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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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3)

"这是我写的。

'王子杨活该'。

" "你说什么?!"比宁遥更快出声,问出和她心里一样的句子的,是在另一头的王子杨。

"'王子杨活该'。

我写的。

"加重了语气的回答。

"……真搞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拖着余音。

口吻讥讽。

"啊哈?"男生似乎一时想不出更充足的理由,解释也毫无进展,"什么什么?" 圆不下去的谎。

"这话是你写的?你是谁啊你?"不依不饶。

"……我啊……我可不是刚被你拒绝嘛。

这就不认得啦?"像是突然反应出什么似的,能感到声音里如释重负的微笑,"那信。

被退回来了的信。

" "你是……"王子杨一顿。

"三班的。

记起来了么?"语调更吊儿郎当了些,"我可没面子到极点啊小姐。

" "……这真是你写的……?"指着墙上的字。

"不然你以为谁写的。

"反击一般地回问道。

王子杨的沉默像是迅速上涨的潮水,飞快盖过了宁遥心里某个限位。

有警报拉在深处。

却没有声音。

她无意识地拉过萧逸祺的衣角。

男生回头瞥她一眼,看看粉笔字,又继续说道: "当然,这举动是不太上道。

" "……你也知道不太上道啊!你这样做恶不恶心?恶不恶心!" 拔出变异的尖利的声音,让宁遥的心在这里停了一秒。

手指掐进掌心里。

无休止地用力。

再用力。

等到手心逐渐觉察出指甲钝实的痛感,才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最平静的话端。

她抬眼看着萧逸祺: "是啊,做这么恶心的事,你不害臊吗?" 吃过晚饭后,看半小时电视新闻,随后洗澡,接着做作业,有时还会一边偷偷地听下电台广播。

广播台里有一个节目主持人话多得出奇,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幽默,不可理解的是给她写信的人却依然不少。

每放完一首歌,她便播读着听众各式各样的来信,替人"排解烦恼"。

诸如女孩和男友吵架了之类,发现对方的心正在远离之类,想不清楚该选A还是选B之类。

每个故事都很老套,并且主持人的开导也和十多年前的"白鸽姐姐热线"之类没有分别。

但自己还是常常地听。

漏过几段也没所谓地常常地听。

听那些口气哀怨而颇无文采的诉说:"请主持人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有的写得冗长,有的写得激动。

反反复复。

所以说,每天都有人不开心。

在广播的间隙,偶尔听见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一阵后没了下文,应该被妈妈接了下去。

而隔上几分钟也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不是打给自己的电话。

不会再打给自己了。

整整一路。

被路人和汽车拥挤下,傍晚的忙碌的混乱的路程,都在王子杨一路无声无息的痛哭中,化成黑白默片。

强制性地,一格一格拖过宁遥的眼前。

那些在世界中喧腾的车流,那些压着天的电线,那些热腾腾起来的饭店厨房,那些在轮子中扬起的尘土,原来全都可以被硬性而粗暴地搅在一起,统统压缩进小小的放映器中,等到灯光全灭,它向黑暗中投出一笔黄色的光束——是烙在视网膜上的,女孩非常凄厉的痛哭。

的脸。

持久不断。

直到瞳孔被灼出一个小洞,有什么迅速地从中灌了下去。

…… 不要哭了。

对不起。

可这也都是你不对在先。

我一直都忍着。

是讨厌你。

讨厌得要死。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你。

你别哭了。

哭个什么劲呢。

路人都在看。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内心里各式各样的念头,在没有约束的放肆里几何级数地膨胀。

横行肆虐,让全身的神经频频跳闸。

哪里黑了,哪里还亮着。

刺眼的黑,和暗淡的亮。

就这样矛盾地并列。

而宁遥终于发现,原来一直有两个自己在各执一词。

一个郁闷着"是我不对"的自己,一个冷酷地评价"早知道今天会被你发现,应该改天来写就好了"的自己。

这样鲜明而真实的存在着,两股力量不相上下。

自私恶毒。

无奈懊悔。

水天相接处也会有痕迹。

它们却能完全融合在一起。

分离不出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假的。

全都是真的。

从书店、二十四小时超市、外贸服装批发市场,到建筑中的大楼,围墙,树和花坛。

两人的距离在沉默中间变得如此微妙。

像失去了交通灯的十字路口。

所以说,每天,每处,每个人,他们的每个故事,都可能是不开心的。

读初二的时候,班上的男生开始风传着宁遥和她同桌的谣言。

最后甚至"嫂"啊"嫂"地喊着开她的玩笑。

宁遥起初窘迫,随后又渐渐地似乎有些享受谣言带来的甜蜜感。

只是这些甜蜜无从诉说,只能强烈地忍在内心深处。

有一件诽闻在身的人,不知为什么就总比普通女孩要引人注意一点。

那些成为话题后的兴奋,已经成了琢磨不定的少女心情中获得一致肯定的定理。

而于此同时,她与同桌的关系也变得奇特起来。

那个看似特冷酷的男生,有时会突然问宁遥一句"你还没吃饭啊,反正我要去楼下小卖部,要不要帮你带?"故作轻松的句意里,好象真的有些东西就要产生。

毕竟无论什么,放在暧昧里泡一泡,都会带上异常美丽的色彩。

只不过随后,每次当有人再提起宁遥和男生的谣言时,王子杨总会站出来说"他们俩个根本没有什么,你们别瞎说",非常肯定的样子。

宁遥在一边愣半天,动动嘴,只能跟着应和一句"是啊……你们不要乱讲"。

三番两次的,这回事就逐渐烟消云散。

男生也不再与宁遥说话时微微红起脸。

又变成了互相漠然无视的男女同学。

宁遥一直不想去回顾这件非常别扭的往事。

因为她确定其中带有一线丑陋的污渍。

从自己这里,延伸向王子杨。

究竟是出于好意的维护。

还是为了煽灭这一点受人关注的话题。

在那些被人们提起的美丽的友谊中间,为什么总是存在着各种腐朽的可能性。

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许也可以被人理解吧。

毕竟王子杨的个性已经让人非常难忍,非常难忍了啊。

自己也不过是小小地发泄一下,难道不是一种自然的表现么。

谁说朋友非得两相契合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在那些存有罅隙的地方,终将有些杂草茂盛地繁衍,根刺痛地扎进心壁,叶溃烂在泥土表层。

用了整整一沟暮思乱想去填补不安所带来的空洞后,宁遥几乎已经能够鼓起勇气面对第二天将会发生的一切了?/p> 大不了就此决裂。

也不会有什么重大的损失。

就在她冷着脸走下楼梯正要推车的时候,看见了停在门前的王子杨。

血毫无预兆地直地涌进大脑。

碎在心里的玻璃渣被冲得尽光。

宁遥赶紧跑过去,见王子杨一边捧着饭团一边冲自己点头:"走吧。

" 她费力了半天,才终于操纵自己发出了两个音节:"啊!……好!……" 两人沿着昨日的马路慢慢地骑。

不时说点无关紧要的话。

别的什么也没有提。

王子杨的脸上,也惯常如昔。

这么说,她应该是相信了萧逸祺撒的谎。

自己变成了无关者,从中侥幸逃脱。

该侥幸么。

还是该对这侥幸抱以更大的不安。

数学课,宁遥继续以往走神的习惯。

漫漫地盯着前面几排的王子杨。

精心打理的长发总是吸引人的地方。

非常柔美的肩膀线条。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家境良好,成绩也不错,被人 提起来总会有一个"甜美"的评价。

粗粗算下来,几乎没有什么缺陷的地方。

被那么多人暗恋,也不是没有道理。

也许是因为一直都过得很顺风,记忆里几乎难得见王子杨哭过几次。

反倒是看起来不那么娇贵的自己,总在号啕的时候有王子杨忙不迭的安慰。

所以昨天是被吓到了。

罕见的痛哭的脸,被泪水糊皱在一起,吓到自己了。

虽然是两个对峙的自己。

但其中的一个带着哭腔般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对",不管另一个自己怎么冷酷地嘲讽着"是王子杨你活该",这一个自己始终以近乎谢罪般的懊悔,反复说着"对不起"。

能够清晰听见的"对不起"。

毕竟再怎么讨厌,真实地具体地讨厌着,也只是一个不愿意被落实的意识,只在没有曝露前才有持续的可能。

因而当它一旦被揭露,剧情演变成朋友无力愤怒的眼泪,原本自己设计的精致的秘密就突然成了败坏的伤口,裸露在空气里,只有抽痛和丑陋,没有半点趣味。

思维被老师的提问猛不丁地打断。

结果自然是尴尬地站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时,宁遥看见王子杨在前排偷偷写了个数字答案透露给自己。

字迹反光,投进眼里,微微刺目。

一阵悲伤而懊悔的情绪突然灭顶地漫上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宁遥主动去拉过王子杨的手,相视笑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不时聊上两句。

王子杨还在对昨天晚上的娱乐新闻喋喋不休,宁遥不时插进两声"是吗","这样啊",语气非常真切。

一边伸手摘走王子杨脸上一根小睫毛。

两人端着餐盘正找位子时,宁遥发现王子杨脸色兀地冷了下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径直地朝食堂一角走去。

宁遥疑惑地跟在后面,近了,才发现正和对座的朋友聊得欢畅的男生,好象,是叫,萧、逸祺的样子…… 手里微微一抖。

宁遥来不及出声,王子杨已经就着萧逸祺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又冲宁遥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就坐这儿吧。

" 宁遥咽了咽喉咙。

硬着头皮坐下去。

萧逸祺最初没有意识到,只感觉着身边的位置被人坐走了,便顺手把放在外的汤碗挪近了点。

直到他在余光里看见斜对面的女孩有几分眼熟,瞥过去时,从那张有些紧绷而不自然的脸上认出了宁遥。

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往自己身边看去,和王子杨冷漠的目光接着正着。

男生有一刻的发怔,随后自我解嘲似地笑着,又转过了头。

宁遥强装平静,一口饭和着一口菜,今天她没有点汤,吃太快了怕噎着。

在埋下头去的时候,飞快地往对面两个当事人溜几眼,看着王子杨神色平静地细嚼慢咽,萧逸祺和他的朋友自顾自地聊天,局势依然无恙,心里才稍稍安定了点。

就在她夹起一块辣鱼片刚刚放进嘴里的时候,听见自己身边,萧逸祺的那位朋友开口问道: "他们又替你写情书啦?" 鱼片就这么突然顺着食管直接滑进了胃里。

刺肺的麻辣从五官里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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