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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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1/3)

“拜伦!” 杰斯特罗博士叫了一声这个名字,倒抽了一口凉气,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还是照往常一样,坐在草坪上,腿上盖着一条蓝毛毯,肩上披着灰围巾,膝上放着一块写字板和一本黄色的拍纸簿。

从锡耶纳山谷吹来习习的凉风掀动着杰斯特罗的本子。

朦胧中,在这座围着红墙的城市周围,起伏的山峦上葡萄园星罗棋布,山顶上是黑白条相间的教堂,这一派肃穆的景色很象古老壁画里中古时代的锡耶纳。

“埃伦-杰斯特罗,你好。

” “我的天,拜伦!你这样让我大吃一惊,我发誓要一个星期才能把精神恢复过来!我们吃早饭的时候还谈起你。

我们俩都肯定你这时准在纽约了。

” “她也在这里吗?” “当然啦。

她在楼上图书室里。

” “那么,对不起,先生,我能先上去一下吗?” “去吧,去吧,让我镇静一下。

噢,拜伦,你告诉玛丽亚说我现在想要一点浓茶。

” 拜伦三脚两步奔上大厅的楼梯,来到图书室。

她穿着一件灰毛衣和一条黑裙子,站在书桌旁边,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

“天哪,真是你!除了你,没有人象这样上楼梯的。

” “是我。

” “见鬼,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得找个工作做呀。

” “你真笨,为什么不早通知我们说你要来?” “呃,我想我还是直接来好一点。

” 她走到他面前,迟迟疑疑地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

长长的手指发干,而且冰凉。

“不过你气色好多了,体重看来也增加了些。

”她说着,又突然很不自然地走开了。

“我应该向你道歉。

那天在科尼希斯贝格我心情特别坏,有冒犯你的地方,实在很抱歉。

”她离开他,又回到书桌旁边坐下。

“呃,我们可以留你在这里工作,不过象你这样突如其来,总不能叫人高兴。

你现在明白了吗?”她又继续打字。

就好象他刚进了一趟城回来似的。

这就是对他的欢迎。

杰斯特罗又让他在这里工作,几天之内一切又恢复正常。

仿佛那段波兰之行根本没有发生,他俩谁也没有下过山似的。

在这寂静的万山丛中,战争的痕迹很少。

只是不时缺少汽油造成一些困难。

他们看到的米兰和佛罗伦萨的报纸都不谈战争。

连英国广播公司广播的战争消息也很少。

俄国进攻芬兰事件象中国发生地震一样遥远。

因为公共汽车不可靠,杰斯特罗让拜伦搬进来,住在别墅三楼上一间原来住女仆的房间,又窄又小,灰泥墙已经裂缝,天花板上满是印迹,下大雨时就漏雨。

娜塔丽正好住在拜伦下边,二楼一间面向锡耶纳城的卧室。

她对他的态度一直很特别。

吃饭时,或一般逢杰斯特罗在场的时候,她总是若即若离。

在图书室里,她甚至对他很粗鲁,工作好长时间一直闷声不响,他要问她什么,她就冷冰冰的,简单答复他两句。

拜伦向来有自卑感,觉得自己引不起别人兴趣,也就把她这种态度看作理所当然。

但是他始终怀念他们在波兰的那段友谊,而且奇怪她为什么对那段经历只字不提。

他认为准是因为自己跟踪追到这里,惹她生气了。

他又和她在一起了,这正是他要到这里来的原因,因此,尽管她态度粗暴,他依旧和一只狗与他脾气暴躁的主人重聚一样,非常满意。

拜伦到达锡耶纳时,关于君士坦丁大帝的那本著作暂时搁浅,杰斯特罗要补充杂志上发表的一篇题为最后一场赛马的文章。

他在谈到人种的时候,描绘了欧洲重新投入战争的一幅悲惨景象。

这篇文章具有惊人的预见性,编辑部于九月一日收到时,正好德国在这一天进攻波兰。

杂志发表了这篇文章,杰斯特罗著作出版人给他打海底电报。

迫切希望他把这篇文章写成一本小书,并且说如果能够对战争结果表示些乐观看法(哪怕一点点)就更好。

电报还提到可以预支一大笔版税。

现在手边就是这项工作。

杰斯特罗在这个小册子里,发表了一通非常有气派、有预见性、胸怀很开阔的惊人议论。

他写道:德国人可能再一次遭到失败;即使他们取得了世界的统治权,他们最终也将被他们的臣民所驯化和征服,象他们的祖先哥特人和汪达尔人被驯化成为基督教徒一样。

狂热或暴虐的专制是有定数的。

它是一种不断复发的人类的热病,最终注定要冷却,消退。

而整个人类历史将永远朝着理性和自由前进。

杰斯特罗认为德国人是欧洲的不肖子孙,自私、任性、不实际,总是想方设法破坏各种形式的不稳定的秩序。

阿米纽斯用武力粉碎了罗马统治下的和平。

马丁-路德破坏了天主教,现在希特勒又向建筑在陈旧、支离破碎的国家结构上尚且不稳定的欧洲自由资本主义制度挑战。

杰斯特罗写道,欧洲的“赛马”许多疯狂的民族主义小国家在一小块人口稠密的陆地上展开竞争,于是一个三面环海、一面与亚洲接壤的大型的锡耶纳支撑不住了。

因为锡耶纳只有一家自来水公司,一家动力公司,一套电讯系统,一个市长,而不是按照所谓鹅、毛毛虫、长颈鹿等十七个伪独立区域搞十七套,因此,欧洲照一般常识理解的统一条件成熟了。

希特勒这个具有天才的坏家伙看到了这一点。

他怀着一股条顿族的狂热开始着手残酷地、错误地破坏旧秩序,但重要的是他在本质上是正确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最后一场赛马。

不管哪一方在这场愚蠢的、血淋淋的赛马中取胜,欧洲都将出现一个不象过去那样生动活泼,但却更富于理性、更稳固的结构。

也许这一痛苦而健康的过程会变成全球性的,整个世界将最终联合起来。

至于这一闹剧中的反派角色希特勒,也许会被追击,象麦克白斯1一样惨遭杀害,也许他会取得胜利,那么他也将最终倒台或死亡。

但是,星球将继续存在,地球也将继续存在,人类追求自由和彼此间兄弟般了解与友爱的愿望将永世长存。

1莎士比亚戏剧麦克白斯的主人公。

当拜伦用打字机打出反复阐述这种意见的草稿时,他想,如果杰斯特罗不是在这座俯瞰锡耶纳全景的幽静别墅里,而是在华沙度过炮火连天的九月,不知他是否会写出如此胸怀开阔、如此乐观的作品。

他认为最后一场赛马里不恰当的空洞议论太多。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娜塔丽每星期都收到一两封莱斯里-斯鲁特的信。

她对这些信已经不象春天时那样激动了,那时她总奔到卧室去看信,回来时不是满面春风,就是眼泪汪汪。

现在她就坐在书桌旁边,把空行空得很宽的打字信随随便便看一遍,就往抽屉里一塞。

有一个下雨天,她正在看信,拜伦在打赛马一书的稿子,只听她说了声:“天哪!”拜伦抬起头来问:“什么事?” “没什么,没什么,”她说着,脸色绯红,激动地摆着手。

弹着信纸。

“对不起。

什么也没有。

” 拜伦又继续工作,很吃力地辨认杰斯特罗写得很潦草的一句话。

教授的字迹很难认,经常漏写字母或单词。

他写的s和o很少封口。

有些蓝墨水写的花花哨哨的字就需要人去猜测它的意思。

娜塔丽能辨认,但是拜伦不喜欢她那副屈尊俯就的勉强样子。

“唉!”娜塔丽通地一声往椅上一靠,盯着那封信。

“勃拉尼?” “什么事?” 她咬着饱满的下嘴唇,犹豫起来。

“我实在没办法。

我得跟人说说,而你又在我身边。

你猜我这只发烧的小手里拿的什么?”她把信纸弄得沙沙响。

“我知道你拿的什么。

” “你以为你知道,”她顽皮地一笑。

“我来告诉你。

这是莱斯里-曼逊-斯鲁特先生向我求婚的信,他是牛津大学罗兹奖学金获得者,一位发迹的外交官,一个捉摸不透的单身汉。

你觉得怎么样,拜伦-亨利?” “向你道喜。

”拜伦说。

这时,娜塔丽桌上的铃响了。

“呃,我的天。

勃拉尼,劳驾你去看看埃伦-杰斯特罗有什么事。

我已经晕头转向了。

”她把信朝桌上一扔,把细长的、雪白的双手插到头发里。

杰斯特罗博士在楼下书房里,围着毯子坐在火旁的一张长躺椅上,下雨天他就经常呆在这个地方。

他对面的扶手椅里,坐着一个胖胖的、面色苍白的意大利官员,穿着一身黄绿色制服,一双黑色半筒靴,正在喝咖啡。

拜伦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过这种制服。

“呃,拜伦,你让娜塔丽把我的居住身份证明材料找出来好不好?她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杰斯特罗又对那位官员说:“你要看他们的证件吗?” “今天不看了,教授。

只要您的。

”娜塔丽正在重新看信,看见他进来就抬头咧嘴一笑。

“呵,他有什么事?” 拜伦告诉了她。

她脸色阴沉下来,从皮包里拿出钥匙,把书桌旁边的一个钢制小文件柜打开。

“拿去吧,”她递给他一个用红带子捆着的吕宋纸夹。

“会有什么麻烦吗?要不要我下去?” “最好等叫你,你再来吧。

” 他下楼梯的时候,听见书房里传出一阵笑声和兴高采烈的说话声。

“呃,谢谢你,拜伦,”当他走进去时,杰斯特罗改用英语说。

“就放在桌上吧。

”他随后又用意大利语接着讲上星期一有只驴子闯进花园,把一小块菜地里的菜全踩坏了,把一章稿子也嚼碎了。

那位官员系着皮带的肚皮笑得直发颤。

娜塔丽又在图书室里开始打字。

斯鲁特那封信已经不见了。

“看起来,不会有什么麻烦,”拜伦说。

“那就好,”她平静地说。

吃晚饭的时候,杰斯特罗博士很少说话,吃得也比平时少,还多喝了两杯酒。

他们在这里日复一日。

周而复始,过着清一色的单调生活,因此多喝一杯酒就是一件大事,第二杯酒简直等于一枚炸弹。

娜塔丽终于说:“埃伦,今天那个人来干什么?”杰斯特罗正在发呆出神,这时醒悟过来,轻轻摇摇头。

“很奇怪,又是朱瑟普。

” 朱瑟普原来是花匠的助手,埃伦新近把他辞掉,他骨瘦如柴,又懒又笨,是个老酒鬼,长着一头黑色鬈发,一只通红的大酒糟鼻。

就是朱瑟普把大门开着,结果让驴子闯了进来。

他总是干这种坏事。

因为稿子扯碎了,菜地被踩坏,杰斯特罗气得要命,两天不能写东西,而且消化不好。

“那个官员怎么知道朱瑟普?”拜伦说。

“怪就怪在这里。

他是从佛罗伦萨外侨登记局来的,他还谈到朱瑟普有九个孩子,现在找工作很困难等等。

一直等到我答应重新雇他,才算了事。

他得意扬扬地笑着,把登记表还给我。

”杰斯特罗叹了一口气,把餐布放到桌上。

“这些年我一直跟朱瑟普打交道,老实说,我也不在乎了。

我有点累了。

告诉玛丽亚把我的水果和奶酪送到书房去。

”教授走后,娜塔丽说:“咱们把咖啡端到我房间去喝吧。

” “好,太好了。

” 她从来没有请他到她房间去过。

有时候他在上边自己房间里能听到她在房间里走动,那是微弱可爱、撩人心怀的响动。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随她上楼。

“我住在一个大糖盒里,”她打开一扇笨重的门,难为情地说。

“你知道,埃伦买这所房子的时候,是连家具一道买下来的,而且保留女主人原来的样子。

对我实在显得可笑,但是” 她打开一盏灯。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刷成粉红色。

粉红色和金色的家具,蓝色和金色的天花板上绘着粉红色的爱神,粉红色的绸帷幔,一只大双人床罩着带荷叶边的粉红色缎子床罩。

头发乌黑的娜塔丽穿着一件棕色的旧呢子衣服,晚上冷的时候,她总穿这件衣服,但是房间瓦都1画派的布置,配上这件衣服,显得特别古怪。

不过拜伦发现即使这个对比,也和其他与她有关的每件东西一样,使他感到兴奋。

她把雕着罗马人像的大理石壁炉里的木柴点燃,两人面对面坐在扶手椅里,他们之间的茶几上摆着咖啡。

1瓦都(1684-1721),法国画家。

“你想埃伦为什么情绪这样坏?”娜塔丽说看,非常舒服地坐到大扶手椅里,把打褶的裙子拉得很低,盖住她那双很漂亮的腿。

“朱瑟普是老早的事了。

其实辞掉他是个错误。

他知道全部自来水管和电线装置,比托玛索知道得更清楚。

尽管他是个很脏的老酒鬼,但是,实际上修条剪枝的工作他干得挺不错。

” “埃伦-杰斯特罗出于不得已,娜塔丽。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拜伦接着说:“我们都在这批人的掌握之中,埃伦-杰斯特罗比你我更糟糕。

他有财产,他被绊在这里了。

” “不过,意大利人都不错,他们不是德国人。

” “跟墨索里尼可没有什么交道好打。

班瑞尔的建议很对。

快走!”娜塔丽微微一笑。

“lekhlekha,我的天,这些事显得多遥远啊。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去想华沙的事。

尽量不去想。

” “我不怪你。

” “你怎么样,勃拉尼?你想过华沙的事吗?” “想过一点。

我总梦见那些事。

” “呃,上帝,那所医院,我总是一夜又一夜,围着它转来转去” “华沙陷落的时候,”拜伦说“给我的打击很大。

”他把在万湖发生的那件事讲给娜塔丽听。

当他讲到那个侍者突然一转身走开时,她大笑起来。

“你父亲真好。

” “他不错。

” “他大概以为我是吸血鬼,迷得你把命都快送掉了。

” “我们没有谈到你。

” 娜塔丽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她又给他和自己倒了些咖啡。

“勃拉尼,你把火拨一拨。

我冷。

朱瑟普总是弄湿木头。

”他把火拨旺,加了一块枯木,火立刻熊熊地燃烧起来。

“啊,这样才好!”她跳起来,把吊灯关上,站在火旁,望着火焰。

“在车站上,”她突然神经质地说“他们把犹太人带走的那一刻呀!我到现在还不敢想。

我在科尼希斯贝格情绪特别坏,这也是一个原因。

我很痛苦。

我一直想,我当时也许能做点什么。

要是我当时站出来,说我是犹太人,不跟他们善罢甘休呢?要是我们一致提出抗议呢?结果可能就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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