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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废墟之魂(1/3)

1

方丝萦走上了那座桥。

站在桥栏杆旁边,她默默地望着桥下的流水。

桥下,河道并不太宽,但是,遍布着石块和小鹅卵石的河岸却占地颇广。

溪水潺潺地流着,许多高耸的岩石突出了水面,挺立在那儿,带着股倨傲的神态。

流水从岩石四周奔流下去,激起了无数小小的泡沬和回旋。

五月的阳光遍洒在河水上,闪耀着万道光华。

那流水琤琤的奔流声,像一支轻轻柔柔的歌。

站在那儿,方丝萦伫立了好一会儿。

那流水,那泡沫,那岩石和那回旋都令她眩惑,令她感动,令她沉迷。

她抚摩着桥栏杆,她深呼吸着那郊外带着松、竹、泥土混合气息的空气。

然后,她慢慢地向桥的那一边走去,桥的那一边已远离了市区,一条宽宽的泥土路向前平伸着,泥土路的左边,是生长着松林、竹子的山坡。

右边,是辽阔的田野,以及疏疏落落分布着的一些小农舍。

走过了桥,她回头看了看,桥柱上刻着: 松竹桥 一九五五年重建 她微微颦眉,&ldquo松竹桥&rdquo,名字倒不错,但是,为什么不用木材建造呢?水泥的桥多煞风景!不过,这是实用的,她可以从桥这边的泥地上看出车痕频繁,这儿是台北市的外围,许多有钱的人不喜欢台北市的繁嚣,反而愿意结庐于台北近郊,何况这儿是出名的风景区呢!她相信再走过去,一定可以发现不少的高级住宅,甚至楼台亭阁,画栋雕梁。

她走过去了,几步之外,路边竖着一块指路牌,上面写着: 松竹寺 牌子上的箭头指向山坡上的一条小径,小径两边都是挺直的松树。

松竹寺!这就是那座小有名气的寺庙,很多信徒、很多游客都常去的。

她呢?也要去看看吗?她在那小径的入口处停顿了片刻,然后,她摇了摇头,抛开了那条小径,她仍然沿着那条宽阔的泥路向前走去。

午后的阳光明朗而炙热,五月,已不再是凉爽的季节。

方丝萦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慢得不能再慢,她的额上已沁出了汗珠,她站住,用小手帕拭去了额上的汗。

前面,有着好几栋白色的建筑,很新,显然是最近才造好的,造得很考究,很漂亮。

她看着那些房子,然后,她轻轻地锁了锁眉头,自己对自己说: &ldquo你要做什么呢?你想到哪儿去呢?&rdquo 她没有给自己答案。

但是,她又机械化地向前面走去了,走得好缓慢,走得好滞重。

越过了这几栋花园洋房,两边的田野就全是茶园了。

茶园!她眩惑地看着那一株株的茶树,该快到采茶的季节了吧!她模糊地想着。

又继续走了一大段,接着,她猛地站住了,她的视线被路边一个建筑物所吸引了。

建筑物?不,那只能说曾经是建筑物而已&mdash&mdash那是一堆残砖败瓦,一个火烧后的遗址。

她瞪视着那堆残破的建筑,从那遗剩的砖瓦和花园的镂花铁门上看起来,这儿一定原是栋豪华的住宅。

从大路上有条石子路通向那镂花的铁门,门内还有棵高大的柳树。

现在,那门是半开着的,杂草在围墙的墙脚下茂盛地生长着,那镂花的门上已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垂着长长的卷须和绿色的枝叶。

在那石子路边,还竖着一块木牌,由于杂草丛生,那木牌几乎被野草所淹没了。

方丝萦身不由己地走了过去,拂开了那些杂草,她看到木牌上雕刻着的字迹: 含烟山庄 是这个雅致的名字感动了她吗?是人类那份好奇的本性支配了她吗?她无法解释自己的情绪,只是,在一眼看到&ldquo含烟山庄&rdquo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就由心底涌上了一股奇异的情绪:含烟山庄,含烟山庄,这儿,曾经住过一些怎样的人?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谁能告诉她?一场火,怎会有一场火? 她走向了那镂花的铁门,从开着的门口向内望去,她看到了一个被杂草所蹂躏了的花园,在遍地的杂草中,依旧有一两株红玫瑰在盛开着,好几棵高大的榕树,多年没有经过修剪,垂着一条条的气根,像几个苍老的老人飘拂的长髯。

那些绿树浓荫,很给人一种&ldquo庭院深深深几许&rdquo的感觉。

榕树后面,是那栋被烧毁的建筑,墙倒了,屋顶塌了,窗子上的玻璃多已破碎。

可是,仍可看出这栋屋子设计得十分精致,那是栋两层楼的建筑,房间似乎很多,有弯曲的回廊,有小巧的阳台,有雕花的栏杆,还有彩色的玻璃窗。

可以想见,当初这儿是怎么一番繁华景象,花园内,一定充满了奇花异卉,房子里&hellip&hellip房子里会住着一些怎样的人呢?她出神地看着那栋屋子的空壳,那被烟熏黑了的外墙,那烧成黑炭似的门窗,那倒在地上的横梁&hellip&hellip野草任意地滋生着,带着荆棘的藤蔓从窗子中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地攀爬着&hellip&hellip啊!这房子!这堆废墟!现在是没有一个人了!她发出深深的叹息,一切&ldquo废墟&rdquo都会给人一种凄凉的感受,带给人一份难以排遣的萧索和落寞。

她踏进了花园(如果那还能算是花园的话),走到了那两株红玫瑰的旁边。

五月,正是玫瑰盛开的季节,这两株玫瑰也开得相当绚烂。

只是,杂在这些野草和荆棘中,看来别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俯身下去,摘下了两朵玫瑰,握在手中,她凝视着那娇柔鲜艳的花瓣,禁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玫瑰的香味浓而馥郁,她拿着玫瑰花,走向那栋废墟。

她是相当累了,她在郊外几乎走了一个下午,她从旅舍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钟,现在,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她走上了几级石阶,然后,在一段已倒塌的石墙上坐了下来,握着玫瑰,托着下巴,她环视四周,被周围那份荒芜的景象深深地震慑住了。

她不知道她这样坐了多久,但是,暮色已不知不觉地游来。

落日在废墟的残垣上染上了一抹柔和的金黄,傍晚的风带着几丝凉意对她袭来。

她用手抱住了裸露的胳膊,看着那耸立未倒的残壁在地上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看着一条长尾巴的蜥蜴从那些藤蔓中穿过去,再看着那荒烟蔓草中的玫瑰,正在晚风的吹拂下颤动&hellip&hellip她看着看着,不自禁地想起了以前念过的两个句子: &ldquo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hellip&hellip&rdquo 于是,一股没来由的热浪冲进了她的眼眶,她的视线模糊了,她开始幻想起来,幻想这屋子中原有的喜悦,原有的笑语,和&hellip&hellip原有的爱情。

她幻想得那么逼真,一段故事,一段湮没了的故事&hellip&hellip她几乎相信了那故事的真实性,看到了那男女主角的爱情生活,当然,这里面有痛苦,有挣扎,有眼泪,有误会,有爆发&hellip&hellip泪水滑下了她的面颊,她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

忽然间,她被一阵窸窣的声音所惊动了,张开眼睛,她对声音的来源看去,不禁猛地大吃了一惊。

在那儿,在一片断墙与砖瓦的阴影中,有个男人正慢慢地站起身来&hellip&hellip她是那样吃惊,吃惊得几乎破口尖叫,因为,她一直没有发现,除了她之外,这儿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显然比她更早就到了这儿了,却不声不响地蜷伏在那墙角里,像个幽灵。

她用手蒙住了嘴,阻止了自己的喊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男人。

那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他一只手拿着一根手杖,另一只手扶着墙,面对着她。

她的心跳得强而猛烈,她知道自己沐浴在落日的光芒下,无所遁形,他看到了她,或者,早就看到她了,因为他一直蛰伏在那儿啊!可是,立即,她发现她错了,那男人正缓慢地向前移动,一面用手杖敲击着地面,一面用手摸索着周围的墙壁,他的眼睛睁着,但是他视若无睹&hellip&hellip他是个瞎子! 她吐出一口长气,这才慢慢地把蒙在嘴上的手放了下来,却又被另一种怆恻的感觉所抓住了。

她仍然紧紧地盯着那男人,看着他在那些废墟中困难地、颠踬地、踉跄地移动。

他不很年轻,大约已超过了四十岁,生活很明显地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他的面容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非常的清晰,那是张忧郁的面孔,是张饱经忧患的面孔,也是张生动而易感的面孔。

而且,假如不是那对无神的眸子,他几乎是漂亮的。

他有对浓黑的眉毛,挺直而富有个性的鼻子,至于那紧闭着的嘴,却很给人一种倔强和坏脾气的感觉。

他的服装并不褴褛,相反,却十分考究和整洁,西装穿得很好,领带也打得整齐,他那根黑漆包着金头的手杖也擦得雪亮。

一切显示出一件事实&mdash&mdash他并不是个流浪汉,而是个上流社会的绅士。

但是,他为什么蜷缩在这废墟之中? 他在满地的残砖败瓦和荆棘中摸索前进,他几度颠踬,又挣扎着站稳,落日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荒草之中,那影子瘦长而孤独。

那份摸索和挣扎看起来是凄凉的,无助的,近乎绝望的。

泪水重新湿润了方丝萦的眼眶,怎样的悲剧!人生还有比残废更大的悲哀吗?眼看他直向一堆残砖撞上去,方丝萦不禁跳了起来,没有经过思索,她冲上前去,刚好在他被砖瓦绊倒之前扶住了他,她喘息着喊: &ldquo哦!小心!&rdquo 那男人猛地一惊,他站住,怔在那儿,接着,他徒劳地用那对无神的眸子望向方丝萦,用警觉而有力的声音说: &ldquo是谁?是谁?&rdquo 一时间,方丝萦没有答话,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张男性的面孔,她活了三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脸上,有这样深刻的痛苦和急切的期盼。

由于没有得到答案,他又大声说: &ldquo是谁?刚刚是谁?&rdquo 方丝萦回过神来了,吸了一口气,她用稳定的声音说: &ldquo是我,先生。

&rdquo &ldquo你!&rdquo那人坏脾气地说,&ldquo但是,&lsquo你&rsquo是谁?&rdquo &ldquo我姓方,方丝萦。

&rdquo方丝萦无奈地介绍着自己,心底却有份荒谬的感觉。

介绍自己!她为什么向他介绍自己?&ldquo你不认得我,&rdquo她语气淡漠地说,&ldquo我只是路过这儿,看到这栋火后的遗址,一时好奇,走进来看看而已。

&rdquo &ldquo哦,&rdquo他很专心地倾听着她,&ldquo那么,我刚刚听到的叹息不是幻觉了?那么,这儿有一个活着的人,并不是什么幽灵了?&rdquo他闷闷地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ldquo幽灵?&rdquo方丝萦皱皱眉头,深思地看着他,&ldquo你在等待一个幽灵吗?&rdquo她冲口而出地说,因为,他的脸上明显地有着失望的痕迹。

&ldquo什么?&rdquo他的声音中带着点恼怒,&ldquo你说什么?&rdquo &ldquo哦,没什么。

&rdquo方丝萦答着,研究地看着面前这张脸,这是个易怒的人啊!&ldquo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坐在一堆废墟里?&rdquo &ldquo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到这堆废墟里来?&rdquo &ldquo我说过,我好奇。

&rdquo她说,&ldquo我本来是到松竹寺去玩的。

&rdquo &ldquo一个人?&rdquo &ldquo是的,我在台湾没什么朋友,我是个华侨,到台湾来度假的,我在美国住了十几年了。

&rdquo &ldquo哦。

&rdquo他看来对她的身世丝毫不感兴趣,但他仍然仔细地倾听她,用一种属于盲人的专注,&ldquo可是,你的&lsquo国语&rsquo说得很好。

&rdquo &ldquo是吗?&rdquo她嘴角飘过了一抹隐约的微笑。

她知道,她的&ldquo国语&rdquo说得并不好,有五六年的时间,她住在完全没有中国人的地方,不说一句国语,以至如今,她的&ldquo国语&rdquo中多少带点外国腔调。

&ldquo是的,很好。

&rdquo他出神地说,叹了口气,&ldquo你身上戴了朵玫瑰花吗?我闻到了花香。

&rdquo &ldquo有两朵玫瑰,我在花园里摘的。

&rdquo &ldquo花园&mdash&mdash&rdquo他愣了愣,&ldquo那儿还有花吗?&rdquo &ldquo是的,有两株玫瑰,长在一堆荒草里。

&rdquo &ldquo荒草&mdash&mdash&rdquo他的眉心中刻上了许多直线条的纹路,&ldquo这里到处都是荒草了吧?&rdquo &ldquo是的,荒草和废墟。

&rdquo &ldquo荒草和废墟!&rdquo他的声音苍凉而空洞,低低地说,&ldquo这里曾经是花木扶疏的。

&rdquo &ldquo我可以想象。

&rdquo方丝萦有些感动,这男人的神色撼动了她,&ldquo你一定很熟悉这个地方。

&rdquo &ldquo熟悉?!岂止熟悉?这是我的地方!我的房子,我的花园,我的家。

&rdquo &ldquo哦!&rdquo方丝萦瞪视着他,&ldquo那么,你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了?&rdquo &ldquo一个世界。

&rdquo他低声地说,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ldquo怎样失火的?&rdquo方丝萦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和关切,不等回答,她又急切地问,&ldquo有人葬身火窟吗?&rdquo &ldquo不,没有。

&rdquo &ldquo那还好。

&rdquo她吐出一口气来,&ldquo花园和房屋是可以重建的。

&rdquo &ldquo重建!&rdquo他打鼻子里哼了一声,&ldquo没有人能重建含烟山庄,再也没有人了!除非&hellip&hellip&rdquo他咽住了,把头转向天空,突然醒悟似的说,&ldquo天气不早了,是吗?&rdquo &ldquo是的,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rdquo &ldquo那&mdash&mdash我得走了。

&rdquo他匆忙地说,探索地用手杖去碰触那遍是杂草碎石的地面,这份无助深深地引起了方丝萦的怜悯,她本能地扶住了他。

&ldquo你住在什么地方?&rdquo她问。

&ldquo就在附近,几步路而已。

&rdquo &ldquo那么,我送你回去,反正我没事。

&rdquo &ldquo不!&rdquo他很快地说,几乎是恼怒的,&ldquo我可以自己走,我对这儿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指!而且,我还不要回去呢!我要去接我的女儿。

&rdquo &ldquo女儿!&rdquo方丝萦顿了顿,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ldquo你有个女儿吗?多大了?她在什么地方?你要到哪里去接她?&rdquo 那男人的眉峰很快地锁在一起。

&ldquo这关你什么事吗?&rdquo他率直地说,&ldquo你倒是很喜欢管闲事的啊!&rdquo 方丝萦的脸蓦地涨红了。

她掉头望向天际,太阳已经沉落了,最后的一抹彩霞还挂在远山的顶端,留下一笔淡淡的嫣红。

&ldquo我只是随便问问,&rdquo她轻轻地说,&ldquo我说过,我在这儿没有朋友,所以,我&hellip&hellip&rdquo 她没有讲完她的话,但是,那男人显然已经了解了她那份孤寂,因为,他眉峰的结放开了,一个近乎温柔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嘴角,这表情缓和了他面部僵直的肌肉,使他看起来和煦而慈祥。

&ldquo我抱歉。

&rdquo他匆促地说,&ldquo我的脾气一直很坏。

&rdquo为了弥补他刚才的失礼,他又自动地答复了方丝萦的问题,&ldquo我女儿今年十岁,就在这儿的国民小学读书,平常她都自己走回家,今天我既然出来了,就不妨去接接她。

&rdquo &ldquo我送你去,好吗?&rdquo方丝萦热切地说,&ldquo我没有事,一点事都没有。

&rdquo &ldquo如果你高兴。

&rdquo那男人说,声调却是淡漠的,不太热衷的。

方丝萦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一定以为碰到了个最无聊的人,一个无所事事而又爱管闲事的人!但,她并不在乎他的看法。

望着他,她说: &ldquo注意,你前面有一堆石头,你最好从这边走!&rdquo她搀扶了他一下,&ldquo我搀你走,好吗?&rdquo &ldquo不用!&rdquo他大声说。

方丝萦不再说话了,他们绕出了那堆废墟。

一经走到花园里,没有那些绊脚的木头和石块,那男人的脚步就快了起来。

方丝萦发现他确实对这儿很熟悉,而且,她这时才发现她刚才忽略了的地方,这花园中间有条水泥路,却并没有被杂草所盘踞,显然是因为常有人走的关系。

那么,他是真的常到这废墟中来了?一个失明的男人,经常到一堆废墟里来做什么?是凭吊过去,还是找寻过去?她不禁悄悄地,也是深深地,研究着旁边这个男人的脸谱。

现在,那男人专注地走着路,似乎根本忘记了她的存在,那张脸是忧郁、冷漠、严肃,而莫测高深的。

沿着那条大路,他们走了没有多远,方丝萦就看到路边有栋相当豪华的花园洋房,两扇大大的红门,高高的围墙,修剪得像一个个小亭子似的榕树从围墙顶端露了出来。

围墙里有栋两层楼的建筑,外壁上贴着讲究的花砖,有美丽的壁灯和别致的圆形窗子。

那围墙的红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子,是: 柏宅 方丝萦再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ldquo这路边的大房子是你的家吗,柏先生?&rdquo她问。

那男人惊跳了一下。

&ldquo你怎么知道我姓柏?&rdquo他迅速地问。

&ldquo这很简单,你说你的家就在附近,这栋房子是附近唯一考究的建筑,从你的服饰看来,你应该是这栋考究住宅的主人。

而这房子的大门上,挂着&lsquo柏宅&rsquo的牌子。

&rdquo &ldquo唔,&rdquo那人放松了面部的肌肉,&ldquo你的联想力倒很丰富。

你做什么的?一个作家?&rdquo &ldquo没那份才华,却很有写作的兴趣。

&rdquo她说,凝视着他,&ldquo我在美国学的是教育,当了五年的小学老师。

&rdquo &ldquo你可以改行学写作,你仿佛在搜寻故事!你探访一座废墟,你发现了一个瞎子,你希望从他身上找出故事,然后去写一本《简·爱》《呼啸山庄》,或是《蝴蝶梦》。

&rdquo他冷冷地说,声音里带点讽刺味道。

&ldquo哼!&rdquo方丝萦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ldquo你错了,柏先生,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

&rdquo &ldquo是吗?&rdquo 方丝萦不再说话了,他们沉默地走了一大段路。

然后,方丝萦看到了那所小学校,成群的孩子正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拥出来。

这所学校位于一个小镇市的顶端,门口的牌子是: 正心国民小学 显然,他们来晚了,孩子们已经放学了,大部分的孩子都往镇里面跑,也有一两个是往他们来的方向走的。

他们站住了,方丝萦仔细看着那些孩子,穿着白衬衫、蓝短裤或蓝裙子,这些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像一群小鸟,彼此追逐着,嬉戏着,打打闹闹&hellip&hellip这是多么活泼而喜悦的一群! &ldquo他们已经放学了。

&rdquo那盲人说。

&ldquo是的,&rdquo方丝萦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急于想见到这男人的女儿是怎样一个孩子,&ldquo你的女儿可能已经回家了。

&rdquo &ldquo可能。

&rdquo那男人说,并不怎么在意。

&ldquo她高吗?矮吗?漂亮吗?&rdquo方丝萦热心而迫切地在孩子中搜寻着,&ldquo她是什么样子的?&rdquo &ldquo我还希望有人告诉我她是什么样子的呢!&rdquo那男人喃喃地说。

&ldquo啊!&rdquo方丝萦惊异地看着他,&ldquo你竟然不知道&hellip&hellip啊!&rdquo一股怜恤而怆恻的情绪从她胸口涌了上来。

是的,他是瞎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什么样子!但是&hellip&hellip他瞎了很多年了吗? &ldquo我要回去了,她一定早到家了。

&rdquo那男人转过了身子。

&ldquo哦,等等!&rdquo方丝萦喊着,因为,她一眼看到校门口有个小女孩,正一个人孤独地走出校门,那是个瘦瘦小小而苍白稚弱的小东西,梳着长长的发辫,带着一脸早熟的寥落。

是这孩子吗?她的心跳着,相信自己的判断,是这孩子!一定的!那孩子长得多像她父亲,她从没看过这样酷似的相像!浓眉大眼和挺直的鼻梁,连那股忧郁的神情都是她父亲的再版。

&ldquo我看到你的孩子了!&rdquo她喘息地说,&ldquo她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rdquo &ldquo你怎能断定&hellip&hellip&rdquo那父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孩子的一声惊呼所打断了。

那女孩已经发现了他们,她喊了一声,就狂奔着跑了过来,一面喘着气喊: &ldquo爸爸!爸爸!&rdquo 她一下子冲到了父亲的身边,用她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父亲那只没有拿手杖的手。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带着一种狂喜和受宠若惊的神情,仰视着她的父亲。

她那苍白的小脸现在红润了,被喜悦和激动所染红了。

她的呼吸急迫而短促。

&ldquo爸爸!你来接我吗?是吗?爸爸!&rdquo她嚷着,环绕在她父亲的膝下。

她是多么瘦小啊!十岁?她看来不足六岁,像株风吹一吹就会折断的小草。

那苍白的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这是个多脆弱的小生命呀! &ldquo我出来散步,顺便来看看你放学没有。

&rdquo那父亲说,并没有被女儿那份狂喜所感染,他的声调是平平淡淡的。

这平淡几乎触怒了方丝萦。

你竟看不出你的女儿是多么爱你吗?傻瓜!你竟不知道她那小心灵在怎样渴望着爱吗?傻瓜!你可曾好好照顾过这孩子吗?残酷的父亲哪!如果你&ldquo看&rdquo不见,你最起码感觉得到啊! &ldquo哦,爸爸!&rdquo那孩子没有因父亲的平淡而失望,她仰视着父亲的那对眸子里闪耀着单纯的信赖和崇拜,除了信赖与崇拜之外,还有层薄薄的敬畏。

她悄悄地把面颊倚在父亲的手背上,激动地说: &ldquo你一个人走来的吗?亚珠和老尤没有陪你吗?&rdquo &ldquo那位阿姨陪我走来的,你去谢谢她去!&rdquo那盲人准确地指出她所站的位置。

那小女孩转过脸来对着她,一时间,方丝萦竟有把她揽进怀里来的冲动。

多美丽的小东西!多惹人疼爱的小东西!她是愿意牺牲世上一切,来博得这样一个小东西的笑靥的。

&ldquo噢,阿姨,谢谢你!&rdquo那孩子对她微微弯腰,但她舍不得离开父亲的身边,她的小手仍然紧紧地攥住她父亲的手。

只这样马马虎虎地交代了一句,她就把她那张被喜悦燃烧得发亮的小脸又转向了父亲,兴高采烈地说:&ldquo我搀你回去!爸爸!你要走小心一点,当心你脚边,那儿有个坑哪!&rdquo &ldquo好,你带着我走吧,亭亭。

&rdquo那父亲让女儿搀住他的手,但是,显然的,他这只是为了抚慰那孩子而已,他并不真的需要帮助,&ldquo我们回去吧!天不早了。

&rdquo &ldquo再见!阿姨!&rdquo那孩子没忘记对她抛下一句再见,然后,她搀着父亲的手,向那条宽宽的泥土路上走去了。

方丝萦目送着这父女二人的背影。

暮色已经苍茫地笼罩了下来,那两人的身影像是走在一层浓雾里,飘浮而虚幻。

在这一刹那,方丝萦心头竟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她有种强烈的、被遗弃似的感觉。

眼看着那父女二人的身子小了,远了,被暮色所吞噬了&hellip&hellip她呆呆地伫立着,不能移动,眼眶却逐渐地湿润了。

2

经过了一番布置,方丝萦这间小小的单身宿舍也就十分清爽,而且雅洁可喜了。

窗子上,挂着簇新的、淡绿色条纹花的窗帘,床上,铺着米色和咖啡色相间的床罩,一张小小的藤茶几,铺了块钩针空花的桌巾,两张藤椅上放了两个黑缎子的靠垫,那张小小的书桌上,有盏米色灯罩的小台灯,一个绿釉的花瓶里,插了几枝翠绿色的、方丝萦刚从后面山坡上摘来的竹子。

一张小梳妆台上放着几件简单的化妆品。

一切布置就绪,方丝萦在书桌前的椅子里沉坐了下来,环室四顾,她有种迷茫的、不敢相信的情绪。

想想看,几个月前,她还远在天的那一边,有高薪的工作,有豪华的公寓住宅。

而现在,她却待在台湾一所郊区的小学校里,做一个小学教员,这简直是让人不能置信的!她还记得介绍她到这学校里来的那个&ldquo教育部&rdquo的张先生,对她说的话: &ldquo我不了解你,方小姐,以你的资历,&lsquo教育部&rsquo很容易介绍你到任何一所大学去当讲师,你为什么偏偏选中这所正心国民小学?小学教员待遇不高,而且也不容易教,你还得会注音符号。

&rdquo &ldquo我会注音符号,你放心,张先生,我会胜任愉快的。

&rdquo这是她当时的回答,&ldquo我不要当讲师,我喜欢孩子,大学生使我很害怕呢!&rdquo &ldquo但是,你为什么偏选择正心呢?别的学校行吗?&rdquo &ldquo哦,不,我只希望是正心,我喜欢那儿的环境。

&rdquo 现在,她待在正心小学的教职员宿舍里了。

倚着窗子,她可以看到远处的青山,可以看到校外的山坡和山坡上遍布的茶园,以及那些疏疏落落的竹林。

是的,这儿的环境如诗如画,但是,促使她如此坚决留下来教书的原因仅是这儿的环境吗?还是其他不可解的理由呢?她也记得这儿的刘校长,那个胖胖的、好脾气的、四十余岁的妇人,对她流露出来的诧异和惊奇。

&ldquo哦,方小姐,在这儿教书是太委屈你了呢!&rdquo &ldquo不,这是我希望已久的工作。

&rdquo她说,知道自己那张国外的硕士文凭使这位校长吃惊了。

&ldquo那么,你愿担任六年级的导师吗?&rdquo &ldquo六年级?毕业班我怕教不了,如果可以,五年级行吗?最好是科任。

&rdquo五年级,那孩子暑假之后,应该是五年级了。

就这样,她负责了五年级的数学。

这是暑假的末了,离开学还有两天,她可以轻松地走走,看看,认识认识学校里别的老师。

她走到梳妆台前面,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头发松松地挽在头顶,淡淡地施了点脂粉,戴着副近视眼镜,穿了身朴素的、深蓝色的套装。

她看起来已很有&ldquo老师&rdquo样子了。

拿了一个手提包,她走出了宿舍。

她要到校外去走走,这正是黄昏的时候,落日下的原野令人迷惑。

走出校门,她沿着大路向前走,大路的两边都是茶园,矮矮的植物在田野中一棵棵整齐地栽种着。

她看着那些茶树,想象着采茶的时候,这田野中遍布着采茶的姑娘,用头巾把斗笠绑在头上,用布缠着手脚,弯着腰,提着茶篮,那情景一定是很动人的。

走了没多久,她看到了柏宅,那栋房子在落日的光芒下显得十分美丽,围墙外面,也被茶园所包围着。

她停了片刻,正好柏宅的红门打开了,一辆六四年的雪佛兰开了出来,向着台北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了一阵灰尘。

六四年的雪佛兰!现在是一九六五年,那人相当阔气啊!方丝萦想着。

在美国,一般留学生没事就研究汽车,她也感染了这份习气,所以,几乎任何车子,她都可以一眼就叫出年份和车名来。

越过了柏宅,没多久,她又看到那栋&ldquo含烟山庄&rdquo了。

这烧毁的房子诱惑着她,她迟疑了一下,就走进了那扇铁门,果然,玫瑰依然开得很好,她摘了两枝。

站在那儿,对那废墟凝视了好一会儿。

然后,转过身子,她走了出去。

落日在天际燃烧得好美,她深吸着气,够了,她觉得浑身涨满了热与力量。

&ldquo我永不会懊悔我的选择!&rdquo 她对自己说着。

回到宿舍,她把两枝玫瑰插进了书桌上的花瓶里,玫瑰的嫣红衬着竹叶的翠绿,美得令人迷惑。

整晚上,她就对着这花瓶出神。

夜幕低垂,四周田野里,传来了阵阵蛙鼓及虫鸣,她倾听着,然后,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柔柔的叹息。

打开书桌抽屉,她抽出了一沓信笺,开始写一封英文的信,信的内容是: 亲爱的亚力: 我很抱歉,我已经决定留在台湾,不回美国了,希望你不要跟我生气,我祝福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我无法解释一切是怎么回事,只是&hellip&hellip只是一件偶然,那个五月的下午,我会心血来潮地跑到郊外去,然后我竟被一堆废墟和一个小女孩所迷住了&hellip&hellip 她没有写完这封信,丢下笔来,她废然长叹。

这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亚力永远无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讲不清楚的。

他会当她发了神经病!是的,她对着案头的两朵玫瑰发愣,天知道,她为什么留下来呢?海外正有一个男人希望和她结婚,她已过了三十岁了,早就该结婚了。

天知道!她可能真的发了神经病了! 开学三天了。

站在教室中,方丝萦一面讲课,一面望着那个坐在第一排正中的女孩子。

她正在讲授着鸡兔同笼,但是,那女孩的眼睛并没有望向黑板,她用一只小手托着下巴,眼睛迷迷蒙蒙地投向了窗外,她那苍白的小脸上有某种专注的神情,使方丝萦不能不跟着她的视线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校园,有棵极大的榕树,远方的天边,飘浮着几朵白云。

方丝萦停止了讲书,轻轻地叫了声: &ldquo柏亭亭!&rdquo 那女孩浑然未觉,依然对着窗外出神。

方丝萦不禁咳了一声,微微抬高声音,再喊: &ldquo柏亭亭!&rdquo 那孩子仍然没有听到,她那对黑眼珠深邃而幽黑,不像个孩子的眼睛,她那专注的神情更不像个孩子,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孩子的心灵?方丝萦蹙紧了眉头,声音提高了: &ldquo柏亭亭!&rdquo 这次,那孩子听到了,她猛地惊跳了起来,站起身子,她用一对充满了惊惶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方丝萦。

她那小小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瘦削的手指神经质地抓着书桌上的课本。

她张开嘴来,轻轻地吐出了一句: &ldquo哦,老师?&rdquo 这个怯生生的、带着点乞怜意味的声调把方丝萦给折倒了。

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蹙的眉头,走到这孩子的桌子前面。

柏亭亭仰起脸来望着她,一脸被动的、等待责骂的神情。

&ldquo你没有听讲,&rdquo方丝萦的声音意外地温柔,&ldquo你在看什么呢?&rdquo 柏亭亭用舌尖润了润嘴唇,方丝萦那温柔的语气和慈祥的眸子鼓励了她。

&ldquo那棵树上有个鸟窝,&rdquo她低低地说,&ldquo一只母鸟不住地叼了东西飞进去,我在看有没有小鸟。

&rdquo 方丝萦转过头,真的,那棵树的浓密的枝叶里,一个鸟窝正稳稳地建筑在两根枝丫的分叉处。

方丝萦掉回头来,出神地看了看柏亭亭,她无法责备这个孩子。

&ldquo好了,坐下去吧,上课要用心听,否则,你怎么会懂呢?&rdquo她停了停,又加了一句,&ldquo放学之后,到教员休息室来,我要和你谈一谈。

&rdquo &ldquo哦?老师?&rdquo那孩子的脸上重新涌上了一层惊惶之色。

&ldquo不要怕,&rdquo她用手在那孩子的肩上抚慰地按了按,这肩膀是多么的瘦小啊!&ldquo没什么事,只是谈谈而已。

坐下吧!我们回到书本上来,别再去管那些小鸟了。

&rdquo 下午五点钟,降旗典礼行过了。

方丝萦坐在教员休息室里,看着柏亭亭慢吞吞地走进来。

她的桌子上摊着柏亭亭的作业本,她从没看过这么糟的一本练习,十个四则题几乎没有一个做对,而且错得荒谬,使她诧异她的四年级是怎样读过来的。

现在,望着这孩子畏怯地站在她面前,那两只瘦小的胳膊从白衬衫的短袖下露出来,瘦弱得仿佛碰一碰就会折断。

她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难言的怜惜和战栗。

这是怎样一个孩子呢?她在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她的家长竟没有注意到她的孱弱吗? &ldquo老师。

&rdquo柏亭亭轻轻地叫了声,低垂着头。

&ldquo过来,柏亭亭。

&rdquo方丝萦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仔细地审视着那张柔弱而美丽的小脸,&ldquo我上课讲的书你都懂吗?&rdquo &ldquo哦,老师。

&rdquo那孩子低唤了一声,头垂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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