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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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亲王(3/3)

鼠胆打猫。

你听听，这鼠儿眼里可还有点王法么？这么胆大包天的鼠儿，出过一只就够了。

&rdquo 顿了一下，脸色突然一黯，叹道：&ldquo那么精神的鼠儿，猫儿都拿她没辙。

原以为，就算猫儿死了，那鼠儿也还活蹦乱跳着。

谁成想&mdash&mdash红颜薄命，她哪里像个薄命的样子？还是天妒红颜&mdash&mdash老天爷不开眼啊！&rdquo 允祥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心中一片酸楚难过。

高无庸端了个托盘过来，小声提醒：&ldquo皇上，香燃尽了。

&rdquo &ldquo唔。

&rdquo胤禛漫声应着，又盯着那画看了一小会儿，这才用丝缎裹了，放进托盘。

高无庸退开，小心收到一边的架子上。

胤禛端起茶，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已经换过一种情绪，平静地问起户部的情况。

允祥按下心中思绪，专心汇报政务。

中间又宣召了两三位大臣，议事完毕，日已西垂。

两人夜间还各有一堆折子要看。

允祥心里还惦记着要与楚言长谈，想早点回家：&ldquo臣弟告退。

&rdquo 胤禛还有别的事要说：&ldquo策凌那边有消息么？准噶尔可有异动？怡安该到哪儿了？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rdquo &ldquo策凌若在见到怡安以后派出信使，还在路上。

算日子，怡安该在准噶尔了。

最后的信报还是一切平安，准噶尔那边也很安静。

&rdquo 胤禛叹道：&ldquo她能平安就好。

这丫头娇生惯养，性子又犟，真让人不放心。

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朕没脸去见她母亲。

&rdquo 犹豫地，又提起一桩：&ldquo她总是为了大清而死。

当初，两边还僵着，靖安公主灵柩回京，也没操办丧礼，就送回江南本家。

朕总觉得于心不忍。

如今两下和好，准噶尔称臣，也该给她补一个像样的葬礼。

&rdquo 允祥一愣，小心地问：&ldquo皇上的意思，想怎么办？&rdquo &ldquo听说，阿其那将她葬在了海边一块荒地，地方偏僻，就连她家里也只能一年去人祭扫一次。

阿其那图有其名，办的事儿不上台面。

她虽非皇家血脉，好歹也是先皇亲口御封的和硕公主，岂能如此简陋寒酸？事隔多年，朕又提倡节俭，也不好太过张扬。

朕想着，为朕修建寝陵时，在近处留出一个陵园，把她的坟迁回来。

一切花费，都从寝陵里边出。

&rdquo 允祥呆呆地望着皇兄，好一会儿，迟迟疑疑地说道：&ldquo依臣弟之见，这个，还是算了吧。

&rdquo 胤禛眉头一皱：&ldquo怎么？你觉得不合适？有何不妥？&rdquo &ldquo那里葬的，并不是她。

&rdquo 胤禛一怔，目光倏地锐利起来：&ldquo十三弟，你说甚么？&rdquo 允祥的眼睛一闪，叹息道：&ldquo她还活着。

&rdquo楚言，对不住！他可以不提不说，却不能对皇上撒谎。

胤禛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手劲大得吓人：&ldquo她还活着？在哪里？&rdquo &ldquo她现在臣弟府中。

&rdquo &ldquo什么？！你&mdash&mdash&rdquo &ldquo臣弟也是昨日才知道。

昨日臣弟回到家中，有人送来一匣书。

臣弟于书中发现她的笔迹，召见送书之人，不想竟然是她。

&rdquo &ldquo你为何不早告诉朕？&rdquo 允祥作势要跪下：&ldquo请皇上恕罪。

&rdquo 胤禛拉住，叹道：&ldquo罢了。

是她不许你说吧？朕把怡安送走了，她可是恼恨朕？&rdquo &ldquo她并未着恼。

不过，靖安公主已死，她这么冒然回来，又该用什么身份与众人相见？靖安公主死而复生，传出去，恐怕又会有人借机生事。

&rdquo 胤禛不以为意，笑道：&ldquo她就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用不着她明白的事儿，偏爱钻牛角尖。

你也被她绕糊涂了。

要给她弄个身份，还不容易？&rdquo 要弄个让她乐意的身份，不容易！允祥心中叹息，事到如今，已不在他掌控之中，还不知回去该如何面对她。

&ldquo来人，摆驾，去怡亲王府。

&rdquo &ldquo皇上，使不得！&rdquo允祥急忙阻止。

养心殿上下也都慌了神。

皇上继位以来，一直有人暗中蓄意不轨，为防行刺，连祭天都不去天坛而改在了紫禁城内。

这突然摆驾怡亲王府，万一&mdash&mdash &ldquo皇上这般大动干戈，有心人还能打听不出来怎么回事么？皇上不必着急，她既回来了，相见总是容易。

臣弟回府之后，与她谈谈，总归能打消她的顾虑，让她进宫一趟。

&rdquo 胤禛冷静下来：&ldquo好吧。

今日晚了，你还有公务，朕也要批折子。

你回去好好跟她说，明儿一早陪着她进宫。

&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你对她说，有朕在，她啥也别怕。

甭管什么，都有朕替她兜着。

&rdquo 允祥在花园内徘徊。

这一片还保留着他刚建府时的样子，穿过竹林就是怡情小筑。

怡情小筑是王府内特别的所在，贾千和莲香两个老人打理着。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府中上下人等轻易都不敢踏入。

福晋也只在有一回王爷生病时，进去过几次。

往常，允祥情绪低落烦躁时，总喜欢去怡情小筑坐坐，甚至搬过去住上几天。

今日，他的脚步迟迟不肯越过那片竹林。

脑中拂不去的，是她的怔忡，失望，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绝望。

她没有哭，没有问，只淡淡说了句：&ldquo明白了。

我明日随王爷进宫。

&rdquo 那声&ldquo王爷&rdquo没来由地刺进了他心里。

直到今晨，她总是唤他&ldquo十三爷&rdquo，轻快地，带笑地，偶尔带着几分作弄地，流泪地，恳求地，唤他&ldquo十三爷&rdquo。

她也唤过他&ldquo胤祥&rdquo，只有一次，他却忘不了。

一声&ldquo王爷&rdquo，宛若割袍断交的一刀，轻轻划过。

从此，在她口中心中，他只是&ldquo王爷&rdquo，大清许多位王爷之一。

流连不肯远离的记忆，甚至怡情小筑都突然远了，远得似乎不再属于他。

他有些不安，想了想，又说道：&ldquo四哥他一直惦记着你。

你能为八哥做的，都做了。

四哥能为你做的，也都做了。

&rdquo 她沉默了一阵，点头笑道：&ldquo王爷说得不错。

请王爷放心。

&rdquo 又是两声&ldquo王爷&rdquo！他的心一阵疼痛，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告退，走出他的视野。

在这园中漫无目标地踱了一阵子，随风而逝的少年时光又被风儿送回来眼前，隐隐地，他似乎明白了她的不情愿，明白了她的害怕，不敢也不愿深想。

一阵脚步声轻轻地靠近：&ldquo王爷，夜凉，披件衣服吧。

&rdquo 一件披风轻轻搭上肩头，允祥转过身，轻轻握住正为他系带子的嫡妻的手：&ldquo她说了什么么？&rdquo 怡亲王福晋手上微微一顿，立刻恢复灵巧，系好带子，替他拉了拉衣襟，这才说：&ldquo她说，她只记得十三爷重情好义，竟忘了王爷首先是位尽忠之臣。

&rdquo 允祥虎躯一震。

怡亲王福晋退开两步，望着月亮，幽幽叹道：&ldquo快中秋了。

怡安远在西北，哈尔济朗离得更远。

公主真是不幸，多少年都没能与家人团聚。

女人，不管从前心气多高，一旦做了娘，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

我若是能有公主那般本事，只盼能带了淑儿和儿子们远走高飞，寻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看着他们长大。

&rdquo 允祥又是一震，意外又愧疚地望着妻子。

怡亲王福晋收回目光，对丈夫温柔地笑了笑：&ldquo夜深了，王爷早些安歇。

&rdquo 目送妻子离去，允祥抬起头，望着月亮。

她离开得早，不了解那些年里的事，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走过了怎样的二十年。

她只记得当初，把酒言欢，围桌而坐，谈笑风生。

她只记得重情好义，任性妄为的翩翩少年。

她不知道，那些年的猜忌防范，隐忍克制，勾心斗角，在他们心里滋生了什么。

她说他是位尽忠的臣子，却不知，他把她的消息告诉皇上，并非出于忠心，而是一点私心。

她看不见，想不到的一点私心，一点阴暗，却瞒不过陪伴他二十年的妻子。

二十年朝夕相伴，生儿育女，他的生命被没有她的点点滴滴填满。

他们念着她，一厢情愿地念着那个灵动顽皮的少女，却不知，她也已不是当年的她。

她的二十年，比之于他们，更是跌宕起伏，曲折回肠，没有他，也没有四哥和八哥。

中秋，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好好过过中秋了吧。

她说：&ldquo除了一双儿女，我还有什么呢？&rdquo &ldquo秦柱，命周奇武平立刻来见我。

&rdquo 不多时，两个心腹手下来到怡情小筑，跪倒在怡亲王允祥面前：&ldquo王爷有何吩咐？&rdquo &ldquo我命你二人，拿了我的令牌，连夜送一个人出城。

出城之后，如何行事，听她吩咐。

待她找到她的人，送他们离开京畿，再回来。

你二人马上去准备马匹和必要之物，行事小心，不得声张。

秦柱，你亲自跑一趟，去福晋那边，告诉她收拾一下，即刻动身。

&rdquo &ldquo是。

&rdquo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楚言，你走吧！找到一双儿女，去过你喜欢的日子。

皇上必定震怒，四哥还不至于将我怎样。

此事机密，皇上只会暗中命人追赶。

只要出了京畿，她思虑周到，手下又有能人，应能脱身。

临行之前，他还想再见她一面，说声对不起。

允祥大步往王府侧门走去。

&ldquo王爷，&rdquo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进来：&ldquo十七爷来了。

&rdquo 十七弟？怎么在这个时候？允祥突然有很不好的感觉。

果郡王允礼一看见他，立刻站起身迎了上来，来不及行礼，一脸喜悦地问：&ldquo十三哥，楚言姐姐当真还活着？&rdquo 允祥一僵，勉强答道：&ldquo是。

&rdquo &ldquo她在哪里？皇上命我来接她进宫。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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