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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之前世今生(3/3)

&hellip&hellip &hellip&hellip 见过一干人等,新娘子已疲态毕呈。

这批小器女子,全部在摆款,辗转不肯接过她的奉茶,以示下马威。

单玉莲的委屈,好心肠的武汝大瞥见了,在她耳畔安慰。

&ldquo她们太矮了,找不到人家,还未出门,所以不高兴我扒头了。

&rdquo 她垂眼。

他也矮呀,不过,他找到自己。

武汝大继续爱怜: &ldquo没事没事,过了今晚就没事。

&rdquo 今晚,一层一层地,揭发他家庭状况,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了。

还听得姑奶奶的评议,窃窃私语。

&ldquo你看,前凸后凸,像个S型。

&rdquo &ldquo是呀,谋财害命格!&rdquo &ldquo惨啦,汝大迟早被她阴干的!&rdquo 唇舌乱藐中,大家便就座吃盘菜了。

女人的座位设于祠堂侧边,风俗如此&mdash&mdash女人坐不得正中。

单玉莲逼得与这批女人同席了,每来一名,便让座一次,恭敬而受气,虽然她们都唤她:&ldquo坐啦。

&rdquo 但,哪儿有她立足的地方?像八仙桌旁的老九。

她只好笑说: &ldquo不要紧,我劳动惯了。

&rdquo 寄人篱下的感觉,随黄昏渐浓。

锣鼓喧嚣,村中的兄弟抬了一头斑斓的彩狮出来,大头佛持着破葵扇在诱动。

狮开始舞动了,威猛地舞到祠堂中心庆贺。

只见矫健的腿,马步扎实,功架十足,一路的满怀豪情壮志,纵横跃动。

到了庭前,狮头猛地一举。

单玉莲如着雷殛地盯着这头狮这张脸这个人。

(众乡夫猎户,约有七八十人,先把死大虫抬在前面,一个兜轿抬了武松,便游街去。

欢呼声中,英雄重演打虎佳迹:&ldquo但见青天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原宋云生从龙,民生从虎。

一阵风过,乱树皆落黄叶。

扑地一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来,我便从青石上翻下来,提梢棒,尽平生气力,打、打、打&hellip&hellip在帘下嗑瓜子儿的潘金莲,打扮光鲜,眉目嘲人,双睛传意,满目只是一个英雄。

) 她一手扶在桌面上,受惊过度,桌面被着力一倾,青花大海碗应声倒地碎裂,把单玉莲自虚幻中急急唤醒。

大家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摇摇欲坠、失态但又强撑的新娘子。

她见到这个舞狮的男人,赤着膊,一身的汗,在胸肌上顺流,由一点一滴,汇聚一行,往下流&hellip&hellip 他是武龙! 是他! 在此时、此地,她见到他! 武龙自洞开的彩狮巨口中,隔着难喻的因由,也见到她了。

像一整盘娇小玲珑如女儿舌尖的红瓜子,被奋力倒泻在床上,散乱不堪重拾。

他也得跟随一群男人,玩新娘去。

&ldquo汝大,你想洞房?先把瓜子一粒一粒地给拾起来。

&rdquo &ldquo对呀,否则我们不走!&rdquo 众人起哄,还拎来一瓶酒,强灌武汝大三杯。

&ldquo唔,味道真怪,腥的。

&rdquo &ldquo很正吧?这是虎鞭酒!&rdquo 一个装作难以置信: &ldquo虎鞭?人鞭吧!&rdquo 大众便怂恿着新郎了。

&ldquo快喝快喝,保管你今晚人鞭变虎鞭!&rdquo &ldquo好!&rdquo武汝大在兴头上,&ldquo那我多喝三杯!&rdquo 众人轰笑,嫉妒而淫邪地、会心地望着娇艳欲滴的新娘子,恨不得把武汝大踢出新房,自己上马。

单玉莲只悄悄望向人丛,心神恍惚,刚才他也在,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悄然引退了,他看不得她的新婚夜? 武汝大半醉,色胆壮了,便赶人: &ldquo走啦走啦走啦走啦!&rdquo 人声渐杳,空气突然沉闷。

单玉莲坐在一塌胡涂的床缘,望着粉红色的纱帐,不知如何,自己会得嫁了给他? 一个三寸丁、谷树皮,憨憨地笑着,迎面而来。

单玉莲一见,下意识地指着他: &ldquo我见过你!&rdquo。

武汝大笑。

一手把灯按熄了: &ldquo当然见过,又不是盲人。

&rdquo 他趁自己竟然在状态中了,还肯浪费吗,马上把单玉莲急拥上了床,接近施暴,惟恐骤失良机。

她一手推拒,在惶恐中,心神大乱。

武汝大不是大丈夫,他自己明白&hellip&hellip 她毫无乐趣,不痛不痒,只是道: &ldquo我&mdash&mdash真的见过你,很久以前。

不过看不清!&rdquo 他还在顽强地抽动,一听,便很兴奋: &ldquo看不清,不如亮着灯做&mdash&mdash&rdquo 言犹在耳,灯不亮,人也失灵。

措手不及,一声惨叫,这个男人已经完事了。

一泄如注,还在自我安慰。

喘气: &ldquo莲妹,我最劲是这次了!好浪漫呀!&rdquo 一翻身,他已疲累不堪。

未见,即熟睡如小猪,睡得十分甜蜜,嘴角还有口涎。

单玉莲拈开黏在她两颊和脖子上的头发,感觉到这床单温湿而黏腻,很脏。

新房中有一面大镜。

她在这心深不忿的静夜中,难以入寐,望向贴了红花剪纸的大镜,幻成旧时月色&mdash&mdash 一样迷离的银光,像一个远古的梦。

(梦中,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不知名的里弄,斗室中,潘金莲银牙咬碎,把她的小脚,踹向沉沉大睡的武大,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粪土上,乌鸦怎配鸾凤?红烛泪干。

女人泪涌。

) 月色照在一盘卖剩的炊饼上。

她将一生一世,伴着这些不上路的炊饼不登样的猥衰老实酒臭货色么? 东方渐发白。

墙角有只蜘蛛,寂寥地吐着银丝,困囿着自己。

) 这是一只一模一样的千岁蜘蛛。

单玉莲倚在墙角,望定它。

元朗&ldquo馨香&rdquo是远近驰名的饼店,客似云来。

武汝大继承祖业,顾客也是一代一代地传诵,有好奇的,听得武汝大讨了新娘子,左右街坊、浮浪子弟,日逐在门前买一两个老婆饼,乘机偷偷地看上一两眼。

背地嘲戏: &ldquo咦?怎么会让他得手了?&rdquo 单玉莲忽地发狠。

随手就拎起一个纸盒,把蜘蛛一下一下一下地拍死了,蜘蛛迸出绿色的浆汁。

她把千愁万恨,都拍死了&mdash&mdash她看不见它,自己的噩梦一定也消失无踪吧。

想要哭出来也不可能。

这样的举动,把在店里帮工的姑奶奶们都吓了一跳,身后又有非议声: &ldquo看!无端白事浪费了一个纸盒,真败家!&rdquo 只有武汝大,穿梭在他的店子里,情绪高张,非常开心地寻找爱妻。

&ldquo老婆!老婆!&rdquo 店员刚自厨房把一盘新鲜出炉的老婆饼捧出来,便答: &ldquo老婆来了。

&rdquo 武汝大风骚地强调: &ldquo我是找&lsquo我&rsquo的&lsquo老婆&rsquo!&rdquo 才把千岁蜘蛛干掉的单玉莲,回过头来。

并无他的得意: &ldquo你的丁屋怪怪的&mdash&mdash&rdquo &ldquo发噩梦吧?&rdquo &ldquo我,见到穿古装的人。

&rdquo &ldquo哦!&rdquo武汝大连忙开解她,&ldquo是呀,太婆也经常见到污糟嘢的,闲事吧,见多些也就惯了。

你不惹它,它也不会犯你。

&rdquo &ldquo你是说&mdash&mdash&rdquo单玉莲有点惶恐。

他只觉失言,又改口了: &ldquo乡下人才这样传吧。

&rdquo &ldquo我不喜欢住在乡下。

好闷!&rdquo 武汝大左右一瞥,避过他姐姐耳目,拖着单玉莲的小手,来至柜面,收银机&ldquo叮&rdquo一声,弹了开来。

只见里头夹着一个大信封,还绑着粉红色大蝴蝶,作非常之浪漫状,写着:&ldquo送给亲爱的老婆&rdquo。

她连忙打开一看,呀,是一座复式花园洋房的图样呢! 店员过来,把钞票交给她: &ldquo老板娘,收钱!&rdquo 她是老板娘了,她又将拥有华厦了,一切的不快,暂且忘却。

啊远离那地方,那个人。

单玉莲向她丈夫招手: &ldquo老公!&rdquo 武汝大涎着笑脸,享用这个号称,他过去,微微仰起头,瞅着她。

单玉莲当着所有的店员和顾客面,吻了他额头一下,留下艳艳的唇印。

他飘飘然,整个人仿佛长高了两寸,胖胖的脑袋瓜摇晃起来,几乎想念诗,整个人如诗如画。

她笑: &ldquo你真好,我不用侍候七个小矮人了,我只是对着你一个就够了。

&rdquo 那天她一推开门,踏在地毡上,满目都是炫丽的色彩,一个各国家俬纷陈的家。

连厕所,都设计新颖,水龙头不是扭的,是扳上扳下的,弄了好一阵方才晓得,一按掣,抽水马桶便去水了,还有蓝色的洁厕泡泡。

开了花洒,有热水呢,单玉莲大喜过望: &ldquo哗,以后不用煲水,随时都可以洗澡!真开心!&rdquo 一回到房中,飞身倒在弹弓床褥上,不停地弹动,又一弹而起,拎着一个扁平小盒子,遥控电视选台。

啲,是无线。

啲,是亚视。

啲,是英文台&hellip&hellip轻微不可闻的科幻。

在床上,望向那梳妆镜,那么宽大绵远,照见她灵魂深处。

她对着镜,侧头,只用眼角睨自己的倩影,真是越看越美。

又变一个角度,换一个姿势,手托在腮间,卖弄风情,眉目嘲人,且说与自己知: &ldquo人不能穷。

有了钱,连感情也稳阵了。

&rdquo 再思再想,自己竟有如此一番风光,又忍不住,指着镜中人: &ldquo发达啦!发达啦!&rdquo 难掩一点羞耻,转瞬又被欢欣盖过。

一生一世过着这等简单安定美满的生活,也好。

武汝大又在楼下大喊: &ldquo老婆!老婆!&rdquo 她飞快地下楼去。

二人世界,他是她的米饭班主,他爱她,这就够了。

不要有杂质,不要有杂质。

哗,他又为她换了一辆红色的小房车! 她得到一件名贵的玩具。

忘形地挥手,笑着,看车去。

&ldquo好漂亮!好威风!&rdquo 武汝大一边展览他的大手笔,一边把一个人唤过来: &ldquo阿龙,以后阿嫂要到哪儿去,你负责接送她。

&rdquo 单玉莲方才发觉,大吃一惊。

为什么? 像被尖针一刺,全身都紧张了,心突突乱跳,大脑不能指挥自己,木头一般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竟会是他?她逃不过吗?二人无法互相摆脱? 武龙喊她一声: &ldquo阿嫂!&rdquo &ldquo阿龙是我同村的兄弟,他也是在大陆下来的。

&rdquo 单玉莲便寒暄: &ldquo你来了很久吗?&rdquo &ldquo六七年了。

&rdquo 武汝大插嘴: &ldquo是呀,他一下来我便照应他,我们很老友的,他也帮得手。

&rdquo 单玉莲没有理会丈夫,只面对这个男人,相逢恨晚,她幽幽地道: &ldquo我在惠州,你呢?&rdquo &ldquo汕头,以前在上海。

&rdquo 生怕他提到什么,单玉莲马上正色,冷淡下来: &ldquo我从未到过上海的。

&rdquo 回心一想,也有不忿,便问: &ldquo你结婚多久了?&rdquo &ldquo哈,他还是一个人呢。

&rdquo武汝大竟有点自得起来,因为他自己新婚呀。

&ldquo&mdash&mdash女朋友做盛行?&rdquo &ldquo哈,他很老土的呀。

&rdquo武汝大又代言了,&ldquo女孩子撩他,他也不晓得上。

&rdquo 三言两语,试探得他的近况。

单玉莲不是没有几分窃喜的&mdash&mdash到底他还是一个人。

不管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一个人呢! 她暗暗地一笑。

睨着武汝大道: &ldquo又不是问你!&rdquo 武汝大忽省得他无微不至的&ldquo功课&rdquo,便自衣袋中掏出一张大地图来,上面画了记号,写满数字,摊开给单玉莲看: &ldquo现在我问你,你住在哪儿?&rdquo 然后一边指示一边讲解: &ldquo这里,有个红点的地方。

还有,这是我们的新电话。

这是元朗丁屋的电话。

这是&lsquo馨香&rsquo的电话。

这是阿龙的Call机。

这个是我身份证号码。

这个是你身份证号码。

你要随身带好,万一发生意外,不省人事,人家都有线索&hellip&hellip&rdquo 单玉莲看着这个体贴的丈夫,又自另一个小袋掏出一沓资料来了: &ldquo你那天说闷,我为你安排好怎样过日辰了。

你可以每天去学车、学英文。

还有,这些美容班,很多课程。

看看&mdash&mdash减肥?不用了。

隆胸?不用了。

皮肤保养?不用了。

电子脱毛?千万不要&hellip&hellip不如去学插花吧。

&rdquo &ldquo我去了上课,你不闷吗?&rdquo 武汝大见她关心,便拍着胸口: &ldquo不闷不闷。

有了你,怎会闷?怎会花心?一个屁股骑不到两匹马,我会很专一,你放心去吧!&rdquo 坚定的神情,还表示抗拒一切诱惑,着单玉莲别担心呢。

她一直暗察那沉默地抹车的武龙,虽然他低头苦干,不过,她相信他一定把每一句话都听进去。

她总是觉得他有一点妒意,着故意木然。

单玉莲也故意向武汝大发娇嗔。

&ldquo好肉麻,我受不了!&rdquo 武龙继续木然。

作为讨尽爱妻欢心的丈夫,更加受不了: &ldquo哎,今天好happy呀,我带你们到一个好浪漫好浪漫的地方去!&rdquo 司机只尽忠职守地驾着新车。

什么浪漫的地方? 什么? &ldquo就是这儿呀?&rdquo 单玉莲环视四周,小儿科的摩天轮、半残的木马、寥落的游戏摊位、明昧的灯光&mdash&mdash不过是沦落了的&ldquo荔园&rdquo。

一片懒洋洋的浮生陈迹。

只有这快乐的小矮人,兴致勃勃诉说他底情趣,难忘的回忆: &ldquo是呀。

我自三岁起就很渴望来玩了。

那时我多醒目,扯住大人的衫尾入来,不用买票呢,哈哈哈!我又爱坐火船仔。

那边有间鬼屋,真恐怖。

我坐摩天轮还吓到赖尿,哈哈哈!那时,还常常看成龙和洪金宝打北派&hellip&hellip&rdquo 自以为是的情趣,闷煞这不知就里的新移民:&ldquo成龙是谁?&rdquo 武汝大一点也不察觉,他只是认真地拖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ldquo我一直都渴望,有个心爱的女人,和我拖着手仔,来玩一天,多浪漫!我没有别的要求了。

&rdquo 单玉莲有点感动了。

这个没什么情趣的鲁男子,他的要求其实很低。

所以她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回报。

武汝大下意识地向他那同村兄弟,英俊健硕的阿龙示威地道: &ldquo阿龙自小在大陆,只得一个&lsquo挨&rsquo字,恐怕没怎样浪漫过吧?&rdquo 武龙想都没有想,只冲口而出: &ldquo有!&rdquo 武汝大听了,只管取笑他: &ldquo有什么?拍拖结婚也得要毛主席批准才行。

&rdquo 单玉莲在一旁,不希望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见空中有一条大船在摇荡,便打个岔,指着那机动海盗船: &ldquo我们上去玩!&rdquo 武汝大自然童心未泯了,率先奋勇地入闸,上了静定的船上,坐下来: &ldquo别怕!小儿科!&rdquo 武龙殿后,轻轻地扶着单玉莲攀上去&mdash&mdash他俩都意想不到,这竟是头一回的接触。

年少无知时、不管感情有多深,有多执著,都在社会中捉迷藏,一番播弄。

她没有失去他,他又回来了。

茫茫人海中,又遇上了。

是今生的缘吗? 她有意无意地,让他接触得长久一些。

时光飞驰,日月如梭,但愿一切停顿了。

不过,他曾经那么地绝情&hellip&hellip 单玉莲把手一甩,跌坐在武汝大身畔。

上到海盗船上,方才知道,船是越摇荡越倾斜,离心失重,整个人几乎要仆到遥遥的地面上。

在空中,没有丝毫的安全。

那个表现得威猛的武汝大,每当荡至高处,又急剧下坠时,全船尖叫得最大声的人就是他,近乎哀嚎。

护花无力。

到了最后,他把双眼紧紧地闭上了。

所以他根本见不到,一言不发的武龙,把单玉莲护在中间的男人,下意识地,保护着花容失色的女人,她也不自觉地,倚向他,比倚向丈夫,近一些。

她的心又开始疼了。

梦魂在这离散的当儿,飘忽至虚空的高处,在无尽的空间滑行,一阵远古的琵琶声,唤醒她一点记忆,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最难喻的一刹,她突然见到一堵高墙,她也曾见过的小城镇。

对了,那塔尖,那灯笼,小桥流水。

单玉莲的指尖,轻轻抚着脸。

千年光景似飘蓬。

(便在正月十五那夜,潘金莲随了吴月娘,又联同李娇儿、孟玉楼等佳人,四顶轿子出门去了。

都要登楼看灯玩耍。

楼檐前挂了湘帘,悬着彩灯。

潘金莲穿了白绫袄儿,蓝缎裙儿,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

伏在窗前观望,见那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四下也围列买卖,百戏货郎,斗巧招徕。

南北都是古董玩器,书画瓶炉,卦肆云集,相幕星罗。

还有卖布匹的、卖果馅的、卖酒的&hellip&hellip) 这个地方,何等熟悉。

单玉莲便想道: &ldquo怎么忽地游人冷清呢?&rdquo 微雨骤来,洒湿了青砖地。

柳林河畔,尽见小二丫环。

入了门,悬赏缉拿一个逃犯,那是宋时年间景致。

宋城。

单玉莲一时间竟回到从前的年代。

武汝大惊魂甫定,又要上厕所去: &ldquo我已经忍到爆棚了。

阿龙,你帮我要一点酒好压惊,我去了!&rdquo 单玉莲游目四顾,这&ldquo宜春酒寮&rdquo怕是狮子街灯市的店号吧。

她的双手不听使唤了,从前,她一径把白绫袖子搂着,显露她遍地金掏袖儿,十指春葱,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微微地翘起。

武龙要了支桂花酒。

酒来了&mdash&mdash由一个小二装扮的古人奉上。

单玉莲站起来,持着酒,便满斟了一杯。

她把酒杯递与武龙,娇声软语: &ldquo叔叔,你真英雄,我很敬重你呢。

你饮过这杯吧。

&rdquo 武龙接过: &ldquo海盗船而已,哪有什么英雄不英雄?&rdquo 他把酒拎着,还没喝,她已道: &ldquo我不是说海盗船&mdash&mdash&rdquo &ldquo以前的事,我们都别要提了。

&rdquo &ldquo你不提,我不提,世上有谁知道呢?叔叔,是不是?&rdquo 武龙把酒一饮而尽,语气平板: &ldquo我见你有了好归宿,也为你高兴,恭喜你!&rdquo再强调:&ldquo我是真心的。

&rdquo未了还加重:&ldquo你相信我。

阿嫂让我自己斟。

&rdquo 单玉莲不理会他,只知她要劝饮,带着媚气,再斟一杯: &ldquo多饮一杯,好事成双!&rdquo 武龙一愕,抬头,刚好接触到一双烟迷雾锁、风情万种的眼睛。

(潘金莲于那雪夜,簇了一盆炭火。

就在武松的面前,将酥胸微露,云鬓半亸,脸上堆了笑。

但那武松只道: &ldquo哥哥还未回来?&rdquo 潘金莲一手往武松肩上一捏,一手筛了一盏酒,自呷了一口,剩下一半,撩拨他一似撩拨那盆炭火。

&ldquo叔叔若是有心,便饮了这半杯残酒!&rdquo 武松劈手夺过来,泼在地上。

他大义凛然地对着那不知廉耻的嫂嫂: &ldquo我武松顶天立地,不是伤风败俗的猪狗。

再干此勾当,我眼里认得嫂嫂,拳头却不认得嫂嫂!&rdquo) 单玉莲见武龙竟泼了她的酒,恍惚地醒过来,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武汝大如厕归来,见她站在他身畔,便很奇怪,还责问武龙: &ldquo阿龙,你应该帮阿嫂斟酒的嘛,你看,她受惊怕还不曾回复过来。

&rdquo 连忙呵护她: &ldquo啊你的脸又青又红,让我呵一呵!&rdquo 回过头去一望武龙: &ldquo咦?你也未曾惊完么?真胆小!&rdquo 单玉莲不明白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她斗胆勾引他?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忍不住眼眶一红,而雨,又忽然大了。

凉风乍吹,一个灯笼不明不白地燃烧着。

四下依旧无声,是个暂停的世界。

单玉莲心下害怕,雷声轰然一响,她马上扑向武汝大怀中,她慌张地道: &ldquo我们快走!&rdquo 快走! 逃离这雨雾包围的模糊昏晕的宋城,古城。

在车上,见那惨黄惨红的灯光,逐渐地远去,像是浮在世间的一座蜃楼,它变形了,飘忽地,因为雨势渐急,遂已隐退。

单玉莲心神尚未完全平定。

只是带点不安地,向她丈夫道: &ldquo我又见到了。

&rdquo &ldquo见到什么呀?&rdquo他轻问。

她声音抖颤: &ldquo穿古装的人&mdash&mdash&rdquo &ldquo哈哈哈!&rdquo武汝大开怀大笑,觉得这是很有趣的无谓的惶恐:&ldquo整个宋城的茄喱啡都是穿古装的啦!&rdquo &ldquo不,我很害怕。

&rdquo 武汝大惟有再三呵护: &ldquo好了好了,你害怕,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来吧。

&rdquo 一想,又问: &ldquo其实穿古装的人有什么可怕呢?真是!&rdquo 单玉莲只觉无奈无助,没有人了解,便要把她的幻觉都说出来了: &ldquo我见到一个&mdash&mdash我很喜欢的男人!你又不明白!&rdquo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武龙自倒后镜中看到她。

心中一动。

不过她没有回望,只幽幽地倚向武汝大,心事重重说不清。

武汝大见佳人投怀送抱,还道她跟自己打情骂俏,不免沾沾自喜: &ldquo又来哄我一场&mdash&mdash我穿古装靓仔吗?吓?&rdquo 车厢中静默下来,没有人再作声了。

三个人,各有各的思潮起伏。

她有点悔意。

他也有点悔意。

只是,悔什么?是刚过去的一刻?抑已过去的十年?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只有单纯易满足的武汝大,他的世界充满芳菲。

武龙忐忑地驾着车。

耳边尽是那夫妇对话的回响,精神并不集中。

他凝视着车头的玻璃,但他的心在倒后镜。

有些东西啮咬着他的意志。

不是愁苦哀伤,而是一种控制不了的自恨,一个懦弱的男人,多么无用。

他推却了她,以后就不堪回首了。

所以武龙一直不敢回过头去。

大点的密雨,兜头劈脸地打过来。

天变得更黑。

突然,暗处闪出一团黑影。

那黑影闪出来,不知何故,便被车子撞个正着。

车子煞掣不及,车轮发出怪叫。

黑影弹起,啪一下,撞在车头玻璃上。

一行血似的液体,流曳着。

武龙毛骨怵然地看个清楚,那是一头黑猫。

车上三个人,与它的尸体面面相觑。

整张嘴脸,咿牙龇齿,死不瞑目。

那么近,在武龙眼中放大了,如同一头小老虎。

他和她浑身起了疙瘩,寒意逼人。

水拨犹一下一下地活动着,把猫的血清洗了。

血迹淡化,随水东流。

武汝大见他呆住,左右一望,便催促他: &ldquo没人见到,快开车,走吧走吧!&rdquo 车子急急遁去,武汝大觉得自己当机立断,甚是精明,如顽童脱险地偷笑。

入夜,天空像是被劈裂开了。

暴雨狂洒,为一头死去的动物喊冤。

武龙听着雨,直至天亮。

雨停了,他的余情未了。

一边打呵欠,一边出来当他的司机,胡髭绷硬,满目红丝。

乍见单玉莲身影,好生冲动,突绕过车头,到她身畔,企图握住她的手。

想不到她那么淡漠: &ldquo我昨晚饮多了一点酒。

&rdquo 她把一切都推卸了。

然后下道命令: &ldquo站在那儿干么?开门呀,你不&lsquo开门&rsquo,我怎上车?&rdquo 她比他坚强。

武龙惟有开了车门,侍候她上车。

也冷冷道:&ldquo阿嫂,要上哪儿去?你不&lsquo吩咐&rsquo我怎开车?&rdquo 单玉莲便摆出一副老板娘的姿态: &ldquo十时学车、十二时入元朗与我老公一起吃饭、二时半到尖沙咀上英语会话、四时半下午茶、六时前要回到家了,我炖燕窝给老公吃。

都记得吗?&rdquo 这便是她的日志了。

武龙沉默地做妥他分内的工作。

每当她到达一处,他便在楼下或车上等候。

眼看这个女人,由一个土里土气的灿妹,日渐蜕变,也追上了潮流&mdash&mdash暂时是旺角或铜锣湾型的,没到达尖东或中环。

她从来不正视他。

也有。

每当他将要跟她眼神接触时,她早已飞快地转移,只待男人没有留意,方伺机看着他。

其实这是一种难受的感觉。

那个人就在前面了,那个人就在后面了,总是隔着无形的墙,思念得明昧不定。

又下雨了。

秋风秋雨,在驾驶学校的门外,她一出来,便见一把硬撑着的伞。

是一把男人的伞,最古朴的黑色大伞,如一张罗网,不见天日,把她接到车上去。

一路走向停车场,她靠拢一点,他退开一点,结果他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还打开车门,冷着一张脸,护送她进去。

见他在凉天里一身是雨,单玉莲也有不忍,便叫他: &ldquo你抹干了雨水才走。

&rdquo 衣衫尽湿,怎样抹也抹不干。

这样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多半会招凉。

因而把声音暂且放软: &ldquo把T恤脱了才抹吧。

&rdquo &mdash&mdash然后,她静静地,见到他那片傲慢的背肌,展现在这么狭窄的一个天地里。

她搅不清他什么时候一手脱的衣,只是,因抹水的牵动,他的肌肉是结实而充满力气的&mdash&mdash色情的。

单玉莲的嘴唇有点干燥了。

心灵上也有悲哀而婉转的牵动,配合着他的手势。

眼波悄悄地流滚。

她实在想抚摸一下,然后捏它,俯首咬一口&hellip&hellip 心神恍惚,她的舌尖不自觉地舔着唇。

车子突然开动了。

武龙说: &ldquo雨那么大,上不上美容课?&rdquo 晚上,她特别地瞧不起躺在身畔的武汝大。

憋了一肚子气来骂他: &ldquo你这人,既不武,也不大。

中间还是个&lsquo汝&rsquo,你看,水汪汪,软弱得一如女子。

你真没用!明天你快写信到报上疑难杂症信箱,问一问主持人,该怎么救你!&rdquo 一脚把他蹴开,迳自洗澡去。

武汝大觉得对不起她。

自己模样又那么可怜,百般扭动,雄风不振。

但她今晚上,要得太狂野了,太急速了,自己才特别快。

不过说到底,还是对不起她。

他有点脸热。

唉。

这一晚快点过去就好了。

单玉莲在上美容课时,感觉自己眉目之间,如笼轻烟,如罩薄雾,眼神几乎要穿透重帏,穿透镜子,到达她要到的目的地。

她不容许自己憔悴。

依循导师教的方法,轻轻地扫着腮红,漫漫地化开于不自觉中,溶于脸色上。

费煞苦心地装扮,她又觉希望在人间。

她新生了。

即使不着一字,她也要他见到她今天特别漂亮。

不必赞美,他的神情自会报告。

所以一下楼,步履轻盈,笑靥如花&mdash&mdash他一定惊艳! 武龙的车子原停在生果档前,日子久了,那看档的女孩跟他熟络起来,他隔着窗道: &ldquo一杯&mdash&mdash&rdquo &ldquo橙汁。

例牌。

&rdquo 这个黄衣少女,看来顶多读F2,无心向学,专攻眉目传情。

简直是&ldquo单料铜煲&rdquo。

把橙汁递与武龙后,便妖娆地问: &ldquo哥哥,你的车很有型呀,你也很有型呀。

&rdquo 英伟的武龙,不大自然地搭讪: &ldquo普通啦。

&rdquo &ldquo靓人才驶靓车的,这车是不是你的?找一天来接我放学好吗?我在新记&mdash&mdash&rdquo 武龙还在笑,一抬头,见到面如玄坛的女人,妆化得明亮,神情黯哑。

她今天很美,但很凶。

一上车,大力地关上车门: &ldquo咦?那靓妹长得不错,又青春。

横竖你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去马?&rdquo 武龙没有回答。

车厢有难耐的寂静。

单玉莲无由地发脾气了: &ldquo明天不来上课了!&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 &ldquo不高兴上就不上!&rdquo她赌气地道,&ldquo问什么?你是我老公吗?&rdquo 她咬着牙,恨恨地被嫉妒煎熬着。

只得骄奢地到新世界中心花钱去。

一间一间名店如花园般乱逛。

虽没什么品味,不过自各八卦周刊的时装专栏和彩图上,也得知八八年将流行什么秋冬装了。

颜色是象牙、黑、铁锈红、灰&hellip&hellip她已经不是那初踏足贵宝地的单玉莲了。

感谢这些周刊,教晓一众小姐、情妇、小明星、小艺员&hellip&hellip和来历不明的女人穿衣之道。

只要花得起钱,一身包装好了,谁知道谁是谁? 但单玉莲是不同的,她花的是丈夫的钱呀!名正言顺。

总是向店中的女孩吩咐: &ldquo同款不同色,三件全要。

还有这条链,包起来。

你们收什么咭?&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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