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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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4年9月24日(1/3)

爸爸说,任何一段历史都可以写成故事,关键是决定故事的开端与结束。

他说,这也正是他所擅长的,但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接触的历史:那些伟人的生平、不凡的著作相对容易筛选分类,好似铅字盒里的金属字模,整齐、全面、光可鉴人。

我希望爸爸还在,我好问问他,今天开始的故事,他会如何来开这个头。

我想问,他会怎样巧妙地叙述米尔班克监狱3的故事呢?那里有那么多不同的人,它的样子又是那么特别,走进去,要穿越那么浓重的黑暗,推开那么多道门,穿过那么多迂回的走廊。

他会从建筑本身写起吗?我不会。

我已记不起今早他们告诉我的监狱始建日期。

况且,米尔班克如此坚不可摧、历史悠久,很难想象它不曾屹立在泰晤士河畔这块阴郁之地,朝黑色的大地掷下阴影的往昔岁月。

也许,爸爸会拿希利托先生三周前的造访作为开头,或者,他会以今早七点作为故事的开篇。

那会儿,埃利斯正替我把灰色的套装与大衣拿来。

哦,不。

他当然不可能从穿着衬裙、披头散发的小姐与她的仆人写起。

我想,他大概会从米尔班克的门口下笔。

监狱大门是每位访客开启监狱之行的必经之地。

那么,让我也从这里写起吧。

监狱的看门人向我打招呼,把我的名字从庞大的登记簿上画去,一个男看守带我穿过狭窄的拱廊,正当我要正式踏入监狱地界时——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把裙子整了整,裙子虽然朴素,但裙摆很大,沾上了些砖灰或铁屑。

我敢说爸爸肯定不会在裙子的细节上费笔墨。

不过,也正是在低头摆弄宽大的裙摆后抬头的一瞬,我第一次看到了米尔班克五边形的监狱楼——它们如此之近,仿佛突然间扑到我跟前似的,我倒吸一口冷气,心扑通扑通地跳,胸中充满恐惧。

一周前,我从希利托先生那儿拿到一份米尔班克监狱的平面图,我把图钉在书桌旁的墙上。

从图上看,这座监狱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五角大楼好似一朵几何形花朵的花瓣,有时又像跳棋板上那些我们小时候会涂鸦的区域。

近看,米尔班克可一点儿也不迷人。

它体形庞大,当图纸上的线条与角度真变成了土黄色砖块砌成的高墙、塔楼与破碎的窗户时,只让人觉得反常或怪诞。

这座监狱,仿佛是人坠入噩梦或被一阵狂乱攥住后的产物,又似乎是为了逼疯阶下囚而故意设计成这样的。

要是我在这儿做看守,准会被逼疯的。

就这样,我胆怯地跟着带路人,中途仅停下一次,张望身后的路与头顶的一线天空。

米尔班克的内门开在两栋五角大楼之间,门前是一条愈来愈窄的沙石道,从上面走过,裙子擦过两面的墙,像是擦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撞岩4。

土黄色砖块投下的阴影泛着瘀青的颜色,高墙扎根的泥土似烟草一般潮湿、幽暗。

这样的土质使得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酸涩味,监狱大门在我身后关上后,这股气味越发浓重了。

我被安排在一间简朴的小房间坐下,看守进进出出、皱眉低语,我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

最后,终于等来了希利托先生,我握住他的手说:“真高兴见到您!我都开始担心看守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刚到的犯人,等着把我带到囚室,扔在那儿不管了呢!”他大笑,说米尔班克监狱从没犯过这样的错误。

他认为最好还是直接带我去女囚区总看守长哈克斯比小姐的办公室,于是我们一起往监狱楼走去。

路上,他把路线解释给我听,我试着把这条路线与脑海中的平面图匹配起来,但监狱的构造如此特别,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我只知道我们没有进男囚区,只是在位于中心地带的六角大楼内,途经通往那片区域的几扇大门。

六角大楼内设有储藏室、医生住所、希利托先生的办公室及他手下所有职员的办公室、医务室以及一间小教堂。

“您也许发现了,”他示意窗外几根正冒着黄烟的烟囱,说这些烟囱连接着监狱的洗衣房,“我们自给自足,就像一个小城市!哪怕兵临城下,应该也能过得很好吧。

” 他颇为骄傲地说着,脸上挂着笑容,我也笑了笑。

之前,当内门把光线与空气都隔绝在外时,我感到一阵害怕,而现在,当我们朝监狱深处走去,想到大门在我们身后那条昏暗、迂回的小道的另一端,我绝对没法独自找到来时的路时,我又紧张起来。

上周,我在爸爸的书房整理论文,发现了一大卷宗皮拉内西5的监狱图。

我花了一个小时焦虑地研究这些图,思忖着今天可能遇上的黑暗可怖的情形。

当然,真实的监狱与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我们只是一次次穿过粉刷一新的走廊,身着黑袍的看守在不同区域的交界处向我们问好。

但是,也正是这些一尘不染、似曾相识的走廊与看守,让我格外发怵。

也许我已经十次经过相同的地方,却浑然不觉。

监狱内可怕的噪声也让人心惊胆战。

有看守的地方必有铁门,铁门统统上锁,只有请来看守才能开门,转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而后,看守会再用力将门推上,插上门闩。

空荡荡的走廊回响着铁门、钥匙、门闩的声音,忽近忽远。

整座监狱似乎处在一个永恒的秘密风暴的中央,我的耳膜长鸣不止。

我们来到一道镶有饰钉的陈旧大门前,门上带有另一扇低矮的小门。

这里即通向女囚区。

一个看守向我们致意,并向希利托先生行了一个屈膝礼。

她是我在狱中遇到的第一位女性,我仔细地端详起她。

她看上去挺年轻,脸色苍白,神情严肃,穿着灰色羊毛裙,系着黑色斗篷,头戴蓝色镶边的灰色软帽,穿着结实的黑色平跟靴。

我很快就发现,这一身是女看守的制服。

见我盯着她,她又行了个屈膝礼。

希利托先生说:“这是里德利小姐,我们这儿的总看守,”接着向她介绍我,“这是普赖尔小姐,我们的新访客。

” 她走在我们前面,只听金属叮当作响。

我看到,她和其他看守一样,腰间也系着黄铜搭扣的宽皮带,搭扣下系着一串闪闪发亮的钥匙。

她带着我们穿过平淡无奇的走廊,沿着螺旋上升的楼梯往上爬。

塔楼的顶部是哈克斯比小姐明亮洁白、窗户环绕的圆形办公室。

我们爬得脸颊通红、气喘吁吁。

希利托先生说:“您一会儿就会明白这么设计的目的了。

”确实,我很快发现,这栋塔楼位于五边形监狱场地的中央位置,从这里望出去,女囚区所有内墙和上了栅栏的窗户一览无遗。

房间本身非常普通。

光秃秃的地板上竖着两根柱子,中间挂着一根绳子,被带上来的囚犯必须站在绳子后面。

绳子另一头是一张书桌,哈克斯比小姐正在对着一本巨大的黑色簿子伏案书写。

“来见见我们监狱的阿耳戈斯6。

”希利托先生微笑着称呼她。

见我们到了,她起身,摘下眼镜,也像里德利小姐那样行了个屈膝礼。

她个头矮小,头发全白,眼神犀利。

在她的书桌后面,石灰粉刷的砖墙上紧紧镶着一块搪瓷制的板,上面是一行黑字: 你将我们的罪孽摆在你面前,将我们的隐恶摆在你面光之中。

一旦进入这个房间,就很难不被弧形窗户外的景象所吸引。

希利托先生见我朝窗外张望,说:“普赖尔小姐,您走近点来看吧。

”我走上前,仔细打量楼下楔形的场地、面朝我们的面目可憎的监狱内墙,以及那些遍布小孔般窗户的斜堤。

希利托先生说,这幅画面,是不是壮观而可怕?举目所见,是整个的女囚监狱,每扇窗背后是一间单人囚室。

希利托先生问哈克斯比小姐,“我们一共关押了多少女囚?” 她答,两百七十名。

“两百七十名!”希利托先生摇摇头,“普赖尔小姐,请您想象一下,这些可怜的女人会来做米尔班克的阶下囚,她们的过去该有多么的阴暗和扭曲!她们可能做过扒手、卖过身,可能受恶人影响变得凶残。

但她们的共同点,就是不知羞耻,没有责任感,没有一丝一毫美好的感情,这一点您不用怀疑。

这些邪恶的女人,社会给定了罪,送到这儿,交给哈克斯比小姐和我看管……” 但怎样监管她们合适呢?“我们给她们规定了常规要做的事情,我们教她们祷告,教她们谦逊恭谨。

但是,出于必要,她们一天之中也有很大一块时间要独处。

”他又朝我们对面的一扇扇窗户望去,“她们有的要蹲三年的班房,有的要六七年。

她们就那样一个人待在囚室里沉思,不发一点声音。

我们不准她们随意讲话,确保她们手里有活,但她们的心啊,我们可捆绑不住。

她们悲惨的往事、低贱的思想、卑鄙的野心——这些我们可没法控制。

哈克斯比小姐,您说是吗?” 她答:“确实。

” 我问,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访客可以帮到她们? 他确信访客对女囚大有裨益。

他说,她们可怜的未加看护的心灵,就像是孩子或是野蛮人的心灵。

“她们很容易受影响,缺的是一个优质的模具,来铸造她们的心。

我们的看守可以教导她们,”他说,“但我们的工作时间已经很长,负担也已经很重。

这些女人有时对看守态度恶劣,有时还很粗暴。

普赖尔小姐,让出身良好的淑女来劝导她们,让她们知道,这位淑女为了她们,离开了舒适的生活,只是为来见她们,来对她们卑微的过去投入些关注。

这些女囚看到自己与访客在谈吐、举止上的差距,会软化,会学会控制自己——我见证过这样的成功案例!哈克斯比小姐也见证过!访客可以带来积极的影响,给她们带去慰问,抚慰她们的感情……”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但我已经在我家客厅听过这一席话。

那会儿,母亲边听边皱眉,壁炉上的钟缓慢而清晰地嘀嗒作响。

他对我说,普赖尔小姐,您父亲这一走,想必您一定很难受、很无所事事吧。

他来是为了取爸爸从他那儿借的书,他不知道我其实是病了,并不是闲散无事。

在这阴沉的监狱高墙之下,哈克斯比小姐注视着我,里德利小姐站在门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钥匙串叮当作响,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有那么一刻,我希望他们能看穿我的软弱,把我送回家,就像有那么几次,我在剧院里变得焦躁不安,母亲把我送回家一样——她觉得我要病了,会在鸦雀无声的剧场里叫出声来。

他们没有察觉。

希利托先生继续说着,介绍米尔班克的历史、日常作息、监狱职工、过往访客。

我站着,边听边点头,有时哈克斯比小姐也会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监狱楼的一个角落传来一阵钟声。

一听到声响,希利托先生和看守都做出了相同的反应,希利托先生说他原本没打算说那么久,钟声提示犯人要到监狱大院放风了,现在他得告辞了。

他请我一定要再去见见他,谈谈对女囚的看法。

他与我握手道别,当我打算同他一起朝门口走去时,他说:“不用,不用,您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吧。

哈克斯比小姐,请您也来窗台这儿,陪一下普赖尔小姐。

普赖尔小姐,您在这儿可以看到点东西!” 看守帮他开门,不一会儿他便消失在昏暗的楼梯中。

哈克斯比小姐加入我们,和我一起从一个窗口望出去,里德利小姐则从另一扇窗往外看。

塔楼下方延展出三个内院,被酷似马车辐条的高耸砖墙分割开,伦敦城脏兮兮的天空悬在我们头顶,几缕阳光射下。

“对于九月而言,天气还不错。

”哈克斯比小姐说。

我们看着下方的这片区域,静候着。

有那么一瞬,一切都静止了。

监狱大院,同监狱的其他区域一样,都是极其荒凉的,尽是泥土与沙石——没有一寸会随微风颤动的绿草,没有一只会被飞鸟啄食的蠕虫或甲虫。

不过,过了大约一分钟的光景,一个院子的角落有了些动静,接着,其他院子也躁动起来。

大门打开,女囚鱼贯而出。

我从没见过这样极具冲击力的怪异画面。

我们从高高的窗口往下望,她们看上去都好小,像时钟上的玩偶、项链上的串珠。

她们涌入院子,形成了三个大椭圆,而当椭圆一形成,我就说不清谁是第一个,谁是最后一个进入的了。

无缝衔接的队伍中,所有女囚都身着土黄色女裙,头戴白色女帽,颈部系着一条淡蓝色方巾,仅从她们的形态中透出一点点人性。

尽管她们都拖着缓慢的步子,我注意到,但有的耷拉着脑袋,有的跛着脚,有的僵着身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妄图抵挡突然的寒意,几个可怜人抬头望天,我似乎还看到一个朝我们这扇窗户无神地张望。

所有女囚都在这里了,近三百人,每九十人组成一支巨型轮子般的队伍。

两个穿着黑袍的看守站在院子的角落,她们必须站在那里,一直监管到散步结束。

哈克斯比小姐注视着这些缓慢挪步的女人,显得颇为满意,她说:“看她们多了解自己的位置。

看,每个女囚之间都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如果走得过近,违反规矩的女囚会被上报,因而丧失散步的特权。

如果有特别年迈的、生病的或是虚弱的,或是年纪特别小的——“我们过去有十二三个这样的姑娘,是吗,里德利小姐?”——她们会被安排自成一个圈子散步。

“她们真安静啊!”我说。

哈克斯比小姐告诉我,无论在监狱的哪个角落,女囚都必须保持安静。

她们不可以说话,不可以吹口哨、唱歌、发出哼哼声,看守或访客没有要求她们说话,她们就不能“主动发出任何声音”。

“她们得走多久?”得走一个小时,“要是下雨呢?”那散步就取消了。

下雨天对于看守们可不容易,长时间的囚禁只会让这些女囚“烦躁不安、寻衅滋事”。

她一边解释,一边更投入地盯着囚犯,只见一个圈的移动缓慢下来,一会儿就与院子里其他队伍的节奏不一致了。

她点了某个女囚的名,“她拖了那个圈子的后腿,里德利小姐,你巡视时切记要找她谈话。

” 我说,她能认出这一个个女囚真了不起,她只是微微一笑,说这些女囚在这里服刑的每一天都在她的眼皮底下,“我在米尔班克做了七年看守长,之前是这儿的总看守。

”她告诉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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