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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听。
他花言巧语哄得她满心欢喜,她想要什么他便满足她什么。
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学得快、听她的话。
她很清楚这一点。
她只爱自己,她想要的本来也就只是一个能让她快活的枕边人而已。
然而当有一天她开始发现有些离不开他的时候,她也开始隐约地恐慌。
她是无比强大的女人。
她这种女人怎么能再被男人控制?! 所以当他提出要走的时候,她便顺水推舟,放他走。
从此她手握佛珠,不再见他。
所谓男人,尘芥而已。
只是后来,一张照片,唤醒了她那潜藏已久的心魔。
她爱他吗?抑或是爱她亲手塑造出来的那个他?或者,根本就是爱她自己? 安宁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手腕上那串沉香佛珠上,牙关紧咬地一扯,乌沉沉的珠子尽数散落在走廊上,“咚咚”弹跳着滚向远处。
一颗一颗的,尽是人心底里永难餍足的欲望。
南乔被南宏宙关了整整一个星期。
被父亲关禁闭这种事她遇到得少吗?小时候生病了,不想去上学,被关禁闭。
语文作文总是不及格,被关禁闭。
留学回国后,从父亲安排的研究所辞职出来,被关禁闭。
她和父亲似乎形成了一种斗争性的默契。
双方缺乏语言上的有效沟通,那么便用行动来表达。
南宏宙:绝不可以—— 南乔:我必须—— 南宏宙的命令从来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么南乔便安静地待在禁闭室里,不哭不闹,不争不辩。
用餐,就寝,无比规律。
其他时间,便去手写程序,绘制产品设计样稿。
反正关禁闭这种事,从来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
就在这种拉锯式的作战之中,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者。
然而南宏宙这一次似乎格外的顽固。
七天之后,南乔被放回了公司,身边却多了两个便衣警卫。
出入开一辆吉普,无论南乔去哪里都务必护送和陪同。
禁止她直接与外界通讯联系。
手机、电脑、邮件,包括手环,全部被监控起来。
禁止她在离开警卫视野的情况下与他人相处,哪怕是温笛。
南乔回来后在自己公寓中住的第一个晚上,她在半夜三点半开门出去,意外发现门口竟然有人站岗。
她“砰”地又关上了门。
那两个警卫一个叫丁远,一个叫解思。
南乔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
” 两人昂首挺胸,齐齐回答:“首长说走,我们就走!” 南乔于是不再多问。
在家做饭时,叫他们进来一起吃。
两人齐齐拒绝:“首长吩咐!要警惕南乔同志一切以逃脱为目的的阴谋诡计!” 南乔:“……” 她在两个警卫的监视下去了一趟隔壁的房间,发现三条德牧已经被带走了。
她奔回自己的公寓,仔细找寻,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变化,却少了一张彩虹跑的打印纸。
时樾不喜欢拍照,她更不喜欢。
她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于是那一次彩虹跑石栎拍下来的两个人在五彩粉末中对视的照片,竟然成了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她当时打印时樾在签名墙上的签字的照片时,顺手也将这张用彩色打印机打印了出来。
后来时樾看到,很是窘迫,南乔心中却是暗暗地喜欢他那种窘迫。
他回来过了。
可是她见不到他。
时樾还在北京城中。
有一些产权的交接,还需要他亲自去完成。
起码的,他需要和那些经营者去谈:你们的股东,换人了。
清醒梦境是他的最后一站。
还没到清醒梦境所在的大楼,他便敏锐地发现了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这个酒吧密集的区域晃荡。
他看到了一个外号叫“龙头”的人。
这个人是泰哥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
龙头双手插着夹克的兜,警惕地四周顾盼,一直向清醒梦境的大楼走去。
时樾尾随着他,在他要按下通往清醒梦境的电梯时,上前伸手盖住了电梯向上的按钮。
龙头一见是他,扭头就跑。
这龙头也是练过几手的,时樾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他的左臂。
龙头双肩一别,双臂从外面的夹克抽了出来,金蝉脱壳。
时樾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跑了,拎着夹克朝他脸上重重一扫,那金属的拉链抽得龙头一瞬间闭了眼。
时樾趁此时机一脚绊了他个踉跄,朝他膝盖弯里一顶—— “跪下!” 就算是下盘最硬的练家子也顶不过时樾的这一下。
“噗通”一声,龙头便颓然地跪倒在地。
他嘴一咧,朝领子里的无线通讯话筒喊了一声:“泰哥!时樾!” 时樾冷着一张脸,单手将他双臂反剪在背上,伸手在他身上上下一摸。
龙头回头嬉皮笑脸地一笑:“时哥,摸个啥子嘛。
真没你想要的东西,我就上去玩玩。
” 时樾淡淡一笑,胳膊肘铁箍一般勒紧了他的喉咙,一点点往自己面前收—— “有吗?”他温和地在龙头耳边说。
龙头脸上被憋得通红:“有!有!” 时樾松开他手,他从身下掏出了一个装着白色小药丸的小瓶子,递给时樾。
时樾冷笑:“就这?”胳膊又是无情地往下一压,龙头的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都翻白了—— “我……说……” 时樾稍稍放开,龙头手脚发酥,抖抖索索地从脚底下摸出一小袋子白花花的冰晶一样的东西。
“呵——” 时樾掂了掂,估计有个好几两。
“能要你命了。
”时樾冷冷看了他一眼。
龙头还没说话,那边泰哥已经带着大几号人快步走了过来。
“时樾,不义气!”粗犷圆胖的泰哥“嘎嘎”地转着狮子头,笑里藏刀地向时樾伸出手来。
“嗯?”他眨了眨一双鱼泡眼,示意时樾将那袋子东西交还回来。
泰哥这边七八号人,手里头还操着家伙。
时樾一双眼中闪着寒光,判断着情势,伸手一抛,把东西掷给了他们。
那龙头“嗷”的一声,被时樾踹了一脚,也狼狈不堪地归了队。
泰哥皮笑肉不笑:“时樾,听说你和安姐掰了啊。
” 时樾“呵呵”冷笑一声。
“要不要来跟泰哥混啊?泰哥罩你啊?”泰哥轻佻地笑着。
时樾冷淡地一笑,鄙夷道: “傻逼。
” “我草你妈!”泰哥手下的一号打手马骝怒骂起来,操起了家伙。
“嗳——”泰哥倒是悠然自得的,手搭在马骝肩膀上把他按住了,“这种人,跟狗一样,要驯。
越是野,越带劲。
”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地跟他玩。
我也想看看,安姐宠了这么多年的小狼狗,到底有多够味儿。
” 泰哥阴阳怪气地拉长了“慢慢儿”几个字的字音,狞笑着,挥了挥手,“走了!还有要紧事!” 一群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时樾在阴冷的车库里站了会,按下了向上的电梯。
一切如故。
电梯里是时樾听过千百遍的人声: “WelcometoLucidDream.” “欢迎来到清醒梦境。
” “WelcometoLucidDream.” “欢迎来到清醒梦境。
” “WelcometoLucidDream.” “欢迎来到清醒梦境。
” 明明是这么熟悉的环境,他的心境却不一样了。
他盯着电梯里装饰的《鱼与鸟》,那空中飞鸟,水底游鱼,他过去看是相生相融,而今来看,却也看得出来相别相离。
他进到清醒梦境,里面的侍应生看见他,都高高兴兴地同他打招呼:“时哥!”“时哥好久没来啦!” 时樾向他们点头示意,径直走到后台,找到了郄浩。
郄浩自然知道他的来意,看了他一眼,道:“时哥,咱们哥俩到前面喝一杯去。
” 依旧是灯红酒绿,幽暗与绚丽的灯光交织着闪烁。
台上的歌手唱着沙哑的摇滚: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时樾和郄浩在吧台前点了两杯酒,调酒师调制的时候,时樾看着台上声嘶力竭在喊着“私奔——私奔——”的摇滚乐队,笑了: “在咱们这儿唱这个,不搭吧?” 郄浩摊摊手:“咱们这儿的风格想怎么变怎么变,啥时候搭过?” 时樾摇头无奈地笑:“这怎么也得露天的场,扯着喊两嗓子才痛快啊。
” 郄浩笑,朝台下一起跟着混唱和发癫的客人努了努嘴:“你瞧他们不也挺嗨的。
如今城市里头的人,都压抑。
有这么个场次让他们发泄,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 他偏着头看着时樾:“要不你上去唱两嗓子?” 时樾拿到了酒,从高脚凳上走下来,不着痕迹避开了一个即将来搭讪的摩登女郎,说:“别扯了。
早不唱了。
” 郄浩也拿了酒,同他一起往一个偏僻点的角落走去。
“咋不唱了啊?唱那么好!不就是安姐嫌弃唱这种歌太民工么?他妈的这女人不懂人民群众的艺术!” 时樾笑而不语。
坐下来,郄浩说:“时哥,说真的,你要走了,我们哥儿几个也不想干了。
” 时樾说:“说什么话!安宁还是有分寸的人,舍得放权。
就算股份以后是她的了,她也不会干涉你。
你照样想怎么搞怎么搞。
” 郄浩说:“不是这个意思,时哥。
”他喝了一口酒,道:“我们哥几个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你不在,我们觉得没劲。
” 时樾低低笑着,靠在沙发背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没说话。
郄浩说:“时哥,你对自己也太狠了,白便宜了那个老婊子。
” 时樾转着手里的高脚杯,望着里面潋滟清透的光,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破罐子破摔就当是爽快。
” 但这也许又是一种无奈的命中注定。
他呡一口酒,记忆拉回到十多年前——他和南乔本就是两条本来永不会交错的平行线。
是那一纸MEMS论文打破了本来应该各自平静的命运,轨迹开始错乱。
他遇到南乔的时候晚吗? 也许不早不晚,恰好就是那个时候。
南乔和周然七年不痛不痒的感情。
他十年身不由己的傀儡生活。
他们都把最好的时光浪费在了错误的人身上。
他们都走了漫长的弯路。
但终究还是遇上了,就在这个冰冷阴暗的车库里。
或许不是个好地方,可他觉得没有比那更对的时间了。
如果说他注定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才能换得那一次相遇的话,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丢了的东西,他不能一点一点地捡回来吗? 郄浩说:“说真的,我觉得南乔姑娘是个好人。
你就算一分钱都没有了,她也不会在意。
” 时樾摇了摇头,“不一样。
” ——你好疯。
——正好我也疯,咱们便一块儿疯吧。
——疯到个七老八十的。
或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南乔了。
南乔想要的是有人和她并肩而立。
但现在的他,还能与她并肩吗?还能和她一起疯吗? 并不是他自卑。
只是他想要的更多。
他三十多岁了,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东西。
以为有了爱情就能够蔑视一切的,为了昙花一现而飞蛾扑火的,那都是年轻人的爱。
他是要在南乔身边扎根的。
如果南乔就是一棵顽强而自我的乔木,那么他必然应该是她身边一棵更加高大的树,枝叶繁茂,给她挡住风雨。
他会静静地笑着,看着她爱怎么生长就怎么生长。
他要荫蔽她一生。
他容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
时樾并没有再多说话。
可是眼中的万千情绪,郄浩也都看在了眼里。
郄浩说:“时哥,其实还有点麻烦事,要你帮个忙。
” 郄浩带着时樾走到了清醒梦境另一头的一个座位边。
时樾一眼看去,便定住了。
南乔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杯一杯的,她在喝闷酒。
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男子,虽然是便装,但一看那干净利落的头发,忠诚又正气的长相,就知道是部队里出来的。
他们看着南乔,脸上十分纠结,却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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