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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帐篷里的事,反正只有你和羊知道。”(2/3)

浪荡了?” “不是。

”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太不浪荡了。

” 卫来听不懂。

这一路,孤男寡女,了无人烟,欲望一个控制不住,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他没有,只偶尔放肆地想一下。

昨天晚上,他可以更肆无忌惮,他也没有,甚至有些舍不得——有时候喜欢了,会不自觉地轻声细语、轻拿轻放,就好像爱花,他从来不攀折,情愿去养,撮细土壤,架起荫凉,风来挡风,雨来遮雨。

折了花,只在床头香一宿有什么意思呢,相比占有,他想要的更多。

岑今笑:“那天在飞机上,确实是我先招的你。

你让我想清楚,是不是一时冲动,在找安慰……是,就是在找安慰。

“我以为你也一样,难得聊得来,看得对路,这一路无聊,你情我愿的话,接吻、上床,未尝不可。

毕竟你没娶我没嫁,冲动一下,又不伤天害理。

“但是你认真了,你吻我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意了。

” 她扬起头看卫来。

哪个急色的男人会那么有心情,那么温柔地去吻一个女人的眼睛? “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我是玩玩,你是认真的,这怎么行,多不公平。

“不过也还好,谈判要开始了,三五天内,我可以了结这桩事。

到时候,大家各走各路——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合约是到谈判结束,虎鲨点头的那一刻,你就自由了。

” 她再次下车。

这一次,卫来让开了。

岑今走过他,一直走进棚屋,低头掀开帐篷,矮身钻了进去。

地布铺得平展,她坐下来,帐篷的飘门在晃,晃出缝隙的同时,晃进外头的嘈杂和白亮。

天真热啊。

小渔村里的外国面孔和面包车比岸礁上搁浅的鲨鱼还要新鲜,卫来几乎经历了全村人前仆后继的指戳和观看,还没收着门票。

其中以小孩最为好奇和热衷,再加上无所事事,围着他简直不走了。

桑托斯觉得,外国朋友既然不通土语,自己有责任在一旁陪伴,哪怕没有酬劳,也是件风光荣耀的事。

有他居中翻译,卫来和小孩们很快打成一片。

门口叽里呱啦,闹腾得岑今脑子疼,她把飘门掀开一条线—— 卫来坐在棚屋门口,旁边居然还有头驮水袋子的灰毛驴。

驴都跑来看热闹了? 他身侧围满上蹿下跳的小孩,一个最矮的小黑孩,两手攀着他肩膀,拿他后背当山爬。

你不知道自己背上有伤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大踏步走过去,把小孩拽下来扔到一边。

她咬牙。

不是她该管的事,随便他,后背被踏烂了都活该。

卫来忽然回头。

她飞快掩上飘门。

过了会儿,有人进来,在帐篷撑架上敲了两下:“岑今?” “嗯。

” 他掀开飘门,半蹲在门口:“跟你商量个事。

这村里没有水井,最近的淡水洼在两千米开外,渔民没水的时候,都向有驴的人家借,驮水袋子去打。

“刚有个小孩打了水回来,我看了,水都是混的。

我倒了点我们的水给他们喝,都稀奇坏了,说没见过这么清的。

“我想了一下,明天就上船的话,我们车上的水还挺富余——我给你留足喝的,剩下的,我用我们的换他们的。

“他们的水,我可以简单做一下过滤,你洗澡没问题。

可以吗?” 岑今没看他:“随便,可可树送你的水,又不是我的。

” 卫来有些感慨:“刚开始倒给那些小孩,都不敢喝,说没喝过这么清的,怕喝死人。

” 岑今说:“觉得这世界差别好大,是吧?有人捧一手金都觉得不够,而有人为了一口水会送命。

” 卫来沉默了一会儿,起身。

岑今以为他要走,但并没有。

她抬头看他。

卫来笑起来。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发现他很喜欢笑:满不在乎的、敷衍的、促狭的、笑里藏锋的。

他说:“岑今,其实,你不想跟我产生瓜葛的话,说一声就行,不用讲那么多。

我喜欢你了,我就说出来了,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不喜欢让人猜,也不喜欢藏。

” 就好像那一次,察觉了埃琳是来真的之后,他很直接地跟她说:“埃琳,我们真的不来电。

” 埃琳说:“电要靠摩擦才会有啊,你老离我那么远,都不摩擦,怎么来电啊?” 他头疼:“我觉得你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 生活中确实充满太多疑问了。

埃琳怎么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人了呢。

卫来继续说下去:“现在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约束一下,不会让你不舒服——离谈判结束没几天了,不想看到你总板着脸,友好相处行不行?我比较喜欢看到你笑。

还有啊……” 他蹲下身子。

“不要说你是玩玩的,玩不是你这样的。

真的玩玩,不会在乎我认不认真、吻你哪里,也不会在乎要把姜珉救回来——玩家没有心的,你有。

” 他知道她有,她在白袍面前盖上盖碗的时候,他就知道。

岑今的嘴唇极轻地翕动了一下。

这棚屋好热。

她慢慢闭上眼睛,说:“你这个人真啰唆。

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困了,睡会儿。

” 她躺下去,侧过身,脸颊隔着地布,贴住温热的沙地。

卫来看着她。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他也曾经这么做过,因为不想让人看到真实的眼神、发红的眼睛。

他笑起来。

真像个小姑娘。

临近傍晚,村民和小孩们对外来客的好奇终于耗尽,三三两两地离去,小心捧着白铁盆或者水袋里的水,头都不回一个。

世情也是凉薄,之前那小黑孩恨不得黏在他背上,现在回家吃饭,都不招呼他一声。

卫来自嘲似的站起,拍拍身上的沙,开始滤水。

他拧开水袋口,倒了些在手心细看,晃动的浊黄;凑近闻,没什么异味。

如果村民长期依赖这样的水生活,大的危害应该没有,过滤的程序相对简单,净水片可以应付。

他掂了掂水袋的分量,在先前借来的铁桶里放了几片净水片,找了件干净的棉布T恤绷紧了蒙住桶口,然后把水袋的水倾倒进去。

岑今过来看,蒙布上滤了些细沙杂质,水透过蒙布落到桶底,淅淅沥沥。

卫来笑:“现在有净水片,方便很多。

以前在野外,我会做滤沙层,或者削木头,用木纤维过水,很麻烦。

待会儿我再烧一下,你就可以洗澡了,喝都没问题——不过你还是喝桶装的吧,保险。

” 岑今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又要洗澡?” 在沙漠里其实没那么讲究,有的人十天半个月都难得洗一次。

“这么热的天,汗都黏在身上,不水洗不舒服。

车窗都坏了,昨晚吃了一晚沙吧?再说了,明天要谈判,你不得彻头彻尾收拾一下?古代人做什么大事之前,还得沐浴焚香呢。

” 岑今看着他:“你中文很好。

” “你也一样啊。

” 她在沙地上坐下:“我不一样,我养父母是大学教授,研究人文,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也是他们的研究课题——一个学龄前的孩子,在文化环境迥异的国度生存,她的本土文化要怎么保留,异国文化又要怎么兼容。

” 卫来惊讶地看着她。

岑今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用多想,他们没把我当成试验品,对我很好——你说的,做一件事,目的可以不单纯。

“我有中文老师,定期上中文课。

我养父母时常请中国留学生来家里和我交流,我后来交的男朋友,姜珉,也是中国人。

“你不一样,你那么小就被带着偷渡到欧洲,生活一直动荡,但你说起国内,一点都不陌生。

” 一个水袋倒空了,卫来垒了石头围灶,顺便抽了根棚屋的木棍,拗折成几段,生火,然后把铁桶架上去。

棚屋更歪了,它大概没想到除了风和羊,今日还会遭此一劫。

卫来说:“小姐,这世上有一种街,叫唐人街。

我连打麻将都会,你信不信?” 三教九流,藏龙卧虎,各色面孔,各样企望。

不敢说从街口望进去能看尽上下五千年,看个人生百态绝无问题。

“被人道组织解救出工厂之后,我其实是被寄养,但没你那么好的运气,从车线缝衣服转成了扫地、擦窗、洗马桶……一气之下,我就跑了。

“就在唐人街混,打工换饭。

虽然也是做活,但自由啊,你对我不好,我就换一家,还能偷偷砸你家窗户,反正你也不知道谁砸的。

“有个老头儿,在国内是教师,戴圆黑镜框的眼镜,像账房先生,费了种种周折来到国外,家人却没能申请成功——他做不了本行,只能给人打工、洗地、擦盘子,估计心里很寂寞。

和我熟了之后,他说:‘卫来,我教你读书啊。

’” “我说:‘去你的,老子忙着呢。

’” 岑今笑起来。

卫来看了她一会儿,他不是说假话,他真的喜欢看她笑——尤其是看着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有他。

“后来他说,要不这样,我晚上在家做饭,你可以来吃,但是吃饭的时候,你得听我上课,行不行?” 他看着岑今:“他要管我一顿饭,你懂吗?这还有不愿意的吗,让我叫他爹我都愿意。

” 有奶是娘,有饭是爹,都比他亲生的爹娘靠谱。

于是到了晚上,卫来就去吃饭。

有时中午没吃的,他就饿着肚子硬撑,撑到晚上一起吃,吃穷这个傻老头儿。

老头儿在他耳朵边叨叨地讲,还像模像样地备了块小黑板和粉笔,在黑板上一字一顿地写。

开始卫来不听,后来当消遣,边吃边听,还跟老头犟:“这个小三角形的内角和是180度我同意,但是旁边这个三角形,跟我头一样大,内角和至少200度!” 岑今差点儿笑出眼泪:“你蠢啊你。

” 卫来低下头,唇角弯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三角形的内角和都该是180度啊,逗你笑呢小姑娘。

铁桶里的水突突的,水泡在面上聚合,又炸开。

水要开了。

卫来的意识忽然恍惚。

他记得有一次,老头在讲,他在吃,老头忽然敲着黑板说:“这道题我讲过很多次了同学们,谁来答一下,啊?我告诉你们,越不举手我就越提他……” 卫来嘴里含着米饭,差点儿笑喷:“就我一个人,还同学们!你梦游啊!” 老头怔怔地看着局促的斗室,像是看大梦一场,然后攥着手里的粉笔坐下来,过了会儿摘下眼镜——卫来记不清了,他到底是擦眼镜,还是擦眼睛。

岑今轻声说:“水开了。

” 卫来回过神,长吁一口气,上前拎下铁桶:“一大桶,够洗了吧?” 岑今想了想,摇头:“再多烧点吧。

” 卫来觉得没必要:“一桶足够了,比你昨天用的水多多了,烧多了也是浪费……” “多烧点。

” 行吧,你最大,你说多烧就多烧。

卫来不想跟她争,去到最近的一户人家,连比带画的,又借了个桶回来。

天黑下来。

岑今进帐篷洗澡,卫来又当了一回看门的。

其实棚屋没有门,只有个供人进出的框,村民好像也不习惯有门,大多在门口拉块布——村子只那么几十户,这么多年下来,都沾亲带故,反正都穷,并不防着谁。

卫来主要的职责是赶羊。

这里的羊散养,都趁晚凉时出来遛弯、啃草、闯门,然后被赶,可能是家常便饭。

只片刻工夫,临近的几家已经几次大嚷大叫。

每次卫来探身去看,都能看到从门里慢条斯理地走出一头羊。

他赶了两三只,眼见天黑得厉害,转身折了两根照明棒搁到高处照明,再一转头,又来了一只,正往门里钻。

卫来摁着它脑门心,就把它推出去了,骂它:“有人洗澡还往里去,要脸不要?” 话音未落,身后飘门呼啦一声,岑今出来了,裹着披绸,拿毛巾擦头发,边走边说:“没洗完,剩了大半桶。

” 早说了用不了这么多,卫来一脸的“我就知道会这样”。

角落里有床,扎起的木棍搭在石板上,凹凸不平。

岑今过去坐下,漫不经心地说:“你去洗吧,不要浪费了。

” 卫来说:“我洗澡方便得很,只要擦一下……” 及时刹住了——岑今的脸色忽然沉下来,还怪凶的。

真是,还不是沙漠用水不宽裕,要是足够,谁还不想洗啊——吃了一夜沙,海里泡完带出一身的盐,又是搭帐篷又是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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