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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故地（四）(1/3)

峻峰陪着楚言逛瓷器店古董店，有点纳闷她买的那些东西。

他不内行，可好歹在雍亲王府呆了这么些年，上品次货还能看出一点。

店家初见这位夫人气度不凡，就连身边的下人也是气宇轩昂，觉得会是个大主顾，跟前跟后地殷勤伺候，发现她看上的都是些不上档次的东西，价钱上杀得又狠，就不禁轻慢起来，只当她是哪里来的暴发户，爱理不理。

楚言也不在意，按杀下来的价钱付账，命他们把东西包好，叫峻峰找人来搬到车上。

此间的伙计态度简慢不说，言语刻薄，还有轻辱冒犯之处。

楚言刻意隐了身份，峻峰不好端出来头，只气得脸色发青，差点要动手打人。

楚言止住他，唤来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ldquo你这位伙计对我家私事像是很有些兴趣。

不知你这店到底做的什么生意，客人说出一两件私事，是否就可以随便白拿一两件东西出门？&rdquo 掌柜的愣了半天，好容易回过味儿来，忙不迭地赔不是。

楚言淡淡一笑：&ldquo掌柜何罪之有呢？我家中也做着生意，知道好的伙计不好请，好的掌柜更不好请。

可，不找好的，生意怎么败的都不知道，您说是不是呢？&rdquo 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回身狠狠扇了那伙计几个大嘴巴，逼着他磕头道歉。

楚言已经抬脚走出店外，对峻峰笑道：&ldquo这样，算不算替你出气了？&rdquo 峻峰一愣，不解道：&ldquo您这是&mdash&mdash？&rdquo 楚言慢慢地往前逛，口中笑道：&ldquo你平日出门，顶着亲王府执事的头衔，自然不会有人怠慢，日子久了，气性也养得大了，倒不如小时候机灵明白。

竟忘了么？人情冷暖，本来如此。

市井小民，不善作伪，就显得市侩了。

&rdquo 峻峰大为惭愧，低头想了想，不禁又问：&ldquo那伙计不对头。

可您怎么知道，那掌柜也有毛病？&rdquo &ldquo没毛病会用那样的伙计？还视若不见？不是有把柄落下，就是没把东家的生意当回事。

&rdquo 峻峰想了想，不由点头，咧嘴笑道：&ldquo跟着公主，不但有趣，还长见识。

&rdquo 楚言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ldquo你方才那一恼，是为着你公主主子被人冒犯，还是为着你姐姐被人轻辱？&rdquo 望进那双明澈的眼睛，峻峰想了想，认真说道：&ldquo有主子在场，主子不发话，我绝不会与人动手。

&rdquo 楚言微笑：&ldquo既这样，听姐姐一句话。

多为你自己和小岚打算打算，不要指望主子真心为奴才着想。

&rdquo 楚言随走随看，也不知都到了哪里，正要迈步进一家店，余光瞄见隔壁的招牌&ldquo知味书屋&rdquo，不由一呆。

峻峰不明所以，顺势看去，问道：&ldquo也要买些书么？&rdquo 楚言刚要作答，身后不远已传来一声轻唤：&ldquo楚言。

&rdquo下意识地转过身。

八阿哥只觉得前面这个身影十分熟悉，没想到果真是她，虽极力把持，仍不由露出喜色。

看见两人的神情，想起影影绰绰听过的一些传言，峻峰暗自叹息，庆幸手下的有的出城为她送东西，有的回亲王府要车，剩下最心腹的两个也还在拐角那边店里。

犹豫了一下，打了个千，微微退开几步。

楚言定住神，笑问：&ldquo真巧！八爷可是要去这边书店。

&rdquo &ldquo是。

&rdquo他温柔地望住她，目光和煦依旧，带了点淡淡的希望：&ldquo你呢？可要进去看看？要不要带几本书回去？&rdquo &ldquo不了。

我现在满身铜臭马粪，没得污了清静地方。

&rdquo她笑着指了指眼前的铺子：&ldquo正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捡几件便宜东西。

&rdquo 那是间古董玉器铺子，他因而问：&ldquo可是在寻什么样的东西？&rdquo &ldquo不是。

今儿得空，随便逛逛街，顺便进点货。

&rdquo以培养靖夷与洋人做生意时，进货的眼光。

那家伙计认得八阿哥，早已报告掌柜，殷勤地迎了出来。

八阿哥笑道：&ldquo他家倒还有些过得去的东西，我陪进去你看看。

&rdquo 进了店，楚言就对店家笑道：&ldquo你们招呼八爷，不用管我，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rdquo 掌柜不知这女子来头，只得唯唯诺诺，好在八阿哥进店的次数虽不多，却是从来不曾空着手出门。

八阿哥一边喝着茶，随口应付着掌柜，视线不时投向她，只见她微微垂着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眼睛淡淡扫过一件件货品，偶然拿起一样看看，旋即放下，没有对那一件显出特别兴趣。

比起从前，略微丰满了些，也晒黑了一点，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

她的心思情绪，从前，他总能看出点端倪，猜个大概，如今，则有些抓不住了。

他们分别得实在太久！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只越发装作在看那些死物，不敢抬眼，生怕一抬眼就打破了哪一处的平衡。

店内一圈逛下来，也记不得都有些什么。

他放下茶杯，起身迎过去，笑问：&ldquo竟没有看得上眼的么？&rdquo 她坦然地抬起头，迎着他的探问，笑道：&ldquo八爷不知么？女人逛街，买什么还在其次，最过瘾的是那讨价还价的趣味。

八爷相熟的地方，我怎么好意思杀价呢？&rdquo 八阿哥张了张嘴，哑然失笑，又有些失望。

便是一时半刻，他们也无法回到从前了么？ 掌柜的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一分钱一分货，他们店里的价钱是极公道的，云云。

八阿哥暗暗叹口气，命道：&ldquo把那边柜里的玉蜻蜓拿出来给我看看。

&rdquo 伙计连忙颠颠地拿来，五六个，一溜儿地摆在铺了丝绒的木匣内。

&ldquo你们去吧，让我们慢慢看看。

&rdquo八阿哥打发店家走开，对楚言笑道：&ldquo你觉得那个好些。

&rdquo 楚言看了他一眼，探头往匣内看去。

白玉碧玉雕刻的蜻蜓，模样逼真，栩栩如生，通体晶莹，其中一只头上顶着一块红色。

她伸手拿了出来：&ldquo看着都差不多，只有这个特别点。

&rdquo 八阿哥接过去看了看，突然一笑，凑过来压低嗓门：&ldquo是特别，只是，倒不如索性雕成红头苍蝇的好。

&rdquo 楚言心中正有这想法，一愣之后，嘴角微翘，禁不住笑了出来，望见他眼中跳动的那抹调皮，微微点点头，笑容更大。

终于又见她真心的笑！这偶然的开怀一笑，就如云缝里透下的一丝阳光，在他的心境里留下一瞬的清明。

八阿哥把那只红头蜻蜓放回去，仔细挑了一只碧绿的玉蜻蜓递过来：&ldquo这个可好？&rdquo &ldquo好是好，拿了做什么呢？&rdquo难道他以为她会喜欢这种小东西？ 看出她的怀疑，他笑道：&ldquo不是给你的。

给怡安。

那日央我帮她捉蜻蜓，没捉着，今儿赔给她一只。

&rdquo 她皱起眉：&ldquo这怎么成！那丫头胡闹，你怎能纵着她？这么个东西，没两下就被她摔烂，白白糟蹋了。

&rdquo 他好脾气地笑着：&ldquo小孩子家，高高兴兴就好。

不过是个玩意儿，摔就摔了，砸就砸了，值什么呢？能让她欢喜半日也是好的。

&rdquo 楚言瞪着他，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赌气道：&ldquo八爷有钱，爱怎么糟蹋怎么糟蹋。

&rdquo 八阿哥微微一笑，吩咐店家另外拿个小盒子，把那只玉蜻蜓收起来，又问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

&ldquo我看，还是别买了。

&rdquo回头一想，还是觉得不好，她又劝道：&ldquo那丫头没心没肺，什么事都是一时的兴头，早就忘了。

&rdquo 就像那几只兔子，头天宝贝得不行，恨不得晚上睡觉也要搂着。

第二天还是弘历问起，她才想起来。

又过一天，只活下两只，还奄奄的。

小岚还怕她伤心，直想着怎么遮掩。

弘时听说，主动扮坏人，让小岚推说是他不小心放出来，兔子全都跑了。

怡安听说后只说了句：&ldquo噢，它们都回家去了。

&rdquo再也没问。

弘时那孩子，柔和敏感，性子不怎么象四阿哥，倒有些他的影子。

他深深地望着她，慢慢地说：&ldquo她忘了就忘了，我还记着。

&rdquo 楚言心中一颤，不再说话。

八阿哥又挑了一个白玉蝉和一个青玉蝈蝈，命店家分别用小盒收好，掏出银票付帐。

从侧面看着他，发现他还是有些变化。

发间隐隐约约有了两三根银丝。

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嘴角会下意识地抿着，象在忍耐着什么。

在行宫时就发现四阿哥有这毛病，上回竟没看出来他也这样，大概是他多数时候脸上总浮着一层笑的缘故。

他又命人把三个盒子裹成一包，拿了递给她。

她摇摇头，不肯伸手去接：&ldquo一个玉蜻蜓给孩子玩，已经太过奢华。

又弄两个算怎么回事？八爷喜欢买，带回去给小阿哥小格格玩吧。

&rdquo 他笑着解释：&ldquo另外两个是给弘历弘昼的。

那么大点的小子不懂谦让。

只有怡安有，两个小子怕要来抢。

&rdquo 她慢慢往店外走去，口中说道：&ldquo若是要抢，怎么都是要抢，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呢。

&rdquo 他只得提着那包东西跟在后面，无奈哄道：&ldquo那两个是我这个做叔叔的送给弘历弘昼的，正巧碰上了，请你代为转交，也不行么？&rdquo 她猛然停下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ldquo那更加不行！八爷若要送什么人什么东西，就当亲手交到那人手里。

随便找个人送去，中途出了岔子，在受礼的人那里，可全是八爷您的错。

八爷说是不是？&rdquo 见她神情少有地严肃，他心中有些诧异，心思一转，不是太明白，只当她在赌气或者避嫌，温文笑道：&ldquo是，你说的是，我记住了。

回头我绕点路，亲自送过去。

&rdquo 离着店门十几步的地方，峻峰在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说话。

那男子个子不高，生得极好，唇红齿白，论秀气俊俏不逊当年的九阿哥，那股阴沉也有点象。

路人来来去去，不时有人侧目而视，被他冷冷一扫，连忙掉开眼。

看见他们从店内出来，那男子对峻峰说了句什么。

峻峰回过头，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来，原地垂手站住。

那男子见了，原地打了个千，也垂手站住。

楚言往知味书屋那边走了几步，见近处没有人，轻声对八阿哥笑道：&ldquo当真记住了，从此可都得照着做。

&rdquo 他越发不解，只得温声应是。

比起未来的磨难，他已经经受的那些，都还不算什么呢！她暗地叹息，想了想，柔声道：&ldquo有机会，八爷还是多在皇上身边呆着的好。

近水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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