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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楼 第十章·调虎离山(2/3)

象上自己再编上几句，胡说得严肃正经，像煞有介事。

要不是谢允当年为了潜入四十八寨在此地潜伏了大半年之久，弄不好真要信了她。

谢允坏得冒油，就想看看她都能编出什么玩意儿，心里笑得肠子打结，却不揭穿她，还摆出一副虔诚聆听的样子，勾她多说几句，感觉自己以后两年赖以生存的笑话算是一回攒足了。

傍晚住进客栈，谢允还明知故问：&ldquo我看也不远了，咱们怎么还不直接上山去，非要在这儿耽搁一天？&rdquo 没见着亲人的时候，叫她顶天立地都不在话下，但一回到熟悉的人身边，周翡那没来得及消退的孩子气就又占了上风。

自从遇上马吉利他们，她就变回了&ldquo啥事不往心里搁&rdquo的小跟班。

马吉利说走，她就跟着走，马吉利说歇着，她就毫无异议地歇着，在哪儿落脚，走哪条线路，她一概没意见。

听谢允这么一问，周翡心说：我哪儿知道？ 然而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怯，她想了想，十分有理有据地回道：&ldquo这个嘛，天黑以后山路不好走，林间有雾气，特别容易迷路&hellip&hellip&rdquo 马吉利实在听不下去了，吩咐旁边弟子道：&ldquo人数、名单和令牌都核对好，就送到进山第一道岗哨那里。

&rdquo 周翡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还有岗哨的事，又面不改色地找补道：&ldquo对，再者我们寨中进出比较严，都得仔细核对身份，得经过&hellip&hellip&rdquo 马吉利为了防止她再胡乱杜撰，忙接道：&ldquo普通弟子进出经两道审核无误就可以，生人头一回进山要麻烦些，至少得报请一位长老才行，大概要等个两三天。

这会儿大当家不在家，恐怕比平常还要慢一点。

&rdquo 周翡点点头，假装自己其实知道。

吴楚楚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谢允端起茶杯挡住脸。

周翡觉得莫名其妙。

马吉利干咳一声，说道：&ldquo这位谢公子当年孤身渡过洗墨江，差不多是二十年来第一人了，想必山下岗哨和规矩都摸得很熟。

&rdquo 周翡：&ldquo&hellip&hellip&rdquo 谢允在她一脚跺下来之前已经端着茶杯飞身闪开了，楼下弹唱说书的老头被他吓了一跳，拨破了一串乱音。

楼下笑声四起，说书老头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冲着突然飞出来的谢允翻了个白眼，将琴一扔，拿起惊堂木轻轻叩了叩，说道：&ldquo弦有点受潮，不弹了，老朽今日与诸位说个老段子。

&rdquo 谢允翻身坐在了木架横梁上，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mdash&mdash方才他那么上蹿下跳，茶杯里的水居然没洒出一滴。

只听楼上有人道：&ldquo老的好，新段子尽是胡编&mdash&mdash还是说咱们老寨主吗？&rdquo 又有好事者接茬儿道：&ldquo一刀从龙王嘴里挖了个龙珠出来的故事可不要说了！&rdquo 楼上楼下的闲汉们又是一阵哄笑。

蜀中小镇颇为闲适，说书的老汉素日里与众人磕牙打屁惯了，也不缺钱，颇有几分爱搭不理的风骨，只见他白胡子一颤，便娓娓道来：&ldquo要说起咱们这儿出的大英雄啊，老寨主李徵，非得是头一号&hellip&hellip&rdquo 离家的时候，王老夫人他们赶路赶得匆忙，并未在小镇上逗留。

周翡头一次听见本地这种特色，也不跟谢允闹了，扒着栏杆仔仔细细地听。

说书人从李徵初出茅庐如何一战成名、练就破雪刀横扫一方说起，有起有落、有详有略，虽然有杜撰夸张之嫌，但十分引人入胜。

尽管此间众人不知听了多少遍，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待他说到&ldquo奉旨为匪&rdquo那一段时，满楼叫好。

周翡听见旁边的马吉利低声叹了口气，说道：&ldquo奉旨为匪，老寨主对我们，是生死肉骨之恩哪。

&rdquo 周翡转过头去，见秀山堂的大总管端着个空了的杯子，一双眼愣愣地盯着楼下的说书人，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ldquo偌大一个四十八寨，不光你马叔一个人受过老寨主的恩惠。

我爹就是当年揭竿起事的狂人之一，他倒是英雄好汉，战死沙场一了百了。

我那时候却还不到十五岁，文不成武不就，被伪朝下令追杀，只好带着老母亲和一双弟妹逃命。

路上亲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要不是老寨主，你马叔早就变成一堆骨头渣子啦。

&rdquo 周翡不好意思跟着别人吹捧自己外祖父，便抓住马吉利一点话音，随口发散道：&ldquo以前没听您说过令尊是当年反伪政的大英雄呢。

&rdquo &ldquo什么狗屁英雄，&rdquo马吉利摆手苦笑，神色隐隐有些怨愤，似乎对自己的父亲还是难以释怀，他沉沉地叹道，&ldquo人得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倘若都是栋梁，谁来做劈柴？&rdquo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周翡，神色十分正经，仿佛将周翡当成了能平等说话的同龄人。

马吉利语重心长道：&ldquo你说一个男人，妻儿在室，连他们的小命都护不周全，就灌了满脑子的&lsquo大义&rsquo冲出去找死，有意思吗？自己死无全尸就算了，还要连累家眷，他也能算男人，也配让孩子从小到大叫他那么多声&lsquo爹爹&rsquo吗？&rdquo 周翡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出于礼貌，她假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十分不明所以，心道：跟我说这干吗？我既不是男人，又没有老婆孩子。

马吉利好像这时才意识到她理解不了，便摇摇头自嘲一笑，随即话音一转，温和地教训道：&ldquo你也是一样，大当家也真放得下心。

你在秀山堂拿下两张红纸窗花就撤出来的时候，马叔心里就想，这孩子，仗着自己功夫不错，狂得没边，你看着，她出了门准得惹事&mdash&mdash结果怎么样？真让我说着了吧。

我那小子比你小上两岁，要是他将来跟你一样，我打断他的腿也不让他出门。

&rdquo 李妍在桌子对面对周翡做了个鬼脸，周翡忙干咳一声，生硬地岔开话题道：&ldquo马叔，那老伯说的老寨主的故事都是真的吗？&rdquo 马吉利闻言笑了起来：&ldquo老寨主的传奇之处，又何止他说的这几件事？我听说当年曹仲昆篡位时，十二重臣临危受命，送幼帝南渡，途中还受了咱们老寨主的看顾呢，否则他们怎么能走得那么顺？&rdquo 吴楚楚睁大了眼睛，连谢允都不知不觉中凑了过来。

下面大堂里大声说大书，周翡他们几个就围坐在马吉利身边，听他小声说起&ldquo小书&rdquo，也是其乐融融。

由于随行人中有吴楚楚和谢允两个陌生人，四十八寨的反馈果然慢了不少。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除非大当家亲自叫门，否则谁也不能例外。

周翡他们只好在山下的小镇上住下，好在镇上车水马龙，有集市逛，有书听，并不烦闷。

在小镇上落脚的第三天晚上，马吉利端着一壶酒上楼，对周翡他们说道：&ldquo明天差不多该来人了，你娘不在家，这帮猢狲办事太磨蹭，都早点休息&mdash&mdash阿妍，我说你呢，明天别又睡到日上三竿，有点太不像话了。

&rdquo 吴楚楚早早回房了，李妍龇牙咧嘴，被周翡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走回隔壁房间。

唯有谢允留在客栈大堂窗户边的小木桌边，手边放着一壶他习以为常的薄酒，透过支起的窗户，望着蜀中山间近乎澄澈的月色。

周翡脚步一顿，她总算是从马上要回家的激动里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一件事&mdash&mdash无论是&ldquo端王&rdquo还是谢允，此番送他们回来，都只会是做客，不可能久留。

&ldquo端王&rdquo是身份不合适，谢允&hellip&hellip周翡觉得他似乎更习惯过颠沛流离的浪子生活。

那么一路生死与共的人，可能很快就要分开了。

不知是不是在小镇上等了太久，周翡发现自己对回四十八寨突然没有特别雀跃的心情了，反而有些低落。

她走过去用脚挑开长凳子，坐在谢允旁边，发现从他的视角往外望去，正好能望见四十八寨的一角。

夜色中隐约能看见零星的灯火，是不眠不休的岗哨守夜人正在巡山。

那是她的家。

那么谢允的家呢？ 周翡想起谢允浮光掠影似的提起过一句&ldquo我家在旧都&rdquo。

如今在蜀山之下，她无端咂摸出了一点无边萧索之意。

周翡忽然问道：&ldquo旧都是什么样的？&rdquo 谢允仿佛没料到她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方才说道：&ldquo旧都&hellip&hellip旧都很冷，不像你们这里，有四季常青的树。

每年冬天的时候，街上都光秃秃一片，有时候会下起大雪来，盖在平整的石板上，人、马踩过的地方很容易结冰&hellip&hellip&rdquo 按照年代判断，曹仲昆叛乱，火烧东宫的时候，谢允充其量也就是两三岁的小孩子&mdash&mdash两三岁能记事吗？这不好说，至少对周翡来说，她已经能记住父亲冰冷的手和李二爷染血的背影。

&ldquo但宫里是冻不着的，有炭火，有&hellip&hellip&rdquo谢允轻轻顿了一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笑道，&ldquo其他的记不清了，大概除了冻不着饿不着，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那里面规矩很大&mdash&mdash长大以后，一般到了冬天，我都喜欢往南边跑。

那些小客栈为了省钱，都不给你生火，万一错过宿头，还得住在四面漏风的荒郊野外，滋味就更不用提了，不如去南疆晒太阳。

&rdquo 周翡踟蹰了一下：&ldquo那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记不记得曹仲昆火烧东宫？&rdquo谢允见周翡先是小心翼翼，而后仿佛被他自己吓了一跳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ldquo记得，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一场大火，当然记得&mdash&mdash至于要说什么感觉，其实也没有。

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出了红墙的门，我都会失去什么东西。

救我出来的老太监尽忠职守，没让我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至于父母&hellip&hellip我小时候就见得不多，还不如和奶娘亲近。

现如今南朝正统有我小叔撑着，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人跟我耳提面命，非得逼我报仇雪恨什么的。

万一哪天他们真能扫平反贼，我就顺便回旧都看一眼，也未必常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苦大仇深。

&rdquo 他的笑容非但不苦大仇深，还有点没心没肺。

周翡虽然不擅长察言观色，却总觉得谢允身上有什么违和的东西。

她正要说话，不远处的山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成群的飞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呼啸着冲着夜空而去。

四下突然起了一股邪风，&ldquo啪&rdquo一下将支起的木窗合上了，客栈里昏暗的灯花剧烈地摆动起来。

周翡端着酒杯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两下。

此时，洗墨江上依然是漆黑一片，散碎的月光随意地洒在江面上，偶尔正好落在牵机线上，会有一丝极细的反光擦着水面飞过去。

李瑾容离开四十八寨之后，寨中一干防务自然戒备到了极致。

此时，虽然鱼老就守在洗墨江心，那沉在水中的大怪物也没有潜伏下去休息。

如果有人站在江心，会发现水雾下面的巨石在不断移位置。

一旦有人闯入，牵机立刻就会浮起惊涛骇浪&mdash&mdash那威力甚至连周翡都没见过。

鱼老一般只是吓唬她，不可能真把这排山倒海的大家伙拿给一个尚未出师的小女孩玩。

可是这一夜，却有一个人影轻飘飘地掠过杀机暗藏的江面，直奔江心小亭&mdash&mdash 江风骤然变得猛烈，汹涌地灌入江心小亭，窗台上一个瘦高的花瓶不安地在原地摇摆片刻，一头栽了下去。

鱼老嘴唇上两撇垂到下巴的长胡子跟着飘到了耳根，他蓦地睁开眼睛。

这时，一只手极快地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那栽倒的花瓶。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十指尖尖，指甲上染了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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