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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日断关河归路绝(3/3)

有素黎拓仍忍不住问：&ldquo那尧允的兵力呢？&rdquo &ldquo南朝政局变幻奠测，如今主政的琅琊王是主战派，我怕落霞关和昭明会出问题。

&rdquo 素黎拓想了想，确实除了忽律部和玉门军就近之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军队可以调动，只得点了点头：&ldquo属下只是担心高车人如果真的大举南下，晋王会有危险。

&rdquo &ldquo放心吧。

&rdquo平衍笑容温和，&ldquo晋王带的可是天下无敌的贺布军。

&rdquo 平衍直到人都走完了，才叫来软兜送自己回卧室。

他一夜未归，屋中冷清得没有一丝暖意。

平衍挥退要来为自己更衣的内侍，在床榻边上坐下，一时只觉得精神体力都到了极限，竟然连躺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原处枯坐，脑中却仍然不断回闪出那刺客受刑时眼中无可掩藏的深深恐惧。

他叹息了一声，头深深地垂下，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一样。

突然门从外面被猛地推开，寒风席卷而入，将脚下熏笼中的火冲得闪动。

平衍抬起头，看见晗辛出现在门口，正皱着眉瞪着他问：&ldquo你是不是要死了？&rdquo 平衍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出现，一点儿也不觉得吃惊，深深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的渴切，&ldquo一时大概是死不了的。

&rdquo他笑了笑，仍觉精力不济，说，&ldquo你能不能把门关上，冷。

&rdquo 晗辛瞪着他，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狐疑，半晌终于进了屋将门关上。

冷风顿时消弭无踪。

平衍松了口气，微微笑了笑，又低下头去。

熏笼中火光明灭，照得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晗辛突然起了疑心，走到他身边蹲下，与他的眼睛平视，问：&ldquo为什么要把我骗回来？你不是一刻都容不得我在龙城吗？&rdquo 平衍看着她，动了动嘴唇，仍旧笑了一下。

也不知是因为他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还是将要说出的消息太过沉重，一时间连扯出一个笑容也觉得无比困难。

在斟酌如何开口之前，有一种无力的虚弱感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出口来，只能拼尽所有的力量，微微抬起了一只手。

晗辛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心中极是踌躇。

当初早已经分道扬镳，心中一直笃定彼此都已经从对方的生命中离开，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在龙城流连，不是为了守着他，只是为了守着一段记忆。

她可以关心他，可以在听说他遇刺受伤的时候不顾一切星夜兼程地赶回来，却并没有强大到去握住他的手。

平衍的手十分好看，修长匀称，骨节适中，食指和中指的侧面覆着一层薄茧，是执笔磨出来的。

如果他不上马打仗，更像一个汉人世家子弟，温文儒雅，饱读诗书，写得一手绝世钟王小楷。

如果只看这双手，谁能猜想得到这也曾是一双弯弓执剑纵马疆场的手，这双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任何一个丁零将军少，这双手在必要的时候，从不手软。

&ldquo晗辛！&rdquo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怔，平衍无奈地轻声唤她，不再任由她去抉择，伸手勾住她的手指，&ldquo我有话要跟你说。

&rdquo 他的手指凉得触目惊心，晗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向他望过去，这才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了深深的沉痛。

她突然害怕起来，反手握住他，问道：&ldquo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rdquo &ldquo阿寂死了。

&rdquo他轻声说，像是这样就能减轻对她的伤害一样。

晗辛迷惑地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懂：&ldquo什么？&rdquo 他低下头，无法面对她的凝视，讷讷地说：&ldquo我知道你一直当他是亲弟弟。

我没能照顾好他&hellip&hellip&rdquo 晗辛渐渐听明白了他的话，脑中嗡嗡作响，像是双腿骤然失去了力量，她扶着床沿跪下，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膝盖上，心中充满了惊恐的惶惑：&ldquo你说什么？他死了？怎么会？他才十六岁啊，人不都是要活到七老八十才会死吗？他才十六岁，怎么会死了呢？&rdquo 平衍不忍告诉她真相，只得说：&ldquo他死时与你的主人在一起，受她一直照顾&hellip&hellip&rdquo &ldquo跟夫人在一起？&rdquo晗辛抬起头来，想起自己临走前交代给阿寂的任务，&ldquo是我让他去找夫人的，我要让他替我传话，是我害死了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剐这样想，阿寂出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是战局中的意外变故，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rdquo 晗辛茫然地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ldquo你把我骗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rdquo &ldquo我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你身边。

&rdquo他轻声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ldquo晗辛，你伤心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rdquo &ldquo不！&rdquo晗辛突然挣脱他的手，冷笑了起来，&ldquo何必现在又来做这些小心体贴的姿态。

我伤心的时候，你从来都从我身边抽身离去。

阿寂的死是我的错，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来悲天悯人。

&rdquo她说着，一步步向门口退去，&ldquo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当初你己经说过一别两宽，就别再费心力在我身上。

&rdquo。

&ldquo你要到哪儿去？&rdquo眼看着她转身要离开，平衍再也控制不住地问，蓦然涌进的风令他的声音几乎无法抵御，但他终究还是听见了她的回答：&ldquo我要去把阿寂接回来。

&rdquo 她离去得又急又快，令平衍来不及反应。

风太冷而夜太深，他的房门被寒风摔到墙上，撞得哐哐作响，让他怔了良久，恍惚怀疑起她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ldquo晗辛，阿寂死了。

&rdquo他低声说，身体因为寒冷而不停地颤抖，他陷入了茫然之中，只能徒劳地再说一遍，不管她在不在，来没来过，都希望由他来说出这个消息。

天色倏忽就亮了，内侍匆匆进来才发现大门敞开，平衍冻得浑身发烫。

他惊得连忙要去喊人，却被平衍攥住了衣裳：&ldquo什么事？&rdquo 那内侍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ldquo令狐将军来报，说是在昭明城外发现了南朝使团的踪迹。

&rdquo 平衍眼睛一亮，突然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内侍吓得赶紧出去喊大夫，平衍倒是自觉一口血吐出来胸口憋闷减轻很多，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扶着床榻慢慢躺倒，等着内侍回来让他去找人来，心中飞快地谋算起了南面的事情。

这一天天不亮龙霄就醒了。

一路向南走，虽然仍走不出北方的严寒，风雪追着他们走了一路，倒是替他们掩去行迹，令龙城的追兵无迹可寻，只在淮河渡口和一处坞堡外与当地巡防的保甲交过几次手。

好在羽林军也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并没有吃大亏，只是此后害怕惹事儿，龙霄不敢再带着大队人马走官道，一路只挑乡间小径行走。

龙霄来时一路纵马在队前狂奔却也不是白跑，将官道两边风物地形牢记在心中，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一路小心翼翼地行进，竟然六七天的时间就来到了昭明郊外的树林里。

过了昭明，翻过一座山就是落霞关了。

龙霄知道昭明因与落霞关隔山对峙，防备森严远胜于这一路以来的诸多村镇。

因此不敢大意，只命令大队就地在树林中休整，他自己打算到天亮时去前面探探道。

龙霄知道此行的目的基本落空，反倒因为琅琊王的计谋而令叶初雪对自己生出了猜忌之心，心中也是十分懊恼。

但至少这一次摸清了龙城中的情况，琅琊王在龙城的部署因为叶初雪的插手而被削羁。

龙霄在心中估量了一下形势，知道平宗若是与贺兰部开战，对于南朝来说，倒是个好机会，可以从落霞关突袭昭明，一举突破北朝的长江防线，令南朝势力揳入到北朝的版图中去。

他想清楚了以后的方向，便命青奴将最后一只与落霞关联络的信鸽放出去，自己则整顿鞍马亲自前往昭明城外去探查。

龙霄走时从龙城带走了阿罗萨，神骏不同于寻常的良驹。

阿罗萨显然以前就来过昭明城，不需龙霄指挥，自己便寻到一条隐蔽的下山小路，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城墙脚下。

昭明城上方不远处就能看见昭明山，翻过山便是落霞关，家乡近在咫尺，却被天堑阻隔，就连一直镇静的龙霄都焦躁了起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阿罗萨也躁动了起来，四只蹄子不停地挪动，不肯安稳站定。

龙霄恼怒起来，低声喝道：&ldquo畜生！你安静些！&rdquo 忽昕一声冷笑从身后晌起：&ldquo能把天都马叫畜生的，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你一个。

&rdquo 龙霄惊讶地回身，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包抄上来百十来个人，看服色当是昭明城中的守备军。

为首的一个健朗雄壮，骑在马上比别人都高出一头来，问道：&ldquo尊使是想穿过昭明城去落霞关吗？&rdquo 龙霄一听他点破了自己的身份，便知道事情要糟糕，掉转马头呼啸一声催动阿罗萨就飞奔出去。

不料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不等他冲出去，一条绳索凌空而下，准准地套在龙霄身上，将他一下拽到了马下。

那将领驱马过来，坐在马背上笑着看他：&ldquo我等你好些天了，想请尊使回昭明去歇歇脚昵。

&rdquo 龙霄见没有逃脱的可能，索性也不再挣扎，放松全身躺在雪地里，任由几个守军过来将他全身上下五花大绑，笑道：&ldquo总不能平白去做客，连主家是谁都不知道吧？&rdquo 那将领也笑了起来：&ldquo我叫尧允，是昭明城骑兵总领。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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