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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是红色的吧?我想,这是我太太布置的。
&rdquo他轻耸了一下肩,&ldquo红色、黑色、蓝色,像巴黎的咖啡馆!客厅,该用米色和咖啡色。
&rdquo &ldquo哦。
&rdquo方丝萦震动了一下,紧紧地看着柏霈文,&ldquo你为什么不把它布置成米色和咖啡色呢?&rdquo &ldquo做什么?颜色是给能欣赏的人去欣赏的,反正我看不见,什么颜色对我都一样。
那么,让能看得见的人按她的喜好去布置吧,客厅本不是为我设置的。
&rdquo 方丝萦心头掠过一抹怛恻,看着柏霈文,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ldquo我女儿告诉我,你对她很关怀。
&rdquo &ldquo那是应该的,她是我学生嘛!&rdquo方丝萦很快地说,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近乎虚伪的客套,因此,她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ldquo仅仅因为是学生的关系吗?&rdquo柏霈文并没有放过她,他的问话是犀利的。
&ldquo当然也不完全是,&rdquo方丝萦不安地笑了笑,转头看看站在一边,笑靥迎人的柏亭亭。
伸过手去,她把那孩子揽进了自己的怀中,笑着说,&ldquo我和你女儿有缘,我一看到她就喜欢她。
&rdquo &ldquo我很高兴听到你这句话。
&rdquo柏霈文说,脸上浮起了一个十分难得的微笑,然后,他对柏亭亭说,&ldquo亭亭!去告诉亚珠开饭了,我已经饿了,我想,我们的客人也已经饿了。
&rdquo 亭亭从方丝萦怀中站起来,飞快地跑到后面去了。
这儿,柏霈文忽然用一种压低的、迫切的语气说: &ldquo告诉我,方小姐,这孩子很可爱吗?&rdquo &ldquo噢!&rdquo方丝萦一愣,接着,她用完全不能控制的语气,热烈地说,&ldquo柏先生,你该了解她,她是你的女儿哪!&rdquo &ldquo你的意思是说&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rdquo方丝萦几乎是喊出来的。
&ldquo多奇怪,&rdquo柏霈文深思地说,&ldquo她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你说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我看&hellip&hellip&rdquo他沉吟了片刻,&ldquo你们是真的有缘。
&rdquo 方丝萦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柏亭亭跑了回来。
很快地,亚珠摆上了碗筷,吃饭的一共只有三个人,柏霈文、柏亭亭和方丝萦。
可是,亚珠一共做了六个菜一个汤,内容也十分丰盛,显然,亚珠是把方丝萦当贵客看待的。
方丝萦非常新奇地看着柏霈文进餐,她一直怀疑,不知道一个盲人如何知道菜碗汤碗的位置。
可是,她立刻发现,这对柏霈文并非困难,因为柏亭亭把她父亲照顾得十分周到,她自己几乎不吃什么,而不住地把菜夹到她父亲的碗里,一面说: &ldquo爸,这是鸡丁。
&rdquo &ldquo爸,这是青菜和鲜菇。
&rdquo &ldquo爸,我给你添了一小碗汤,就在你面前。
&rdquo 她说话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和亲切,好像她照顾父亲是件很自然的事,并且,很明显她竭力在避免引起被照顾者的不安。
这情景使方丝萦那么感动,那么惊奇。
她不知道柏亭亭上学的时候,是谁来照顾这盲人吃饭。
像是看穿了方丝萦的疑惑,柏亭亭笑着对她说: &ldquo爸爸平常都不下楼吃饭的,今天是为了方老师才下楼,我们给爸爸准备了一个特制的食盒,爸爸吃起来很方便的。
&rdquo &ldquo哦。
&rdquo方丝萦应了一声,她不知如何答话,只觉得眼前这一切,使她的心内充满了某种酸楚的情绪,竟不知不觉地眼眶湿润了。
一餐饭在比较沉默的空气中结束了。
饭后,他们回到了客厅中,坐下来之后,亚珠重新沏上两杯新茶。
握着茶杯,方丝萦注视着杯中那绿色的液体,微笑地说: &ldquo这是柏家茶园的茶叶吧?&rdquo 柏霈文掏出一支烟来,准确地燃着了火。
他拿着打火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
他那茫无视觉的眼睛虽然呆滞,但是,他嘴角和眉梢的表情却是丰富的。
方丝萦看到了一层嘲弄似的神色浮上了他的嘴角。
&ldquo你已经听说过柏家的茶园了。
&rdquo他说。
&ldquo是的。
这儿是个小镇市,柏家又太出名了。
&rdquo方丝萦直视着柏霈文,这是和盲人对坐的好处,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研究他。
&ldquo柏家最好的茶是玫瑰香片,可惜你现在喝不着了。
&rdquo柏霈文出神地说。
&ldquo怎么呢?&rdquo方丝萦盯着他。
&ldquo我们很久不出产这种茶了。
&rdquo柏霈文神色有点萧索,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深思着什么,然后,他忽然转过头去说,&ldquo亭亭,你在这儿吗?&rdquo &ldquo是的。
&rdquo那孩子急忙走过去,用手抓住她父亲的手,&ldquo我在这儿呢!&rdquo &ldquo好的,&rdquo柏霈文说,带着点儿命令的语气,&ldquo现在你上楼去吧!去做功课去,我有些话要和方老师谈谈,你不要来打扰我们!&rdquo &ldquo好的。
&rdquo柏亭亭慢慢地、顺从地说,但是多少有点儿依恋这个环境,因此迟迟没有移动。
又对着方丝萦不住地眨眼睛,暗示她不要泄露她们间的秘密。
方丝萦对她微笑点头,示意叫她放心。
那盲人忍耐不住了,他提高声音说: &ldquo怎么,你还没有去吗?亭亭!&rdquo &ldquo哦,去了,已经去了。
&rdquo那孩子一迭连声地喊着,一口气冲进饭厅,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去了。
等柏亭亭的影子完全消失之后,方丝萦靠近了沙发里,啜了一口茶,她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慢吞吞地、询问地说: &ldquo哦?柏先生?&rdquo 柏霈文深吸了一口烟,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喷着烟雾。
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说: &ldquo方小姐,你今年几岁?&rdquo 方丝萦怔了怔,接着,她有些不安,像逃避什么似的,她支吾地说:&ldquo我告诉过你我并不很年轻,也不见得年老。
在国外,没有人像你这样鲁莽地问一位小姐的年龄。
&rdquo &ldquo现在我们不在国外。
&rdquo柏霈文耸了一下肩,但,他抛开了这个问题,又问,&ldquo你还没有结婚?为什么?&rdquo 方丝萦再度一怔。
&ldquo哦,柏先生,&rdquo她冷淡地说,&ldquo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难道你请我来,就是要调查我的身世吗?&rdquo &ldquo当然不是,&rdquo柏霈文说,&ldquo我只是奇怪,像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女性,为什么会放弃美国繁华的生活,到乡间来当一个小学教员?&rdquo &ldquo漂亮?&rdquo方丝萦抬了抬眉毛,&ldquo谁告诉你我漂亮?&rdquo &ldquo亭亭。
&rdquo &ldquo亭亭?&rdquo方丝萦笑笑,&ldquo孩子的话!&rdquo &ldquo如果我估计得不错,&rdquo柏霈文再喷了一口烟,率直地说,&ldquo在美国,你遭遇了什么感情的挫折吧?所以,你停留在这儿,为了休养你的创伤,或者,为了逃避一些事,一段情,或是一个人?&rdquo 方丝萦完全愣住了,瞪视着柏霈文,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软弱地叫了一声: &ldquo哦,柏先生!&rdquo &ldquo好了,我们不谈这个,&rdquo柏霈文很快地说,&ldquo很抱歉跟你谈这些。
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回美国吧?&rdquo &ldquo我想不会。
&rdquo &ldquo那么,很好,&rdquo柏霈文点了点头,手里的烟蒂几乎要烧到了手指,他在桌上摸索着烟灰缸,方丝萦不由自主地把烟灰缸递到他的手里,他接过来,灭掉了烟蒂,轻轻地说:&ldquo谢谢你。
&rdquo 方丝萦没有回答,她默默地啜着茶,有些儿心神恍惚。
&ldquo我希望刚才的话没有使你不高兴。
&rdquo柏霈文低低地说,声音很温柔,带着点儿歉意。
&ldquo哦,不,没有。
&rdquo方丝萦振作了一下。
&ldquo那么,我想和你谈一谈请你来的目的,好吗?&rdquo &ldquo好的。
&rdquo &ldquo我觉得&mdash&mdash&rdquo他顿了顿,&ldquo你是真的喜欢亭亭那孩子。
&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所以,我希望,你能搬到我们这儿来住。
&rdquo &ldquo哦?柏先生?&rdquo方丝萦惊跳了一下。
&ldquo我的意思是,请你住到我们这儿来,做亭亭的家庭教师。
我猜,这孩子的功课并不太好,是吗?&rdquo &ldquo她可以进步的&mdash&mdash&rdquo &ldquo但,需要一个好老师。
&rdquo柏霈文接口说。
方丝萦不安地移动了一下身子。
&ldquo哦,柏先生&hellip&hellip&rdquo她犹豫地说,&ldquo我不必住到你家来,一样可以给这孩子补习,事实上,现在每天&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我知道。
&rdquo柏霈文打断了她,&ldquo你每天给她补一小时,而且拒收报酬,你不像是在美国受教育的。
&rdquo 方丝萦没有说话。
&ldquo我知道,&rdquo柏霈文继续说,&ldquo你并不在乎金钱,所以,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报酬很高,你一定还是无动于衷的。
&rdquo 方丝萦仍然没有说话。
&ldquo怎样?方小姐?&rdquo柏霈文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些。
&ldquo哦,&rdquo方丝萦困惑地皱了皱眉头,&ldquo我不了解,柏先生,假若你觉得一个小时的补习时间不够,我可以增加到两小时或三小时,我每晚吃完晚饭到这儿来,补习完了我再回去,我觉得,我没有住到你这儿来的必要。
&rdquo 柏霈文再掏出了一支烟,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急切。
&ldquo方小姐,&rdquo他咬了咬嘴唇,困难地说,&ldquo我相信你听说过一些关于我的传说。
&rdquo 方丝萦垂下了头。
&ldquo是的。
&rdquo她轻声说。
&ldquo那么,你懂了吗?&rdquo他的神色黯淡,呼吸沉重,&ldquo那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rdquo &ldquo是的。
&rdquo方丝萦也咬了咬嘴唇。
&ldquo所以,你该了解了,我不只要给那孩子找一个家庭教师,还要找一个人,能够真正地关切她、爱护她、照顾她,使她成为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
&rdquo &ldquo不过,我听说&hellip&hellip&rdquo方丝萦觉得自己的声音干而涩,&ldquo你已给这孩子找到了一个母亲了。
&rdquo 柏霈文一震,一长截烟灰落在衬衫上了。
他的脸拉长了,陡然间显得又憔悴又苍老,他的声音是低沉而压抑的。
&ldquo这也是我要请你来的原因之一,&rdquo他说:带着一份难以抑制的激动,&ldquo告诉你,那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如果她受了什么委屈,她不会在我面前泄露一个字,哪怕她被折磨得要死去,她也会抱着我的脖子对我说:&lsquo爸爸,我好快乐!&rsquo你懂了吗?方小姐。
&rdquo 方丝萦倏然把头转向一边,觉得有两股热浪直冲进眼眶里,视线在一刹那间就成为模糊一片。
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
啊,这父亲并不是像她想象那样懵懂无知,并不是不知体谅,不知爱惜那孩子的啊!她闪动着眼睑,悄悄地拭去了颊上的泪,在这一瞬间,她了解了,了解了一份属于盲人的悲哀!这人不只要给女儿找一个保护者,这人在向她求救啊! &ldquo怎样呢?方小姐?&rdquo柏霈文再迫切地问了一句。
&ldquo噢,我&hellip&hellip&rdquo方丝萦心情紊乱,&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我想,我必须要考虑一下。
&rdquo &ldquo考虑什么呢?&rdquo &ldquo你知道,我是正心的老师,亭亭是我的学生,我现在再来做亭亭的家庭教师,似乎并不很妥当,会招致别人的议论&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哼!才无稽呢!&rdquo柏霈文冷笑地说,&ldquo小学教员兼家庭教师的多的是,你绝不是唯一一个。
如果你真在乎这个,要避这份嫌疑的话,那么,辞掉正心的职位吧!正心给你多少待遇,我加倍给你。
&rdquo 方丝萦不禁冷冷地微笑了起来,心里涌上了一层反感,她不了解,为什么有钱的人,总喜欢用金钱来达到目的,仿佛世界上的东西,都可以用钱买来。
&ldquo你很习惯于这样&lsquo买&rsquo东西吧?&rdquo她嘲弄地说,&ldquo很可惜,我偏偏是个&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了,别说了。
&rdquo他打断了她,站起身来,他熟悉地走到落地长窗的前面,用背对着她。
他的声音低而忧郁,&ldquo看样子我用错了方法,不过,你不能否认,这是人类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好了,如果我说,亭亭需要你,这有效吗?&rdquo 方丝萦的心一阵酸楚,她听出这男人语气里的那份无奈、请求的意味。
她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走到柏霈文的身边。
落地长窗外,月色十分明亮,那些盛开的花在月色下摇曳,洒了一地的花影。
方丝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株修长的花木说: &ldquo多好的玫瑰!&rdquo &ldquo什么?&rdquo柏霈文像触电般惊跳起来,&ldquo你说什么?玫瑰?在我花园中有玫瑰?&rdquo &ldquo哦,不,我看错了。
&rdquo方丝萦凝视着柏霈文那张突然变得苍白的脸孔,&ldquo那只是一株扶桑而已。
我不知道&hellip&hellip你不喜欢玫瑰吗?为什么?你该喜欢它的,玫瑰是花中最香、最甜、最美的,尤其是黄玫瑰。
&rdquo 柏霈文的手抓住了落地窗上的门钮,他脸上的肌肉僵硬。
&ldquo你喜欢玫瑰?&rdquo他泛泛地问。
&ldquo谁不喜欢呢!&rdquo她也泛泛地回答。
面对着窗外,她又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忽然振作了。
回过头来,她直视着柏霈文,用下定决心的声音说:&ldquo我刚刚已经考虑过了,柏先生,我接受了你的聘请。
但是,我不能放弃正心,所以,我住在你这儿,每天和亭亭一起去学校,再一起回来。
我希望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每月两千元的待遇,和&mdash&mdash全部的自由。
&rdquo她停了停,再加了句,&ldquo我这个星期六搬来!&rdquo掉转身子,她走到沙发边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柏霈文迫切地回过头来,他的脸发亮。
&ldquo一言为定吗?&rdquo他问。
&ldquo一言为定!&rdquo
&rdquo &ldquo哦!&rdquo方丝萦轻蹙了一下眉梢,又微微一笑,&ldquo你爸爸记得倒挺清楚的。
&rdquo &ldquo你的箱子收拾好了吗?我去叫老尤来搬!&rdquo柏亭亭喊着,又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方丝萦站在室内。
一时间,有份迷惘而荒谬的感觉。
怎么回事?自己真的要搬到柏家去住吗?这好像是不可能的,是荒诞不稽的,是缺乏考虑的。
她还记得刘校长和李玉笙她们听到这消息后所露出的惊讶之色,她也体会出她们都颇不赞成。
但是,没有人对她说什么。
她知道,在刘校长她们的心目里,她始终是个怪异的、不可解的人物,是个让她们摸不清、想不透的人物。
事实上,自己真的有些荒唐!搬到柏家去住,她每根神经都在向她提示,这个决定是不妥当的。
那是个太复杂的家庭,她卷进去,必定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她无法抵制那股强大的、要她住进去的诱惑力。
那柏宅有些儿魔力,那含烟山庄、那废墟、那盲人、那孩子、那逝去的故事&hellip&hellip在在都有着魔力,她抗拒不了!或者,有一天,她真会写下一本小说,像《简·爱》一般,有废墟、有盲人、有家庭教师&hellip&hellip她猛地打了个冷战,多奇异的巧合!现在,所缺的是一个疯妇,那柏宅的大院落里,可真藏着一个疯妇吗? 柏亭亭跑回来了,来回的奔跑使她不住地喘着气,额上,一绺头发被汗水濡湿了,静静地贴在那儿。
脸庞也因奔跑而红润,眼睛却兴奋地闪着光。
在她后面,一个年约四十岁、瘦瘦高高的男人正站在那儿,穿着件整洁的白衬衫,灰色的西服裤,身子是瘦削而挺拔的。
方丝萦接触了那人的眼光,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这眼光是锐利的。
&ldquo是方小姐吗?我是老尤,柏先生让我来接你。
&rdquo &ldquo哦,谢谢你。
&rdquo方丝萦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希望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ldquo箱子在那儿,麻烦你了。
&rdquo 老尤拎起了箱子,先走出去了。
方丝萦到校长室去,移交了宿舍的钥匙。
然后,她坐进了汽车,挽着柏亭亭那瘦小的肩膀,她看着车窗外面,那道路两旁,全是飞快地后退的茶园。
柏家的茶园!她的精神又恍惚了起来,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呢? 这段路程只走了三分钟。
亚珠跑来打开了大门,车子滑进柏家的花园,停在正房的玻璃门前面。
柏亭亭首先钻出车子,嚷着说: &ldquo方老师,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别管那箱子,老尤会拿上来的。
&rdquo 牵着方丝萦的手,她们走进了客厅,柏亭亭的脚步是连跑带跳的。
客厅中阒无一人,柏亭亭拉着方丝萦向楼上冲去。
猛然间,她收住了脚步,仰头向上看,欢愉立即从她的脸上消失,那小小的嘴唇变得苍白了。
方丝萦也诧异地站住了,跟着柏亭亭的视线,她也仰头向上看,然后,她和一个女人的视线接触了。
那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与方丝萦心中所想象的&ldquo后母&rdquo完全不同。
她有张椭圆形的脸庞,尖尖的小下巴,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挺秀的眉毛和小巧的嘴。
这张脸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如果硬要找毛病的话,只能说她的神情过于冷峻,过于严苛,过于淡漠。
她的身材也同样美好,纤秾合度,高矮适中。
她穿了件粉红色滚蓝边的洋装,宽袖口,小腰身,相当漂亮,相当时髦,也相当配合她。
她的头发蓬蓬松松的,梳成了很多小鬈,给她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韵致,缓和了她面部的冷峻。
在她耳朵上,垂着两个粉红色的大圈圈耳环,摇摇晃晃的,显得俏皮,显得娇媚。
她很会装扮自己,而且,她还很年轻,大概顶多三十出头而已。
那身装束把她的年龄更缩小了一些。
方丝萦很为她惋惜,如果柏霈文的眼睛不瞎,他怎可能冷淡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 在她打量这女人的同时,对方也在静静地打量着她。
方丝萦猜想,自己给对方的印象,一定远不如对方给自己的。
近视眼,梳着老式的发髻,穿着那样一身黑色的旗袍,该是个典型的教员样子吧!她在对方脸上看出了一抹隐约的、轻蔑的笑意。
然后,那女人静静地说: &ldquo欢迎你来,方小姐。
&rdquo &ldquo是柏太太吧?&rdquo她说,慢慢地走上楼去,仍然牵着柏亭亭的手。
&ldquo是的,&rdquo柏太太微笑了一下,那微笑是含蓄的,莫测高深的,&ldquo亭亭会带你去你的房间,&rdquo她说,适度地表示了她雇主的身份,&ldquo我很忙,不招待你了,希望你在我们家住得惯,更希望亭亭不会使你太麻烦。
&rdquo &ldquo她不会,&rdquo方丝萦微笑地说,迎视着对方的眼睛,这对眼睛多大,多美,多深沉!&ldquo亭亭是个乖孩子,我跟她已经很熟了。
&rdquo &ldquo是吗?&rdquo柏太太笑了笑,眼光从柏亭亭身上扫过去,方丝萦立即觉得那只抓住自己的小手痉挛了一下。
出于下意识,她也立刻安慰地把那只小手紧握了一下。
于是,在这一瞬间,一种奇异的、了解的情感联系了她和亭亭,仿佛她们成为了联盟者,将要并肩对抗一些什么。
柏太太扶着栏杆,开始走下楼梯,她的背脊挺直,步伐娴雅而高贵。
方丝萦眩惑地望着她,觉得这走路的姿势,这神情都那么熟悉,一种典型的、贵妇人的样子。
她一面下楼,一面说:&ldquo那么,很好,让亭亭带你去吧。
&rdquo她的眼睛已不再看方丝萦,而直视着那正拎着皮箱走上楼来的老尤说,&ldquo老尤,准备车子,送我去台北。
&rdquo &ldquo是的。
&rdquo老尤应了一声,径自把箱子送到楼上去了。
方丝萦牵着柏亭亭继续上楼,她听到柏太太的声音,在楼下清晰地吩咐着: &ldquo亚珠,不要等我吃晚饭,我不回来吃。
&rdquo 一上了楼,亭亭又恢复了她的活泼,她高兴地指给方丝萦看,那一间是她父亲的房间,那一间是她母亲的,那一间是她的。
方丝萦发现这幢房子设计得相当精致,楼上有个小厅,陈设着一套很小的沙发,放了一个花架和电话机等,除了这小厅之外,只有四个房间,是两两相对的,中间是走廊。
阳台成为环形,围绕着整栋房子,方丝萦猜想,每间房间一定都有门通向阳台。
柏霈文和他的妻子住面对面的两间,方丝萦和柏亭亭就住了剩下的面对面的两间,柏亭亭隔壁是柏太太,方丝萦隔壁是柏霈文。
&ldquo你爸爸和妈妈怎么不住一间房?&rdquo方丝萦问。
&ldquo他们一直这样住的。
&rdquo柏亭亭不以为奇地说,一面告诉方丝萦,&ldquo你住的房间原来是客房,现在给你住,我们就没有客房了。
&rdquo &ldquo你们家常常有客人来住吗?&rdquo &ldquo不常常,只有高叔叔,每年来住一两次。
&rdquo &ldquo高叔叔?&rdquo &ldquo是的,高叔叔,他是爸爸的好朋友!&rdquo柏亭亭说,&ldquo他在南部开农场,不常来的。
他来也没关系,可以睡楼下。
&rdquo拉着她,柏亭亭一下子冲进了为方丝萦准备的房间,兴奋地喊,&ldquo你看!方老师,你喜欢吗?&rdquo 方丝萦有一阵晕眩,她必须扶住墙,以稳定自己。
这是怎样一间房间!她置身在一座宫殿里了,一座梦寐已久的宫殿!她意乱神迷地打量着这房间,地上,铺着的是纯白的地毯,窗子上,垂着黑底金花的窗帘,一张有白色栏杆的、美丽的双人床,一个白色金边的梳妆台,一张小小的白色书桌&hellip&hellip所有的颜色都是白、黑与金色混合的,但是,那张床上,却铺着一床大红色的床罩,因此,也缓和了黑白颜色所造成的那份&ldquo冷&rdquo的感觉,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不少温暖。
在墙上,有个很小的古董架,放了几件瓷器的摆设,架子的正中,是个长方形的格子,里面放着一个大理石的雕塑&mdash&mdash希腊神话故事里的欧律狄刻和她的爱人俄耳甫斯,雕刻得十分精致和传神。
这种种种种,倒都也罢了,最让方丝萦激动的,是床边的一个白色金边的小床头柜上,放了盏有白纱灯罩的台灯,台灯旁边,有个黑色大理石的花瓶,里面插着一瓶鲜艳的黄玫瑰。
&ldquo你喜欢吗?方老师?你喜欢吗?&rdquo柏亭亭仍然在喊着,迫切地摇着方丝萦的胳膊。
&ldquo哦,我喜欢,真&mdash&mdash喜欢。
&rdquo方丝萦说,靠在墙上,觉得好乏力。
她望着那两扇落地的玻璃窗,玻璃窗外,果然是阳台,那么,这阳台可以通往任何一个房间了。
阳台上,放着好几盆菊花,这正是菊花初开的季节,那些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绚烂地绽开着。
越过这阳台再往外看,就是那高低起伏的山坡和那一片片的茶园了。
&ldquo老师,你一定不喜欢&hellip&hellip&rdquo那孩子敏感地说。
&ldquo哦,不,不,我喜欢,真的。
&rdquo方丝萦慌忙打断了她,把她揽在怀里,低低地问,&ldquo告诉我,亭亭,这房间本来就是这样子布置的吗?&rdquo &ldquo当然不是。
&rdquo那孩子笑了,&ldquo只有地毯没换,其他的家具都是新换的,爸爸指定的家具店里买的。
&rdquo &ldquo那座塑像呢?&rdquo方丝萦指着那个大理石的雕塑问。
&ldquo那是家里原来就有的,本来在爸爸房间里,爸爸说他反正看不见,叫我搬到你屋里来算了。
&rdquo &ldquo哦。
&rdquo方丝萦的目光又落回到那瓶黄玫瑰上面,这玫瑰,显然也是让人去买来的了,因为柏家花园里没有玫瑰花。
她走到床边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觉得精神恍惚得厉害。
玫瑰花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初秋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斜射进来,暖洋洋的。
花和阳光,以及这屋子里的气氛,每一样都熏人欲醉。
&ldquo还满意吗?方小姐!&rdquo 一个低沉的、男性的声音使方丝萦吓了一跳。
回过头去,她看到柏霈文瘦长的身子正斜靠在敞开的门框上,他那样无声无息地走来,使方丝萦怀疑他是否来了很久了,是否听到了她和亭亭的对白。
她站起身来,虽然柏霈文看不见,她仍然下意识地维持着礼貌。
&ldquo这未免太考究了,柏先生。
&rdquo她说。
&ldquo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照我的意思配色的。
&rdquo &ldquo颜色配得很好。
&rdquo方丝萦凝视着他,这盲人虽然看不见,对颜色却颇有研究呢!&ldquo我没想到你对配色也是个专家。
&rdquo &ldquo我学来的。
&rdquo柏霈文慢吞吞地说,&ldquo我曾经和一个配色的专家一起生活过。
&rdquo &ldquo哦。
&rdquo方丝萦应了一声,对屋内的一切再扫了一眼,&ldquo其实,你真不必这样费心。
&rdquo她不安地说,&ldquo这使我很过意不去呢!&rdquo &ldquo一个准作家应该住在一间容易培养灵感的房间里。
&rdquo柏霈文笑了笑说。
&ldquo准作家?&rdquo &ldquo你不是想要收集写作资料吗?&rdquo柏霈文的笑意更深,但是,忽然间,他的笑容又完全收敛了,&ldquo住在这儿吧,方小姐,&rdquo他深沉地说,&ldquo我答应你,你可以在这儿找到一篇写作资料,一部长篇小说!&rdquo &ldquo我说过我要收集写作资料吗?&rdquo方丝萦有些儿啼笑皆非,&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说!&rdquo柏霈文阻止了她下面的话,&ldquo我想,我知道你。
&rdquo 方丝萦呆了一呆,这人多么武断!知道她!他真&ldquo知道&rdquo她吗?她扬了扬眉毛,不愿再和他争辩了。
走到屋子中间,她打开了老尤早已拎进来的那只箱子,准备把东西收拾一下,那盲人敏锐地听着她的行动,然后说: &ldquo我想,你一定希望一个人休息休息。
亭亭!我们出去吧!&rdquo &ldquo噢,&rdquo亭亭喊了起来,&ldquo我帮方老师收东西。
好吗?&rdquo她把脸转向方丝萦,&ldquo我帮你挂衣服,好吗?&rdquo &ldquo让她留下来吧,柏先生。
&rdquo方丝萦说,&ldquo我喜欢她留在这儿帮我的忙,跟我说说话。
&rdquo &ldquo那么,好,等会儿见。
&rdquo柏霈文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子,他走开了。
这儿,方丝萦从壁橱里取出了挂衣钩,让柏亭亭帮她一件件地把衣服套在钩子上,她再挂进壁橱里。
亭亭一面忙着,一面不住地说着话,发表着她的意见: &ldquo老师,你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像这件红的,这件黄的,这件翠绿的&hellip&hellip为什么你都不穿?你总是喜欢穿黑的、白的、咖啡的、深蓝的&hellip&hellip为什么?&rdquo &ldquo这样才像个老师呀!&rdquo方丝萦笑着说。
&ldquo你把头发放下来,不要戴眼镜,穿这件浅紫色的衣服,一定好看极了。
&rdquo柏亭亭举起了一件紫色滚小银边的晚礼服说。
&ldquo哦,小丫头,你想教我美容呢!&rdquo方丝萦失笑地说。
&ldquo可是,你以前穿过这件衣服的,是吗?&rdquo &ldquo当然。
&rdquo &ldquo为什么现在不穿呢?&rdquo &ldquo没有机会,这是晚礼服,赴宴会的时候穿的,知道吗?&rdquo方丝萦把那件衣服挂进了橱里。
然后,她忽然停下来,把那孩子拉到身边来,问:&ldquo你喜欢漂亮的衣服吗?&rdquo &ldquo嗯,&rdquo那孩子点点头,&ldquo妈妈有好多漂亮的衣服。
&rdquo &ldquo你呢?&rdquo方丝萦问,&ldquo我只看你穿过制服。
&rdquo 柏亭亭低下了头,用脚踢弄着床罩上的穗子。
&ldquo我每天要上课,有漂亮衣服也没有时间穿&hellip&hellip&rdquo她忸怩地、低声地说。
&ldquo哦。
&rdquo方丝萦了解了,站直身子,她继续把衣服一件件地挂进橱里,一面用轻快的声音说,&ldquo快点帮我弄清楚,亭亭。
然后,你带我去参观你的房间,好吗?&rdquo &ldquo好!&rdquo柏亭亭高兴地说。
方丝萦的东西原本不多,只一会儿,一切都弄清爽了。
跟着柏亭亭,方丝萦来到亭亭的房间。
这房间也相当大,相当考究,深红色的地毯,深红色的窗帘,床、书桌、书橱都收拾得十分整洁,整洁得让方丝萦诧异,因为不像个孩子的房间了。
在方丝萦的想象中,这房子的地上,应该散放着洋娃娃、小狗熊、小猫等玩具,或者是成堆的儿童读物。
但是,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卧房。
&ldquo好了,亭亭,&rdquo方丝萦笑着说,&ldquo把你那些洋娃娃拿给我看看。
&rdquo &ldquo洋&mdash&mdash娃&mdash&mdash娃&mdash&mdash&rdquo柏亭亭结舌地说。
&ldquo是呀!&rdquo方丝萦亲切地看着那孩子,&ldquo你的小黑炭啦、小丑啦、金鬈儿啦&hellip&hellip&rdquo 柏亭亭的脸色发白了,笑容从她的唇边隐没,她僵硬地看着方丝萦。
&ldquo怎么?亭亭?&rdquo方丝萦不解地问。
那孩子的头低下去了。
&ldquo怎么回事?亭亭?&rdquo方丝萦更加困惑了。
那孩子抬起眼睛来,畏怯地溜了方丝萦一眼,那张小脸更白了,那对大眼睛里已满盈着泪水。
带着种哀恳的神色,她微微颤抖地、可怜兮兮地说: &ldquo你一定知道的吧,老师?&rdquo &ldquo知道?知道什么?&rdquo方丝萦把那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坐在床沿上,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地注视着这张畏缩的小脸,&ldquo到底是怎么回事?&rdquo 柏亭亭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开去,翻开了枕头,她从枕头下掏出了一件东西,怯生生地把这样东西捧到方丝萦的面前来。
方丝萦诧异地看过去,不禁吃了一惊。
在那孩子手中,是个布制的、最粗劣的娃娃。
而且,是已经断了胳膊又折了腿的,连那个脑袋,都摇摇晃晃的,就剩下几根线连在脖子上了。
不但如此,那个娃娃的衣服早已破烂,白布做的脸已经黑得像地皮,连眉毛眼睛都看不出来了。
方丝萦接过了这个娃娃,目瞪口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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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文案: 被迫成为大佬其实我真的是个正常人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大佬 江奕奕一朝穿越,发现自己穿越进单机求生游戏,全名《星狱风云》,别名《玩家花式送死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以高难度,高死亡率以及NPC超强著称。 如果游戏变成真人版,怕不是活不过半小时? 江奕奕心里一凉,在玩家操纵的游戏角色和路人甲之间,果断选择了路人甲,却未料就此开启了被动成为大佬的日常。 阅读提醒: 1.金手指大开,从开/
从乡野走向深宫,从幕后走到台前,从飘零孤女到权握天下! 数不尽的权利倾轧,道不清的爱恨情仇 待尘埃落定,是执子之手,还是天人永隔? 身世如谜的金枝玉叶,权倾天下的太后,势通朝野的女官,不为人知的深闺秘辛,零落尘埃的宫门幽怨,权与智的角力,谋与勇的交锋。 谁说女子只能归于寂寞宫阙,谁说女子不如男? 难道身为女人,就不能居于庙堂之上,俯瞰大好河山? /
文案: 为了汲取信仰,给地府供电,鬼王林璇投身娱乐圈努力吸粉。 然而贵圈不好混,鬼王殿下奋斗两年,混成了娱乐圈毒瘤,走投无路只好去抱圈内第一霸总的金大腿 霸总掏出了又粗又长的桃木剑 「烛光晚餐」 林璇:不是要请我吃大餐吗?带我来这儿干嘛? 宋天师:所以你不吃 林璇:我不吃厉鬼也不在凶宅进餐谢谢! 「片场」 导演:你对角色的理解有问题 林璇:不会啊,我咨询过作者 导演:作者死了五十年了 林璇/
凌晨三点半,叶尊失眠了,进了一个灵异清凉贴,却因此被拉进了一个由无数恐怖游戏组成的世界。 【房间有鬼,请立刻逃生。】 【邻居家人同学都是厉鬼,谁先杀死你?】 【车上有一个连环杀人魔,不断有人死去,什么时候轮到你?】 在魔神游乐园,所有人类都只有两个身份:宠物或者食物。你看上去又可爱又好吃呢! * 恐怖正剧向无限流,50%剧情(恐怖),50%恋爱(齁甜)。 双标戏精伪装神父大魔王攻X伪装bo/
终有一天,不是我容不下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再也没资格容得下我! 世间一切,自有其法则! 规章、法则、制度,即道,即天道! 天道主杀! 修为划分:炼气、化神、返虚、合道。 /
月色如银,碧波荡漾,梦轩紧握住手中的紫贝壳,正如他强烈要给珮青所有的爱。但纵使珮青如此攫掳他心,他也无权利破坏妻子美婵的安宁,及自己心爱的儿女小枫小竹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