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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孤衾寒(2/3)

长肥的情形。

南溪当时就小脸圆嘟嘟的，深恨自己腮上两团肉，逢年过节熟人朋友见了就要捏捏，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这babyface，一半是妈生的，一半是被这些讨厌的叔叔阿姨们捏出来的！ 还包括符清泉！ 天天逼着她吃那些肯定会发胖的东西，没事就喜欢揪她腮帮子，最初去找钟教授说要跟他学昆曲时，钟教授就瞅了她一眼：&ldquo这张脸&hellip&hellip一看就是演杨贵妃的料子！&rdquo 什么意思，哼，还不就是变相地说她长了张圆盆脸吗，哼！ 偏偏还要说得好听，说什么&ldquo面如满月&rdquo，呸呸呸！ 然而现实不留给她义愤填膺的时间，上楼又折返回来的纪晨阳从楼梯上猫出头来问：&ldquo前胸贴后背了，快点儿同志们！&rdquo 沙世的自助餐颇为丰富，海鲜品种繁多，几人正大快朵颐，忽有电话找纪晨阳，他接了电话回来后神情沮丧：&ldquo苏州工业园那边手续都办齐了，工人也招的差不多了。

&rdquo &ldquo哟，恭喜恭喜，&rdquo符清泉伸出手来拍拍他肩膀，&ldquo来来来，预祝我们未来的国产手机巨鳄，将要从我们这个小山沟里爬出去了！&rdquo 纪晨阳哭笑不得：&ldquo哪儿跟哪儿呀，还早得很呢！阿粤说早期交给别人做不放心，他家里现在人多口杂走不开，要我过去看看。

&rdquo他瞥瞥南溪，颇有些不情愿地补充道，&ldquo阿粤还说要我去K市他那里跟技术人员都打个照面，我估摸着这回真的要开始忙了。

&rdquo &ldquo这个初期嘛，都是这么过来的，&rdquo符清泉安慰道，&ldquo你这算好的，一路批地建厂都没什么麻烦。

我当年可惨呢，真是带着镣铐往前跑，接手的第一批单子看合同毛利能有上百万，等真正做完，大庙的菩萨小庙的方丈，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倒赔了三万多。

我也不说别的，先给你做点心理准备，不到开工前一点甭想装修队给你装修完，做到1/3肯定有熟练工要跳槽，再1/3会有有关部门来查手续，最后1/3最要命，不定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卯足了劲要让你功亏一篑，你别急，慢慢来！&rdquo 纪晨阳重重地点点头，又很歉疚地朝南溪望望，肉麻兮兮地说了句：&ldquo乖啊，我争取中秋前回来看你的公演！&rdquo 一句话说得南溪老大不好意思，又是在桌上，大家明明都听见了，偏偏都跟没事人一样。

尤其是肖弦，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特别夸张地伸着脑袋说：&ldquo今天的月亮好圆啊，像个大盘子！&rdquo 因纪晨阳要尽快去K市和师兄阿粤会合，吃完自助餐便取消了晚上的节目，看天色不早，符清泉便催纪晨阳早点回家收拾。

纪晨阳本想明天就要出门，预备今天送南溪回去，怎么也要诉说点离愁别绪什么的，转念一想回得太晚家里母上大人定要疑神疑鬼，只得作罢，照符清泉的安排他送顺路的肖弦回去，改由符清泉送南溪回滨江。

一上车南溪便转过身靠在椅背上假寐，一则实在是累了，二则懒得找话题和符清泉说话。

在人前她总要保持住兄妹和睦相处的假象，关系越近的人跟前，表演得越是累。

这比戏台上更考功夫，戏台上她可以当自己不是南溪，当自己全是千年前享受唐皇三千恩宠于一身的杨玉环，马嵬惊变三尺白绫的杨玉环，此恨绵绵永无绝期的杨玉环&hellip&hellip生活中难得多，她明明是南溪，却又不能是南溪&hellip&hellip总之想想就要头痛。

幸而能搬出来住，不用考虑那些烦心的问题，不用睡梦里都要挂上一副面具，不用早上起床便发现枕边掉落一堆烦恼丝&hellip&hellip多好！ 纵是短期的、暂时的自由，至少能放开怀抱呼吸一丝自然的空气。

前提是捱过这段回程的路。

听到符清泉叫她：&ldquo南溪，到了。

&rdquo一睁眼，居然已径直开到楼下，符清泉神色有些疲倦，眼里却分明有闪动的光，声音也柔和得不像话：&ldquo累了？我送你上去，早点睡。

&rdquo 南溪想说自己上去就好，又不好太反驳符清泉。

他这个人近几年来是这样的，脾气上总有些喜怒无常，你若顺着他，他变一下态也就过去了；你若非要在小事上忤逆他，他就越发来劲，芝麻绿豆的事也能放大成西瓜那么大，非要把你驯得俯首帖耳才肯罢休。

所以，现在，就由得他去吧。

由他发阵子癫，也就过去了。

南溪开门，符清泉也跟着进来，她自顾自地开灯，烧水，打开碟机，错落有致的笛箫笙鼓，倏然间盈满阔大空旷的客厅。

上回停住的地方恰是《长生殿》的最末一折，卡在《三月海棠》的地方，圆润融和的声音慢慢流淌出来： &ldquo忉利天，看红尘碧海须臾变，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hellip&hellip&rdquo 她倒了杯水递给符清泉，也不坐下，只站在沙发旁边，暗示符清泉喝完茶就该赶紧消失。

符清泉接过玻璃杯抿了两口，却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反而微闭双目，似乎与唐明皇与杨贵妃月宫重逢的悲喜交融起来。

唱片里老旦先慨叹杨玉环&ldquo死抱痴情犹太坚&rdquo，又斥责唐明皇&ldquo生守前盟几变迁&rdquo，落得个&ldquo历愁城苦海无边，猛回头痴情笑捐&rdquo，最后终&ldquo证却长生殿里盟言&rdquo。

霓裳曲终，余音袅袅。

南溪不晓得符清泉今天为何有这样的兴致，又不好太惊动他，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符清泉忽抬头叫住她：&ldquo南溪。

&rdquo &ldquo嗯？&rdquo &ldquo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rdquo 符清泉仰头望着她，那一瞬，仿佛月华清辉满室。

他声音极轻极轻，绕指温柔中却透出百炼成钢的韧劲：&ldquo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rdquo 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南溪霎时间忘记呼吸、忘记语言，忘记所有这一刻前曾思考过的一切。

仿佛二十余年的光阴，顷刻间化作烟消云散，恒久的时光岁月里，只剩下这个坚定如初的声音在说：&ldquo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rdquo 唱片早停在花好月圆的音符，四下里只剩嘀嗒、嘀嗒嗒的钟摆声，清晰得像他的心跳，她的心跳。

南溪痴痴惘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样回答符清泉，也忘了要去回答。

符清泉站起身来，伸手拉住她，于是她便被他捞入怀中；他坐下，于是她也被搂到他怀里；他揽住她的腰，又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摩挲，随后郑重而又小心翼翼地吻在她唇上。

先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仿若混沌初开时的试探，南溪还呆着，脑子里只有他绵绵不断的告白：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符清泉笑起来，甚至生出点念头，真想把南溪现在发呆的小模样打个包，偷偷私藏起来，然后便可在往后的岁月里，不停地拿出来赏玩一番。

他又俯下身来，这回是绵绵密密的吮吻，她被动地和他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直到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他才松开她一些。

他悄无声息地笑起来，唇角弯起的每一个弧度，双目深潭里每一层涟漪，都漾开桃李春风般的笑意。

南溪这才稍稍醒过神来，好像刚经历过南柯梦一场，她伸手贴在唇上，仍不敢相信那些听到的话、那些缠绵的吻，真真正正地发生过。

她不敢确证似的问：&ldquo你喜欢我？&rdquo 符清泉的笑容益发漾开来，好笑地又伸手在她颊上捏捏：&ldquo是啊。

&rdquo &ldquo一直？&rdquo &ldquo是啊。

&rdquo &ldquo只喜欢我？&rdquo &ldquo是啊。

&rdquo &ldquo那&hellip&hellip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rdquo 符清泉笑笑，捋捋她额前刘海，将她往怀里紧了紧，神情微怅：&ldquo我以为你知道，&rdquo片刻后他又笑笑，&ldquo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喜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弦宝？&rdquo 符清泉想起来仍觉好笑：&ldquo你怎么会想到她身上去？&rdquo 南溪从他怀里挣开来，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踱着步子，符清泉也站起身，本来想再拥她入怀，又生怕吓坏这小呆子，只好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挪。

南溪踱至阳台，月光清凉，她不自觉搂起胳膊架在胸前，身后符清泉笑道：&ldquo有好多事我总以为你知道，还有好多事&hellip&hellip原来我一直都不知道。

&rdquo南溪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良久又问：&ldquo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专门来告诉我&hellip&hellip你喜欢我？&rdquo &ldquo不，&rdquo符清泉摇摇头，&ldquo其实我&hellip&hellip&rdquo他顿顿后自嘲地笑笑，&ldquo我也刚刚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我的。

&rdquo 南溪一愣，笑得有些仓促：&ldquo原来这样。

&rdquo她脑子里纷纷杂杂，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涌上来，她不停地从阳台口走到房门口，又从房门口再挪回来。

突然之间接受太多信息，她需要花时间才能慢慢厘清。

好半天后她终于停住脚步，倚在阳台的玻璃拉门上，身后的人好像松了口气，伸出手从她胁下拥住她。

濡湿温热的唇落在她耳边，密密致致的轻噬，在她唇齿之间辗转缠绵，她又一次失去呼吸，到他再开恩放她喘口气的时候，她终于醒过神来，问：&ldquo你喜欢我？&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一直？&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只喜欢我？&rdquo &ldquo嗯，&rdquo南溪发傻似的重复这些问题，符清泉也就陪着她发傻似的重复着这样的回答，末了又笑，&ldquo傻瓜，你要问到明天早上吗？&rdquo 他声音温柔、坚定、温暖，像汩汩而出的温泉，流淌过心田。

他伸手扳过她的身子，落在她肩上的手，轻轻一滑便搭到她腰际，向她背上摩挲。

她默然良久，他又俯下头来吻她的额，她瑟瑟一退，轻声问：&ldquo也就是说，那年夏天，你已经是喜欢我的吗？&rdquo 符清泉动作微微一滞，片刻后再回答时，声音已有些喑哑：&ldquo对不起，南溪。

&rdquo &ldquo也就是说，我在北京的四年，你不闻不问的四年，都是喜欢着我的吗？&rdquo 箍在她腰间的力度，仿佛一瞬间消失掉，许久后他轻吐口气，像在苦笑：&ldquo对不起。

&rdquo &ldquo也就是说，你用爸爸妈妈的婚姻来要挟我回杭州的这两年，也是喜欢着我的吗？&rdquo 符清泉终于松开她，他转开脸，遥遥的是明月大江，轻轻的是习习晚风，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再重复着说：&ldquo对不起，南溪。

&rdquo他眼睛里不复方才清辉朗月的神采，只余乌云蔽天的晦暗，&ldquo我知道我错得离谱，&rdquo他不晓得要怎样表达自己的悔疚，若不是肖弦最初的当头棒喝，他甚至还要在那条错路上万劫不复，&ldquo所以我想你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hellip&hellip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rdquo &ldquo谢谢。

&rdquo 南溪无意识地点点头，又转悠回客厅，慢慢蹬掉鞋子，缩到沙发上坐下来，她双手抱着膝盖，良久后慢悠悠道：&ldquo你知道吗？我做梦都等着这一天，等着有一天你跟我说你喜欢我。

&rdquo符清泉一愣，由悲入喜，却又听她幽幽道：&ldquo我还记得体检出结果的时候，那个女医生说，现在大学里政策放开了，不如你和男朋友商量一下，可以先结婚休学一年，生完孩子再来。

我说不是男朋友，那医生就问我，你想怎么办呢，姑娘你还这么小。

我说我不知道&hellip&hellip 医生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有需要再来找我。

我晚上回到寝室，同学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不敢说，我躺在上铺上面，不敢翻身，一晚上睡不着&hellip&hellip生怕睡着了，翻身会掉下来，别人就会知道&hellip&hellip多可笑，是不是？我连人为什么会怀孕都还没弄清楚的时候，就先有了孩子；连怀孕是什么感觉都还没搞清楚，又没了孩子&hellip&hellip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第一次怀孕就流产的，以后可能会习惯性流产，严重的还可能没有孩子。

我当时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怀孕了，而你又知道了这一切是你造成的，你会高兴呢，还是会内疚呢？&rdquo &ldquo不会的，&rdquo符清泉截住她的话，他轻轻蹲下身来，俯首贴在她小腹上，仿佛那里还孕育着他们的小babe，仿佛他正在和小babe做着最亲密的交流，&ldquo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南溪，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rdquo 南溪笑笑，有点无奈，又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ldquo有时候我一直安慰我自己，我跟自己说你一直都对我挺好的，如果不是妈妈的事，你也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rdquo&ldquo南溪&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一直跟自己说这没什么，等你气消了，我们又和以前一样了。

&rdquo &ldquo南溪&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可这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

&rdquo南溪抬起手来，拭拭眼角的泪水，&ldquo见到你，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没有一句好言语。

刚毕业回来的时候，想到你住在隔壁，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在手术台上，等醒过来，枕头上就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杨嫂打扫房间看到了，又发现我老经期不调，都老老实实地跟你说，你知道了，就天天逼我去做检查，吃药，喝汤&hellip&hellip我想办法去上海考试，你就变着法让我去不了&hellip&hellip我没有办法，天天起床自己清干净枕头，又算准日子骗过杨嫂，然后总算找到借口搬到研习社去住。

结果你又介绍纪晨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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