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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还真能查出来。
金萍笑说:“你一说自己在光明街道办工作,我就基本对上号了。
”“那我岂不是丢人丢到市里去了?”叶满枝额角冒汗。
“不丢人啊,虽然可乐,但也从侧面说明了你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
把领导堵在澡堂子里,有些剑走偏锋了,可是,对你们街道的群众来说,你是个好干部。
”叶满枝心说,反正已经丢人了,索性就把事情摊开了说吧。
“嫂子,既然区领导已经拿我举过例子了,想来市领导们也是了解基层工作难处的。
我们街道今年保守估计,有上百名学龄儿童失学。
前几天,因为孩子不能上学的问题,家长与街道起了很大的冲突,这么多孩子不能按时就学,存在的隐患太大了。
市里能不能在新建小学指标的事情上通融通融?”金萍安抚道:“小叶,基层的情况领导们都清楚,但上面手松一尺,下面就宽出一丈。
一旦市里放开了新办小学的口子,其他单位肯定会一窝蜂地涌上来。
市财政给教育的拨款是有限的,咱们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扩招中学生,大量培养建设社会主义事业的可用之才。
”什么叫可用之才?必须是经过简单学习培训,就能立即到工作岗位上参与生产的。
叶满枝理解地颔首,同时提出了一个她觉得可以兼顾的办法。
“嫂子,我知道现在市里不鼓励民办学校,但是,在这种社会主义大发展的特殊时期,咱们可不可以特事特办?”“嗯,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大家相互探讨一下。
”以金萍的年纪,在市教育局还说不上什么话,但她是督导室的,可以为领导建言献策。
小学和中学教育无法平衡,是目前市局领导也很头疼的问题。
基层同志往区县跑,区县的同志又往市里和省里跑,大家的压力其实都不小。
叶满枝在心里想着措辞,思考片刻才说:“我们基层的最大诉求是,让孩子有学上有书读,至于学校到底是民办的,还是公办的,其实并不是关键。
”“嗯。
”“而上一级领导遇到的问题是,财政拿不出钱来,还不想由基层新建民办小学,对吧?”这话比较直白,但一针见血,金萍无奈地点点头。
于是,叶满枝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咱们可不可以假设一种可能?就是教育局给我们街道批一个公办小学的建设指标,但初期没有财政拨款,建校资金由基层暂时垫付。
”“这样建成的学校仍是公办学校,教职工也由教育局委派、发放工资。
我们街道只负责学校初期建设的筹备工作,后续仍由教育局管理。
”之前穆主任想新办扫盲学校,办学经费也是需要街道自行筹措的。
她原本想对金萍说,建校资金由基层自行筹措。
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吴峥嵘在路上就叮嘱过她了,讲话不要太实诚。
跟市局领导谈判,与在菜市场买菜差不多,都要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垫付资金和自行筹措资金,对街道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钱花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从市里要回这笔垫付资金。
但是民间垫付和民间筹款,对市领导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她事到临头留了一个心眼,把街道筹款换成了垫付。
给之后的讨价还价留点余地。
金萍在沙滩上来回踱步,权衡着这个办法的利弊。
这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思路。
市里暂时无法往小学校上贴钱,但基层对小学教育的需求太高了,小学校早晚要建的。
如果以贷款的方式,让有需要的街道乡镇自行建校。
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市里的财政压力。
不过,缓解压力不是无压力。
这种寅吃卯粮的事,有些领导肯定考虑过。
一旦现任领导决定贷款建校,很可能会被之后几年的继任者骂娘……如此大规模的新建小学,贷款要还到什么时候?不是所有领导都能下定决心的。
金萍皱眉说:“垫付资金的事之前应该也有人提过,领导既然没批准,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闻言,叶满枝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两条漂亮的眉毛被她扭曲成鸡翅膀的形状。
好似下了多大决心似的,她一咬牙,果断道:“嫂子,我们光明街太需要一所新小学了。
我们领导说了,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座学校建起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光明街给其他单位打个样,就不搞什么垫付资金了,我们全额筹措建校资金!”“建校的钱我们光明街出了!办学性质还是公办的,以后学校仍归教育局管理!我们这次就大方一把,以后不用教育局还钱了。
嫂子,你看局领导能给我们一个建校指标不?”金萍没想到她们这么有魄力,惊讶地问:“你可想清楚了,全额筹款,对你们的经济压力可不小啊?”这样操作,对市局肯定是有利的,但对基层就未必了。
不过,就像叶满枝所说,基层最迫切的需求,不是争夺学校的归属权,而是让孩子有学上。
“那有啥办法,为了入学名额,家长都打到街道办来了!”叶满枝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说,“这样操作的话,市里也不用担心其他单位上门讨建校指标了,他们若想要指标,就跟光明街一样,自己掏钱建学校!”金萍背着手踱步,一时犹豫不决。
这个建校的口子一旦开起来,后续肯定还会衍生出一系列问题。
另一边,吴峥嵘拿着钱包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谈得怎么样了?”“等嫂子拿主意呢!”叶满枝往他手里的毛票上瞟了一眼,问,“里面的牌局散了吗?”“刚散,”吴峥嵘冲前方扬了扬下巴,“先陪我去江畔餐厅点菜吧。
”叶满枝惊喜地问:“你打牌赢了啊?”赢了牌局的人才要请客吃饭呢。
“嗯,今天咱们请客,一会儿点几道你喜欢的。
”吴峥嵘转向金萍,笑着说,“嫂子,小学建校指标的事你多费心吧。
我娶媳妇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目前还在给小叶同志献殷勤阶段。
要是真把事情办成了,等我们摆酒的时候,我送你一双媒人鞋。
” 第36章你嘴唇真好看。
在江畔餐厅点菜的时候,叶满枝细数了一下吴峥嵘手里的毛票。
花花绿绿一厚沓,总共只有三块六。
今天参加聚会的同学和家属有十来人,按照每人一道菜的标准点菜,再加上主食,正好花了十二块钱。
叶满枝望着江面感叹:“你这牌局赢得有点亏啊,还得倒贴好几块。
”幸好在国营饭店吃饭暂时不用粮票肉票,否则今天真是亏大了。
吴峥嵘不以为意道:“不是我和牌,就是老陈和牌。
我还想请他回去吹枕边风,总不能让他既出钱又出力。
”叶满枝问:“这次请嫂子帮忙,让你欠人情了吧?”吴峥嵘不屑用这种小事邀功,语气寻常道:“权当是为了小学生吧。
”“那我替小学生们领你的情。
”叶满枝弯着眼睛笑,“一会儿还要打牌吗?要不我请你划船去吧!我读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来江边划船,划得可好了!”饭局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贺望兰号召女同志去江边游泳。
叶满枝没带泳衣,便跟吴峥嵘坐在院子里看风景。
这间木刻楞房的地理位置优越,视野开阔,在家就能眺到江景。
距离他们不远的江边全是游泳的市民,更远一点的江面上,还漂着许多小舢板。
她也想划船。
吴峥嵘想象了一下,自己像个大爷似的坐在船上,让姑娘吭哧吭哧划船的情景,委婉拒绝道:“你刚才喝了不少葡萄酒,现在去划船恐怕会晕船。
”“好吧。
”叶满枝确实喝了不少,金萍说她酿的葡萄酒不太成功,没什么酒劲儿,可以当饮料喝。
她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当时没感觉,饭后就有点晕乎了。
见她眼里明晃晃写着失望,吴峥嵘停顿片刻,再次提议,“你想坐船的话,可以去坐轮船。
”“轮船不是去其他城市的吗?”“也有短途的轮渡,经停市里的三个区县。
一会儿咱们可以坐轮渡回去,在东源码头下船,然后搭车回厂里。
”吴峥嵘原就打算与叶满枝提前告辞,否则也不会只赢了三四块钱就早早结束牌局。
其他人都是正经两口子,玩到多晚都没关系,但叶满枝是未婚姑娘,晚上还要按时回家。
叶满枝一直以为那些大轮船是开往其他城市的,此时听说可以停靠东源码头,忙不迭点头道:“那咱们就坐轮船吧!”最近的一班轮渡在半小时后出发,吴峥嵘与还在打牌的几人招呼一声,便带她上了船。
短途轮渡的票价比公共汽车贵了五分钱,周末傍晚的乘客并不多。
叶满枝从船舱里走出来,在甲板上选了一个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坐在第一排吹晚风。
“船票这么贵,平时会有人坐轮渡吗?”“码头上有月票卖,每天往返的话,坐船比公共汽车划算。
”两人并肩吹着初秋的江风,漫无目的地交谈,气氛惬意而松弛。
吴峥嵘觉得黄昏的江风变凉了,正想问她要不要进船舱,突然感觉自己腿上一沉。
他低头看过去,与一个身高只到他膝头的小女娃对上了视线。
小朋友抱着他的腿喊了声“叔叔”,然后一串口水从嘴角流出,经过下巴,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吴峥嵘:“……”叶满枝不厚道地笑出声,“宝宝,你爸爸妈妈呢?”小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随手往后指了指,又自来熟地抓住吴峥嵘的手。
吴峥嵘的双手顿在半空,半天都没有进一步动作,像是不知该握住,还是该狠心甩开。
他猜这孩子也许是相中他的座位了,他俩坐在甲板的第一排,只有这个位置可以直面江景,算是整条船的黄金观景位。
吴峥嵘连自己的侄子侄女都没抱过,不会抱孩子,也不想抱别人家的孩子。
他站起身,一边将小女孩提溜起来,放到座椅上,一边向叶满枝求助:“先找找她的家长……”难得见他手足无措,叶满枝心想,饶是你智慧如海又能怎么样?面对幼崽还不是照样抓瞎?她抵着下巴笑了一阵,回头望向身后时,见到一个年轻女人正走出船舱左右张望。
她赶忙冲对方招招手,示意她孩子在这边呢。
孩子妈妈跑过来,连声对两人道歉。
吴峥嵘表情难看地说:“今天风大浪也大,你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来甲板上,万一被甩出船舷,后悔都来不及……”孩子妈妈再次低声道歉,想带着女儿离开,小姑娘却抓着座椅边缘不肯走。
叶满枝将座位留给这母女俩,拉着吴峥嵘去了甲板后面。
她背靠着船舷调侃:“连小朋友都知道你长得好看,专门找你要抱抱。
”“她明明就是看中了船头的座位。
”“我的座位就在旁边,她怎么不找我?”叶满枝笑眯眯道,“一定是看出这个叔叔最英俊了!”他今天可是装在金镶玉盘子里的东坡肉,小丫头还挺有眼光的。
吴峥嵘眸光微动,定定地与她对视,突然问:“今天喝多了么?”“应该没有吧。
”叶满枝抿嘴笑。
她的状态只算微醺,增一分显得唐突,减一分则少了色胆。
吴峥嵘盯着她的目光很沉,眼里意味不明,“叶满枝,我今天没穿军装。
”“嗯。
”叶满枝仰头望向他。
身后是落日余晖,满江碎金,晚风拂上他的额发,在夕阳的映衬下,眉清目朗,顾盼生辉。
她心跳微微加快,隔了好一会儿,才用只有晚风和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眼睛真好看。
”男人的眼里随之染上笑意,声音低沉缓慢:“甲板上没有其他人,从船舱里也看不到这边。
”“嗯。
”叶满枝脸颊通红,心跳不停攀升,空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了。
她绞着手指踟蹰许久,终于在对岸鸣响汽笛时,迎上他的目光说:“其实,你的嘴唇……”余音未尽,吴峥嵘猛地噙住她的唇瓣。
一手护住她后仰的脊背,一手顺着玲珑曲线抚上腰侧。
叶满枝眼皮滚烫,她觉得今天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对方就在故意引诱她。
无时无刻,潜移默化,屡次三番,攻势密集。
她才十八岁,对这样的男人动心是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对吧?对方呼出的气息温热干净,亲吻急切又温柔。
她被吻得透不过气,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胸膛,衬衫被她攥得凌乱不堪。
船舱里偶尔会传出交谈声,叶满枝紧张得呼吸微喘,贴着他的嘴唇,含糊不清道:“有人。
”“他们看不见。
”吴峥嵘从她红肿的唇上离开,安抚地在腰侧拍了拍,见她眼底水光潋滟,不禁再次低头吮吻,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短途渡轮的航行时间并不长,叶满枝晕晕乎乎走下舷梯时,又碰到了那个抱大腿的小女孩。
那孩子趴在妈妈肩膀上,向后冲吴峥嵘招手喊“叔叔”。
吴峥嵘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堪称春风和煦。
不但开口答应了,还挥手跟人家说了再见。
叶满枝偏头偷笑,随着他走出码头。
东源码头是附近最大的客运中心,除了公共汽车,还有许多排队等客的人力黄包车。
人力车被视作剥削阶级的产物,吴峥嵘婉拒了几个上前揽客的黄包车夫,准备前往汽车站。
然而,叶满枝却忽地拉住他,在一辆三轮车前停了下来。
“巧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薛巧儿穿着粗布褂子,戴着帽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不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被错认成身形瘦小的男人。
她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笑着说:“小叶干部,我已经转去黄包车队了!之前不是在车上安了一个遮雨棚嘛,我现在可以用三轮车拉客了!”“你这个想法不错呀!拉人可比拉那些重货轻松多了!赚得应该也不算少吧?”叶满枝连忙问,“现在赚的钱够你们娘几个花吗?”法院已经给薛巧儿和郑东判定离婚了,前阵子薛巧儿带着四个孩子搬出了郑家。
不过,她白天要赚钱,四个孩子没人带,只能送去让郑东看着,等她晚上收了车,再将孩子接回自己租的房子。
薛巧儿的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不少,虽然更黑了,但说话时眼瞳很亮,“勉强够我们几个吃喝的,想送孩子上学的话,还得再多赚点。
小叶干部,你要回光明街吗?坐我的车回去吧?”叶满枝心知吴峥嵘不可能坐她的车,其他人还罢了,但是以他的身份,坐人力黄包车确实不太合适。
她笑着说:“我还要再转转,你先忙吧,家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来街道办找我们。
”薛巧儿连连点头。
两人走远后,吴峥嵘皱眉问:“你跟她关系很好吗?”“还行吧,”叶满枝以为他介意薛巧儿的出身,轻声解释说,“她是个苦命人,其实人不坏。
”吴峥嵘并不认识什么薛巧儿,只是见她似乎很关心对方,才出言提醒:“现在各地都要发展公共交通,上海已经率先让人力车进入博物馆了。
滨江很可能也会马上取缔黄包车,你有机会跟她提一提,人力车夫的工作恐怕干不长。
”“啊?”叶满枝刚在心里感叹薛巧儿苦尽甘来,就听到这样的“噩耗”。
载人要比拉重物更适合薛巧儿。
这份工作怎么就干不长呢?那她现在还能不能转回运输队啊?她胡思乱想了一路,快要走进军工大院的时候,吴峥嵘拉住她问:“咱俩总该有个正式名分了吧?我什么时候能登门?”叶满枝当然不可能亲过就算了。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呢,她骄傲地昂起下巴说:“登门着什么急啊?你不是要跟我谈恋爱嘛,先谈着再说。
”吴峥嵘笑:“行,那我等领导通知。
”两人的名分定下来,他就不着急了。
在家属院要顾及叶满枝的名声,所以只将人送到门口,他便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能上门,但是只要不出意外,叶守信就是他未来老泰山了。
所以,次日在厂门口碰到叶工长的时候,他主动喊了声“叶叔”。
叶守信随意“嗯”了一声,仰脸朝天地走了。
同车间的老陈见了,稀奇道:“老叶,你咋回事?军代表跟你说话,你咋爱搭不理的呢?”叶守信再次哼了一声:“你懂个屁!”他就知道,当初那瓶茅台送得蹊跷,幸亏他没听闺女撺掇,请那吴峥嵘喝酒! 第37章小叶干部:先骗一个办学指标 叶守信能从一个农村放牛娃,混成如今的七级焊工、车间工长,还是有些人生智慧的。
自从媳妇向他透露了小闺女谈对象的消息,还让他观察一下厂里的大学生,叶守信就直接把目标锁定在了吴峥嵘身上。
根本就没考虑过第二个人选。
他养的闺女,他最了解了。
什么大学生啊,搞技术的啊,都是模糊焦点的烟雾弹。
甭管是东西还是人,这丫头向来喜欢好看的。
厂里哪个大学生有吴峥嵘好看?而且前阵子大院儿里有人看到他俩在舞会上跳舞了,被人问到面前时,叶守信一律以“不知道”“不可能”“瞎扯淡”应对,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计较的。
关键是,吴峥嵘给来芽送过茅台啊!送酒的原因被来芽解释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他一听就觉得有猫腻。
茅台那么珍贵,一个男的凭啥无缘无故给女的送酒?呵呵。
种种迹象表明,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吴峥嵘。
因此,当天下班回家后,他就把这个结论分享给了媳妇。
常月娥怀疑道:“你是不是想多了啊?这事要是弄错了,可就尴尬了。
”“错不了,他以前都喊我叶工长的,今天主动喊我叶叔了,”叶守信分析得头头是道,“整个656他只管我老叶喊过叔,那是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的。
”闺女的对象如果真是吴峥嵘,常月娥没啥可挑剔的,俩人以前就相过亲,还是组织介绍的,出不了大错。
“上次他来院儿里做防空警报动员,我都没看清正脸,瞧着倒是挺高,标版溜直的。
要不让来芽把人带回来看看?”叶守信背着手转悠了两圈,摇摇头说:“咱俩就只装作不知道,别去问她。
”“这种事有什么好装的?”“小吴要是来了咱家,来芽是不是也要去他家?双方一旦相互见了家长,距离办喜事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你想想当初老大老二结婚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流程?一两个月就扯证了。
”吴峥嵘已经26了,家里肯定着急他的婚事。
而来芽才18,他们老叶家不着急。
尽管那次相亲是他老叶主动争取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嘛,他闺女现在有工作,还是国家干部,结婚着什么急?“这事你得听我的,一定要稳住!咱又不知道他俩谈到啥程度了,闺女不主动提,咱们就假装没发现!”*夫妻俩决定暂时装傻,而叶满枝认为,恋爱初期没必要大肆宣扬。
反正她没打算刻意隐瞒,等家人问起时,她顺势通报一下就好了。
她心里正惦记的,是那个小学的建校指标。
金萍那边还没有回信,但这事得提前跟穆主任透个口风。
万一市局有了动静,街道办这边还全无准备,会让领导很被动。
因此,她在心里合计了一番后,将周末与金萍交谈的大致情况,与穆主任汇报了一下。
“街道垫资的提议,市领导不同意吗?”穆兰问。
“市局对小学指标控制得挺严,”叶满枝将市里重点扶持中学的决定讲了一遍,“如果街道不能全额出资的话,建校指标可能还要再等一两年。
”穆兰拧眉沉思了起来。
新建小学和扫盲学校还不一样。
扫盲学校是阶段性的工作,随便找个闲置院子,拾掇拾掇就能上课了。
但公办小学要修建正规校舍,建校费用保守估计要一两千块。
这么大一笔资金的来源是个问题。
当天的街道例会上,穆兰把建小学的事在单位内部通报了一下。
“最近大家的工作都很有成效,尤其是小叶那边,扫盲班抓得不错,656厂也同意给子弟小学多配三名老师,算是解决了部分小学生入学难的问题。
不过,街道建小学这事,需要的资金不是小数目,咱们集思广益,想想办法吧。
”按照叶满枝的估计,最有可能反对筹资建学的人,应该是张勤简。
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的挑刺了。
然而,张勤简这次并没急着开火,率先提出异议的人,居然是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庄婷!“主任,我觉得由街道出资办学并不合理,建学校本就是教育局的工作,他们现在把矛盾转嫁到基层来,纯粹是给咱们增加负担。
”有了庄婷打头阵,刘金宝也表示反对,“咱们街道本就不富裕,几千块的建校资金拿出去,很可能会影响其他工作。
最近快到国庆了,市里要求咱们在街上挂彩旗、拉横幅,要花不少材料费。
那点经费咱们自己都不够花,怎么能往学校身上贴补?”刘金宝觉得叶满枝这事办得太想当然了。
完全不考虑街道办的实际情况。
修建小学根本不是街道的工作,这不是没事找事,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吗?叶满枝理解他的顾虑,但还是解释说:“修建小学不是咱们街道的工作,但确保学龄儿童有学上,是咱们的工作……”“小叶,”魏珍以一种无奈的口吻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事都要求十全十美。
基层工作没有一蹴而就的,小学建校资金紧张是客观事实,全市甚至全国都一样。
小学生今年不能入学,那就再等等,等国家缓过这口气来,有资金建校了,再办也不迟!”赵二贺抱着手臂问:“魏姐,要是教育局一直不给指标,还要让小学生一直等着啊?你自家孩子要是到了年龄不能上学,也要一年一年等下去吗?”魏珍一拍桌子说:“公事私事能混为一谈吗?我就告诉你,如果我家孩子不能上学,我愿意体谅国家的难处,让孩子在家自学!即使咱们现在开始建校,真正投入使用也要等到明年了,小学生照样要晚一年入学。
现在着急忙慌建学校有什么意义?”叶满枝听说他俩最近在福利工作上闹得不太愉快,但是拿小学建校的事情别苗头,让她有点心烦。
她之后都没再发言。
穆兰的本意是让大家一起想办法搞钱,而不是泼冷水。
这么多人反对建小学,是她也没预料到的。
最后举手表决的时候,只有叶满枝和赵二贺同意筹款建校。
凤朝阳弃权。
庄婷、刘金宝、魏珍、张勤简,投了反对票。
这个结果,让叶满枝有些意兴阑珊。
为了争取建校指标,她连吴峥嵘的人脉都用上了。
可是,指标还没下来,街道办内部居然先起了内讧……她下午没再去管办学的事,给一对新人办了结婚登记手续,便按时下班了。
吴峥嵘这会儿肯定还在厂里加班,而且以他的脾气,八成不会心疼舍出去的人情,反正她已经领情了。
她先去开了甲字16号信箱,取出了吴峥嵘留下的字条。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满月居于夜空。
”叶满枝下意识往天上瞅了瞅,还没天黑呢。
这话啥意思?字谜吗?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把字条放好,背着包去找林青梅交换工作心得了。
林青梅在区文化局工作,办公室生态比街道办复杂得多。
听她讲了开会经过,又详细问了每个人的发言内容,推测道:“你这就是当局者迷呀!”“我迷什么了?”“你们的办公经费只有那些,给你拿去办学校了,其他人需要经费开展工作的时候怎么办?你这是引起众怒了!”“我们那点办公经费,连盖厕所都不够用,肯定要从外面想办法筹款的。
”“上千块的办学经费,单凭你自己能全部筹齐吗?是不是还要其他人参与筹款工作?”林青梅哼笑,“学校建起来以后,头功肯定是你们主任的,然后是你这个分管教育工作的,其他人得不到好处,人家凭啥同意建学校啊?”叶满枝无语:“其他人的工作我也经常帮忙啊,卫生、安全、宣传这些不是我的工作,他们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还不是照样干!”“哎呀,算了,我搞不懂你们单位那些事。
”林青梅也是职场新人,并不比她成熟多少。
能给出这些建议已经是极限了。
“你回去问问你家吴团长,人家是跟厂领导坐一桌的,肯定比咱们懂!”提起吴峥嵘,叶满枝又想起了她刚拿到的那张字条。
“你说,‘满月居于夜空’是什么意思啊?”“就是大月亮挂在天上的意思呗,”林青梅嘻嘻笑,“我这点文学素养,只能写报告糊弄糊弄我们领导,其他方面是指望不上的。
”*叶满枝没能从青梅这里得到答案,但“糊弄领导”这四个字倒是听到心里去了。
回家以后,先抱着小猫蹂躏了一阵肚皮,而后便坐到书桌前写起了日记。
练字过程太枯燥了,她最近已经把写字帖换成了写日记。
先把吴峥嵘那张字条放进专属饼干盒,然后在笔记本第一行写下“满月居于夜空”,紧接着批注“不知所云。
”记录了今天的工作内容,以及例会上每个人的发言以后,叶满枝又在日记最末尾罗列了可以“糊弄领导”的一二三条。
她修改了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次日上班时主动找到了穆主任。
以防隔墙有耳,她还把人请去了院子里。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穆兰笑问。
“还是建学校的事。
”“筹款确实麻烦了些,但学校肯定要建,先等市里的回信吧。
”叶满枝小声说:“主任,我觉得筹款不是关键,关键还是那个指标。
只要有了指标,咱想怎么建校就怎么建校,市里拿咱们也没办法,总不能把指标收回去吧?”“嗯,你想到什么主意了?”“我觉得咱们面对市局的时候,一定要态度坚决,不能表现出半点犹豫。
”叶满枝凑近她说,“现在已经入秋了,咱们这边秋天短,再有一个月就能入冬。
冬天容易冻土,不适合盖房子,等到明年开春能动工的时候,至少还要四五个月。
”“反正咱们已经有办学指标了,这期间先让教育局划地皮、分配教师,然后咱们找个小院子,让那几十个一年级小学生直接开学,对外就说咱们一边教学,一边修建新校舍,两不耽误。
”穆兰咂摸着她话里的内容,接着说:“入冬后的这段时间,咱们可以想办法筹集建设资金,筹齐了就盖学校,筹不齐就再等等。
反正这些孩子已经上学了,不可能就地解散。
要是能等到教育局恢复对小学的拨款,那就更好了。
小叶,你是这个意思吧?”“嘿嘿,差不多吧。
”穆兰好笑地嘟哝:“这是在跟领导耍赖皮吧?你这不是想申请一个指标,而是想骗一个指标啊!” 第38章居委会换届选举风波 那天的谈话结束后,两人都没再对外声张,算是保守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与叶满枝这样的小年轻相比,穆兰的想法显然更实际也更长远。
让光明街成为“公办民助”小学的试点,走在全市的前面,是个非常容易出成绩的机会。
既然要做出成绩,就得按照他们向市里保证的那样,减轻市局压力,自行筹款办学。
而冬天这段时间,确如小叶所说,可以因为不可抗力因素,成为一段筹款缓冲期。
因此,当她作为光明街的代表,被市教育局的领导约谈时,不但提出了修小学可以像修路一样“公办民助”的观点,还详细列举了街道办即将使用的筹款方式。
比如提前收取学费啦,组织募捐啦,信用社贷款啦。
反正讲得头头是道。
这让叶满枝不禁再次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她还有得学呐!回答提问的时间不算短,等两人从教育局出来时,双双在心里松了口气。
能做的她们都已经做了,办学指标能否到手,全看市局领导的决定吧。
叶满枝回去等消息了。
在此期间,二姐夫徐大军突然跑来家里通知,二姐在昨天凌晨生了一个闺女,这会儿正在医院呢。
“昨天凌晨就生了,你怎么今天才来通知?”常月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二丫头身体怎么样?”孕妇生产要在鬼门关走一遭,她还从没见过孩子落地两天以后,才来通知娘家人的。
徐大军眼里都是红血丝,“妈,满玉身体还行。
医院那边只有我一个人,我实在抽不出空来通知。
”“亲家母呢?”“嗐,我都不想说我妈,你去了就知道了。
”常月娥对那个亲家实在是没好感,她也懒得问,收拾了一包东西,把在家的人都喊上,一起去了人民医院。
病房里,徐大娘正在床边守着产妇和刚出生的小婴儿,见到叶家人进门,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
“亲家母,你们可算是来了,快来看看咱家小丫头,长得多俊?”这话说得,好像叶家人是故意拖到现在才来的。
叶满枝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径自走到二姐身边问:“姐,你感觉咋样?咱妈说给你算着日子,你应该再晚几天才生,怎么昨天就生啦?”二姐不想提家里那些事,笑着说:“生孩子哪有准时准点的,该生就生呗!你看到妞妞了吗?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小时候长那样吗?”叶满枝望向徐大娘怀里的襁褓,小丫头瘦瘦小小的,暂时看不出什么。
“咱妞妞的大名取了吗?去派出所上户口的时候,一定把名字取好。
因为给新生儿上户口,派出所那边闹出过不少笑话呢!”很多新生儿的名字其实是民警帮忙临时取的。
遇上有水平的还好,一旦碰上那没啥文化的值班民警,取出的名字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先取个小名喊着,大名还没想好呢。
我怕取得不好听,要不你这个当小姨的帮妞妞取一个,你是咱家学历最高的。
”二姐本身文化水平不高,她公婆就更不用指望了。
“你自己生的孩子,想取啥名取啥名,有什么不好听的。
不过,”叶满枝想了想,“我给你提一个参考吧,你们实在想不出名字的话,再用这个。
”“嗯。
”“我以前想过,要是有了闺女就叫‘骊珠’,探骊得珠。
想要取得珍宝,智慧与勇气缺一不可。
”叶满枝大方道,“妞妞是姐姐,先给妞妞用吧。
”她把骊珠两个字写在报纸边缘时,接到通知的大姐两口子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一进来就把两罐桶装奶粉放到了病床旁的小桌子上。
引得病房里好多产妇和家属向这边张望。
这年头,能喝到袋装奶粉就很不错了,罐装奶粉实在是不多见。
叶满金打扮时髦,出手又大方,站在病房里,堪称光彩照人。
她眼尾上挑,先往妹妹身上扫了一眼,“怎么样啊?听说生了个闺女,老徐家没难为你吧?”二姐笑着摇头:“没有。
”“那怎么隔了一天才通知娘家人来看你?之前都干嘛去了?”大姐斜眼望向徐大娘,并不压低音量,直截了当地问,“不会是你婆婆不满意了吧?”老二从小就软和得跟面团似的,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徐大娘有点怵这个当演员的叶家大闺女,赔笑道:“昨天太忙了,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满玉生了个大胖闺女,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先坐着,我去打点热水,给你们倒水喝。
”话落,提着暖瓶就出门了。
大姐将脖子上的丝巾解下来,小羊皮背包放到一边,坐到了病床边。
叶满枝觑着她的一系列动作,无奈地把脑袋偏向一边,又看见了柜子上的两罐奶粉。
大姐每次回娘家都出手大方,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大家不知道她过得好似的。
她打量着那两罐奶粉,又听大姐问:“你婆婆真没为难你?”徐家老两口一直盼孙子,老二好容易怀孕了,却生出个闺女,他俩能满意就见鬼了。
“真没有!”二姐怕她误会,只能说了实话,“我公公不太满意,昨天来医院看了一眼就走了。
但我婆婆态度还行,她要竞选居委会主任,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
最近逢人就说,生男生女都一样。
”叶满枝惊讶地问:“徐大娘要竞选居委会主任啊?”二姐无奈点头,“她是我们居委会糊纸壳小组的组长,好像是居委会的什么委员,她说自己也能参加竞选。
因为要参加竞选,连我的月子都没工夫伺候。
这两天一直是大军在医院陪床,否则也不会等了两天才抽出空来通知你们了。
”“居委会主任要有一定威望,也要有群众基础,”叶满枝疑惑道,“她在你们那片的群众基础这么高吗?”二姐冲她俩招招手,让两人靠近些,小声透露:“她这几天总在家里招待附近的居民,每天光是待客的热水就要烧好几壶。
”叶满枝很有职业敏感度,不由瞪大眼睛问:“你婆婆不会是想贿选吧?”居委会主任的工作虽然琐碎,但在群众中很有威信。
街道组织的小手工业,一般都是把任务下到居委会的,然后由居委会主任负责往各家派发任务,组织闲散劳动力搞生产。
每人能赚多少钱,与接活数量有关,居委会派得多,自然就能多赚。
所以,别看居委会主任不是干部,其实手里还是有些实权的。
而且街道还会给居委会主任每月发放3-5块钱的补贴。
这也算是一个进项了。
徐大娘竞选居委会主任的动机很好猜,但是她怎么感觉徐大娘那么不靠谱呢?二姐琢磨片刻说:“不像是贿选,她就是请大家来家里一起糊纸盒、说话聊天,然后招待点热水,连瓜子都不舍得给人吃。
”“算了,她的事你就别管了,要是能选上居委会主任还是好事呢,”叶满枝笑道,“真当了主任,她得严格要求自己,甭管她心里咋想的,大面上必须过得去。
”二姐也跟着笑,双手合十在半空中拜了拜,“但愿她能选中吧!我不求她帮我带孩子,让她去外面挥洒热情吧!”姐妹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二姐生了孩子,老叶和常月娥准备了好多红鸡蛋,送给亲戚朋友,还有二姐的领导同事。
至于徐大军的领导和同事,老叶坚决不管。
叶满枝跟着三哥四哥一起送鸡蛋,本以为送给家里的亲戚就行了,没想到常月娥又给她塞了十个鸡蛋,让她送给朋友。
“我二姐生娃,又不是我生娃,送给我朋友干什么啊?”叶满枝把鸡蛋推回去,“青梅那边我已经送过了。
”收了她的鸡蛋以后,人家还得回礼,关系普通的朋友没必要送。
“反正添丁进口是喜事,给你十个鸡蛋,你跟谁关系好就送给谁。
”常月娥就差明说把鸡蛋送给小吴了,但是碍于老头子的要求,她又不好直说,只能将鸡蛋再次推回去。
叶满枝倒是想过给吴峥嵘送几个喜蛋。
但是厂里自主研发的第一辆军用卡车终于下了生产线,他需要跟车一起去北京,与沈厂长一起参加国庆献礼。
今天傍晚就出发。
叶满枝往闹表上看了一眼,已经五点多了,不知他现在启程没有。
她把鸡蛋放在布兜里,又挑了几个水果放进去,提着布兜快步出了门。
走到厂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一列车队从厂里开出来。
这种车队是不能拦截的,她心知吴峥嵘肯定在某一辆车里,但车队已经启程了,她只能站到一边给卡车让行。
最后一辆车缓缓驶出,来到她身边时突然放慢了速度,穿着全套军装的吴峥嵘从副驾车窗探出头来,眼里含着笑,语气却异常严肃地问:“小叶干部,有什么指示?”叶满枝愣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司机和后排的两名军官,赶忙将布兜递进车窗,她没过多解释,只说了句“一路顺风”,便冲他挥手道别了。
吴峥嵘温和地笑了笑,向她敬个军礼,而后示意司机启程,紧随前面的车队扬长而去。
望着空中扬起的尘土,叶满枝心里有点怅然。
她要是跟吴峥嵘结婚,成了军嫂,以后不知还要面对多少次离别。
哎。
她怏怏地走回大院,习惯性地走去甲字16号信箱。
吴峥嵘离开得匆忙,她心里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结果信箱打开后,里面竟然躺着一沓票证!其中有好几张军用粮票,军用肉票,还有两张红糖票和一张五尺布票。
肉票和红糖票是给二姐的,祝贺二姐弄瓦之喜。
其他的票就归她了。
叶满枝将票证收好,心情重新明媚起来。
离别之苦其实不算什么,并不是不能忍受的。
嘻嘻。
叶满枝当天就买了几个猪蹄带回家,让常月娥炖好以后,给二姐送过去。
“她那个婆婆整天也不知忙些什么,”常月娥接过猪蹄抱怨,“我去了好几次,每次都见不到她的人影,媳妇的月子不管,孙女也不照顾。
”“徐大娘要求进步呢。
”叶满枝好笑道,“她想当居委会主任。
”“嘁,她要是能当居委会主任,我就能当街道主任!”常月娥顿住动作问,“她不会真要当主任了吧?”“哈哈,说不好。
”最近光明街的六个居委会都在准备换届选举。
穆主任和刘所已经组织过好几次基干会议了,多次强调这次换届选举的重要性。
各居委会要参与竞选的名单也早已递交给了街道办。
叶满枝在第一居委会的名单上,见到了徐大娘的名字。
穆主任和张勤简对第一第二居委会的选举非常重视。
按照张勤简的说法,“其他居委会都是等额选举,只有第一、第二居委会是差额选举,选举当天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等额选举,那就是竞选名单上有几个人,就选几个人。
比如,有五个人参与竞选,那么这五个人都会被选上。
区别只在于有人是主任,有人是副主任、妇女主任或福利委员……反正只要报了名,总会有一个位置留给她。
但第一、第二居委会要进行差额选举,比如五个人报名,却只有三个职位,那么到时候就会有两个候选人落选。
居委会只是群众组织,可是,对街道办来说,与群众有关的事情,向来没有小事。
何况是换届选举这样容易出乱子的时刻。
所以,穆主任和张勤简要亲自到场监督唱票,街道办其他人也要到现场维持秩序。
六个居委会的选举并不是同时进行的,张勤简负责一三五居委会的选举,穆主任负责二四六。
叶满枝有点好奇徐大娘的选举结果,所以分组的时候,她主动去了张勤简那一组。
居委会换届选举可以是直接选举,也可以是代表选举。
为了扩大居委会在群众中的影响力,培养大家的主人翁意识,街道办决定使用直接选举的方式。
也就是所有居民直接参与投票,选出心仪的候选人。
因此,从第一居委会换届选举的前一天开始,叶满枝就跟着现任居委会的成员,挨家挨户上门通知,动员大家积极参与居委会的换届选举工作,为自己心目中的主任人选投票。
正式选举这天,叶满枝和刘金宝敲着铜锣从胡同中穿行。
“下午三点,在粮库前的空地上,咱们光明街第一居委会要进行换届选举投票,请居民们不要迟到,积极参与,投下自己神圣而宝贵的一票!”“小叶干部,我没时间去投票,要不你替我投了吧?”“哈哈,那可不行,投票是每个居民的权利,大娘你得珍惜机会啊!下一次投票,还要再等一年,这机会多难得啊!快去粮库开会吧!”叶满枝从街头走到巷尾,将所有闲在家里的居民都通知到位,便转身赶往粮库。
粮库前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主席台,红色的横额上写着“光明街第一居民委员会第二届选举大会”。
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水泥地上已经或坐或站,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居民。
叶满枝看到张勤简的示意,主动走上主席台,担负起了主持的工作。
粮库的大喇叭里,很快便传出了她清脆柔和的嗓音。
“各位革命的居民们,下午好!我是光明街道办事处的干部叶满枝,受光明街道办事处的委托,来咱们光明街第一居委会,主持居民委员会的换届选举工作。
”“经过街道办的长期考察,以及群众的热心提名,咱们第一居委会此次提名了五名候选人,分别是张蕙兰同志、郭大海同志、何强同志、刘春花同志,以及郝云芳同志。
”“五位同志都是咱们居委会委员,参与过咱们的街道工作,大家对他们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叶满枝正色道,“投票的标准很简单,你认为谁更热心居委会的工作,更关心人民群众,就把票投给谁。
”台下群众有人问:“我投谁,谁就是主任啊?”张勤简满脸肃然道:“群众选谁就是群众拥护谁,今天得票最高的同志,就是新一届居委会的主任。
”“那我选郭大海,我家屋顶就是他帮忙修的。
”其他人发表不同意见,“张蕙兰也行,胡同里有人家的孩子没人看,都送到她那里去,张大娘是热心肠。
”叶满枝在台上听着台下的议论,偶尔也能听到二姐婆婆刘春花的名字。
看来人家也是有一定群众基础的。
她在话筒上敲了敲,“好了,请大家保持安静,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就请上来投票。
希望大家谨慎选择,充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投下每个人手中神圣而庄严的一票!”现场来参加投票的居民有三百多人,街道办经费紧张,不可能为了一个居委会换届选举,专门制作投票卡。
所以,刘金宝拎出来一口袋大芸豆。
上台投票的人,每人从口袋里摸一颗芸豆,然后将这颗芸豆投进相应候选人的箱子里。
等到选举结束以后,这些芸豆可以回收再利用,洗一洗还能做饭吃。
居民们依次排队上前投票,有不识字的,还要问问郭大海的箱子是哪个,或者刘春花的箱子是哪个。
五位候选人都站在主席台一侧,盯着投票紧张有序地进行。
有谁往自己的箱子里投票了,还要谦虚客气地冲投票人笑一笑。
现场一共有357名居民参加了投票。
投票结束时,张勤简走上主席台,监督叶满枝和刘金宝开箱。
当着大家的面,细数每个人的票数。
最终对着话筒高声宣布:“张蕙兰同志89票,郭大海同志50票,何强同志107票,刘春花同志99票,郝云芳同志45票。
”“通过大家的积极投票,最终得票最高的是,何强同志!”“本次选举需要选出三名居委会委员,何强同志、刘春花同志,以及张蕙兰同志,以高票当选。
”叶满枝在心中感慨,这样一看,二姐的婆婆还挺厉害的,投票排名位居第二,看来群众基础不错,可以当个居委会副主任了。
然而,台下却突然有人喊道:“不对呀,参与投票的人数不是357名居民吗?你们唱票怎么唱出了390票啊?” 第39章推销公债的新思路 六个居委会中,第一居委会是最先进行换届选举的。
为了确保选举过程万无一失,张勤简提前给组里的三个小干事分配了任务。
在最重要的投票环节,刘金宝负责放票,发豆子。
庄婷负责唱票,高声喊出每一票对应的候选人名字。
而叶满枝负责计票,在黑板上写“正”字。
庄婷每唱出一票,她就在相应的名字后面画上一笔。
这是时下十分常见的唱票方式,街道组织选举人代会代表的时候,也是这样唱票的。
所以,刚听到台下质疑时,张勤简下意识以为有人捣乱,皱眉问:“刚才谁喊的?”刘金宝低声说:“郝云芳的老伴。
”“……”郝大娘两口子都退休了,她爱人在解放前是酒楼的账房,虽然年纪大了,但在算术方面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张勤简赶紧让几人复核一遍,听说确实凭空多出了33张选票后,老脸黑得好似抹了十几层锅底灰。
他完全没料到,连人代会都适用的办法,放到居委会选举时居然掉了链子!选举现场闹出重大失误的消息,很快就从粮库这边传了出去。
听到风声的穆主任,匆忙赶来选举现场核实情况。
与她同行的,还有派出所的刘所。
“老张,怎么回事?不是早就预演过很多次了吗?怎么还能出这么大的岔子?”张勤简一时没吭声,目光在同组的三个年轻人脸上一一划过。
最先被他排除出责任人名单的是庄婷,每来一个人,她就唱一次票,这个做不了假。
其次是叶满枝,根据唱票的名字往黑板上写“正”字,这个也不会出错。
他是确定箱中票数与“正”字数量一致,才向群众公布选举结果的。
所以,问题应该不在唱票和计票这两个环节上。
他将视线落到刘金宝身上,目前来看,唯一可能出错的就是放票环节。
刘金宝被他盯得发毛,张口结舌道:“主任,我都是按照要求,往大家掌心里放豆子的,来一个人我就发一颗豆子,绝对不可能多发!”他没有多发豆子。
庄婷唱票时,唱的是人头,不是豆子数量。
而最终结果却是,投票箱里的豆子总数,与黑板上的“正”字数量一致。
这就排除了群众自备豆子,趁机多投的可能。
所以,那多出来的33票是哪里来的?在场几人都被这凭空多出来的33票弄迷糊了。
穆兰当机立断道:“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既然被当众指出了错误,这个投票结果肯定是不能通过的。
趁着大家都在,尽快组织第二次投票,亡羊补牢吧!”叶满枝往五名候选人的方向望去。
落选的两人神色比较轻松,尤其郝云芳,问题是她家老头子发现的,即使没当上居委会主任,她也觉得挺光荣。
而另外三人的神情就比较复杂了。
甭管选举过程中的手脚是谁做的,群众会本能地认为,事情与他们三人有关。
谁让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呢。
由于叶满枝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二姐的婆婆,所以会下意识觉得这事与她有关。
可是,想到她连瓜子都不舍得请人吃的抠搜性子,又觉得她不太可能为了当上居委会主任花钱贿选。
叶满枝听穆主任的指挥,重新组织投票。
这次调整了工作人员的分工。
叶满枝发豆子,刘金宝唱票,庄婷计票。
以防有人钻空子,叶满枝去粮库里借了一小袋黄豆。
准备用黄豆重新计票。
刘所带人在会场里清点了一遍人数,357人变成了385人,有一部分弃权的居民闻声跑来看热闹了。
“穆主任,新来的群众可以参与投票吗?”“可以,投票是每个人的权利,咱们不能阻挠。
”于是,385名居民重新进行投票。
这回大家比之前更加认真谨慎。
叶满枝一边发豆子,一边在心里计数。
发到200颗的时候,她往主席台的黑板上望了一眼。
之前得票最高的何强,在第二次投票时仍然遥遥领先,截至目前,他的正字最多。
另外四人的得票,暂时没能拉开特别明显的差距。
“叶满枝,我们这周末要去野游,你一起去呗?”徐小胜一边排队领豆子,一边跟她攀谈。
“不去,”叶满枝将豆子放到他手里,“大家都忙着呢,你少在这边碍事,赶紧给刘春花同志投票去。
”徐小胜是徐家小儿子。
虽然与候选人刘春花是母子,但直系亲属也有投票权,只要不在监票计票的岗位上就没人挑理。
“就在江边沙滩,咱们弄点吃的带着,大家还能一起划船呢!”叶满枝心说,我连轮船都坐过啦,划船有啥稀罕的。
不去!她把徐小胜撵走了,继续给后面的居民发豆子。
然而,发着发着,她就感觉事情再次不对劲了!她往刚领了豆子的青年身上瞟一眼,这人刚才是不是来过一次呀?现场有几百号人,她其实记不太清每个人的长相。
但那人的袖口被磨得起毛了,掌心向上接豆子的时候,从袖口垂下来好几根粗线头。
叶满枝没记住人的长相,但记住那几根线头了。
她停下发豆子的动作,低声把自己的发现跟穆主任汇报了一下。
穆主任让她继续发豆子,然后要求所有人在投票结束后,必须来到之前指定的位置集合,不许返回原位,也不许随意乱窜看热闹。
不过,第二次投票结束后,不用计票,叶满枝就知道这次的投票又要作废了。
发豆子的同时,她也在心里默默计数,按照派出所的统计,第二次参与投票的居民是385人,但从她手里发出去的,却有398颗豆子。
庄婷那边也很快得出了有效票数398票的结论。
重新投票后,又多出来13票。
甭管各人得了多少票,这次投票肯定是不能生效的。
张勤简气得咬紧了腮帮子,身上的怒气简直要冲破天际。
见状,几个小干部连忙回收豆子、整理投票箱、擦黑板,反正都装得可忙碌了,谁也不敢吱声。
张勤简以确保投票准确无误,需要进行复核为由,组织了第三次投票。
这回有四个人在投票入口和出口守着,居民投票完成后必须立即离开。
因此,第三次的票数终于与现场人数一致了。
张勤简反复确认票数无误后,拿着名单走上主席台。
“请现场的同志们保持安静,下面我宣布一下光明街第一居民委员会第二届选举的投票结果。
”“今次到场投票的居民共有385人,有效票数385票。
”“其中,何强同志108票,张蕙兰同志90票,郝云芳同志69票,刘春花同志67票,郭大海同志51票。
"”“本次选举要选出三名居委会委员,何强同志、张蕙兰同志,以及郝云芳同志,以高票当选。
希望三位同志能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初心,继续……”张勤简还在台上勉力新出炉的居委会主任副主任。
而台下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到了刘春花身上。
刘春花在第一次投票的时候,得了99票,排名第二。
重新投票以后,却只得了67票,排名第四。
被郝云芳反超了!而刘春花本人对这个结果也是懵的,她站在主席台旁边,被全场人的目光审判着,老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刘春花虽然想当官,但她没贿选呀!她是糊纸盒小组的组长,负责给大家派发任务,为了让大家给她投票,她这阵子请人家来家里一起糊纸盒,还许出去了不少好处。
谁给她投票,让她当了主任,以后这种糊纸盒、做手套的工作,肯定会优先倾斜给对方。
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给她投票的。
她以为那99票都是拥护她的群众自发投的呢!99票变成了67票,一下子少了32票。
而第一次投票时,总共多出了33票。
这还有啥可说的,这不就证明她刘春花作弊了吗?她也是当奶奶的年纪了,被那些怀疑的眼神气得头晕眼花。
她捂着额头往台下扫去,瞥见自家老二时,立即就不晕了。
刘春花噌噌跑下主席台,揪住徐小胜的脖领子啪啪打了好几下。
“是不是你这个混账干的?”“你说什么呢,我干啥了?”大庭广众之下,徐小胜矢口否认。
“你少给我装傻,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刘春花简直恨极了,啪啪啪又在他身上捶了好几下。
第一次投票时,哪怕没有那多出来的33票,她也能以66票排在第三名。
最起码能当个妇女主任。
可是,因为这小子多此一举的瞎搅和,被郝云芳的老伴发现了问题,当众对选票提出质疑。
这肯定能得到某些居民的好感,给郝云芳拉到一些人情票。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她烧水用的柴火、煤渣,还有磨破的嘴皮子,全被这个混账糟蹋了,刘春花顾不上别的,先把儿子揍一顿再说。
徐小胜还不到二十岁,当着众人的面被老娘收拾,也觉得丢人。
他边跑边喊:“我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整天念叨要当官儿的!”“你给我闭嘴!”徐家母子的闹剧让大家看得津津有味,虽然选举过程有些波折,但大家就爱看这样的戏码呀!居民们对这个过程都表示无所谓,爱看。
但选举过程出现重大纰漏,即使只是居委会换届选举,也不能等闲视之。
徐小胜和他那些狐朋狗友,被刘所带回了派出所。
张勤简作为主持选举的负责人,在单位内部做了检讨。
他这一组的三个组员,也交了检讨书。
叶满枝在第一次投票时是负责计票的,几乎全程背对群众,这事跟她其实没啥关系。
但是,大家是一个小组的,她不想搞特殊。
因此,她挖空心思从自己身上找了点微不足道的毛病,写进了检讨书里。
*有了第一居委会的经验,街道办在接下来的选举中,堵住了所有漏洞。
另外五个居委会的换届选举都顺利完成了。
穆主任在街道办组织了一次“基干就职典礼”,为新一届居委会班子成员,发放了《当选喜报书》。
满满的仪式感让六位主任和二十来位副主任非常激动,当场表态一定会做好为居民服务的工作。
叶满枝不得不再次感慨穆主任会拿捏人心,这《当选喜报书》就像上级对干部的任命文件,确实很激励人心。
“今天既是基干就职典礼,又是全街居委会正副主任联席会议,”穆兰笑着对大家说,“趁着大家都在,我要跟大家通报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市教育局为咱们光明街批下了一个小学校的办学指标,咱们马上就会组织学龄儿童报名入学。
各位同志回到委里以后,要做好学龄儿童的登记工作。
”第一居委会的新主任何强问:“学校什么时候能开学?小学的具体地址在哪里?”“先找个闲置院子让学生上课,最快半个月就能开学。
咱们的小学采用‘公办民助’形式,地皮从区里申请,但建校资金还需要大家积极想办法。
这事咱们之后要专门开会讨论,今天就不多说了。
”“第二个消息是,国家为了加速经济建设,发行了一批‘国家经济建设公债’,咱们光明街领了25000块的公债任务,从今天起,各位要积极动员辖区居民购买公债,完成咱们街道的公债任务!”有个副主任问:“怎么又要推销公债?去年不是已经买过了吗?”“公债每年都要发行,前年去年都有,这次是今年的,”穆主任语气不容置疑道,“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支持国家经济建设是咱们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
下面我给大家分派一下各居委会的任务……”叶满枝坐在后面跟大家一起开会,听到第五、第六居委会的任务量时,她耳朵里嗡嗡的。
两个居委会加到一起,总共一万块!她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声“娘诶”。
这也太多了!街道所有干部都要跟群众一起完成推销公债的任务。
她是这两个居委会的联络员,居委会的任务就是她的任务。
军工大院里的居民都是工人,经济条件相对比较好,分到的任务自然要比其他居委会高出很多很多。
赵二贺凑过来问:“小叶,这一万块,咱们怎么完成啊?”他现在接替陈彩霞,与叶满枝一起联络第五、第六居委会。
叶满枝的任务,也是他的任务,两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还能咋办,肯定得挨家挨户作动员呀!”叶满枝大义凛然道,“这是为国家经济建设作贡献,咱们不但要按时完成,还要超额完成任务!”赵二贺:“……” 你就吹吧。
“别的不说,我本人肯定要起带头作用呀!”叶满枝把她刚领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工资拿出来,“这个月的工资,我就直接购买公债了。
”她现在是正式干部,可以全额领工资了。
每月27块。
因着街道办没有宿舍,解决不了干部们的住房问题,所以会发3块钱的住房补贴。
叶满枝每月到手的工资加补贴,正好是30块钱。
她每天在家吃饭,吃喝的开销都算老叶的,即便每月要给常月娥五块钱零花,她的工资也花不完。
这30块钱她拿回家也是放着,不如买了国家经济建设公债,还能赚点利息。
每次遇到这种摊派任务,街道干部都要起表率作用。
主动支持工作,总比被动接受任务体面一些,所以叶满枝当场就从穆主任手里购买了一张面额30元的公债券。
穆主任对她的上道给予肯定,将这30块记在了第五居委会的任务额度里。
因着有了推销任务,街道干部和居委会委员几乎全员出动,到处给人推销国家新发行的公债。
叶满枝还没推销过公债,准备先在自家内部练练手。
“三哥,四哥,你俩买多少钱的?”四哥斜眼瞪她:“你就这样做工作啊?上来就让人花钱。
”“都是自家人,你就当支持妹妹工作了!”“要不你别当街道干部了,自打你当了干部,全家人都被你祸害得不轻,每次街道有任务,你都先从自家人身上下手。
”在扫盲班当老师就已经够让四哥难受了,这回居然还想从他口袋里掏钱!没门儿!“买公债又不是捐款,每年还有4%的利息呢,到期以后能连本带息还给你。
”“你可得了吧,咱家前年买的公债还没兑付本息呢。
”叶满枝怔愣片刻,问:“前年的公债还没付息吗?”“别说付利息了,连本钱都没还回来。
”“别听你四哥的,他哪懂这个!”常月娥跟闺女解释,“公债每年都会还本付息,只不过不是所有公债都能对付,国家会进行抽签。
每年会抽出五个编号,公债券的最后两位如果能跟那五个编号对上,就能去银行领本息了。
”“如果对不上呢?”叶满枝问。
“对不上就再等一年呗,”常月娥叹气说,“咱家买的那些公债只兑了一张五万的(旧币,相当于新币5元),其他的都在手里压着呢。
反正有利息,不着急用钱倒也没什么。
”叶满枝使出浑身解数,在家推销了25块钱的公债。
这点钱在一万块的任务面前简直杯水车薪。
她第二天去单位打听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先从自家人身上下手的。
今年是光明街推销国家经济建设公债的第三年,工作并不如之前两年容易开展。
有些居民买了公债后,一直没抽到兑付号码,这就让人家不想继续投入了。
叶满枝对此非常理解,她连自家常月娥都说服不了,当然也没啥底气去勉强别人。
军工大院里的推销进度缓慢,让叶满枝和赵二贺都挺着急。
在连续上门推销了四天以后,叶满枝决定换个思路。
她又在大院儿里支桌子,组织动员大会了。
不过,她这次开会纯粹是为人民服务的。
“咱们今天开会是想给各位居民提个醒,有些同志前两年买了公债以后,可能忘了兑付时间!今年9月30号开始,有一部分居民已经可以领取1954年和1955年的公债本息了。
”“下面我念一下1954年的中签编号,十个编号分别是14、06、39……”“1955年发行公债的中签编号有五个,分别是55、21、79、43、90。
”“这些数字我都写到咱们大院儿的布告栏上了,之前买过公债的同志,记得回家对比一下,只要编号的最后两位与中签号码一样,就可以去银行领取本息了。
”叶满枝任由大家嗡嗡了一阵子,然后拍拍手说:“咱们大院儿的居民大多是工人,即便是家属也未必有时间去银行兑付。
所以,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原则,咱们街道办将联系银行业务员,来大院儿里为大家办理兑付业务。
时间就在这两天,大家回去以后尽快确认自家的公债券是否中签,然后到居民小组长那里登记报名。
咱们让银行统一兑付!”“哎,街道这个工作做得挺好,我早就在报纸上看到中签号码了,可惜我那张算是大额公债券,要去市里兑付。
”楼下的陈奶奶问,“小叶,那银行的业务员,能对付大额公债券吧?”“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等我帮您问问!”叶满枝组织的这次活动,广受好评,大家觉得街道给群众办了一回实事。
而赵二贺跟在叶满枝身边却提心吊胆的。
“小叶,银行能派人来大院儿现场兑付吗?”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小叶咋就跟大家宣布了?“我前天去支行问过了,他们说要看业务量。
”叶满枝招手说,“走,咱俩往支行跑一趟!”支行出面接待他们的,还是之前的小业务员。
对方态度倒是很和气,但口风比较紧。
“小叶干部,兑付公债的业务从来没有上门|服务的,兑付金额太大了,我们哪敢拿着那么多钱出去?万一出了纰漏,由谁负责?”叶满枝小声笑道:“小何同志,这个你放心,业务员不需要带太多现金去现场,带够支付利息的就行。
我们街道办准备动员这些领取了本息的居民,购买今年的新公债,到时候这本金还没兑付就重新收回来了,之后还是要存在你们银行的……” 第40章军代表同志,我要实名举报! 对叶满枝和赵二贺来说,游说中签居民复购公债是一场硬仗。
军工大院里一共有112人中签,总金额高达四千块。
要是能将这些钱一举拿下,他俩的任务就能完成一半了!银行业务员上门这天,居委会在活动现场挂了两条横额【积极认购公债,为祖国建设增添一砖一瓦!】【跟祖国一道前进,为社会主义立功!】除了这条醒目的横额,一张篇幅很长的光荣榜也被贴到了旁边。
“小叶干部,这光荣榜上的名字都是买了公债的呀?”“对,这是咱们院儿里连续三年认购公债的名单,之前宣传科在厂报上表扬过一次,咱们街道还要趁此机会再表扬一次。
支持国家建设的同志,咱们就是要不遗余力地宣传表扬!”一群人围到了光荣榜前面,寻找起自己或熟人的名字。
“嚯,周副厂长一次性认购了五百块呢?”“陈总工更多,七百呢!”“哎?我们车间的老徐居然买了一百五十块的公债,深藏不露呀!”隔了一会儿,有人问:“小叶干部,后面这些人怎么没写认购金额呀?”“报纸上没介绍,我们就没写。
”有些人讲究财不露白,叶满枝不想讨人嫌,也就没写人家的认购金额。
现场已经来了不少等待领钱的居民,叶满枝拿起简易大喇叭介绍:“银行的同志已经来了,我身边这位就是咱们区支行的业务员何山同志,今天的兑付工作由何山同志全权负责!”在居民的掌声中,何山起立鞠躬。
叶满枝继续道:“这两天有好几位同志都问过,能否用中签的公债券换取今年的新公债,继续支援国家经济建设!我帮大家咨询过小何同志了,这样做是完全可行的!”赵二贺:“……” 谁问了?明明是你自己瞎编的。
叶满枝面不改色道:“但根据国家规定,中签号码一定要本息全付。
换一张新公债券的同时,大家要将前一年的利息取走,务必保证大家的经济利益!”“所以,想要换取今年的公债券,继续为国家建设出力的同志,可以先到我这边办手续。
”陈奶奶拿着她的大额公债券出列了。
“小叶,把我这个200万(旧币,相当于新币200元)的旧公债券,换成新的吧。
”何山先给陈奶奶支付了16块的利息,在账簿上做好账以后,冲旁边点点头。
而后叶满枝数出四张面额五十的公债券,递给了陈奶奶。
“奶奶,这是两年的利息,总计16块,您收好。
另外,给您一个‘热心国家经济建设纪念奖章’,感谢您连续三年购买公债,支援国家经济建设。
”“哎呦,还有奖章呐!”陈奶奶脸上露出惊喜。
这两百万的公债是她老伴在厂里认购的,能一次性认购这么多,说明拿出去这些钱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因此,当叶满枝上门动员她将旧公债换成新公债时,她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本以为领利息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人家还要给她发奖章呢!叶满枝将一朵婴儿巴掌大的红花别到陈奶奶胸前,请她展示给大家看。
这花是常月娥帮忙做的,垂下来的两片叶子上分别写着“热心国家经济建设”、“认购公债纪念奖章”。
“小叶干部,买新公债的都有这个奖章吗?”看到陈奶奶胸前的奖章,同一层楼的王奶奶立即开腔了。
“今天将中签公债券换成新公债的同志,都会有这个奖章。
”叶满枝笑道,“同时,我们还会在大院布告栏,以及厂部楼前的布告栏上,张贴光荣榜,号召大家向这些同志学习。
”赵二贺深知大院儿居民关心的重点,补充道:“光荣榜至少能贴半个月,只要不被风吹坏雨淋坏,咱们就一直贴着。
”闻言,人群里果然有人开始蛐蛐咕咕,相互交换意见了。
叶满枝适时接话:“准备继续支持国家经济建设的同志,先来我这边换新公债券,领取利息。
家里有其他用钱计划的同志,去赵二贺同志那里登记,咱们下次再支付本息。
”“小叶干部,今天领不了本金呀?”“嗯,由于之前很多同志表达了换购新公债的意愿,咱们街道不确定今天还有多少人也想直接换购,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何山同志没有携带太多现金。
”叶满枝再次号召,“想换购新公债的同志,来我这里办手续。
”街道推销公债的难度,比工厂和机关大很多。
单位领导可以变着花样给职工摊派任务,但街道却不能给居民摊派任务。
推销公债不能强迫,买不买全凭人家自愿。
所以街道干部和居委会的同志总得想点另辟蹊径的办法。
见人群里没人响应,居委会李主任点名说:“王大娘,您家又不指着那50块钱过日子,人家陈大娘都领到纪念奖章了,您不想领一个呀?您看人家陈大娘多光荣啊!”王奶奶往老陈的胸前瞅了瞅,嘀咕着:“你们居委会整天搞花样!”但还是走到叶满枝面前换购新公债了。
“小叶,给我挑个更大的别上!”“哈哈,行。
”有人带头换购,之后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居委会的李主任特别厉害,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相互攀比,她心里门儿清。
几句话就能鼓动得人家别上一朵大红花。
现场来了110人,其中42人将中签公债换成了新公债。
让推销小组一次性进账一千八百多块。
尽管距离心理预期还有些差距,但这只是第六居委会的成绩,第五居委会那边还没动员呢。
叶满枝心里挺满意的,兑付工作结束后,高高兴兴地将何山同志送出了军工大院。
等她重新返回大院儿,在正对着楼栋的大树下看到吴峥嵘时,她就更欢喜了。
见他手上还提着行李包,叶满枝赶忙跑过去问:“你怎么才回来呀?原定不是昨天就能回来吗?我找了你好几趟呢!”其实,她忙着推销公债,只在昨天下午往军代室打过一次电话。
但是多说几次也无妨,就当哄他高兴了。
嘿嘿。
她欢快得像只活力满满的小鸟,吴峥嵘看着她笑,连日奔波的疲惫都随之减轻了几分。
“从北京出发时帮省军区运了一批物资,绕路去省军区又耽误了一天。
”“那你刚回来还没吃晚饭吧?”叶满枝真诚相邀,“要不你跟我上楼去吧,反正已经到家门口了。
”“不了,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就回去。
”吴峥嵘跑了几天长途,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这样毫无准备地草率登门,不免让人觉得轻浮。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说:“要不你陪我去食堂吃一口吧?”“行。
”656厂的工人三班倒,食堂几乎是全天供餐的,他们走进食堂的时候,打饭窗口还有人服务。
大师傅陈大山正靠在窗边喝茶,见了吴峥嵘就热情招呼:“吴团长好几天没来食堂吃饭了,今天菜单里有炸蘑菇和四喜丸子,来点不?”吴峥嵘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与他客气地打了招呼,就回头问叶满枝:“想吃点什么?”叶满枝在家吃过晚饭了,但她想吃炸蘑菇。
这种费油的菜,常月娥从来不做。
“给我们打一份炸蘑菇,一个四喜丸子,再添一份素菜吧。
”陈大山一边帮着打菜,一边往两人身上乱瞟。
吴峥嵘见了,便主动笑着介绍,“陈师傅,小叶是我对象。
”“吴团长的对象是小叶干部啊?哎呀那你们可太登对了!那叫什么来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是他俩第一次对外公布恋爱关系,叶满枝脸都红了,故作轻松地揶揄:“陈师傅,看来你在扫盲班学习效果不错,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都会用了。
”“哈哈哈,我上次考试得了95分呢!等扫盲班结业我再报个高小班!”陈大山又往饭盒里加了一个四喜丸子,“这个丸子是我老陈送小叶干部的,恭喜啊!”叶满枝跟对方道了谢,连忙端着饭盒跑了。
“人家陈师傅恭喜你呢,你跑什么?”吴峥嵘坐到她对面扬起唇角。
“我没跑,这不是为了让你尽快吃上晚饭嘛。
”叶满枝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吃饭,“你去北京怎么样?见到主席同志了吗?”吴峥嵘颔首,随手指了指行李包,“里面有给你带的礼物,你自己找。
”叶满枝双眼放光,一边拉开拉链,一边异想天开地问:“是主席同志送的吗?”“……”吴峥嵘惊异于她思路清奇,无语了半晌才说,“主席同志让你少饮酒,保持头脑清醒。
”“嘿嘿,我开玩笑嘛。
”叶满枝在行李包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个最有可能是礼物的小盒子,“是这个吗?”“嗯,打开看看。
”牛皮质地的盒盖上有一个花体的俄文单词“胜利”,叶满枝将盒盖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手表真是送我的吗?”“嗯,喜不喜欢?”叶满枝被惊喜击中,眼里的高兴根本藏不住。
“你怎么想起送手表给我呀?”国内几乎没有什么出名的手表厂,手表产量特别低,商店里的手表又贵又经常断货。
整个街道办,只有凤姨和穆主任有手表。
其他人出门工作都是看日头估算时间的。
见她大方地将手表取出来放在手腕上比量,吴峥嵘眼里染上笑意,调侃道:“咱俩刚谈恋爱没几天,我就出差半个月,以防你闹脾气,我总要买点好东西哄哄你。
”叶满枝想说她没生气,脾气好得很。
但她转念一想,以后还是可以有点脾气的,给他哄自己提供点机会。
嘻嘻嘻。
“这手表真好看,如果换个时间地点我就可以亲亲你了,不过,在食堂还是算了!”叶满枝口头表扬了一次,轻抚着光滑的皮质表带,挑眉问,“手表挺贵吧?我要是戴回家去,是不是就得跟我爸妈坦白咱俩的关系了?”吴峥嵘语气笃定道:“你爸妈应该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我还没找到机会跟家里提咱俩的事呢。
”“但我跟叶叔提了。
”叶满枝睁大眼睛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提的?我爸怎么没问我啊?”“好像每天都提了,”吴峥嵘笑,“我去北京出差之前,每次见到他都喊叶叔,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叶满枝:“……” 喊一次不够,竟然还每天都喊!她爸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还有,老叶要是已经猜到了,怎么不来问问她呀?哎呀,她身边这两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叶满枝陪他吃了晚饭,还吃了几口炸蘑菇,见他脸上有掩不住的倦意,吃过饭就催着人回家休息了。
她带着新手表和一个油纸包的点心回家,本打算戴着手表在常月娥面前晃上几圈,谁知刚打开家门就听到了三嫂和四嫂的争执。
准确地说,是四嫂单方面向三嫂开炮。
沈亮妹仰着头说:“嫂子,你把三哥管好就行了,满桂的事有我和咱爸妈呢,你就别操心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老四现在回来得越来越晚,你应该注意一下他的动向!”黄黎被这不讲理的妯娌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满桂回来得晚,那是因为他在扫盲班给学生上课呢!他现在是老师了!”沈亮妹撇嘴说,“三哥有出息,但我们满桂也不差呀,你能不能别总门缝里看人?”她以前在这个当过老师的嫂子面前没啥底气。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叶老四却样样不如叶老三。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她去话剧团的后厨当学徒了,老四也当了扫盲班老师。
沈亮妹的腰杆儿不自觉就挺起来了。
黄黎运了一会儿气,再次开口:“他当老师是好事,但扫盲班七点半就下课了,现在九点多了,他还没回来,你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她对男女主角这一家子极品亲戚实在是头疼,要不是一时半会儿搬不出叶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真是懒得跟这样的混不吝浪费唇舌。
叶满枝将东西放回自己房间,抱起梨花,探出脑袋问:“嫂子,我三哥四哥都没回来呐?都干嘛去了?”黄黎瞅她一眼说:“你三哥今天上夜班,你四哥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叶老四本来就是个贪玩,好吃懒做,又意志薄弱的。
按照书里的发展,他就是在叶满堂留苏期间,被狐朋狗友撺掇着染上赌瘾的。
当时叶老五已经被大火烧死了,常月娥心里记恨这两个继子,明知叶老四越陷越深却甩手不管,叶守信忙于工作,根本没发现儿子的异常。
等叶满堂留苏回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叶老四已经是赌博窝点的常客了。
【最近叶老四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八成是被哪个朋友勾去赌博了,若是不及时把他看住了,他只会越陷越深。
】【以前还能仗着副厂长亲家的面子,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如今叶满枝已经跟周牧退亲了,他要是染上赌瘾,一旦在特殊时期被人抓住,保不齐就要把牢底坐穿了……】叶满枝皱眉盯着三嫂的脑门,心里对四哥最近的动向也有点疑惑。
以前四哥喜欢养鱼养鸟养蝈蝈,虽然不算什么正经事,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何况他有自己的门路,他鼓捣的那些东西有买主会花钱买,一只养得好的铁皮蝈蝈能卖三五块钱。
但最近四哥的心思好像确实不在花鸟鱼虫上,她原以为是因为对方当上了扫盲班老师,被转移了注意力。
可是……她又往三嫂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瞄了一眼,现在想来,恐怕事情并不如她想得那么简单。
叶满枝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下班后,特意回家叫上四嫂一起去了扫盲班。
“来芽,咱来扫盲班干嘛呀?”沈亮妹以为小姑子要送她来念书。
“等我四哥的,”叶满枝往教室里瞅了一眼,小声说,“三嫂说得没错呀,你就不好奇,四哥每天下班以后都干嘛去了?”“他那么大的人,哪是我能管住的?”沈亮妹不以为意道,“反正在院儿里出不了大错。
”她对军工厂家属院的管理还是很信服的。
叶满枝知道四嫂对四哥的浪荡做派已经习惯了,若是告诉她四哥可能会参与赌博,四嫂十有八九不当回事。
毕竟男人凑在一起打个牌,下个棋是时下很常见的娱乐活动。
“我四哥正年轻,心思又活络,”叶满枝违心地说,“万一在外面被哪个女人相中了,你不担心啊?”“不能吧?”沈亮妹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她的小心脏还是因此被高高吊了起来。
“谁知道呢,咱等会儿看看他下班以后干嘛去。
”沈亮妹再也不提反对意见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教室的方向。
然而,不知四哥是察觉了什么,还是有意摆脱别人的关注。
扫盲班下课后,他跟着学生们一起走出教室,不等叶满枝姑嫂俩跟上去,他就三躲两闪不见了踪影。
“咋办啊?”沈亮妹焦急地问。
“只能明天再说了。
”两人在扫盲班门口跟了三天,也跟丢了三天。
这就更让她们笃定四哥有问题了,否则他遮遮掩掩地躲什么?第四天的时候,叶满枝和四嫂分头行动,一直紧紧跟着他,随着他来到了五哥正在租住的大车店附近。
但四哥并没进五哥的院子,又向前走了十几米,进了胡同尽头的一处小院。
“来芽,那是啥地方啊?”“好像也是职工家属租住的房子。
”叶满枝没打算偷摸跟踪,带上四嫂便明目张胆地走进了院子。
四哥刚在牌桌后面坐下,就看到了自家媳妇和妹妹,赶忙站起来问:“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叶满枝往牌桌上瞄了一眼,一群男人正在打扑克,桌上零散地放着几沓一块两块的赌资,看来这些人赌得还挺大。
不过,四哥兜里没什么钱,似乎还没资格上牌桌,只能在后面看人家打牌。
“派出所最近正在抓赌,我们街道要配合派出所的工作,”叶满枝从兜里翻出红袖箍套到手臂上,“我刚才收到群众举报了,说你们这边特别吵,所以才让四嫂陪我过来看看。
哥,你在这里干嘛呢?”“哎,就是看热闹,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那不行,你们这是聚众赌博啊,我得去跟派出所说说。
”旁边有人满不在乎地取笑:“叶老四,你这妹妹咋回事?要大义灭亲啊?”叶满枝瞪了那人一眼说:“少给我们兄妹挑拨离间啊,把我惹急了,小心我真举报到派出所去!”“举报什么呀,都是自己人!”四哥拉着妹妹往外走。
“那不行,”叶满枝摆出一副胡搅蛮缠的小人嘴脸,从兜里掏出一沓子公债券说,“不让我去派出所举报也行,你们在场这些人,每人买五十块的公债券,支援国家经济建设,买了公债,我就不去麻烦民警同志了!”这些人赌得不算小,一旦被民警抓住,所有赌资都得上缴国库,还不如买公债划算呢。
拿到公债券以后,钱还是自己的,就相当于储蓄了。
在场好几人都认识叶老四的妹妹,只当她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学生娃,刚参加工作就拿着鸡毛当令箭。
打头一人嘻嘻哈哈地说:“行,不就是买公债嘛,你有认购任务是吧?跟哥哥们直说,无论如何哥哥们也得帮你一把!”屋里的三张牌桌上一共有三百多块的赌资,其中一人随手划拉了一下,把那些钱全都推给她。
叶满枝似模似样地将钱清点了一遍,然后回给他们六张五十和两张十元面额的公债券。
“行了,你们赶紧收摊吧,今天这事我就当你们是私下的娱乐活动,暂时先不给你们报到公安那里了,不过,下不为例啊!”“哈哈哈,行,咱们相互支持工作!”在一阵嬉笑声中,叶满枝把四哥拉走了。
四哥知道她最近忙着推销公债,以为这是她的工作新思路,心里并不当回事。
反正他还没上牌桌呢,小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叶满枝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过,转天下午,她就往军代室跑了一趟。
她来得突然,吴峥嵘伸手帮她抹掉额上的细汗,笑着问:“不是下班以后一起吃饭么,还有两个小时呢!”叶满枝一脸严肃地说:“军代表同志,我要实名举报!咱们厂职工里有人聚众赌博呢!”她不报公安,报给军代室和保卫科总行吧? 第41章抓赌首战告捷 接到叶满枝同志的实名举报后,军代表同志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据举报人叶满枝描述,聚赌窝点设在工厂之外,那里已经超出了军代室和厂保卫科的管辖范围,处理起来并不如派出所名正言顺。
而且叶满枝刚在人家的牌局上推销了三百多块的公债,以防别人联想到她身上,对她打击报复,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想到她在赌局上卖公债的奇葩行为,吴峥嵘不由扶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什么啊?”叶满枝急得不行,在他手臂上推了推。
“推销公债的事就不提了,谁让你独自跑去赌博窝点的?”“我跟我四嫂一起去的,而且我四哥当时也在里面,”提起那个不争气的四哥,叶满枝有点没面子,弱了声气说,“那牌局上有好几人都挺眼熟的,都是我四哥的熟人。
”吴峥嵘对她四哥还有印象,之前在坟场被军犬撵得狼狈,看上去不太聪明。
思及此,他敛了笑。
“一场赌局能轻易聚拢三百赌资,说明他们不但赌得大,人员多,而且聚赌时间不短了。
这种场子绝不是普通职工或家属有能力组织起来的。
”大车店那一带的房子都被厂里的关系户租住着。
她在赌局上见到的那些人未必是真正的组织者。
吴峥嵘沉吟一阵说:“你回去以后就别再提聚赌的事了,只当你是为了卖公债才跑过去碰运气的。
”叶满枝小声打听:“那军代表同志什么时候行动啊?”四哥要是铁了心想去赌,哪怕她有八双眼睛也看不住,这事还得从根儿上杜绝。
“等他们对你放松了警惕再说。
你的工作经常外出,还总在晚上加班,要增强防范意识。
”吴峥嵘想了想,又笑道,“先让他们逍遥几天,攒够了买公债的钱,再连人带钱一网打尽。
”叶满枝紧盯着他唇边那抹笑,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没有。
”“那你总笑什么?”叶满枝严正提醒,“你最好不要轻易取笑我,我要是生气了,至少要一张五尺布票才能哄好……”吴峥嵘轻笑出声,“那我确实不敢轻易取笑小叶同志。
军代室的布票已经被我换遍了,再换就得去其他办公室了。
”他们这些当兵的常年穿军装,布票基本用不上,但其他科室却未必。
“你以后对我好点吧!”叶满枝佯装不满道,“要是去其他科室换布票,人家就该知道你有个爱臭美的对象了,到时候我还得跟你一起丢人。
”吴峥嵘被她的逻辑逗笑,配合地颔首说:“没关系,咱们堤内损失堤外补,争取让小叶干部多卖点公债,或许比五尺布票还管用。
”“嘿嘿,那就辛苦军代表同志啦,我等着军代表同志首战告捷的好消息!”叶满枝很信任他的办事能力,把事情托付给他,就按照对方叮嘱,不再关注聚众赌博的事,好似那次去赌场堵人,真的只是卖公债的小手段。
她默默等了十来天,眼瞅着再有一千多块就能完成公债任务了。
某天晚上,她被人打断了美梦,在睡梦中被人推醒。
“来芽,你今天看到你四哥没?”“没有啊,”叶满枝迷迷糊糊翻个身,嘟哝道,“又怎么了?”“这都后半夜了,你四哥还没回来呢!”闻言,叶满枝瞬间就清醒了,撑起身子看向床边的常月娥和四嫂。
“四哥今晚一直没回来啊?”“扫盲班下课以后,他回来陪麦多玩了一会儿,快九点的时候胡六来家里找他,他又跟着胡六出去了。
”胡六总来家里找叶满桂,沈亮妹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她上次跟小姑子一起去过那个赌博窝点,光是桌上的赌资就有三百多块。
饶是她一向心宽,也看出那胡六是在带着满桂不学好了。
听说四哥是跟胡六一起离开的,叶满枝心里七上八下,直觉是吴峥嵘那边有所行动了。
她四哥这是什么运气呀?自打上次被她抓到现行以后,四哥老实了好几天,不会刚跟胡六出去,就被军代室逮住了吧?叶满枝心里有了计较,便对四嫂说:“我四哥那么大的男人,之前也经常出去玩,他不用上班,估计明早就回来了。
咱们就别操心了,赶紧睡觉吧!”常月娥还不知道老四赌博的事,也觉得老四媳妇小题大做,给闺女掖掖被子,便将儿媳妇带出房间了。
然而,四哥不但晚上没回家,次日白天也没在家里露面。
等到胡六的家人跑来打听胡六下落时,叶家人终于确定事有蹊跷了。
老叶和三哥找遍了四哥常去的地方,相熟的几个朋友家也问过了,却始终没能见到人影。
全家人一筹莫展时,军代室的秦祥突然出现在了叶家门口。
叶守信认得他,知道他是吴峥嵘的通信员,赶忙将人请进屋里坐。
“叶工长,我就不坐了,厂里还有活儿呢,我替吴团长给您传个口信,就得赶紧回去。
”叶守信见他说得认真,立即点头:“有什么事,你尽管提。
”秦祥的目光在叶家几人脸上扫过,表情不太自然地问:“叶工长,您有个儿子叫叶满桂吧?”“是我家老四。
”“您看这事闹的,叶满桂同志昨晚就被保卫科带回去接受教育了。
”叶守信闻言一愣,“老四怎么被弄去保卫科了?他犯什么事了?”保卫科在厂里的作用相当于派出所。
职工和家属犯事以后,没有直接报公安的,都要先经由保卫科处理。
秦祥挠挠头:“这事说来真是话长,厂里前两个月不是有个偷柴油的案子嘛……”“老四偷柴油了?”叶守信的声音陡然拔高。
“没有,这个案子搁置了好几个月一直没破,前天保卫科突然收到群众举报,在大车店附近闻到了很大一股柴油味。
保卫科的同志来跟军代室借军犬,所以,我们军代室就派人配合保卫科一起去大车店寻找赃物了。
”秦祥嗐了一声说:“谁知道柴油桶还没找到,竟然先发现了一个聚众赌博的窝点!里面一共十七个人,几乎都与咱们厂沾亲带故,所以全被保卫科带回厂里了……”叶守信头晕目眩,隔了好几秒才跟他确认:“老四是因为赌博才被保卫科抓去的?”秦祥艰难地点点头,像是怕他难堪一般,找补道:“据叶满桂同志自己交代,他没带赌资,没参与赌博。
但您也知道,凡是在赌场被抓现行的,统统要接受教育、劳动和罚款,我们也没办法。
”“不过,我们吴团长听过叶满桂同志的供词以后,认为他没有撒谎,所以才派我来家里跟您说一声。
”见老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三哥连忙上前一步,与秦祥交涉。
他还不知自家妹妹与吴峥嵘的关系,握着小秦的手连声道谢,“秦同志,我们现在能去保卫科领人吗?”“这事恐怕还不行,”秦祥叹气说,“这次赌博人数众多,而且大多是咱们的厂子弟,保卫科通报厂领导以后,决定扣押他们72小时,在保卫科进行相关法律法规的学习。
以防有家属找人疏通关系说情,李科长决定72小时以后再通知家属。
吴团长怕您家一直见不到人着急,才让我来家里提前说一声。
”三哥再次道谢,当即表示理解和拥护厂领导的决定。
等他将秦祥送下楼,重新返回时,皱着眉说:“还以为老四有长进了,怎么突然又迷上了赌博?保卫科不会把人移交派出所吧?”闻言,沈亮妹顿时哭出声来,“哇,他要是因为赌博坐牢,我也不过了!麦多有个坐牢的爹,以后还能抬得起头来吗?”黄黎嫌弃道:“哭什么哭,要是真想移交派出所,肯定在第一时间就移交了,哪会让他们在厂里学习72小时?”要是能让叶老四趁此机会长长记性,反倒是好事!叶守信一直沉着脸不说话,闷不吭声地又在家等了一天。
等到72小时过去,保卫科通知家属去领人交罚款的时候,他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爸,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叶满枝主动请缨。
叶守信“嗯”了一声,闷头往外走。
他们赶到保卫科的时候,其他家属也陆续到场了。
来领人的基本都是厂职工,其中职位最高的是后勤科长。
据说聚众赌博的场地,就是他大儿子提供的。
所有家属被保卫科长带去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的一侧坐着十七名萎靡不振的赌徒。
家属们被安排到另一侧。
叶满枝的目光一一划过一众赌徒,大多数人都比较年轻,但一群人中还掺着两个影响画面和谐的老头。
看来赌博这事,真是不分年龄的,年纪相差那么大,居然也能玩到一起。
她心里感叹着,余光里却瞥见一道眼熟的身影突然冲向对面的赌徒。
郭二妮怒气冲冲,表情狰狞,揪起其中一个老头的后脖领就是一顿乱捶。
“哎哎,还有没有王法了!”被打的老赵头拼命躲闪,“谁家的儿媳妇敢打公公啊!小辈打长辈,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我呸!你算个屁的长辈!”郭二妮下手毫不客气,“还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学人家聚众赌博!”老赵头边躲边解释,“我没赌博!就是跟老刘一起去看热闹的,我兜里有多少钱,你应该清楚呀,咋可能上得起人家的牌桌?”郭二妮啐道:“你自己家的热闹不够看吗?大院儿里那些下棋的不够你看吗?为什么非得去赌场看热闹?你咋什么地方都敢去?”在场这些家属,包括老叶在内,都想动手教训自家孩子,碍于这是保卫科的地盘,才把那口气忍了下来。
郭二妮算是全场唯一将想法付诸实践的人。
因为这两人的争执,会议室里骤然乱作一团。
叶满枝是除了郭二妮以外,唯一的女同志,见状便主动上前,抱住了还要踢打的郭二妮。
“郭大姐,你冷静一点,你公公年纪不小了,要是当众把他打出毛病来,你还得伺候他!”叶满枝对郭二妮也算熟悉。
她负责民政工作后,见识的第一件奇葩事,就是赵国栋重婚娶了弟媳,弟弟又诈尸回来复仇,把哥哥吓尿了裤子。
当初郭二妮还想跟小叔子结婚来着。
“我呸,我才不伺候他!”郭二妮怒发冲冠,“等赵国栋从看守所里出来,我就跟他离婚!”她跟赵国栋没领证,但孩子都生了三个,属于事实婚姻。
所以,赵国栋和弟媳领的结婚证并没有法律效力。
他这种重婚,与解放前的重婚不一样,原本可以判拘役三个月,缓刑六个月,但法院认为他明知故犯,故意欺瞒哄骗妻子,最终判了他三个月拘役,没有缓刑。
赵国栋这会儿正在看守所服刑呢。
大儿子坐牢,小儿子复活,她公婆也因此从农村赶了过来。
郭二妮原本以为两个老人是来解决问题的。
结果人家是来帮大儿子守着房子的。
她婆婆至少还知道做饭带孩子。
公公却在离开农村以后彻底变了个人,他现在不用种地,每天吃了饭就把饭碗一推,背着手去大院里看人家下棋。
郭二妮想在婆婆能帮她看孩子的时候找份工作,等她与赵国栋离了婚,不至于坐吃山空,所以即使心里厌烦这个公公,她也忍了。
没想到这人变本加厉,院儿里那么大的地方不够他玩的,居然开始接触赌博了!郭二妮脸色通红,对保卫科的同志说:“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他儿子在看守所呢,你们把他送去派出所也行,反正我是不会给他交罚款的!”保卫科的同志尚未表态,其他家属先不乐意了。
“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冲动啊!哪有动不动就往派出所送人的!”“就是啊,小郭,有事好商量!”把老赵头送去派出所事小,但送人去派出所总要有个理由吧?一旦把他聚众赌博的原因说出来,那么与他一起参与赌博的人,免不了也要进一回派出所。
毕竟聚众赌博没有单蹦一个人的。
吴峥嵘用钢笔在桌面上敲了敲,“安静。
”军装比保卫科制服更有威慑力,他开口以后,会议室逐渐平静了下来。
吴峥嵘英俊的脸上毫无波澜,肃然道:“656厂对厂内聚众赌博,有明确的惩罚标准。
尽管他们的赌博地点在厂外,但参与赌局的都是职工家属,住在军工大院里,因此惩罚标准同样适用。
下面请保卫科的李科长给大家讲讲对这17人的处理意见。
”李科长站起身,高声道:“自656建厂以来从没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聚众赌博事件,人员众多,赌资数额巨大!厂领导得知消息后非常震怒,要求保卫科从严从重处罚,除了强制学习相关法律法规,还应该移交公安机关……”“李科长,我们一定好好教训这些臭小子,能不能放他们一马,别移交派出所了?”“我真是恨不得抽死我家老二,但去了派出所,有了案底,以后这工作说亲也会受到影响。
”李科长摆摆手说:“先听我说完,考虑到有些同志确实是初犯,而且以他们的经济条件,亲自参与赌博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厂里决定给出第二个选择,就看家属想让他们认罪还是认罚了。
”认罪就是移送派出所。
认罚就是交罚款的意思。
大家不带任何犹豫,几乎全都选择了认罚。
只有郭二妮,说什么也不肯给老赵头交罚款,请求厂里将人移送派出所一了百了。
这样一来,事情再次回到了原点。
把老赵头送去派出所,其他人也要跟着遭殃,那其他人认罚还有什么意义?带老赵头去赌局看热闹的老刘头,出言劝道:“国栋媳妇,你是当儿媳妇的,哪有主动把公公送去派出所的?他进了局子,你家几个孩子的脸上也无光啊!”“连孩子爹都进局子了,再进去一个爷爷有什么!”郭二妮似笑非笑道,“老刘,我公公是跟你一起进赌场的,你要是看不过去,就把他的罚款交了!”老刘头当即闭嘴。
除了赌资上交,每人还要罚款二十块,他怎么可能给老赵出钱!事情一时僵持不下,双方都不肯退让。
把郭二妮惹急了,她就让对方代缴罚款。
叶满枝却在此时缓缓举起了手。
她是在场难得的女同志,万绿丛中一点红,刚举手就被李科长注意到了。
“小叶同志,有什么要讲的?”叶满枝叹气说:“吴团长,李科长,参与赌博这些人确实不给家里长脸,我爸一辈子堂堂正正,攒下来那点脸面全被我四哥丢光了。
我相信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虽然同意给他们交罚款了,但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这种事谁能痛快呀!上辈子真是欠了这孽障的!”“我觉得厂里罚款的目的不是为了收钱,而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既然如此,咱能不能像公安机关一样,对他们进行劳动教育,用劳教代替罚款?”叶满枝生怕别人抢了她的话,连珠炮似的说:“大家可能已经听说了,市教育局给咱们光明街批了一个建小学的指标,但是由于财政资金紧张,需要咱们街道居民自行出钱出力建小学。
”“这17位同志,既是职工家属,也是光明街居民。
我觉得可以让他们去小学工地上工作一段时间,得到惩罚的同时,还能为小学生上学出一份力。
”叶满枝一口气将话讲完,心里其实也不太确定。
毕竟656在坟场那边也有扩建任务,要是把他们拉去坟场干活也算是劳教。
听了她的话,大家都沉思起来。
家属们本就恨得牙痒痒,即使答应掏罚款,也是捏着鼻子掏的。
用劳教代替罚款,那是大家巴不得的好事!既省了罚款,又能让这群混蛋吃些苦头,受点教训!大家一齐将目光投向李科长和吴峥嵘。
不等李科长开口,吴峥嵘先表态说:“小叶干部的提议不错,不过,考虑到这些同志没有盖房子的经验,让他们去工地帮忙是对小学生安全的不负责任。
我提议,让这17位同志每人去江边挖一吨沙子,另外每人再为学校支援200块红砖。
”叶满枝心想,这样就更好啦!现在的人工费不值钱,建筑材料才值钱呐!而且从江边往光明街运沙子,运输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要是能让这些人挖了沙子运回来,能给街道节省一大笔拉沙子的运输资金呢!吴峥嵘提的建议不算过分,家属们没再讨价还价,纷纷表示愿意让自家混账支援小学校建设。
叶守信出面在表格上签了字,揪着老四的脖领子就把人拽出了会议室。
临走时他还特意跟吴峥嵘道了谢。
“我家这小子不争气,这回让吴团长见笑了。
”“叶叔别客气,”吴峥嵘笑道,“根据四哥和其他人的口供来看,他确实是去赌场旁观别人打牌的,暂时还没有正式上过赌桌。
三哥和来芽都很优秀,想来四哥也差不了,您回去说说他就好。
”叶守信暗道,幸好还有两颗辣椒是辣的,否则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惦记着老四的事,暂时顾不上追究对方称呼上的变化。
叶满枝却偷偷瞪了吴峥嵘一眼。
你比我四哥还大呢,乱喊什么四哥啊! 第42章小叶干部要去进修啦! 四哥聚赌被抓,算是彻底把老叶惹毛了,当天回家他就被按住胖揍了一顿。
老叶将其他人请出了家门,叶满枝没能见到四哥挨打现场。
但只看他事后撅着屁股哼哼的惨样,就知道老叶下手有多狠了。
叶守信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老四说:“你先到江边挖沙子去,把沙子和砖头凑齐了,然后在小学校的工地上积攒点经验。
现在厂里扩建分厂,基建任务多,我想办法把你弄到基建处当个建筑工人。
”他以前担心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墙,进了军工厂不守规矩,可能惹祸上身。
如今看来,放任他这样晃荡下去,反而更容易跟人学坏。
让他去工地上流点汗,也就没心思想些有的没的了。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跟老四废话,转而关心起闺女的事情。
“你跟小吴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连三哥四哥都喊上了?”“就那么回事呗,我俩现在谈对象呢。
”叶满枝腹诽,这俩人都挺能装的。
老叶明明已经知道情况了,还装得跟刚发现似的。
吴峥嵘就更别提了。
昨天在食堂吃晚饭那会儿,她问对方喊四哥的时候别不别扭,人家说反正早晚要改口,不如刚开始就大方点,省得以后还要为了一个称呼纠结。
叶满枝再次对他的坦率无言以对。
老叶试探着问:“在你四哥这件事上,人家小吴也算帮了忙,咱们用不用请他来家里吃顿饭,感谢一下啊?”“人家来咱家看到四哥这个惨样,多尴尬呀!”叶满枝哼道,“他在厂里跟你打招呼的时候,你态度好点就行了。
”叶守信瞪眼问:“他还跟你告状啦?”“没有,只看你对我大姐夫和二姐夫的态度,就能猜到你在吴峥嵘面前是什么做派了!”老叶惯爱在女婿面前拿乔,时不时就要耍一下老丈人的威风。
吴峥嵘的职务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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