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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软软地喊小叔叔,更想那碗被他自己倒掉的长寿面。
今年有酒,也有朋友,纸醉金迷好不快活,明天何嫂仍会按惯例给祁陆阳煮碗长寿面,可一切都不同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陆瑞年去世前好几年,就将东寺街78号的老屋过户给了陆晚,祁陆阳早不是陆家户口本上的人,跟这房子一点关系没有,拆迁的事自然也是很后面才得知。
那会儿,陆晚已经委托余奉声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
“需不需要我去问一问?章华地方大,也不是非要盯着那一块拆。
”邢觉非家扎根南江市房地产市场近二十年,帮这点忙不难。
祁陆阳谢绝了。
稍一细想,他就猜实了陆晚的心思,晓得这姑娘心好,八成是不想为难邻居们才如此果断,当下也不好再插手了。
眼见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老房子就变成一堆断壁残垣,祁陆阳除了自己跟自己较劲难受,毫无办法。
寿星公没有兴致,一场酒喝得自然是潦潦草草。
包厢里的人醉的醉,吐的吐,只剩祁陆阳最清醒,醒着痛苦。
凌晨四点,他叫了个代驾回温榆河,没成想何嫂已经起了——也可能一宿没睡。
“您再去睡个回笼觉?哪怕眯一会儿也比醒着好,养生。
”祁陆阳嘱咐人爱惜身体,好似忘了自己才在酒池里泡到这个点,血液里只怕有一大半都置换成了酒精。
何嫂接过祁陆阳的外套,不若平时那样,话再少也要搭几句腔,她只是细细打量着祁陆阳,又给他掸了掸袖口的烟灰,像个等着孙子归家的普通老太太,不动声色,温暖人心。
明明前几年还不是这个样的,兴许是年纪大了,恨不动了?祁陆阳眼眶微热,继续劝:“我这儿真不用人招呼,您快去歇着吧。
” “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讲这些,能多清醒会儿、多见见太阳,是福气,拿来睡觉才是真浪费。
”何嫂终于开口说话。
“时间过得可真快,你这一转眼也28了,十年了啊……”老太太叹了句,语气比平时少了疏离的恭敬,多了些充满人情味儿的起伏,像在嗟叹什么,“当年我在章华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就想,这小伙子个子长得好高,身板也壮实,运动员都比不了,眼睛却还像个孩子一样,亮亮的,见人就笑。
那会儿,整条街的奶奶阿姨都喜欢你,说陆家的阳子样样都好,跟他爸一样,热心,宽厚,又有本事,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 何嫂晶体浑浊的眼里已经很难看出什么情绪,祁陆阳却能感觉到,老太太有话想说,不能说。
他打哈哈:“那您觉着我成大器了么?” 何嫂笑着点头。
祁陆阳完全没当真,又问:“那我真像她们说的,和陆老头儿一样好?” 何嫂依旧点头。
他笑:“您哄我开心呢吧?我哪儿能和陆老头儿比,我啊,就是个狼崽子,我知道的。
” 等祁陆阳上楼休息去了,何嫂静立原地良久,默默念了句“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才转身去了佛堂。
在祁元信和祁晏清的灵前上好香,何嫂低声念叨: “晏清,何妈知道你委屈,和你一批的那几个,儿子女儿都好大了,你却连28岁都没活过。
但陆阳这孩子也没真的干过坏事,被人拉着一头栽在这摊泥里,也不是他愿意的。
我记得,你生前挺喜欢这个弟弟的,还说等病好了就要带着弟弟去骑马,对吗?” 她说到一半开始哽咽,又跪下,换了个方向对着祁元信的遗像磕头:“老祁总,我知道您的苦衷,也知道您的委屈和不甘,可我就是狠不下心,天天睡不了安稳觉,一肚子话憋着,喘不了吸不进的,我难受,真的难受啊……” 佛堂里的香,燃了一夜。
白天才是生辰的正日子,祁陆阳把自己关卧室里,说是在家补觉,其实是将陆晚留下来的生活用品又给细细整理了一遍。
失眠了快十年的人,哪来什么觉好补。
陆晚当时走得急,去了趟酒会就进了局子,再没回来过,房间里的生活痕迹来不及清理——兔子样式的充电宝,HelloKitty的指甲钳,真丝眼罩还带着圈花边,手持美容仪造型奇特,精油套盒买回来就没拆过,毛绒散粉扑上香香的,是她的气味……祁陆阳连陆晚用到空瓶的护肤品罐子都没舍得扔,收拾完再按原样摆回去,仿佛人还在。
陆晚看起来咋咋呼呼、小辣椒一样,本性却是非常典型的女孩儿,心思又细又软,爱臭美,还有点轻微收集癖。
她读书时成绩不怎么样,漂亮精巧的笔和本子倒囤了一大堆,小学的时候时兴往笔盒里放带香气的小珠子,陆晚买了好些,上课也要拿出来闻一闻玩一玩,被老师收走了不知多少。
后来她再大了点,什么发圈啊配饰啊买的就更多了,抽屉装不下。
陆晚高三搬回章华住,占了陆阳的房间不说,还搬来一大堆东西,毛绒玩具几乎将床头塞满,各式各样的风铃也挂了整面墙,书桌上书没见几本,各色指甲油、串珠子倒是叠了两层,笔上面还要挂个毛乎乎的彩色圆球,累赘又矫情,惹得陆阳吐槽: “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一个箱子能把东西装完。
你倒好,才来几天啊,一个房间都搁不下了。
进货开店呢?” 现在,祁陆阳只郁闷陆晚怎么没再多留点东西在自己这儿,堆满了才好。
可就算留了东西又如何?她还是走了。
人没留住,要再多身外之物又如何。
随意挑了几口长寿面吃下,走了个过场,祁陆阳傍晚时分出了门,何嫂问他去哪儿,他说加班,其实只是想开车到处晃晃。
刚把车开出地库,祁陆阳就接到了林雁池的电话。
自打祁陆阳“提亲”失败后,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联系——或者说逢场作戏了,他觉得这样很好,所以今天也打算以最短的时间把话讲明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都轻松。
这种事,祁陆阳从高中开始就在做,绝对驾轻就熟。
“陆阳哥,生日快乐。
”林雁池在那边说。
祁陆阳轰轰地踩着油门,轻飘飘地回了句谢了,又问她到底有什么事,自己在开车,不方便多说。
其中的意思明显得无需深想。
祁陆阳完全可以像以前对其他女人那样更冷血一些,电话都不接,直接玩消失,可他没有。
陆晚说,没有他,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了——祁陆阳听到心里只觉得这话像铅块一样沉甸甸的,他想重新当个好人,想配得上陆晚炽热的喜欢。
林雁池说自己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
“这就没必要了。
你送的我不需要,我需要的你也送不了。
我的意思,你能听懂吧?”祁陆阳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框上,冷风刮得他额发纷乱,轮廓也显出几分凌厉来。
那边的林雁池,不急不缓地扔出句话过来。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路面上刮出长长的两道黑色痕迹,祁陆阳将急速行驶中的帕加尼强行歇到路边,眉毛压眼,问: “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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