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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河川沿着心之所向(1/3)

文/纪小纯 半山腰,少女长久地坐在茜草铺就的花坪上,俯瞰脚下的城镇。

阳光碎晶般散落在葱郁树枝上,随着风的涌动,光泽流转。

高低错落的建筑上端,长川河将整个市区横亘成两半,在清早尚带着氤氲迷离的空气中微波粼粼。

有河流,有爬满透通式围墙的蔷薇花,有天际边翼被晨曦染成金黄的云朵…… 被风吹翻的裙摆打在脚踝上发出噼啪触碰的声响。

那个瞬间,仿佛心底的一切纷繁都不复存在了。

什么,都。

渊阳在明英面前蹲下身去,再度摸了摸她柔软轻薄的短发,说,明英乖,在家和姥姥等我回来。

她稚嫩脸庞上扬起清甜的笑,点头,很轻很细小的声音,哥哥再见。

渊阳的眼睛突然就酸涩无比。

他沉默地抓过脚边的书包,提上鞋跟拉开门。

日光成片,从拉开的罅缝间倾数照耀进来,一时晃得人睁不开眼。

渊阳踏开步子,没有回头,黄漆木门在他身后缓慢而沉闷地关上。

脚下是警示白线的整洁街道。

十字路口边的早报摊变成了福记快餐城。

副食商铺的位置也被林立的银行大厦代替……四周人潮熙攘,景象繁华,举目却皆是陌生。

从某一线神经末端倏然明晰起来的,是湖鱼被泛流到深海中的不真实感,提醒着自己—— 真的,是在西昌了。

尽管昨晚向姥姥打听了上学途经的几个标志物,因为猜疑和走过了头,等赶到码头时,已经是在出门的二十分钟后。

渊阳在窗口买了船票,轮渡很快起锚启程。

他靠在船舱铁板上,双手插在裤袋里,远眺长川河水天延绵处仿佛无穷无尽的边际。

顺便,也看见了那个晕船的女生。

她背着一只粉红kitty书包,一个人霸占了大半面护栏,倾着上身剧烈地呕吐。

大抵是吐得虚脱,十几秒后转过身来虚弱地滑坐在地。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热心的大婶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渊阳下意识摸出口袋里姥姥准备的乘晕宁片,犹豫片刻。

“喂,把这个喝了吧。

” 拧开瓶盖的女生仰起涨红的脸看向对面的少年,又看向摊在他掌心的白色药瓶。

微怔了下,她低头接过。

“……谢谢。

” 单向轮渡不过五分钟的行程。

上了岸,渊阳铭记着“左手向第二个站牌对面的路口再前走一百米”,没费什么周折就到了师院附中。

斜切成积木顶的大理石门柱上漆刻着显目的蓝字校名。

路边绿茵花树,白漆栏杆,不断有学生从身旁嬉闹而过,掠起清凉的风。

渊阳踏上台阶,顿了稍顷,松开拉住背包前带的右手。

在学工处递上相关材料及介绍信,结果教导主任对自己“要照顾家里的病人不能上晚自习”的请求也没有预想的拒绝。

转学手续顺利办好,他躬身礼貌答谢。

就是离高考也不过三个月而已,这个时候还有复读生转来,尤其还是王子样的有型帅哥,文科二班的女生们惊喜万分。

渊阳在靠窗最末排坐下,已经有人格开挡道的众人蹿过来,自来熟地搭过胳膊,“呀!太好啦,总算来了个同胞。

”又调转头朝中央某个方位喊:“喂!公主苏,咱们班男生现在荣升到两位数了!呐呐,愿者服输,乖乖地过来给我系鞋带~” 对方索性一屁股坐在渊阳课桌边沿大剌剌地甩着腿,接着便有同学不满地喊,“什么啊?上次打赌你不是自己先毁约了吗?” “啊啊,那个不算啦!” “低素质,没事别扯上公主苏……” 十几道目光一致鄙夷地瞟过来,断续迭起的议论声像是不规则的曲线,在白纸上涂鸦成更密集的黑色图案。

一团哄乱。

倒是卷入口水事件的中心人物,被称为公主苏的女生,见怪不怪地翻开英语单词表,偏头看了一眼季渊阳。

慕然放大的瞳仁里映出的白皙清秀的侧脸面容,此时正挂着倔强疏离的表情,仿佛隔着万里海域,看不出百尺深下究竟是珊瑚美景还是暗涌回潮。

苏贞贞一时呆怔,直到被“喂喂到底服不服输”的喊叫催促,才将视线重新移回书本上。

她微微垂下眼睑。

那个人……和早晨朝她伸出手去的少年,感觉判若两人呢。

喧闹总算以早读铃声的开场结束。

似是习惯了被苏贞贞无视的“低素质”哗啦拉开前桌的椅子,又想起什么,抢在几秒的空隙回头:“啊,差点忘记介绍了,我是张存远,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开口哦~!” 男生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目光灼暖,短碎发梢仿佛正蒸腾着一缕一缕的透明热气,耀眼的红。

渊阳抽出新课本,淡淡点头,“季渊阳。

谢谢。

” 从窗棂看过去的春色。

鲜脆的,新嫩的,绿意无疆。

棉城的春天也是这个样子。

渊阳想起明英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安染经常拿着从花树上摘来的海棠热忱地插在他家水瓶里,即使过不了几天会焉掉,依然乐此不彼地摘了一回又一回。

迁移是不是就如同当初那些被迫脱离的花朵一样,过去的存在会渐渐变得渺茫而不知所踪。

所有原本可以触摸的风,看见的白屋顶,沐浴过的阳光,以及只在彼此间盛放的笑靥,如今更没有可以具象的理由。

那个“过去的我”和“过去的你”,究竟去到了哪里? “下面这一段……请这位新同学来朗读。

” 张存远察觉到身后毫无动静,赶在老师重复之前,向后撞了一下课桌。

渊阳茫然地站起身来,眼光扫过前桌,看见男生将课本竖得笔直,笔端定在某一点附近,立刻会意过来。

流畅念出,“Thefaxhasgreatlychangedofficework……”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渊阳收拾了书包出门,在走道上系松掉的鞋带时,一双擦肩而过的淑女鞋突然折回,在他面前停住。

渊阳起身,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面孔,思绪仿佛一时找不到边际。

直到齐整刘海的女生开口:“早晨真的很感谢。

”又补上一句:“昨天在姑姑家过的夜,从来没坐过轮渡,真没想到自己会晕船。

”适才想起是这么一回事。

也只是略微点头,偏开一步绕过去。

苏贞贞迟疑微秒,小跑几步跟上他。

“哎,一起吃中饭吧!”等到看清渊阳空空的手心,她怔了怔,“你不去吗?” “嗯,我还有点事,今天不去了。

” “……这样。

” 原本平行的速度随着她的突然顿住变成了物理学上的单向前进。

渊阳只觉得右旁一空,隔了三四米,他停下,转过身来。

或许是因为再找不到话题接下去,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冷淡态度,女生握着饭盒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渊阳轻呼一口气,回头继续迈开步子。

“忘记说了,早晨的事……不用客气。

” 空气里似乎还回响着他消失在拐角前一秒,从前方传来的声音。

苏贞贞静立在长廊上,周身轮廓被笼罩成一圈模糊的光影。

张存远就在这时从教室里狂奔了出来。

他的脚步震得地面咚咚作响,大嗓门聒噪得堪比八十年代的矿石喇叭——“喂——公主苏——公主苏你等等,我又有一个新的赌法了——” 跑得迅疾,男生摆动的胳膊挂着风车般动荡的书包,在到达目的地前一米急急刹住。

“嘿,我跟你说哦……” 苏贞贞安静地沿着走道行走,张存远眉飞色舞的说词却统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反复纠缠浮现的,是她在渡船栏边抬头初见的季渊阳,温柔的表情。

整个下午以马不停蹄的面试告终。

渊阳坐在轮渡的座椅上,借着夕阳的晖光在刚熟悉的地图上画圈,组合。

要时间和地域差同时允许,只有下午放学后在雪堡冷饮店的服务生,以及晚上八点在Sansiro酒吧两小时的钢琴演奏。

Sansiro位于姥姥家附近,刚好避免了错过末班轮渡的可能。

差不多了。

关上地图,渊阳和两家经理再次确定了工作内容和时间,挂断手机。

目光很随意地对上了早晨苏贞贞趴着晕船的地方。

那个女生……明明是自小就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优秀模样,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单纯特质,像是轻易就能看穿别人的心。

想起她致谢时唇型微张的清透的脸,渊阳的神情在红橙霞光的天色下滞凝起来。

和安染,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呢。

大概再跌宕曲折的人生终究还是要回到循规蹈矩的生活模式里去。

比如渊阳渐渐习惯在轮渡上来回奔波的日子。

学校和雪堡冷饮店,姥姥家和Sansiro酒吧,如同天秤的两端,而他便是中间的支点,不断移动来获得周遭貌似的安稳。

偶尔在家,渊阳会推着明英去院子里晒太阳。

也有累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在早读时不经意睡着,然而第一节课前十秒,张存远总会把书丢到他脑门上准时将他吵醒。

他迷糊揉着脑袋时常常听见苏贞贞喊“起立”的声音,如同雨滴微澜的午后天空,干净而清凉。

“总不见他笑。

”“不太合群。

”“整天都戴着黑色护腕装酷。

”“是个对什么都不热衷的人吧。

”“可惜长那么好看耶,性格要能沿袭张存远的一半就好了。

”课间听女生们私下谈起关于季渊阳的种种,苏贞贞转头盯住男生转着笔做题的认真模样,若有所思地发起了呆。

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时,渊阳留出生活费所需,剩下的通通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

像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所有的风景飞速倒退,远离,一帧帧永不回头的模样。

长途巴士驶出城市,穿过村庄、田野和树林。

起初还能看见的长川河随着车向的不断转变,在建筑的遮挡下,渐渐的看不见了。

渊阳心底一片安静。

他靠在柔软垫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听见一个纯净的像是从云端穿行的声音,“呐,渊阳,西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西昌么。

是个贸易港口,比这里要繁华得多。

是吗?说起来,渊阳你姥姥家在那里吧?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为什么想去?那里除了物质什么都没有。

可是,只要渊阳在……什么都会有的吧。

…… 什么都会有的吧。

仿佛落在雪谷中的声音在重叠回荡中淡出,候鸟呼啦伸展开洁白如斯的羽翼,扑扑地溅起芦苇草尖。

渊阳睁开眼时,一辆摩托车正从车窗外超然而过,引擎轰隆。

高速公路两旁的合欢树婆娑生姿,或白或红的绒球花朵在树叶间浮云般漂移,旖旎的环城道后,巴士驶入原朴风情的市区。

赭黄色百叶窗的矮层建筑,灰白色柱廊的骑楼,沿着住宅街巷随处可见的木栅花墙……这便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棉城。

渊阳在一幢白色屋顶的房前下车,压低了头上的棒球帽。

这儿还是从前的老样子。

连大樟树上高低不一的身高刻痕也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

凝视住门铃按钮,那个恍惚间,渊阳似乎看见了七岁的自己。

背着还在襁褓里的明英,朝着对面拿奶瓶嘻嘻哈哈跑动的小女生喊,“喂,不要闹了啦!” “追到我就还给你的,渊阳来呀来呀~!”小女生兴致勃勃连蹦带跳,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扑倒在地。

飞出去碎裂的玻璃晶体上摊流出乳白液体,蔓延到脚边。

然后是被巨大震响吓到的明英,摔疼的她,两种截然不同声线的哭声在那个夏日清晨齐整地萦绕在他耳畔。

再跳转,已然是穿上初中制服的年纪,出门上学时常常撞见女生在石阶上胡乱系好蝴蝶鞋带,再笑意盎然地转过身来—— “啊,渊阳,一起上学吧?” …… 自身侧开过去的货车司机猛按住喇叭,直长粗暴的声响让渊阳顿时回过神来。

他静默一下,伸出手去。

“咳……咳咳……” 隐约听见房门那端的咳嗽声,男生整个身体剧烈一震,手指也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犹豫几秒,渊阳从背包里掏出那叠信封,弯下腰轻轻塞入门底的隙缝里。

对不起。

从心底某一隅轻轻扬起的叹息。

因为不能承受之重,就是转身后,全身四肢倏然浮现的无力感甚至让他没有勇气回一回头。

夜幕时分,灯火阑珊,返程巴士到西昌车站再转搭一班公汽回家已近十点。

渊阳进了门,黑黢黢的空间只隐约辨认得出沙发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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