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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地图,慢条斯理道:“白阙关乃天然关隘,三面险壁,易守难攻,以火起势确是破敌良策。
不过,山谷风不同平原,若火攻,倒并非要等北风予便。
少主常年不在云中是以不知,那赤岩山脉地支火烈,山中诸谷四季暖颐。
白昼时,风由山谷吹向山坡,入夜后,风又从山坡沉向山谷,如此气流轮回,不断击拍谷中四壁。
白阙关在东面有缺口,山谷风流经缺口而泄势,与四面环壁的山谷比较,白阙关日风趋弱,夜风趋强。
” 商之静静听罢,道:“如柬叔所言,这将是夜战。
” 贺兰柬颔首,关于火攻之利害他心中早已有过仔细斟酌,接着又道:“只是计策虽好,当前却有三个棘手的障碍。
其一,白阙关守备森严,环关三壁皆滑如镜台,难以攀附。
若真要在匈奴军中起火,非内应不可胜任。
加之如今遍地积雪,匈奴更是三十万大军,营帐如麻,即便有我们的斥候纵火生事,怕也只能乱其一隅,未必能成大势。
” 商之沉吟:“若起火处是匈奴中军营帐呢?” “如能引火中军自然绝好。
夜间谷风环流四散,火势必会失控蔓延四方,而且中军一乱,必动军心。
”贺兰柬提起精神,坐直身,“但问题却在,我方何人能潜入匈奴中军?” 商之不语,低头抿了几口热酒,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帐侧悬挂的弯刀,面容无澜。
书案上的烛火哗啵爆裂,跃入那双静谧的凤眸,碎成无数纷乱流动的暗影。
他淡淡一笑:“这个不难,我有对策。
” 贺兰柬也是一笑,并不追问,庭燎晣晣,将他病容照出三分血色。
“其二,”他继续道,“如今匈奴粮草短缺,军中将士多染斑疹伤寒,战斗力最是薄弱,我们若要出奇制胜,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可惜的是,如今战马受惊不能及时到云中,偃真也来信说,精铁兵器要延迟六日才能到达。
而匈奴右贤王率部搬运粮草将于五日内返回,如此一来,我们便失去了难得战机。
” 商之点了点头,却未加评说,直接道:“柬叔请说其三。
” “是,”贺兰柬下了榻,羽扇挥动,遥指东北,“这第三,便是按兵不动、摆明着欲坐收渔翁之利的柔然大军。
一旦我们和匈奴交兵,云中城空,尽留妇孺老幼。
若柔然铁骑攻来,如何应对?” “这事才是真的棘手。
”商之按着酒杯,叹道。
贺兰柬缓缓道:“少主,这些不过对敌的问题,鲜卑内部,如今也有矛盾。
” 商之抬目:“你是说拓跋氏与段氏的恩怨?” “不止如此,”贺兰柬道,“我探过诸位族老的口风,他们为求安稳,多数不愿主动进攻匈奴。
称云中城池固若金汤,百余年不曾被敌攻破,每每都是拖敌疲惫,不得不撤走。
他们相信这次与匈奴之战的结局也会是如此。
” 商之默然,良久方道:“恪父心意如何?” “反对进攻的人中,正以宇文恪为首。
”贺兰柬颇是无奈,眼见商之双眉紧紧皱起,不由在心中叹息:宇文恪那个犟驴素来执拗,偏又是鲜卑最劳苦功高的族老,接下来怕是有的为难少主了。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贺兰柬侧首望了眼帐中角落的更漏,子时已过。
原来新年的三元之日就这么过去了,毫无喜气,满是烦忧。
贺兰柬撑着病体熬了一日,到现在已觉疲惫不堪,遂收了羽扇,揖手告退。
“柬叔,”在贺兰柬将出帐时,商之忽然叫住他,“明日是……” “是主公的生忌。
”贺兰柬微微含笑,“少主放心,宗祠一切已打点好。
” 商之点点头,烛光摇晃,贺兰柬只觉他的神色平静得有些模糊,想要开口时,商之已道:“你去休息吧。
”说完,他低头执了炉上温着的酒壶,自斟上一杯酒。
有什么地方不对——贺兰柬看着他,心中琢磨。
少主这次回来后,似乎愈发喜怒不行于色,双目敛尽光华,暗如深渊,无懈可击的沉着中,却连最后一丝独属于年少风发的神采也悄然不存。
他杵在原地思了片刻,低不可闻地叹了叹,转身离开。
贺兰柬出帐行了几步,耳畔忽传来一人轻轻呼唤:“柬叔。
”声音冰冷飘忽,吓了他一跳,转目看去,才见校武场空旷的雪地里,拓跋轩孤身站在那,手里举着一柄木刀,正对天仰望。
“轩公子,”贺兰柬裹紧裘袍,顶着寒风上前,“怎么一人站在这里?” 拓跋轩低头,看着明火燎燎的帅帐:“方才在讨论什么?” 火攻之计除了商之郗彦与自己三人外仍瞒着诸人,贺兰柬此刻也不好明说,含糊道:“在商量破敌之策。
” “破敌?那就是要主动进攻了?匈奴大军三十万,柔然二十万,数十倍于鲜卑,真的能打赢吗?”拓跋轩端详着手中木刀,似在揣摩,“正如以木对铁,结果会如何呢?” 他斜睨着贺兰柬,贺兰柬不明所以,笑道:“这怎么能比?” “不能比吗?”拓跋轩抿住唇。
贺兰柬摄于他语气的认真,笑而不语。
拓跋轩暴喝一声,横臂将木刀掷出。
刀锋破空,凌厉穿透将台上坚厚的铁壁。
贺兰柬目瞪口呆,拓跋轩扬眉吐气,放声大笑:“刀锋所向,斩荆披靡。
威力如此,孰敢小觑?” 这句话说得甚是高昂,即便是在帅帐中的商之,也听得格外清晰。
他微微怔了怔,倏而,唇角却慢慢扬起。
郗彦一直坐在案侧翻阅密报,长久静默,声色未动。
直到此刻听到拓跋轩的笑声,他才将手中帛书合起,阖目静思了一会,而后,竟是释然叹出口气。
当天黑到了极致时,有晨曦破晓,在无垠的雪地、墨青的云朵之外勾染出另一缕明媚。
曙光下的赤岩山脉伏地绵延,山峰积雪,奇丽如冰川。
柯伦河冰石棱棱,岸边鲜卑营寨中,一早便驰出四匹骏马,奔入云中城。
云中城建于前朝晚期,捭阖开阔,是塞外第一城。
百余年前,鲜卑一族如同柔然、匈奴一样,游牧于水草之间。
当时的独孤氏先祖向往中原文明,期冀族人后代能有一处安乐栖息的居所,决定择地筑建城池。
赤岩山脉险峻奇伟,柯伦水域肥沃寥廓。
鲜卑人游牧至此,皆以为是得天所赐的福地,遂堆积瓦砾,比屋连甍,整整十年,方筑起一座新城。
新城建好后,有人站在赤岩山顶远望,称“天穹覆盖,拔地起城,凡人街市嵌于云中,不逊九霄之外的琼台宇殿,美哉奇哉”。
这话流传到诸族老的耳中,便一致决定,将城命名为“云中”。
然而城池建好,鲜卑后代却并非如独孤氏先祖所期盼,能于此平乐安康地生活。
百年中,鲜卑族人经历了几番轮回的苦难,这些苦难里,尤以九年前为最。
先遭北朝驱逐,又遇柔然追袭,天地方圆,万里无疆,可那一刻,鲜卑人能踏的土地唯有云中。
那年在赤岩山脚,徒手空空的数万鲜卑族人与如狼似虎的柔然铁骑拼以血肉之躯,老少妇孺,全族皆战。
赤岩烈焰,飞鹰翱啸,不满十四岁的黑衣少年持着金弓站在山颠,满弓而发,威如神祇。
箭镞的鸣啸声鼓荡耳膜,柔然将领在无数的惊呼中一一倒地。
所有士兵倒吸着冷气,感受着那利箭不知何时会自头顶削颅的恐慌,眼睁睁望着一束黝黑的箭光穿透女王陛下的王旗。
柔然大军狼狈逃跑,鲜卑族人仰头瞻望。
透过混乱而沸腾的烽烟战火,他们在泪光中看到,那站在山头的少年,巍峨峙峙如昆仑玉峰。
纵是前来侵犯的敌人溃不成军,那也是一场许多鲜卑人都不愿再回忆的战争。
痛苦、悲壮、流血中的绝望和凄凉,深深烙刻在每个人的心底。
所有的鲜卑族人都清楚地知道,那一刻,若没有那个昆仑神子般的少年存在,全族已遭灭顶。
而给他们灭顶之灾的,正是百年前,先祖助之争夺天下的北朝司马氏。
鲜卑族男子勇猛善战,威胜时,也曾铁骑横驰漠北难遇敌手。
前朝元延年间天下大乱,乌桓司马氏出西北争雄中原,与鲜卑独孤氏的先祖一见如故,遂结拜兄弟,共同征讨四方,径取河套,降服诸夷,不出六年便拥北方八州,与南方萧氏划怒江立国,定都洛邑。
开国时论功行赏,鲜卑一族独孤、慕容皆被封王,乌桓与鲜卑同样尊贵,不分彼此。
然而时逾事逾,短短三年后,皇权与士权终归有了高下。
帝王愈发凌盛孤寡,臣子愈发恭顺谦逊。
然而十几代忠心辅佐,却是矢志不渝。
谁也不曾想,一夕政变,往日功劳尽成空。
在那次旷世不遇的驱逐中,鲜卑人背负的不仅仅是对背叛者切肤剜心的痛恨。
马邑塞外黄沙汹涌,却至今也掩埋不了那逃亡路上堆积起的如丘尸骨。
那干涸的血迹,不毁的白骨,生生诉说着鲜卑人永世难以磨灭的屈辱。
与九年前相比,纵是有如今强大如斯的匈奴陈兵压境,鲜卑族人却自信从容得多。
他们的视线追随着那黑袍俊挺的身影,如敬畏天神一般,敬畏着这个年轻的主公。
似乎从九年前胜了柔然大军开始,他们就已经忘记,他们这位年轻的主公,这个面容如传说中昆仑神一样俊美的黑衣男子,其实也是凡人。
而凡身之下的战无不胜,不是神话,只是血泪。
商之他们回到云中城时,天色尚早。
街道上行人寥寥,望见那袭飞扬在风中的黑裘绫袍上绣着金色鹰翼,诸人吃惊,皆躬身避至道旁,单膝下跪。
马蹄踏踏而过,一路溅飞雪花,驰向城中西北的王府。
石勒领着诸族老等候在府前,望见商之一行,众人敛容端肃,列站两侧。
商之下马,与族老们寒暄过,率先入了宗祠。
祠堂朱檐素壁,博敞庄严。
严寒冬季,祠前的雪地里,却有素兰绽放娇妍。
石阶上一玄袍男子坐在轮椅中,晨风卷起他的衣袂,双膝之下空荡无物。
“宇文恪见过少主。
”男子不过中年,须发已然半白,一双眸子冰蓝色,十分妖异。
商之上前将轮椅推到避风处,温言道:“恪父安好?” “虎狼在前,如何能好?”宇文恪望着北方道。
眼前的日光、雪地,无一不明亮,可一旦落入他的蓝瞳,尽成无底的幽凉。
商之不再出声,宇文恪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听说少主前几日去了范阳?” “是,裴行借新政为名,欲调动冀、并、幽三州的官员,想以此架空三州刺史,断我鲜卑后援。
所幸义父已及时请旨北上整顿三州军政,暂时不会有大乱。
” “那就好。
” 宇文恪转目,看到站于族老间的段瑢,微微颔首,欣慰道:“段老,今年你终于肯来了。
” 段瑢叹气,笑着道:“我早就想来了。
”他仰着头,站在阶下遥望祠堂。
祠堂里鼎炉飘烟,北面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里是位年轻的黑甲将军,面容冷峻,目光刚毅。
段瑢望着画像里的男子,苍老的面容在追忆中渐渐黯然。
宇文恪自然知道段氏与拓跋氏的恩怨,看了看站在一侧神色冷淡的拓跋轩,没再言语。
祭祀的时辰还未到,众人站在祠堂外,都沉默得有些异常。
族老们各自在心底盘算着战事,神情凝重,不时望向商之。
商之却背着众人与郗彦并肩站在长廊下,低语了几句。
郗彦听着,轻轻摇头。
栏杆外古树萧瑟,树枝低垂探入了廊内。
郗彦扬手折断头顶的枯枝,在雪地上写字。
隔得太远,众人看不清白茫茫的雪地里字迹的变化。
再观望两人的神色,皆是波澜不兴的冷静,旁人根本不能从中揣度出半分头绪。
人石勒奉命一直保护着令狐淳,也是在这两日才抽身回云中,有些摸不清眼前怪异的状况,于是低声询问贺兰柬。
贺兰柬扬扬眉梢,只轻轻说了一句:“放心,一切有少主。
”厚实的毛绒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他却还哆嗦得厉害。
石勒看着那双狡慧若狐的眼睛,能想象出毛绒之下的笑容此刻该是怎样的意味深长。
辰时三刻,宗祠里铜钟敲响,檀香飘起。
看护祠堂的族老请商之与众人入室,悼词敬酒,叩首上香。
礼罢,商之刚撩袍起身,已有族老按捺不住,道:“少主,今日主公生忌,除狼跋外,族中长老今日都聚集一处。
不妨在此谈一谈与匈奴之战的进退对策,如何?” 一言道出,不少族老纷纷附和:“是啊,主公在天之灵,也必然关心鲜卑此战的存亡。
” 商之未语,弯腰将仍跪在地上的宇文恪抱上轮椅。
郗彦独自走到墙角,静坐在案边。
钟晔递上一杯热茶,郗彦便握着茶盏慢饮。
室外石阶下,一丛素兰正迎风摇摆,姿影婀娜,不可方物。
郗彦专注看着,似已置身事外的安然。
石勒温和持重,向来为族中长老之首,忍不住以一声咳嗽打断堂前喧闹,拱手对向独孤玄度的画像,与诸人道:“先主去世已九年,诸位还不能让他清静片刻吗?偏要在此处商议战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是攻是守,少主心中自有分寸,诸位心中担心什么?这些年来,少主可曾打过败战,让族人再受分毫的苦难?” “我们也并非想打扰主公亡灵,更非不信少主。
只是如今形势着实严峻,匈奴大军三十万,柔然大军二十万,我们将士才不满三万,如何能抵挡得住?”那族老话语一顿,望了望商之,语中存着试探,“更莫提主动进攻,敌众我寡,实力如此悬殊。
鲜卑儿郎再骁勇,然一旦两军对阵,便似溪流沉入大江,我军怕会在瞬间被对方大军淹没。
以卵击石,结果只能是双手拱送城池,得一个倾覆流亡的命运。
少主,您说是不是?” 商之还未说话,已有另一族老冷笑,驳道:“如你所说,我们该闭守云中,遇敌不出?那才是坐以待毙。
匈奴几十万大军,待他们粮草一到,养精蓄锐后,铁骑攻来,踏也会将云中踏平。
你以为云中城真的在云层里?能水火不侵,刀剑不入?” 这话极冲,先前那位族老恼羞成怒,脸孔通红,抖着手指向他:“你,你……”话语颤微,却是说不下去。
“恪父——”商之在杂吵声中淡淡开口,声音极轻,却盖过了所有的话声,诸人顿时闭了嘴,安静地望向他。
商之微微垂眸,看着宇文恪:“关于此战,你有什么看法?” 宇文恪漫不经心地抬起蓝眸,道:“这战该怎么打,如何才能保得云中平安,相信少主心中已有计较。
” 商之笑道:“是。
”他扬起眉,一双凤目深邃如潭,不见锋芒。
族老们却同时屏息,仿佛他的目光能戳穿自己的胸膛,清楚地探视到灵魂里那一丝难以逃匿的怯弱。
偌大的宗祠里诸人无声,肃容而立。
静寂中,商之缓缓开了口:“父亲生前驰骋沙场二十载,私下却对我说,平生最乐并非沙场得胜、旌旗凯旋之时。
他最爱与母亲去深山幽泉,听风看云。
他生性好静,却因为族人而一生金戈铁马。
我明白他的遗憾,所以宗祠之外广植香梅冷松,青竹素兰,为的便是给父亲亡魂安宁。
你们方才这样吵闹,确实如石勒所说,不成体统。
”他的话语并不见得严厉,然而所有族老都听得额起冷汗,以手贴额,匍匐下跪。
想起先主生前的英烈,他们是无颜以对的惭愧,再想起先主死时的惨烈,他们更是难以忍耐的自责。
室外白兰葳蕤,香气正盛。
郗彦抚摸茶杯,慢慢将视线移回室中。
“至于这场战该如何打——”商之语气慎重,神色坚毅,“五日后,我会给诸位族老一个满意的对策。
定于初六戌时,中军升帐。
” “是。
”族老们恭声应命。
黑衣苍发,脸色疲惫,却是连夜赶路回云中的狼跋。
石勒禀报时,商之淡然点头,似乎毫不意外狼跋回来的迅速。
静立了一会儿,他才执着书简自重重书架间走出,望了眼狼跋身后,并不见其他人。
狼跋单膝下跪,面有难色:“少主……” 商之皱眉:“路上出了事?” “并非是路上。
”狼跋道,“少主走后,我们当夜歇在苻氏马场。
因是三十年夜,苻公子让人燃烟花庆贺,谁知却将几位深夜赶路的胡商吸引过来。
苻公子与胡商相谈甚欢,于是挽留他们共用晚膳。
席上那些胡商不知怎的提到雪山,郡主好奇,便问起有关雪魂花的事……” “她人呢?”商之极不耐烦,冷冷打断。
狼跋道:“与沐奇去了雪山。
” “不告而别?”商之问得平静,却不知冰寒的声音流出唇齿,足以让人心神顿凛。
“不是,郡主与我商议过,”狼跋硬着头皮道,“是我答应的……让离歌跟随她去雪山。
” “离歌跟着?”商之紧皱的眉微微松展,见狼跋仍跪在地上,轻叹,“族老起来吧。
” 狼跋道:“属下自知办事不妥,请少主责罚。
” 商之冷笑:“怪你什么?此事与你无关。
她既如此任性,出了事也怪不得别人。
” “这个……”狼跋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闭嘴,起身默立一侧。
商之站在窗前,望着书房外的湖面。
日光拂照,结冰的湖水早已破出一个窟窿。
绿纹依依荡漾,小小的一隅之地破坏了冰雪无垠的纯粹,扰得他心烦意乱。
狼跋与石勒眼神交流,石勒示意他目光下垂。
狼跋顺着他的指示看去,视线落在商之手中的竹简上,一霎倒吸冷气。
不知何时那竹简已如此零散,分崩离析,惨不忍睹。
狼跋暗暗心惊,再一想当日在苻氏马场那两个年轻人欲说还休的神情,恍惚明了几分。
他轻轻叹了口气,笑着摇头,又想起临行前夭绍交代的事,小心翼翼对商之道:“少主,郡主还有信让我带给郗公子……” “他在寒园。
”商之神色如常,转身在书架上换了一卷竹简,径直出了门。
到了内庭室中,他静坐榻上,平定了心潮后,和衣躺下。
已经三日三夜未曾阖眼,这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梦中雪山擎天,紫衣玉颜。
醒来睁眼,瞧着夕日余晖染红的素色帷帐,他心中突生一阵难以追回的空怅。
晚间沐浴后侍女入室欲取走旧衣,商之忽道:“慢着。
”目光停在侍女手里捧着的里衣上,那透出一角的紫帕衬着雪白的绫绸,仿佛梦境里的娇妍。
商之取过丝帕,握在手中良久,才又重新放入怀中。
掌灯时分,贺兰柬携带一日密报过来。
两人正于灯下商议,门扇却猛地被人撞开。
寒风倏地吹卷满案藤纸,贺兰柬忙着伸手摁压,不住咳嗽。
无忧站在门口,神色慌张:“少主!”望见贺兰柬,又忙垂首,声音低弱,“叔父。
” “何事?”贺兰柬拢紧狐裘,皱眉斥道,“说了多少次?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无忧心里极怕他,向门口退了一步,与他要好的飞鹰从室外扑入,落在他的肩头瞪着贺兰柬。
商之温言道:“说吧,何事?” 无忧这才慢吞吞开了口:“轩公子和段云展在街上闹起来了。
” “什么!”商之与贺兰柬俱是一惊起身。
云中城主街仿照洛都而建,长九里,宽百步,阔朗之至。
如今鲜卑族中的少壮男子都在军营,入夜后街上行人寥寥可数。
纵是如此,商之策马赶到街上时,闹事的地方却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石勒与狼跋领着侍卫先行开道,诸族人在火光下见到商之冰冷的面容,忙向两边退让。
无忧说得含糊,商之原以为是拓跋轩与段云展一言不和再次动武,岂料眼前所见,竟是两族数十人的混战。
刀光剑影,相斗甚是激烈。
段瑢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神情忧愤交加。
看到商之前来,他自觉老面无颜,忍不住对天喟叹,蓦地提起内力大喝:“少主来了,孽障们还不停手?” 段氏族人为此声所震,一时皆住了手。
不少拓跋氏男子也收了刀剑,单膝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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