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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1/3)

卷上 亲王秉政之始清祖制,亲王皇子等毋得干预政事;与大学士相见行半跪礼,称老先生,如兼师傅者,或称老师,自称或门生或晚生,从未有称大学士之别号,如嗣醇王载沣呼李文忠曰少荃者。

当文宗崩,穆宗孩提,天下又不靖,慈安柔顺不敢负重任,慈禧位卑又恐不孚人望,思得一重望之亲贵佐理之,于是廷议推奕为议政王,总理军机大臣。

此本为权宜之计,非永远定制也。

奕既议政,本有百官总己之权,于是向之以老先生、老师称大学士者,遂一变而为官称,如称李文忠为李中堂,左文襄为左中堂,犹不敢庞然自大,直呼其别号者,而大学士之对于奕,则自称晚生矣。

奕去位,亲贵执政为定例,以迄于亡。

文宗密谕清文宗在热河,临危之际,密授朱谕一纸与慈安后,谓某如恃子为帝,骄纵不法,卿即可按祖宗家法治之。

及文宗崩,慈安以之示慈禧,殆警之也。

而慈禧忄栗忄栗危惧,先意承志,以事慈安,几于无微不至,如是者数年,慈安以为其心无他矣。

日者慈安婴小疾,数日,太医进方不甚效,遂不服药,竟愈。

忽见慈禧左臂缠帛,诧之。

慈禧曰:“前日参汁中曾割臂肉一片同煎,聊尽心耳。

”慈安大伤感,泣而言曰:“吾不料汝竟如此好人,先皇帝何为尚疑汝哉!”遂取密谕面慈禧焚之。

嗣是日渐放肆,语多不逊,事事专权,不与慈安协商。

慈安始大悔,然已无及矣。

光绪二年春夏间,京师忽传慈禧大病,不数日,闻死者乃慈安,而慈禧愈矣。

或曰慈禧命太医院以不对症之药致死之。

丧仪甚草草,二十七日后一律除孝,慈禧竟不持服,大臣进御者仍常服。

国母之丧如此,诚亘古未有也。

予时在京师,主光侍御宅,故知之。

满汉轻重之关系清初定鼎以来,直至咸丰初年,各省督抚满人居十之六七。

自洪、杨倡乱,天下分崩,满督抚殉节者有之,而敢与抗者无有也。

会文宗崩,廷议请太后垂帘,恭亲王辅政,乃变计汰满用汉。

同治初,仅一官文为湖广总督,官文罢,天下督抚满人绝迹者三年,逮英果敏升安徽巡抚,亦硕果耳。

当同治八、九年间,十八省督抚提镇为湘淮军功臣占其大半,是以天下底定,各国相安,成中兴之业者十三年。

及恭王去位,瞽瞍秉政,满人之焰复张。

光绪二十年后,满督抚又遍天下矣,以迄于宣统三年而亡。

恭王可谓识时务之俊杰哉!肃顺重视汉人重汉轻满者,非汉人也,满人也。

以肃顺之骄横,而独重汉人文士,搜罗人材汲汲不可终日,亦不可解。

其对于满员,直奴隶视之,大呼其名,恶语秽骂无所忌。

一见汉吏,立即改容致敬,或称先生,或称某翁、某老爷。

其索贿也亦惟满人,若汉员之一丝一粟,不敢受也。

岂若后来奕劻、载洵辈无人不收哉。

是以人心未去,同治初元,犹有中兴之望也。

文宗批答一咸丰季年,天下糜烂,几于不可收拾,故文宗以醇酒妇人自戕。

其时有雏伶朱莲芬者,貌为诸伶冠,善昆曲,歌喉娇脆无比,且能作小诗,工楷法。

文宗嬖之,不时传召。

有陆御史者亦狎之,因不得常见,遂直言极谏,引经据典,洋洋数千言。

文宗阅之,大笑曰:“陆都老爷醋矣!”即手批其奏云:“如狗啃骨,被人夺去,岂不恨哉!钦此。

”不加罪也。

文宗风流滑稽如此。

予丙子在京,合肥龚引孙比部为予言。

龚亦狎莲芬者。

文宗批答二相传殉难浙抚王有龄之父,为云南昆明知县。

伏法两江总督何桂清之父,即为王之签稿门丁。

有谓何实王之血胤,事属暧昧,不敢妄断。

惟王有龄幼时读书署中,桂清亦伴读,聪颖异常,十五岁所作举业,老成不能更一字。

欲就试而无籍,乃谋之昆明绅士,占籍就试焉。

入泮食饩,乡举联捷,成进士,入翰林,年甫十八耳。

未几,跻显要,任封疆,亦仅三十余也。

咸丰九年,何为江督,王有龄亦由捐纳盐大使洊升至江苏布政使,皆何力也。

当杭城之初陷也,巡抚罗遵殿殉难,廷议难其人,何即洊王可胜任。

折初上,文宗朱批连书“王有龄、王有龄、王有龄”九字,不置可否。

折再上,批云:“尔但知有王有龄耳。

”折三上,言王如负委任,请治臣滥保之罪。

于是始简为浙抚。

杭城再陷,竟城亡与亡,可谓不负举主。

然举主竟不若也。

汉阳陶新柏在何幕治折奏事,后尝言之。

词臣骄慢胡林翼为鄂抚也,治军武昌。

所部以鲍超一军为最强,超壁城外。

学使俞某,浙人而北籍,少年科第也。

任满将还京,林翼设筵饯之。

以超功高望重,妇孺知名,延作陪客。

不意俞蔑视之,终席不与交一言。

席散,超怒甚,跨马出城,谓左右曰:“大众散了罢。

武官真不值钱,俞学使一七品耳,竟瞧不起我,这班人在朝中,我辈为谁立功者。

”正忿忿间,林翼驰马至。

林翼于席间情形已了然,故超之出也,林翼亦尾之。

至是谓曰:“俞某少不更事,明日我面公训饬之,特设负荆筵,请公明午降临,使愈某陪客,公不可却。

”超诺之。

明日仍三人,超宾位,俞陪位。

林翼用翰林大前辈面目,直言训斥,俞唯唯听受。

席终,林翼又曰:“所谓不打不成相识,我三人何妨换帖,结为兄弟。

”俞意犹踌躇,林翼怒视之,即命具红柬,各书姓名藉贯三代,而互易焉。

胡为长,鲍次之,俞又次之。

林翼谓超曰;“如今俞某为我辈小兄弟,即有过可面训,勿相芥蒂也。

”超亦唯唯,气遂平,不萌他志矣。

俞返京行至涿洲,投井而死,或曰为其母所逼也。

彭玉麟有革命思想安徽克复,彭玉麟权巡抚,遣人迎曾文正东下。

舟未抵岸,忽一急足至,众视之,彭之亲信差弁也。

登舟,探怀中出彭书,封口严密。

文正携至后舱。

其时内巡捕官倪人垲侍侧,文正亲信者也。

及启函,仅寥寥数字,且无上下称谓,确为彭亲笔,云:“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十二字而已。

文正面色立变,急言曰:“不成话,不成话!雪琴恃还如此试我,可恶,可恶。

”撕而团之,纳入口而咽焉。

雪琴,彭字也。

人垲,字爽轩,皖之望江人,后为江苏直隶州。

言于欧阳润生,润生为予言如此。

天诛星使咸丰季年,胡林翼治军武昌,不媚朝贵。

有中以蜚语者,上遣钱宝青查办。

钱挟大欲而来,以为所参情节甚重,必可满欲。

及至鄂,胡照例待之,绝不使人关说。

钱探之,胡曰:“就地筹饷,就地练兵,不费国库一文,不调经制一卒,请星使确查可也。

”钱大恨,遂怀一网打尽之计。

一日者,送供给委员至行辕,见星使员役皆皇皇,问何故,皆曰:“大人昨晚灯下写复奏,至今房门不开,而案上灯光仍闪烁,我辈不敢叩门也。

”候至午,仍无动静,乃报胡。

胡率司道府县皆至,命叩门不应,三叩仍不应,命斧以入,大骇,则见钱伏案死,一奏折尚未书毕,喷血满纸。

亟取出阅之,更大骇,盖直诬胡、鲍等有反意,将割据湘汉而自王也。

胡叹曰:“天有眼,天有眼。

”取血折藏于怀。

以暴卒闻,上亦不追究也,此事遂罢。

设钱章入,纵朝廷不信其言,而胡、鲍等之兵权削矣。

胡、鲍一去,大事尚可问哉!其时天心犹佑大清也。

此仪征张肇熊为予言。

肇熊父名铮,字铁夫。

当胡治军时,随布政理军饷事,故言之甚悉。

满臣之懵懂予戊寅之夏再入都,留应乡试。

一日,有一满人同学者邀饮万福居,予后至,见首座为一白须老翁,旁置一珊瑚冠,见予至,咸与为礼。

白须者吐属举止皆粗俗,不似大员身份,然甚谦,询知予为南省士子,则更谬为恭敬。

少间,突然问予曰:“闻前十余年南方有大乱事,确否?”予遂举粤捻之乱略言之。

彼大诧曰:“如此大乱,其后如何平定?”予曰:“剿平之也。

”又曰:“闻南方官兵见贼即逃,谁平之耶?”予又举胡、曾、左、李诸人以对,皆不知,但曰:“奇哉!奇哉!此数人果真能打仗者耶?”予思此公并胡、曾、左、李皆不知,岂山林中隐逸,不闻外事者耶?遂亦唯唯否否而罢。

客散后,予特询主人,始知此公名阿勒浑,在黑龙江为副都统三十年,今告老还京。

不识汉字,无论汉文矣。

彼所行公牍除满文外,他皆不阅,故懵懂如此也。

其一生长技,惟骑射耳。

异哉!然此犹武人之在边者,固不足责。

乃有开坊翰林,生长京师,且系世族,又为国史纂修,亦不知咸丰间事。

其人名麟趾,当时仅二十余岁。

在馆校对史传,阅至罗泽南、刘蓉等列传,拍案大骂曰:“外省保举之滥,一至如此。

罗泽南何人也,一教官出身,不三年竟保至实缺道员,记名布政使,死且请谥。

刘蓉更岂有此理,一候选知县,遂赏三品衔,署布政使,外省真暗无天日矣。

”时同坐者为阳湖惲彦彬,见其愈骂愈烈,万无可忍,遂耳语曰:“慎毋妄言。

若辈皆百战功臣,若非湘淮军,我辈今日不知死所矣。

”麟曰:“百战何事?天下太平,与谁战者?老前辈所谓湘淮军,何物耳?归谁将军统之耶?”惲笑曰:“即与太平战耳,南方大乱十余年,失去大小五六百城,君不知耶?”麟大诧曰:“奇哉奇哉!何以北方如此安静?所谓与太平战,更难索解。

”惲曰:“尔不知洪秀全造反,自称太平天国耶?”麟又曰:“贼之事,我如何能知道?”惲知其不足与言,遂不答而出。

出即逢人道之,一时传为笑柄。

此闻之张小传方伯者,亦惲告之也。

白云观道士之淫恶京师西便门外有白云观,每年元宵后,开庙十余日,倾城士女皆往游,谓之会神仙,住持道士获赀无数,然犹其小焉者也。

其主要在交通宫禁,卖官鬻爵。

总管太监与道士高峒元,盟兄弟也。

峒元以神仙之术惑慈禧,时入宫数日不出,其观产之富甲天下。

慈禧又封峒元为总道教司,与龙虎山正乙真人并行,其实正乙真人远不如其势力也。

凡达官贵人妻妾子女有姿色者,皆寄名为义女,得为所幸则大荣耀。

有杭州某侍郎妻绝美,亦拜峒元为假父,为言于慈禧,侍郎遂得广东学差,天下学差之最优者也。

此不过举其一端耳。

举国若狂,毫无顾忌。

观中房闼数十间,衾枕奁具悉精美,皆以备朝贵妻女之来宿庙会神仙者,等闲且不得望见之也。

敬事房太监之职务敬事房太监者,专司皇帝交媾之事者也。

帝与后交,敬事房则第记其年月日时于册,以便受孕之证而已。

若幸妃之例则不然,每日晚膳时,凡妃子之备幸者皆有一绿头牌,书姓名于牌面,式与京外官引见之牌同。

或十余牌,或数十牌,敬事房太监举而置之大银盘中,备晚膳时呈进,亦谓之膳牌。

帝食毕,太监举盘跪帝前,若无所幸则曰去;若有属意,则取牌翻转之,以背向上。

太监下,则摘取此牌又交一太监,乃专以驼妃子入帝榻者。

届时,帝先卧,被不覆脚。

驼妇者脱妃上下衣皆净,以大氅裹之,背至帝榻前,去氅,妃子赤身由被脚逆爬而上,与帝交焉。

敬事房总管与驼妃之太监皆立候于窗外。

如时过久,则总管必高唱曰:“是时候了。

”帝不应,则再唱,如是者三。

帝命之入,则妃子从帝脚后拖而出,驼妃者仍以氅裹之,驼而去。

去后,总管必跪而请命曰:“留不留?”帝曰不留,则总管至妃子后股穴道微按之,则龙精皆流出矣;曰留,则笔之于册曰:“某月某日某时皇帝幸某妃。

”亦所以备受孕之证也。

此宫禁中祖宗之定制也。

若住圆明园,则此等仪注皆废,可以随时爱幸如人家然,然膳牌之递仍照旧也。

所以帝皆住园时多,必至年终始回宫,一至二月中,又幸园矣。

觉罗炳半聋为予言。

炳言此犹沿前明宫之例,世祖因其可制子孙淫逸之行,遂因之。

糟蹋回归回疆霍集占之灭,扫穴犁庭,献俘京师,霍集占夫妇皆下刑部狱。

帝夙知霍妻绝色。

一日夜半,值班提牢、司员将寝矣,忽传内庭有朱谕出,司员亟起视,则内监二人捧 朱谕,命提叛妇某氏。

司员大骇曰:“司员位卑,向无直接奉上谕之例,况已夜半,设开封有变,且奈何!谁任其咎者?”内监大肆咆哮。

提牢吏曰:“毋已,飞马请满正堂示可耳,但得满正堂一言,公可谢责矣。

”乃命吏驰马抵满尚书宅,白其故,尚书立起,命吏随至部,验朱谕无误,遂命开锁,提霍妻出,至署外,盖二监已备车久候矣。

次日,召见大臣时,满尚书将有言,帝知其意,即强颜曰:“霍集占累抗王师,致劳我兵力,实属罪大恶极,我已将其妇糟蹋了。

”言毕大笑。

嗣封为妃,诞皇子数人。

妃思乡井,辄郁郁不乐,帝于皇城外建回回营以媚之,周二里,一切居庐风俗服用皆使回人为之,特编二牛录以统其众焉。

牛录者,即佐领也。

又于皇城海内建宝月楼,为妃子梳妆楼,高矗墙外,俾得望见回回营,以慰其思乡之念。

光绪初年,予偕数友游南海,曾一登楼,楼上通连九间,壁上皆贴洋法所绘回疆风景图,极精细。

别无陈设,仅一大铜镜高丈余,宽五尺,以紫檀架陈之,如是而已。

噫,异哉!帝之纵欲败度,可谓甚矣。

设霍妻于侍寝之际,而扼杀帝,将如何,此所谓贪色而忘身也。

亦炳半聋为予言。

皇帝扮剧之贤否自古以来,皇帝好俳优者,颇不乏人,如陈后主、后唐庄宗皆是也。

惟清帝之演剧,可觇人格之高下焉。

当道光时,宣宗之生母尚存,帝于母后生日,则演剧以娱之,然只演“斑衣戏彩”一阕耳。

帝挂白须衣斑连衣,手持鼗鼓作孺子戏舞状,面太后而唱,惟不设老莱父母耳。

此犹足称大孝孺慕之忱,千载下不能责之。

至同治间,穆宗所演则卑劣矣。

穆宗好演戏,而又不能合关目,每演必扮戏中无足重要之人。

一日演《打灶》,载澂扮小叔,载澂者,恭王奕之长子也。

某妃扮李三嫂,而帝则扮灶君,身黑袍,手木板,为李三嫂一詈一击以为乐。

等一演剧也,祖孙之人格相去天渊矣。

词臣导淫穆宗朝,有翰林侍读王庆祺者,顺天人。

生长京师,世家子也。

美丰仪,工度曲,擅谄媚之术。

初直南书房,帝爱之,至以五品官加二品衔,毓庆宫行走,宠冠同侪,无与伦比。

日者,有一内监见帝与王狎坐一榻,共低头阅一小册。

太监伪为进茶者,逼视之,则秘戏图,即丰润县所售之工细者。

两人阅之津津有味,旁有人亦不觉。

此内监遂出而言于王之同列,同列羞之,相戒不与王齿。

或又曰,帝竟与王同卧起,如汉哀董贤故事,是则未为人见,不能决也。

皇帝患淫创穆宗后,崇绮之女,端庄贞静,美而有德,帝甚爱之,以格于慈禧之威,不能相款洽。

慈禧又强其爱所不爱之妃,帝遂于家庭无乐趣矣,乃出而纵淫,又不敢至外城著名之妓寮,恐为臣下所睹,遂专觅内城之私卖淫者取乐焉。

从行者亦惟一二小内监而已。

人初不知为帝,后亦知之,佯为不知耳。

久之毒发,始犹不觉,继而见于面盎于背,传太医院治之。

太医院一见大惊,知为淫毒,而不敢言,反请命慈禧是何病症。

慈禧传旨曰:“恐天花耳。

”遂以治痘药治之,不效。

帝躁怒,骂曰:“我非患天花,何得以天花治!”太医奏曰:“太后命也。

” 帝乃不言,恨恨而已。

将死之前数日,下部溃烂,臭不可闻,至洞见腰贤而死。

吁!自古中国帝王以色而夭者不知凡几,然未有死于淫创者。

惟法国佛郎西士一世亦患淫创而死,可谓无独有偶矣。

琴工张春圃琉璃厂有琴工张春圃者,其为人戆直而朴野,以弹琴为士大夫所赏。

慈禧欲学琴,闻其名,召入宫,授琴焉。

据云,授琴之处,似是寝殿,正屋七大间,慈禧坐于极西一间,距西厢房甚近,弹琴处,即在西厢房。

张于宣召时即与内监约,不能跪弹,必须坐弹始成声,皆许之,故不使之面慈禧也。

设琴七八具,金徽玉轸,极其富丽,张取弹皆不合节,盖饰虽美而材则劣也。

旋闻慈禧云:“可将我平日所用者付彼弹之。

”内监以授张,一落指,觉声甚清越,连声赞曰:“好琴好琴。

”慈禧闻之,即命曰:“既他说好,即叫他弹罢。

”于是竭其所长,似闻隐隐有赞美声。

阕终,稍憩。

忽见有若乳母服饰者数人携一童子来,衣服极华美,约十岁上下,见琴即以指拨其徽,或抽其轸,以为戏。

张阻之曰:“此老佛爷之物,动不得。

”童瞪目视。

旁一妇即责张曰:“你知他是谁,老佛爷事事都依他,你敢拦他,你不打算要脑袋了。

”更一妇人以目止之,遂不言。

张是日出宫后,更宣召,则宁死不敢入矣。

此春圃亲为人言者。

春圃为人狷介有志节,以贫为厂肆佣,而琴法甚工,用是驰名于公卿间。

当慈禧之召也,命内监传语曰:“你好好用心供奉,将来为汝纳一官,在内务府差遣,不患不富贵也。

”自见童子后,绝迹不入宫。

同辈问之,张曰:“此等龌龊富贵,吾不羡也。

”肃王隆勤在日,亦闻其名,召之至邸弹琴,月俸三十金,早来晚归以为常。

张觉束缚不自由,亟欲摆脱而无策。

一日暮雨,王曰:“尔勿归肆,即宿府中可也。

”张不肯,王留之再,张曰:“肆主不知,将以我为宿娼也。

”王大怒,逐之出,从此不复召。

张颇欣欣以为得计焉。

一子,不能世其业。

有姊寡居,张迎养于家,事之惟谨。

姊善儿医,亦工琴。

光稷甫侍御女公子曾延之教琴,午后来,一弹即归,并茶饭皆不沾唇也,其狷介如此。

张后以贫死。

嗟乎!不慕富贵,不趋势利,贤于士大夫远矣。

吾故表而出之。

画史缪太太光绪中叶以后,慈禧忽怡情翰墨,学绘花卉,又学作擘窠大字,常书福寿等字以赐嬖幸大臣等。

思得一二之代笔妇人,不可得,乃降旨各省督抚觅之。

会四川有官眷缪氏者,云南人,夫宦蜀死,子亦孝廉。

缪氏工花鸟,能弹琴,小楷亦楚楚,颇合格,乃驿送之京。

兹禧召见,面试之,大喜,置诸左右,朝夕不离,并免其跪拜。

月俸二百金,又为其子捐内阁中书。

缪氏遂为慈禧清客,世所称缪老太太者是也。

间亦作应酬笔墨售于厂肆,予曾见之,颇有风韵。

自是之后,遍大臣家皆有慈禧所赏花卉扇轴等物,皆缪氏手笔也。

会慈禧六旬庆寿,先数日,忽问缪曰:“满洲妇人大妆,尔曾见之矣;我未见尔汉人大妆果何如。

”缪对曰:“所谓凤冠霞帔是也。

”慈禧曰:“庆祝之日,尔须服此为我陪宾。

”缪唯唯,即于是日购冠帔服之。

慈禧大笑不可仰,谓如戏剧中某某也。

至寿中,置缪氏于众所瞩目之地,众满妇人入宫叩祝者皆见之,无不大笑失声者。

慈禧是日竟大乐,赏赉无算,而缪氏束缚直立竟日,苦不可胜言矣。

满人以汉人为玩具如此,然当时朝中命妇闻之,莫不艳羡,以为圣眷优隆,天恩高厚也。

缪氏名素筠,母家姓未详。

慈禧之侈纵光绪初,恭王奕当国,事无大小,皆谨守绳尺,无敢僭越。

其时三海虽近在宫禁,自庚申后,不免小有残破,亦未尝兴修。

每当慈安、慈禧率帝、后等幸海时,恭王必从,慈禧辄以言探之曰:“此处该修了。

”恭王正色厉声而言曰:“喳!” 绝无下文,慈禧亦不敢再言。

慈安则曰:“空乏无钱,奈何?” 及慈安不得其死,遂内外交相媒孽,逐恭王出军机,以瞽瞍继任。

于是迎合慈禧,先修三海,包金鳌玉蝀于海中。

时阎敬铭为户部尚书,阎举库中闲款无多寡皆册报。

旧例,凡年终户部册报仅各项正款,他如历年查抄之款、罚款、变价之款皆不呈报,一以恐正款有亏,以此弥缝,二堂上及库官亦于此有小沾润。

阎掌户部,此等杂款多报出七百余万。

慈禧大喜,遂有兴复圆明园之意。

又有人奏言,修圆明园须三千余万,不如万寿山地大而风景胜圆明,估计千余万足矣。

乃定议修颐和园。

设海军衙门,以每年提出之海军经费二百万两为修园费,又开海军报效捐,实银七千两,作为一万,以知县即选,又得数百万,亦归入修园费。

不三年,园成,慈禧率帝后宫眷等居之。

自移园后,每日园用万二千金也。

园中设电灯厂、小铁道、小汽船,每一处皆有总办帮办委员等数十人,满员为多数。

甲午之败,李文忠常恨恨曰:“使海军经费按年如数发给,不过十年,北洋海军船炮甲地球矣,何致大败!此次之败,我不任咎也。

” 诚然。

忆光绪二年,予留京应试时,与友人游三海者二次。

三海以南海为最,遍海皆荷花,海中有殿曰瀛台,旁有仪鸾殿。

予初游时,见仪鸾左偏,有人借地燕会,盘辫解衣,高呼拇战,殿门廊下即砌行灶为庖厨。

予与诸友见之,不禁大笑。

此亦禁地中亘古未见者也。

瀛台四围皆水,一九曲板桥通之,壁上帖落皆清初三王真迹,又有成亲王寸楷《赤壁赋》一大幅。

房闼曲折数十间,颇精雅,即戊戌变政后幽德宗之处也。

载澂之淫恶恭王奕之子载澂,淫恶不法。

载澂病,奕大喜,日望其死,虽延医治药,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久之病革,左右以告,王曰:“姑念父子一场,往送其终可耳。

”及至澂卧室,见澂侧身卧南坑上,气仅属,上下衣皆以黑绉绸为之,而以白丝线遍身绣百蝶。

王一见大怒曰:“即此一身匪衣,亦该死久矣。

” 不顾而出。

澂遂绝。

当澂出入宫禁最密时,王深恐变作,会澂有劫妇事,遂囚之宗人府高墙,意在永禁。

无何奕妻死,澂请于慈禧,谓当尽人子之礼,奔丧穿孝,乃特旨赦出之。

管劬安之宠幸管劬安者,阳湖人。

父营贾业,生计不甚厚。

劬安好游荡,淫朋狎友,频年征逐,累耗父赀。

顾其人小有才,面目姣好,且善绘事,工小曲,能为靡靡之音。

父以其不可教训,逐之。

劬安遂弃父母妻子,只身随同乡入都。

会如意馆招考画工,劬安应试,膺首选,遂入馆供奉。

内廷太监时至馆索画,独赏劬安。

劬安又善逢迎,极意结纳,得内监欢,遂受知于李莲英。

蒙慈禧召见秘殿,而试之画,大称后意,骤升如意馆首领。

时入宫禁,且以江南淫靡之曲为慈禧奏之,此则北人为有生以来所未闻也。

后大喜过望,赏赉无算,命近侍为之置家室,赏居庐于东华门外。

劬安亦誓愿鞠躬尽瘁以报,不南归矣。

十余年来,积资数十万,置商业于京师。

及老留须,遂不恒入宫。

当其盛时,宫中园中随驾往来无虚日,后常以“吾儿”呼之,外人遂讹传为慈禧干儿,其实非也。

光绪季年,京师江苏同乡设画会,劬安在会中,无锡吴观岱曾见之。

美须髯,疏眉朗目,颇有风致,令人想见张绪当年。

慈禧之滥赏清例,内外臣僚除内廷供奉如上南两书房及内务府外,非官至二品,不得赐福字,非年至五十,不得赐寿字。

仪征阮文达归乡后,名其居曰福寿庭,志遭遇之隆也。

乃慈禧不然。

慈禧好观剧,嫌南苑伶工无歌喉,遍传外班,如谭鑫培、孙菊仙、汪桂芬、杨小楼先后皆入宫演剧。

慈禧晚年最喜观杨剧,每入宫,必携其幼女同往。

一日演毕,慈禧特召杨携女入见,指案上所陈猪羊及一切馎饦之属谓之曰:“皆以赐汝。

”杨跪地稽颡曰:“奴才不敢领。

”问何故,杨曰:“此等物已蒙赏赉不少,家中无处存放,求老佛爷赏几个字罢。

”慈禧曰:“尔欲何字,联耶?扇耶?”杨曰:“求赏福寿字数幅,即感恩不尽。

”言罢,复稽颡不已。

慈禧颔之,立命以纸墨进,书大福字大寿字数方以赐之,并前所指案上各物亦并赐之,且云:“此赏汝小女孩可也。

”杨乃率女谢恩出。

呜呼!一优伶耳,得臣僚所不易得之物,复称家中无处存放,意若藐然,使臣下言此,即以大不敬罪之矣。

且率小儿女以觐九重,即至亲至近大臣,亦未易遇此。

此等异数不施之于朝士大夫,而施之于伶人,宜乎身死而国亦随之矣。

毅皇后之被逼死慈禧好观剧,毅皇后每陪侍,见演淫秽戏剧,则回首面壁不欲观。

慈禧累谕之,不从,已恨之,谓有意形己之短。

后美而端重,见人不甚有笑容,穆宗亦雅重之,每欲亲近,后见上则微笑以迎,慈禧即加以狐媚惑主之罪。

左右有劝后昵慈禧者,否则恐有不利。

后曰:“敬则可,昵则不可。

我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非轻易能动摇也。

”有谗者言于慈禧,更切齿痛恨,由是有死之之心矣。

然后无失德,事事按礼,知不欲帝近己,则亦远帝,慈禧无隙可乘。

会穆宗病,慈禧往视,或见后未侍疾,则大骂妖婢无夫妇情。

后曰:“未奉懿旨,不敢擅专。

”慈禧语塞,更恨之。

及帝弥留之际,后不待召哭而往,问有遗旨否,且手为拭脓血。

帝力疾书一纸与之。

尚未阅竟,忽慈禧至,见后悲惨,手拭帝秽,大骂曰:“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皇帝与尔何物,可与我。

”后不敢匿。

慈禧阅迄,冷笑曰:“尔竟敢如此大胆!”立焚之。

或曰言继续事也。

顺手批其颊无数,慈禧手戴金指甲,致后面血痕缕缕。

帝为缓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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