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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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只要让我爱你,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1/3)

日子如一张张苍白的纸,平淡地翻过。

日子也像一张张残旧的黑白照片,色彩褪去,了无生气。

年还没过完,赵文恭就走了。

他的生命永远属于那些未开垦的崇山峻岭。

家只是他的驿站,只是他疲倦之后的休憩之所和发泄积淀的欲望之所。

对于他的工作,方子衿完全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她不问他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甚至本能地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或者说,她对他的归来感到恐惧,她害怕那没完没了的折腾,那让她想到自己只是泄欲工具而不是一个人。

赵文恭走了,方子衿有种从监狱中走出来的感觉。

毕业后的第一个学期,方子衿没有课,只是在医院实习。

于是,方子衿的生活里只剩下了三件事:上班,下班以及给喻爱军治疗。

1954年5月是一个被雨水浸泡着的月份,天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整天大雨倾盆,没完没了。

老人们一看天地间扯起的这幅雨网,就在那里唉声叹气,说今年又要闹荒了,不知该有多少人出门要饭。

也有人说,这一定是有人惹恼了天呢,天老爷发怒了。

就在这个被雨水泡得发霉的5月,整个中衢省全省动员抗洪的5月,吴丽敏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喻学东,白白胖胖的一个小子,看着就逗人喜爱。

方子衿不管三七二十一,强打恶要,认了这个干儿子。

认下这个干儿子的第二天,方子衿心情好,去了一趟系里。

留校以后,她在系里有了一个单独的信箱,就是那只大柜子中的一只,恰好在余珊瑶的隔壁。

信箱的上面开一个小口子,外面安着锁,钥匙抓在各人的手里。

因为不再对白长山的信有所期待,方子衿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拿信了,此次打开信箱,发现里面塞得满满的,一大堆信件,一半是白长山来的,一半是陆秋生来的。

拿着这些信,她心酸酸的,人有些呆了。

白长山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和他再没有机会了,还一封接着一封给自己写信,何苦?至于陆秋生,还梦想着让第二升为第一吧。

可现在,第二第一都不存在了,她已经成了赵文恭的老婆。

一个在婚姻的坟墓里埋葬了所有梦想的女人。

回到家,在写字台前坐下来,她开始看信。

先看陆秋生的信。

他在信中说,市领导认为他干得很好,最近将他提升为文教局主管业务的副局长。

新社会刚刚建立,教育工作不好搞,一些地方,还是以前的私塾教育,更多的乡村整村整村都是文盲。

因此,农村教育的重点就是开展扫盲运动。

他每个月都在乡下转,在各种扫盲班里上课,回到市里的时候很少。

每次回来,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的来信。

虽然她的信很少,也很短,可每一封,他都会捧读无数遍。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寒冬里的暖流,让他周身的血液沸腾。

当了副局长之后,到省里开会的机会很多。

可是,他总是将这些机会给了别人,他知道,如果到了省里,他就忍不住会去看她,如果去看她,又会给她压力。

所以,他强忍着对她的思念,宁愿永远地呆在下面。

读到这些信,她有一种不堪回首之感。

她将这些信放在一旁,默默地坐了半天。

她想到那天陆秋生送她到车站的时候对她说,如果有朝一日一号被淘汰的话,请一定考虑让他成为一号的话。

她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想到接受他。

如果和他结婚了,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随后她又苦笑着摆了摆头,这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在她最绝望最无助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在她想着,只要对方是个男人就嫁给他的时候,原本有两个选择对象,一个是陆秋生,另一个是胡之彦,她竟然丝毫都没有想到他们。

没有想到胡之彦,她很清楚为什么,之所以迫切想结婚,除了对白长山的绝望,更有对胡之彦的逃避。

可是,为什么没有想到陆秋生?按说,除了白长山,陆秋生绝对是最佳选择呀。

如果和他结了婚,自己定然是另一种境况吧。

仔细地想了想,努力地捕捉内心深处一闪即逝的思绪,她明白了,她刻意逃避陆秋生,那是因为她很清楚,她不能将自己的心给他。

发了一会儿愣,拿起白长山的信。

厚厚的一沓,有十几封之多。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有一种酸酸的东西翻滚着,吐出来的,只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不由得她不叹,白长山是自己爱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呢?连面都没见呢,竟然痴情到了如此程度。

陆秋生是爱自己的,那次他强行抱着她想吻她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个男人令人憎恶,现在她感受到了他的愚痴,真是太傻了。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盘旋在她的天空之上的乌鸦,一个是缠绕在她身边的梦魇。

打开白长山的第一封信。

这是最近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他的首长托白河市的一位妇女干部给他介绍对象,那位妇女干部将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他。

他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对象,他心里只有她。

推了好多次,首长竟然给他下命令,要他去见那个名叫王玉菊的女人。

后来,对方一直都在催他,他碍于首长的面子不好拒绝,以为拖下去,对方会退了。

没想到,前天首长竟再一次给他下命令,要他和王玉菊结婚。

他在信中一遍又一遍问方子衿,他该怎么办。

她能说什么?劝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不,她不能再给他写信。

或许不给他只言片语,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爱他,才是对他最好的表达。

她拿起第二封信,一字一句地读起来,才读了几句,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脑中仿佛有一长串炸雷从长空劈下,劈得她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那一瞬间,如果胡之彦就在她身边,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子,一刀将他给捅了,即使她无法杀掉他,至少也会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个恶棍,这只该死的乌鸦,果然是他在背后搞鬼,竟然在政审材料上以组织的名义写上了一行置她以及她的爱情于死地的字:家庭出身地主,父母被人民政府镇压。

难怪白长山的上级不同意他们结婚,原来是胡之彦给她套上了一条阶级的绳索。

那一瞬间,方子衿怒发冲冠,从椅子上霍然站起来。

她不能忍受这件事,她要去向校领导反映胡之彦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对自己的阶级同志搞政治报复。

她披上一件衣服,拿着白长山的这封信出门。

门外大雨如注,且风的方向不断变化着,风令雨点在天幕间跳起了变奏曲,一忽儿左摆摆一忽儿右摆摆,一忽儿向前摇一摇,一忽儿又向后摇几摇。

雨点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手中的伞完全失去了作用。

院行政办公楼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雨点打在紧闭的门上,稀里哗啦欢快而又肆虐。

方子衿意识到,这段时间,学校和各系的主要领导带着青年突击队抗洪去了,平常就没几个人在行政楼上班,何况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整幢楼没有一个人了。

她站在那把大铁锁前,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

以前,他强奸自己未遂,自己有余珊瑶和周昕若在背后支持,都未能告倒他。

现在的形势已经完全改变了,周昕若被他们赶走了,余珊瑶被他们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胡之彦呢?他所倚靠的退伍军人势力赶走周昕若并且成功地掌握学院主要领导权之后,又将学院各级中层换成了他们的人。

有了强大后盾之后的胡之彦,自己能够凭这样一封信告倒他吗?何况,她甚至没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仅仅只有白长山信中的那一句话。

再退一步,即使她告倒了他,又能怎样?自己已经和赵文恭结婚的事实能够改变吗? 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换来的,可能是他对自己更加疯狂的迫害。

往回走的时候,方子衿开始理解余珊瑶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面对强权,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不忍还能做什么?除非你不准备活了。

忍。

这个汉字真是太独特了,心字头上一把刀。

方子衿忍得咬破嘴唇,忍得头痛欲裂,大汗淋漓。

大概从下半夜开始,方子衿开始发高烧,整个晚上,她都在做着一些恐怖的梦。

梦中,她是完全赤裸的,赵文恭和胡之彦像是两只狼,他们雪白的牙齿伸出嘴外,至少有三尺长。

那牙上泛着阴森森的白光,牙尖是鲜红的,一滴一滴往下滴的,显然是血。

他们扑向她,在她洁白的胴体上撕扯,撕着她的脸,撕着她的乳房,撕得她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一块块碎片,就像是从晶莹剔透的冰山上铲下的冰屑,洁白地飞舞着,洁白地飘散着,洁白地毁灭着。

她的血顺着冰山的晶莹往下流,将晶莹濡染得触目惊心。

第二天,方子衿没有去医院上班,主任向吴丽敏打听,吴丽敏瞅了个机会跑到她家,才知道她病了,正发高烧。

吴丽敏立即叫了几个人,将她送到医院急诊。

急诊医生最初以为她患了急性感冒,可是查来查去,既不咳嗽,也不流鼻涕,心跳正常,脉搏正常,肺部也没有明显炎症。

又查是否其他炎症,仍然查不到病因。

方子衿是医院职工,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个医生又找来几名主治,大家一起会诊,还是找不到病因,最后只能留院观察。

一个星期后,像当初被糊里糊涂送进去一样,她又不明不白地出来了。

医生认为她的病因尚没有找到,病也没有完全好,还要继续观察。

方子衿坚持自己没有病,要回家静养,医生只好给她开了一周的病假条。

回家的第二天,陆秋生来了。

连续高烧刚退,方子衿的身子非常虚弱,根本坐不住,当时是躺在床上的,听到敲门声,以为吴丽敏看自己来了。

她支撑着爬起来,打开门,见陆秋生站在门口。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可是,她没有,她竭力忍着才没有哭出来,冲他笑了笑,说,哥,你来啦。

快进屋坐。

陆秋生跨进来,以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她。

她见他站在那里,目光像刀一样剐着她,她有些心虚了,说哥你坐呀。

他向她走近一步,像是要将她搂进怀里般。

她本能地想向后退,可她的双腿发软,有些支撑不住。

他说,看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她说,已经好了,只是身子有些飘。

他说,你看你,快进屋去床上躺着。

他说着,伸手扶着她,向里面走去。

她在床上躺下来。

他站在床前,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怜爱。

她说哥你坐呀,别老站着。

陆秋生说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他拿到两只热水瓶,揭开瓶塞,倒出来的水是冰凉的。

他转身看着她,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说出来的话却是,你还没有吃午饭吧?她说她没胃口。

他不再理她,钻进了厨房。

陆秋生在厨房里翻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

方子衿在学校教工食堂里吃饭,家里根本就没有准备任何东西,他自然找不到。

他从厨房走进卧室时,站在那里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她说算了,别忙活了,我真的不想吃。

他摆了摆头,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

没多久,陆秋生端着一碗肉丝面回来。

国营餐馆做的是上门生意,只卖面不卖碗,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连人家的碗也给弄来了。

在外面的客厅里,他顺手搬了一条凳子进来,坐在她的床前,端着面条要喂她。

她支撑着爬起来要自己吃,他不依,拿过枕头什么的垫在她的背上,用筷子搅起面条喂她。

那一刻,方子衿觉得自己好脆弱,像个无依无靠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享受到了自天而降的温馨。

她将自己的头向后仰去,靠着床头的墙,眼睛紧紧地闭着。

她不敢睁开,她知道自己一旦睁开眼,眼泪肯定会流个稀里哗啦。

无论如何,她不能在他面前流泪。

“快吃,吃了再好好休息。

”他说。

她在心里说,秋生,别对我这样好,好不好?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陆秋生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筷子,筷子里夹着几根面条,那么举了一段时间,颇为理解地等着她。

等了半天,她还没有睁开眼,他又将那已经冷了的几根面条放进碗里,搅了几下。

再一次默默地等着她。

她想请他离开,甚至是将他赶出去。

她担心自己无法自制,会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倔强得像一头牛,除非他自己想离开,否则什么办法都没用。

她强行将内心深处的潮动平复,觉得自己能够平心静气之后,才睁开眼睛。

他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面,她被动地张开口,细嚼慢咽着。

她不敢动作太大,担心动作一大,刚刚鼓起的自制力便会消失。

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妈妈这样喂过她,还从没有哪个人对她像对一个孩子一样。

尤其是在她经历了这么多曲折这么多磨难之后,经历这种来自异性的体贴温馨,又怎么能不令她激动? 面条吃完了,他拿着碗进了厨房。

她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他突然而至,显然是得知了自己结婚的消息,来讨说法的。

这一点,他一进门她就感觉出来了。

他之所以没有问她,是因为她病了,她的病容让他痛让他怜,忍不住要关怀她照顾她。

他如果问起,自己应该怎样解释?除非不想起这段婚姻,否则她就一直生活在懊悔自责之中。

陆秋生从厨房出来,坐在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她为了避免尴尬的问题,故意闭着眼睛。

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执著,就像两束强烈的聚光,照射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因此成了两堆磷,熊熊地燃烧着,毕毕剥剥发出爆裂的声音,火辣辣感到撕裂的疼痛。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即使是呼吸声,她都听不到。

可她能感受到他心脏的剧烈跳动,她感受自己正处于他情感的浪尖之上,随着他的颠簸而颠簸。

他说:“子衿,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她不语。

她能说什么?此刻她的身份不同了,她已经为人妇,没有权利和丈夫以外的任何男人奢谈感情问题了。

更何况,他想谈的问题,她根本没法回答他。

他说:“我晓得你在听,有些话,憋在我的心里,逼得慌。

” 她犹豫了一下。

“你说嘛。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考虑到即使她不说,他也是会说出来的。

感情留在心里,总是要发芽的。

他说:“我听说你结婚了,不是和他。

” 她说:“是,出了些事情。

” 他问:“出了么事?” 她再次犹豫了一下,说:“都过去了,我不想提。

” 他说:“你如果嫁给了他,我也没么事好说的,我认了。

可是,你嫁给了别的男人,这到底是为么事?说结婚就结婚了,我么样想都想不明白。

你说,你如果嫁给了那个白长山,我冇得说的。

可你答应过我,不考虑他,就一定考虑我的。

” 她说:“哥……” 他打断了她:“我不是你哥。

我只想知道这是为么事。

” 她睁开眼睛,看着前面的天花板。

“哥,”她说,“你晓得我只爱他,这一辈子,我不可能再爱别的人。

我以为我可以和他……没想到命运弄人……” 他说:“你答应过我,不考虑他,就一定考虑我。

” 方子衿摆了摆头。

“我的心是他的,我不想害了你。

” 他沉默了,双手抱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看着他,感受着他内心深处情感的煎熬。

她的心疼了,对他的亏欠,像虫子一样噬咬着她。

她对他说,并非她没有记住对他的承诺。

她觉得自己不能那样做,因为她无法给出一个完整的自己,她不能害了他,让他一辈子生活在永远得不到她的心的日子里。

他说:“子衿,你说你不想害了我,证明你心里有我。

” 方子衿说:“你是我哥。

” 他毫不客气地再次更正她:“我不是你哥。

” 她说:“在我的心里,你是。

” 两人间再一次沉默,似乎过了一万年,陆秋生说,他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她的心是属于白长山的,不可能给别人,所以随便找个人嫁了。

他说,子衿,你真傻。

就算你要嫁,你也应该嫁给我。

我不在乎你的心给了谁,我只要你让我对你好。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当初我之所以远离你,是因为你爱他,他也爱你。

他能给你的,我没法给你。

你跟他比跟我更幸福。

你让我么样说?如果你要嫁一个你不爱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把你的心给了别人,只是让我爱你,我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方子衿制止了他。

如果他再说下去,她可能会哭出来了。

她没哭,他倒是哭了。

他说他心里难受,像是有一万支箭在心里扎着。

他后悔当初不该去红川,不该远离她。

他后悔这段时间躲着不敢来见她,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

他后悔这一切成为事实,他却一点都帮不上她。

他涕泗横流,她却以极大的毅力忍耐着,不让一点泪滴流出来。

陆秋生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自己站起来,去门外自来水管边洗了把脸,回到她的床前坐下来。

她说:“哥,答应我,娶个嫂子,好好过日子。

好么?” 他说:“除非是你,我不会结婚的。

” 她说:“哥,你这不是逼我吗?” 他说:“我不逼你。

我会一辈子等你。

” 她沉默了。

有一种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心里,让她沉重让她难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相信他所说的话,他真的可能一辈子等她。

这样苦等下去有什么意义?她已经不可能嫁给他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背负这永世的亏欠? 他转了个话题,问她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样?那个白长山为什么不肯娶她?他这样一问,方子衿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秋生一时间手足无措,站起来,立在她的面前,弯腰劝慰她,又不得要领。

他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他的心里,各种感情迅速猛涨,令他血脉贲张。

他突然坐在床上,不顾她是否反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他搂着她的那一瞬间开始后悔。

他担心自己的鲁莽会引起她巨大的反弹。

他以为她会猛地挣脱他,甚至会像上次一样,用尽全身之力,猛抽他一个耳光。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没有。

她紧紧地抱着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抱紧父亲,像一个溺水者抱着一块木板,像一个濒临死亡者抱住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对她说些温暖的话,或者是吻她。

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他只是傻乎乎地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木雕一般抱着她。

她开始讲述最近所发生的一切。

陆秋生听了,拍案而起。

他十分冲动,转身向外走。

方子衿吃惊地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他要去宰了那个婊子养的。

方子衿听了,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衣衫单薄,体力不济,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苦苦地求他。

她说,他如果要那样做,只要他走出这扇门,她立即就自杀。

陆秋生一瞬间呆住了,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误会地质问她,那个家伙害她害得这样惨,她为什么还要保护他。

方子衿说,她恨胡之彦,恨不得吃他的肉剐他的皮。

可是,陆秋生如果因为她而死,她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的。

她说,你是我哥,我不想你为了这个人毁了自己一生。

他明白了,答应她,保证不用非法手段对付胡之彦。

方子衿阻止他的冲动时,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见他答应了自己,浑身一软,坐到了地上。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走进卧室,将她安顿在床上。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胡之彦,幺姑娘养的,你把我心爱的女人整成这样,我要你生不如死。

老子说到做到。

秋风吸干了树叶上最后一星绿色,然后像无形的刀子般剐摘了这些叶片,裹挟着,满世界飘飞。

霜重雾浓,浸得满地枯黄之中,突现着一片片水渍。

方子衿拿着一把大竹扫帚,一下又一下扫着这些枯叶。

秋风和她争夺,一次又一次将她扫到一堆的枯叶吹开。

她异常执拗,也得出了经验,每扫了一堆,便装进竹篓里,拿到不远处的垃圾坑倒下。

她从身上掏出火柴,划了一下,伸到一片枯叶下面。

她以为这叶子枯了,一定容易点燃。

她错了,枯叶浸透了晨雾中的水分,湿气很重,根本点不着。

她将一些废纸拢在一起,又将枯叶堆在纸上,划燃火柴点着了那些纸,纸又点燃了树叶。

她以为火会毕毕剥剥地烧起来,事实上没有,只有一股很浓很呛的烟升腾而起。

浓雾中有脚步声传来。

方子衿拿起扫帚,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

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方老师,我来吧。

她这才知道,来人是她的学生彭陵野,一个高大帅气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尤其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体味,常常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彭陵野是方子衿带的第一届学生。

这是一个卫生干部培训班,班上的学生是各地市卫生局选送来的,毕业后仍然回卫生局担任专业干部。

彭陵野来自中衢最偏远的一个县灵远,是其最边区的一个少数民族县,主要以土家族、苗族居民为多。

彭陵野本人就是土家族。

彭陵野伸手去接扫帚,方子衿不让,他就抓住她的手,要将她的手指掰开。

她本能地觉得他是有意抓住自己的手,心中惊了一下,松开了,转身进屋,拿出钢精锅,将银针放在锅里,拿到外面的水龙头下洗。

彭陵野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方老师,我来吧。

又伸过手来。

方子衿不好和他争,再一次进屋,捅开煤炉,又在竹床上铺上被子。

彭陵野端着钢精锅进来,将锅搁在煤炉上,转过身又来帮方子衿铺被子。

小伙子十分热情,什么都想替她做。

结果往往是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

方子衿知道他还没扫完外面的树叶,便走出门去,拾起他扔在地上的扫帚,再次开始扫那些落叶。

彭陵野从房间里出来,抢过了扫帚,说,看我,光顾着帮你,把这事给搁下了。

方老师,你别忙活,有我呢。

喻爱军穿着一件发白的军大衣,戴顶旧军棉帽,手上牵着已经两岁多的儿子喻学东,一瘸一拐走进院子。

进了院子,喻学东挣脱了父亲的手,撒开脚丫子往前狂奔,一面用稚嫩的童音大叫道,二妈,二妈。

方子衿认下的原是干儿子,可这小子会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戏他,要他喊二妈,他竟然真的就中意了这个称呼,无论如何不肯喊干妈。

听到叫声,方子衿从屋里出来,大老远就蹲下去,张开双手迎接着。

儿子啊,快过来,让二妈亲亲。

方子衿兴奋地说。

喻学东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将一张小嘴往她脸上拱。

小子非常疯张,不仅吻她的脸颊她的鼻子,还吻她的唇,用力地吸,用舌头舔。

每次让小子吻的时候,方子衿都有些心惊肉跳,暗想,这小子,怎么就像是吻情人一样?她问过吴丽敏怎么教孩子的,吴丽敏说她根本就没教,从小就这样,是无师自通。

甚至还颇有些得意地说,长大了不知该有哪些女人会因他而倒霉。

和喻学东疯闹了一回,彭陵野做好了针灸的前期准备。

喻爱军脱下衣服,在竹床上躺下来。

彭陵野搬过一条凳子,坐在床前,伸手在喻爱军的身上按着寻找穴位,找准一个穴位之后告诉方子衿。

方子衿伸手到喻爱军的穴位上按几下,如果穴位找准了,就让彭陵野下针,如果不准,自然要对他指教一番。

自从第一次给喻爱军扎针至今,几年过去了。

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采用的方法主要是舒经活络,扎针的穴位,也主要集中于肩髃、曲池等几个穴位,效果不明显。

后来,师傅启发她,加上了拨筋治疗法,第一次就有了效果,喻爱军有了痛感。

差不多二十天后第二次实施这一疗法,痛感更强。

第三次,方子衿的准备不足,喻爱军痛得受不了,猛力挣扎,只好中止了治疗。

第四次,她们找了几个人,手术前将喻爱军按住。

从这一次开始,手术之后,喻爱军的手脚,立即便可以活动,效果明显了。

大约治疗了十次以后,再没有明显效果了,而痛苦却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那段时间,她对每一次的治疗效果作了详细记录,然后仔细地研究揣摩。

显然,喻爱军的脑部神经某处因为外伤出现故障,类似于睡眠状态,她所施行的拨筋疗法刺激了这些神经,使其从睡眠状态醒过来。

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再进行刺激,作用已经不大,只会令患者痛苦。

她于是停止了这一疗法,只是以针灸的方法,给他舒经活络。

可毕竟他受伤时间太长,肌肉出现了萎缩,要完全恢复,似乎可能性太小。

天气太冷,方子衿在房间里烧了一盆木炭,喻学东蹲在炭火边,拿一根棍子在那里拨拉着。

小家伙似乎对火有着浓厚的兴趣。

方子衿指导彭陵野扎针,同时和喻爱军说着话。

喻爱军说,昨天,他已经拿到通知,下个星期就去宁昌市民政局上班。

他说,临出门时,吴丽敏反复交代,他能有今天,都是方子衿的功劳,无论如何,都要请她过去吃一餐饭。

一大早,吴丽敏上街买菜去了。

方子衿于是数落喻爱军,说你这个丈夫是么样当的?她那么大个肚子,又是这么冷的天,怎么让她去买菜了?突然生在菜场了么办?喻爱军说,我也劝过她,可她就那脾气,我有么办法? 他们只顾着说话,不留神外面有人进来,最先看到的是喻学东,小家伙老实不客气,恶声恶气地问,你找哪个?方子衿闻声转头,看到陆秋生站在门口。

她连忙站起来叫道,哥,你来了,快进屋。

陆秋生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犹豫了一下,对她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对你讲。

方子衿跨出门去,陆秋生已经走开了几步,站在一棵樟树下等她。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抬头看他,见他似乎又瘦了,人也黑了,头发乱乱的,脸上的胡子没刮,黑黑的胡楂像一根根针子般向四周怒张着。

她有些心疼,叫了一声哥,却说不出话。

陆秋生一点都不儿女情长,直接告诉她,他来是要她去办点事。

她问什么事,他说去看个病人。

方子衿一听说是看病人,立即说你等一下,我就来。

她返身走进屋里,指导彭陵野给喻爱军扎下最后两根针,又反复交代他灸法,才背起医箱向外走。

喻爱军在后面叮嘱说别忘了中午饭,她才想起吴丽敏正在家里做饭,只好对他说,有个急病人,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所以叫他们不要等。

坐在脚踏车的后座上,方子衿再一次问起病人的情况,陆秋生把话题扯开了,问她关于赵文恭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方子衿顿时有一股陌生感。

夏天的时候,他回过一次,住了半个月,一到了晚上就折腾她,没完没了。

那半个月真是她的苦役,白天要上班,晚上不能睡觉。

好在几天后她来了月事,拖了五天,她又赖了一天。

半个月的假一结束,他就走了,从此再没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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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妺嬉美貌绝世,气质矜贵优雅,是娱乐圈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胚子[妺嬉(mxī)] 偏偏影帝施哲言是个神经病,对女人心理性厌恶 然而后来 狗仔:#惊!施影帝与一闻姓女星街边拥吻# 众粉丝:骗子!大骗子! 说好的对女人冷漠又无情呢! 而此时的施哲言却在掐着闻妺嬉的后颈,惩罚似的咬着她嘴唇:以后不准对别的男人那么笑,嗯? 黑眸里的火热与占有欲,犹如狂风骤雨 女主本性与气质并不符,反差萌狗崽属性 总之/

隔河千里,秦川知夏

白浮泉遗址公园的管理者秦川热衷于小动物保护,科普博主,一个机缘巧合下,博学的他应邀为詹知夏设计了一条京杭大运河的旅游线路,生命之中的一次偶然的交集,演绎出一段共路的人生。从相识、相知、相恋,借着大运河美丽的风光,本已两难的人生,因爱而变得熠熠生辉。相恋后,两人为修复白浮泉还原遗址倾尽全力,为完成这一使命,克服了所有困难,用他们的奋斗书写了一曲壮丽的青春之歌。 /

师姐她画风清奇

虚假的反派:杀人放火谋害主角 真正的反派:热爱核平是主角的好师姐 再具体点,用两个字概括言曦 言曦看着自己身前的三个分属于三本龙傲天小说的男主们,三个人在她这里的名字:万剑穿心,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嗯,自己未来死的很惨 言曦: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某筋脉尽断的前天才:我会被侮辱,会被打骂,但是我要忍莫欺少年穷? 被下毒虐待的小可怜:果然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被迫入魔的废人:我如今这样,/

国师直播算卦就超神

国师穿越现代,自动绑定见鬼直播APP,一不小心靠着玄学就风靡网络了!在网上直播算卦看风水,轻轻松松就暴富了! 很多天师不服想打国师的脸,最后捂着被打肿的脸跪着求当国师的迷弟! 很多鬼见她一个小女生,居然敢深入凶地,兄弟们弄死她! 啊啊啊啊!那小女孩太厉害了吧,兄弟们赶紧躲起来! 陈悦鱼: 女国师在现代刷抖音,玩微博,还喜欢直播 直播凶鬼厉鬼被吓哭,怀疑世界! 某高富帅甩尾法拉利停在陈悦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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