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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禁中娘子哪个不是美人胚子,为何偏为她失魂落魄?(1/3)

东宫的建筑规格很高,略比福宁宫次一等,却也是雕梁画栋的所在。

东宫之主过世三年余,这里几乎废弃了,但岁月并未留下太多痕迹。

仿佛定格住了往日的繁盛,眼下只因为天黑陷入昏暗中,白天依旧会是煌煌的,若有人居。

院中栽了很大一株梨树,枝叶扶苏。

某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垂挂下一架秋千,麻绳上栓着窄窄的小木板,看上去陈旧简陋。

她驻足看了很久,看得热泪盈眶。

因为想起建安的王府,府里也有这样一棵树,树下也有这样一架秋千。

还是很小的时候,每常心情欠佳她便坐在在秋千上,人漾起来,烦恼似乎在高高荡起的那刻抛开了。

云观在下面看护她,笑着说:“我回汴梁后,也会准备一架秋千等着你。

”现在看到,知道他是记在心上的。

昨日种种恍惚重现,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宫掖很大,只是太冷清了。

正殿里点着灯,烛火跳动,那殿宇也跟着闪烁不定。

她提裙上去,进了殿门,殿中摆设已经清理过了,只余下一个大而空的屋子。

空气里混杂了纸钱燃烧后的味道,隐约听见偏殿里有人说话,喃喃念着:“殿下若未走远,便时常回来看看。

小的给殿下送些用度。

今日是殿下忌辰,殿下别忘了差人来拿……” 今天是他的忌辰么?她茫然站在那里,思维有些混乱。

今天是七月初六,可她明明记得云观是三月里薨的……七夕以后的书信不曾间断,信上字字句句都是刻骨的思念,难道她记错了么? 她循声过去,穿过偏门,见偏殿里设了一张供桌,桌上摆了几样糕饼。

香案正前方立着一个神龛,洒金蓝底的笺纸上拿浓墨写了几个大字,是云观身后无甚用处的谥号。

其实那时传来他的死讯,她总觉得都是假的,他那样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死。

她一直安慰自己,或者他有什么大的计划,他的生与死,完全是用来蒙蔽别国的手段。

可是当她这样近距离的直面,看到这满殿的萧索,切切实实感受到人去楼空的无奈,才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两个念念有词的小黄门发现有人来吃了一惊,东宫这三年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在这里俨然是流放,基本和外界不接触,也没有人轻易踏足这里。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来者何人,只看她流着眼泪上香,在蒲团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其中一人看了半天,终于咦了一声,拿肘顶顶同伴,“见长,你看像不像画上那个人?” 于是两个小黄门认真研究起来,左看右看,最后得出结论,“应该就是罢!” 秾华起先并不打算理会他们,后来听他们窃窃私语,便拭了泪转过头来,“你们说什么画像?” 两个小黄门激灵一下,因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唐突,揖手说:“回娘子的话,先前东宫有一张画像,画中人同娘子有几分相像。

”言罢慌忙又摆手,“我们只是混说,娘子切莫当真。

” 她心下好奇,“什么样的画像?如今画在哪里?” 见长迟疑应道:“是殿下画的一张仕女图,以前挂在东宫寝殿里。

殿下薨逝后,被颜回收走了。

” 颜回就是艮岳的那个都知,同今上走得颇近。

她愈发觉得怪诞,云观画的应该就是自己吧,颜回为什么要把画儿拿走?想起先前纳闷他死祭的日子,又追问:“外间都知道殿下是熙和三十六年三月薨的,你们怎么今日祭奠?” 那两个小黄门惘惘的,嗫嚅道:“殿下遇害是在三十五年六月初六,彼时先帝病危,国家动荡。

大约是怕先帝伤心过甚吧,这件事一直瞒着先帝,对外也秘不发丧,但宫中祭奠一直是在这天……” 秾华脑子里嗡嗡响起来,惊骇得站立不住。

这是什么怪事?时间竟合不上了!原来云观回大钺短短两个月便遇害了,她一直以为是在第二年春。

九个月的信件往来,每两日便有一封,明明是云观的笔迹,可他却早就不在了,那么和她通信的是谁?逢着过节便随信赠予的香囊宝带,都是假的么?是她的幻觉么? 她简直不敢想象,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人定是有这个人的,可究竟是不是云观?她颓然撑着祭台,忍不住垂首哽咽:“云观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虽身死,还舍不得她?越想越觉得辛酸,伏在案上低低抽泣起来。

她哭得难以自持,吓坏了两个小黄门。

从天而降的人,也不知来龙去脉,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急得抓耳挠腮,“娘子请节哀……娘子,这是在禁中,叫人知道了要出漏子的。

” 阿茸不放心,风也不望了,还是要来寻她。

恰好进门看见她哭成这样,生怕大事不妙,急急道:“来了有一阵了,快些回去吧!禁中人多眼杂,别叫哪个好事的发现,传出去再生后患。

”连扶带拽把她拉出了东宫。

到了外面脑子里依旧一团混乱,定了定神才想起那些信件她随身带到钺国来了。

回涌金殿仔细比对,也许能从中看出端倪来。

她着急回去,匆匆地走,走得脚下生风。

可是下桥堍的时候却见有人立在湖畔,褒衣博带,一个错眼便隐匿在树的阴影里。

“皇后从哪里来?”今上的语气像凝住的水,冷冽的,没有温度。

她起先头昏脑胀,看见他一瞬便清明了。

暂时不能让他知道她去了东宫,她还需要时间。

然而他面色不豫,自己又肿着双眼,只怕很难以自圆其说。

索性站定了脚,遥遥道:“官家怎么出来了?贵妃不在跟前伺候么?” 他还是淡漠的声气,“贵妃回宜圣阁去了。

” 她没什么热情,随口道,“官家怎么还不歇着?” 他有点答不上来,双手在广袖下握紧,语气明显有些匆促了,“殿中闷热,我出来走走……我先前去了庆宁宫,你不在。

” 她哦了声,缓缓从桥上下来,“明日过节,我也到处走走。

我入福宁宫时官家才和贵妃开局,这么快就下完了?贵妃说棋艺不精,官家没有让着她些?” 他不答,只专注地看她,“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别过脸说没什么,“风大迷了眼,终不似在殿里嘛。

” 他们的对话听得阿茸背上冷汗直流,圣人口气不善,她担心她冲撞了今上。

好在今上宽容,没有要计较的意思,还同她解释,“两国联姻,即便是待客,也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贵妃身后是乌戎,就像皇后身后是绥国一样。

越是疏离,越是要客气,这个道理皇后懂么?” 他说疏离两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她也不耐烦多纠缠,裣衽欠身,“官家的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 他觉得她态度不太好,蹙眉道:“不要使性子。

” 她也有点惊讶了,是自己表达不清还是演技了得,难道让他误以为吃醋了么?她抬头看他,眼睛酸涩,看不清他的脸,灯火迷蒙里只见一张朱红的秀口。

她心头一跳,忙调开视线,低声嘀咕:“官家玩笑了,我是皇后,从来不使性子。

” 他听了一哂,“果真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

”转头问阿茸,“你领圣人去了哪里?” 他既然追问,敢信口胡诌就是欺君。

阿茸有点慌,秾华即时解围,抬手往湖那边一指,“就在前面放水上浮,还能去哪里!阿茸先回去,我头有些痛,让春妈妈替我燃一炉零陵香。

” 阿茸如获大赦,领命快步去了。

她理了理裙裾,曼声问:“果子官家尝了么?好吃么?” 他摇头,下棋时心不在焉,一直以为她在,问起录景才知道她早就走了。

他心下着急,草草打发了贵妃追出来。

其实她去了哪里他心中有数,不想拆穿罢了。

他宁愿相信她的不快是因为贵妃,去了东宫,触景伤情也不是大事,只要现在的情绪不是伪装的,也算留着一份真吧! 她脸上重新浮现了端稳的笑容,“点心送进殿前有人验过的,官家放心吧。

”想想又觉不平,“官家原先不爱与人接近,如今这症候好得十分彻底了,可喜可贺。

”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话里不知什么时候带了酸味儿。

今上听了,嘴角勾出笑意来,“只限于下棋而已,我与贵妃并没有任何接触,皇后不要多心。

” 不要多心……不要多心?这个词听得她悚然。

她有什么可多心的! “贵妃是官家后宫中人,侍奉官家左右也是应当。

”她心里终归记挂着一桩大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同他较劲,抚额道,“我头疼得紧,想回宫去了,官家可愿送我?” 他是谦谦君子,牵袖一让,“皇后请。

” 两个人并肩进了迎阳门,暂时似乎很融洽。

有风迎面吹来,她的衣袖翩翩,不时拂在他手背上。

很细很密的绢纱,他欲牵住,可是它一溜,总从手上逃走。

夹道里光线不甚亮,她就在他身边。

他微微侧过头看她,纤细的个子,单薄的肩头。

与她从来就没有过距离上的困扰,不像别人,略靠得近些就浑身针扎似的难受。

现在终可以正视,初与她相处时做出一种清高的姿态来,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那天轻轻的一吻,隔了这么久,想起来依旧心潮澎湃。

她是敷衍他,他却当真了。

到今天她送点心来,见到她时紧张得冒汗,同样可笑到家。

日积月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肩上责任重,不能像寻常人那样。

帝王的爱始终有个前提,他相信自己有收放自如的能力,即便有时情难自禁,也不会乱了心神。

他脚步渐慢,略犹豫了下,轻轻握在她腕上,“你若是不喜欢,以后不让贵妃进福宁宫就是了。

” 他的手温热有力,她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觉到他。

心头一阵阵翻涌起巨浪来,突然心慌意乱。

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愈发不知怎么办好了。

“皇后这么怕我么?”他含笑看她,“那日才说过喜欢我的,转天就不算数了么?” 她按捺下来,是的,说过喜欢,说到就要做到。

只是难免有些羞赧,一个你畏惧的人离你这么近,不能逃避不能拒绝,必须硬着头皮接受,这种感觉并不好。

她低垂眼睫不敢看他,“官家……” 他的拇指缠绵地在她腕上摩挲,不带任何强迫的姿态,轻声道:“我希望是真话,因为我听后很高兴。

” 如果他真为这句话动容,那么他的感情就来得太过莫名了。

大婚两个月,虚与委蛇,心照不宣。

他是很精明的人,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那么又是为什么?她很想向他求证画像和信件的事,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没有依据随意开口,旁的不要紧,怕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她不说话,只是对他微笑。

现在不该急于去证明什么,若是言之凿凿断定喜欢,反而显得虚伪。

所以她宁愿微笑,模棱两可,他无刺可挑。

他怅然叹息,手从她腕上滑了下来,“时候不早了,回宫歇着吧!明日是七夕,我领你上城楼,看汴梁的万家灯火。

” 她回到殿里,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些信件。

春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弯着腰问:“不是头疼么,怎么还不歇着?” 她把信摊在榻上,一封一封拆开,每一个字都细细斟酌。

终于颓然向她捧起来,“娘,爹爹死后我只有云观,云观死后我只有这些信了。

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这些信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心头气恼,狠狠把信掷在地上。

春渥不明所以,又一一拾了回来,“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是假的?明明都是怀思王亲笔……” 她仰在榻上,干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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