力于把他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诗词歌赋无所不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才华,更有颜值,铭刻在主角灵魂深处的白月光。 白檀兴奋:那可真是棒棒哒。 从此以后,一人一系统游走在各个世界,所向披靡,一不小心,撩了不该撩的人 白檀: /

隔河千里,秦川知夏

白浮泉遗址公园的管理者秦川热衷于小动物保护,科普博主,一个机缘巧合下,博学的他应邀为詹知夏设计了一条京杭大运河的旅游线路,生命之中的一次偶然的交集,演绎出一段共路的人生。从相识、相知、相恋,借着大运河美丽的风光,本已两难的人生,因爱而变得熠熠生辉。相恋后,两人为修复白浮泉还原遗址倾尽全力,为完成这一使命,克服了所有困难,用他们的奋斗书写了一曲壮丽的青春之歌。 /

逢青

赵逢青跟江琎的那一晚,有悲也有喜。 悲的是,她的纯贞没了。 喜的是,她也可以讲一个谁年轻时没爱过个把人渣的故事。 这是一个小太妹和尖子生的故事。 /

[红楼]小爷为什么要洗白

我叫贾琏,灵魂来自于现代。 从前emmm还是算了,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人人都说我是个好色、自私、不上进的纨绔, 贾琏托着下巴沉思,小爷觉得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可小爷以前过得苦啊! 难得出身富贵可以任性妄为,就决定不洗白了,大把的时间拿去浪!!! 然而总有人拦着他逍遥,可以说路很艰难但豪门公子的生活就是让人哈哈哈! 小剧场 宝玉:祖母!琏二哥又手欠揍我! 贾母:祖母去骂他! 宝玉:祖母,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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