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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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1/3)

每天夜里,厨房的老式冰箱都发出枯燥的嗡嗡声。

某个部件破损了,压缩机每隔十分钟启动一次。

我向房东报告多次,他拒绝派人修理。

原因是一,启动频繁并不说明冰箱不能工作。

恰恰相反,这个冰箱照常致冷。

二,修理冰箱的费用太高,不如买个新的,他也不富裕,不准备花这笔钱。

我在嗡嗡声中无法入睡,只好研究天花板上的图案。

夜半时分,我频频地去开冰箱找东西。

以为肚子填饱了人会困,实际上不是这样。

我觉得烧心、胃疼、胸口堵得慌,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连续四周,我没收到沥川的任何电话。

打给他的电话都是护士接的,回答千篇一律:“王先生正在治疗,不方便接电话。

”我给René发短信,René告诉我,沥川的病情不稳定,时好时坏,经常发烧,药物反应也很大,所以总也不能出院。

René的一大优点是他很诚实,如果有一件事他认为不应当说,他会隐瞒,但他不会故意骗人。

连续失眠四周,我得了偏头痛。

这个毛病以前我通宵写论文或做翻译时也会有,但压力一解,症状就会立即消失。

这一次不这样,发作起来半个脑袋都麻木了,跟抽了筋似地。

周二下班时,我头痛欲裂,买了一瓶阿斯匹灵,顺路去了小区里的一家盲人按摩店。

按摩先生姓徐,在这一带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七年的历史了。

小区里的人,特别是老爷爷老太太们都认得他。

徐先生是从湖南的一个小镇来北京打工的,除了双目失明之外,长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材。

凭着这一手按摩的功夫,在小区里租了间一楼的房子,做起了生意。

他干得不温不火,累了就关门几天,出去喝茶休息,没有想把生意做大的野心。

所以,钱挣得不是很多。

但他手艺高超、服务周到,回头客常来,一天十几个小时,也都安排得满满的。

其实小区周围的按摩店不少,大家也不觉得他很特别,因为收费低廉,才有很多人光顾。

可是去年小区里却爆出一条关于他的新闻。

他娶了一位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女人当太太。

那女人虽然离过婚,但长相不错,年纪比他小,而且是位大学老师。

大家都觉得徐先生艳福不浅。

“放松,肩部放松。

我先按肩,再按颈,再按头……整个过程你都可以闭眼睛。

”徐先生用催眠式的湖南普通话对我说。

“我最近老是失眠、头痛。

” “吃了药吗?” “安眠药、阿斯匹灵算吗?” “也行,严重了得看医生。

”他说,“你好久没来了,快半年了吧。

”原来,他听得出我的声音。

我看见他的双肘上各磨出了一个黑色的鸡蛋那么大的茧子。

这几年他大约按过上万人吧。

他的指根柔软,有时又很坚硬,顺着我的经脉慢慢揉捏。

我正打算闭上眼睛,忽然看见他的窗台上放着一个狗屋,里面居然养着一只小狗。

吉娃娃。

我对狗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知道艾玛喜欢狗,她也养了一条吉娃娃,说是价格不菲,每个月的打理也很贵。

她倒不是养不起,但中午吃饭时候也常常抱怨,说这种狗娇贵、难伺候。

我忍不住问他:“啊,你有一只吉娃娃?” “是啊。

”他很得意,“它是不是很可爱?” “很贵吧!” “有一点罗,几千块呢。

” 天啊,我在心里算,几千块,他要按多少人才挣得回来啊。

“是你太太买的?” “我买的。

她喜欢,我就买了。

每天我们一起散步都带着它。

这狗太小,上次还差一点弄丢了呢。

” 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徐大哥,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是你追的你太太,还是你太太追的你?” “是她追的我,追得紧紧的。

”他两嘴一弯,用一种打趣的语气。

“那你,追过她一点点没有?” “没,压根儿没有。

我是外地人,又是个瞎子,靠自己的手艺挣点钱,够生活就满足了。

老婆孩子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 “这么说,你一直拒绝她?”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后来我们就好上了,也就不分谁追谁了。

” “大哥,我也追一人,他死活不答应。

” “那人家也许是不愿意……” “不是,他有病,不想连累我。

” “那你用力追嘛。

” “我用力了,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人家还是不理我。

” 徐先生停住手,站到我面前,用茫然的眸子空洞洞地盯着我:“人家不理你,难道你就不会去理他?我觉得,你一定还是没尽力。

” 我对沥川,要怎样才算尽力? 出了按摩店,我直奔自己的屋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护照。

几个月前,还是在九通的时候,爱挣外块的唐玉莲帮我办过一本护照。

她说,她私下里和几个旅行社有联系,问我业余时间愿不愿做导游,挣外块之余,还可以逛一下新马泰。

外块我倒是挣过几次,新马泰却一次也没去过。

护照就一直没用上。

我打电话给唐玉莲,求她给我办个瑞士的旅游签证。

当天下午,照她的指示,我填了几张表,又买了到苏黎世的来回机票,过了不到一周,签证就批下来了。

“你去瑞士干什么?欧洲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旅游团,三万块钱玩七个国家,怎么样?”唐玉莲在电话里劝我。

“去看一位朋友。

” “就住两天一夜?太短了吧?来回机票都去掉七千块呢!” “工作紧张,不能多待,回来还有几个翻译要due。

” “行,记得到银行去换点瑞士法朗,不要欧元。

有些店不收欧元的。

要我顺便帮你订旅店吗?” “麻烦你给我几个地址吧,要便宜的,靠近机场。

如果我找不到别的住处就住旅店。

” 出国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大事,但出国两天,对我而言不过是去了一趟九寨沟。

我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坐上了北京去苏黎世的飞机。

周三下午五点半出发,苏黎世时间早上六点十分到。

临行前,我给René的MSN发去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的起飞时间和航班号,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他到机场接我一下。

虽然这段时间霁川和René都在回避我。

可是每次我发信息René都会回复,尽管可能回答得很短。

如果René没收到信息也不要紧,我就把这趟出行当成是自助旅行。

其实我根本不指望能见到沥川,只想看一眼沥川生活的城市,我就满足了。

黎明时分,飞机越过清晨的薄雾和一道道森林、山丘,准时到达苏黎世机场。

我没有大件行李,只有一个随身带着的小号旅行箱。

便跟着大队人马坐着快捷电车从第二航站驶到第一航站出关。

机场里没有太多旅客,显得很空旷。

方形的坐椅、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黑色的现代雕塑都给人一种疏离的味道。

高高的钢架天顶,充满未来感的灰色主调让人好像走进了太空世界。

所幸上下电梯时能看见巨大的红色墙壁、酒吧里点着温暖的灯光,还有几道种着绿藤的玻璃幕墙,让我感觉又回到了东方。

关检非常顺利,出站口里站满了接机的人。

不少人高高地举着牌子。

我没有看见René。

在出站口等了三个多小时,仍然没见René影子。

我开始责备自己太鲁莽。

以为给René发了信息就一定会收到。

René有可能很忙、也有可能忘记打开MSN。

何况他还是夜猫子,白天会睡到中午才起来。

中午很快就到了,我饥肠辘辘,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吧买吃的。

招牌上的菜名我一个不认得,索性胡乱地点了一个。

贼贵且不说,拿到手上的竟是一个不到巴掌大的三明治。

我三口就吃完了,不敢在小吧久留,怕René来了找不着我,仍旧等在出站口。

一直等到下午一点,终于坐不住了。

跑到电话亭给沥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古藤塔克。

”优美低沉的男声。

有点不寻常哦,不是护士,居然是沥川直接接电话。

“沥川!” “小秋?”尾音高高上扬,很吃惊的语气。

“嗯,是我。

我有点事想找René,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有,”他说,“René和霁川在意大利,你找他有急事?” 我傻掉了:“René……在意大利?我……没什么急事,……是翻译上的事儿。

” “他昨天刚走,”他顿了顿,说,“如果是翻译上的事,你找我也一样。

” “跟你没关系,再见,下次聊。

”我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那边传来一声大喝。

“啥事?” “你在哪里?”他阴森森地问。

“还能在哪里?北京呗,CGP办公室。

” “为什么电话ID上写着苏黎世机场?” 完了,穿帮了!呜!我矢口否认:“不可能,我明明在北京。

你的电话机有问题,我挂——” “谢小秋,不许挂!”沥川在那头不耐烦地打断我,粗着嗓门问:“你是不是在苏黎世机场?” “……嗯。

我是来观光的,明天就走。

”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度,“我,我不是来找你的。

” “你身上有笔吗?”他说,语气忽然变得出奇地冷静。

“有……” “记下来:XXXXXXXXX,这是我的手机号。

”接着,他又报了一串德文,把字母一个一个地拼给我,“这是我的门牌号。

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右边花盆的垫子里。

万一我没有找到你,你通过手机来找我,或者直接去我家,记住了吗?” “沥川……你别来找我啦。

我——” “我问你,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 “怎么去我家,你知道吗?” “坐……坐公共汽车?” “笨!” “坐……地铁?” “笨!” “坐……坐出租?” “这还差不多,你身上有瑞士法郎吗?” “有。

” “把地址给司机看,对他说‘FahrenSiemichbittezudieserAdresse!’(译:请把我送到这个地址)他会把你带到我家门口。

” “说得太快记不住。

再重复一遍?” “算了,别坐出租了,当心遇到骗子。

三十分钟之后你若是还没看见我,就每隔五分钟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行。

” “现在,你是在出站口,对吗?” “嗯。

” “哪儿也别去,我来接你,估计需要三十分钟。

”沥川在那头威胁我,“我若是没接到你,又没收到你的电话,我会报警的你知道吗?若是你失踪了或者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马上跳楼,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 电话挂掉了。

我松了一口气,去那个小吧买了一个冰淇淋,这才想起来我已在出站口翘首以待地等了六个小时,两条腿都酸掉了。

三十分钟之后,沥川果然出现在机场。

他坐着一个小巧轻便的轮椅,正要从电动玻璃门外进来。

机场大厅里或走或坐,有着数不清的穿西装的男人。

而我却能在沥川出现的第一秒认出他,脑海中同时闪出诗人庞德的名句: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花瓣数点。

对我来说,沥川便是湿漉漉的人群中唯一的光芒。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浪如潮、爱恨交加。

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八十天了吧!每次分别都那么长,长到足以淡忘了他的容貌,长到所有恨都消失了,所有的伤都愈合了,转眼间又变成了爱。

沥川仍然是那样引人注目。

所行之处,行人纷纷侧目。

他穿着件修闲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抹得竖了起来、衬着他那张眉宇分明的脸,更加瘦硬迷人。

沥川看见我,冷峻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

“Hi!沥川!”我拎起箱子,向他奔去。

到了面前,我忽然停顿,在和他隔着一臂的距离站住了。

有四个星期没理我,不知道沥川的气消了没有。

我冒然前来,肯定又让他心烦。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哪种礼仪更为合适?拥抱?还是握手? 犹犹豫豫之间,沥川向我伸开双臂:“过来,冒失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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