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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渺的千目烛阴,终于慢慢生长、膨大,在施绮香身体里一点点活了过来。
或者说,被他占据。
本以为圣教霸业终于可复,他也有望回归真身,他不想至此功亏一篑。
可是…… 可当他对上那双熟悉的、满是威压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底最深处的、恒久的恐惧涌上心头,立刻如藤蔓摄足养分,疯狂蔓延开,将他攥至其中。
“你是……”千目烛阴瞳孔皱缩,“不……” 话音一落,他转头,下意识夺路狂逃。
红衣立刻扑了上来,攥着他领子,压得他一路跌坠在地。
谢琎就势一滚,裹挟着几近晕厥的裴谷主倒入草丛之中,稍探了探她伤势,方才翻身坐起,留神不远处纠缠打滚的前辈与那神经质的女子。
叶玉棠膝盖抵在她肚腹上,凑近去瞧,问她,“你是谁啊?好眼熟。
” 谢琎一时着急,心道,这是问这个的时候么? 那女子满脸伤痕,忿恨地盯着叶玉棠,忽然张口! 谢琎脱口道:“当心她嘴里的怪东西——” 话未讲完,叶玉棠像是见怪不怪,一把捏她上下颌,将她嘴整个死死封住。
胡姬炎针抵在齿间,出不了口,被烫出了血,瞪大眼睛,呜呜地求饶。
谢琎也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叶玉棠两手捻出淡蓝银针,凑近眼前打量,恍然,“哦,娑罗芳梦,放屁教的人。
” 埋头,仍是那句:“你叫什么名字。
” 胡姬咬牙切齿,一口银牙欲碎,“我千目烛阴——” 叶玉棠一巴掌就上去了,何其响亮,连天上鸟都给吓飞几只。
胡姬头歪过去,两道鼻血淌出,脸上立刻起了渗血印子。
叶玉棠骂:“千你大爷!” “好好说话会不会?你谁,谁叫你来的,来干什么,为什么抓谢琎?” 谢琎嘴不由自主长大:什么?! 胡姬眼神柔和下来,脱口又是一句,“救命!叶姑娘,救我——” 叶玉棠愣住。
眼神、气质,完全不同,倒有点意思。
回首望见那湖里浮起来一具胡人男子浮尸,还有重甄脚下晕厥的明王,心下了然。
想着,这两人这德性,演什么黄雀在后呢? 莫不是来搞笑的。
片刻间,那阴鸷、讨人厌的绿眼仁又回来了。
千目烛阴骂道:“我千目烛阴,回来找你索命!” 啪! 脸上又是一巴掌。
眼神又柔和下去,胡姬细声开口,“叶女侠,我活不了,你杀了我,取我这枚郭公蛊——” 说话间,森冷气质一点点覆上她面颊,声调也跟着变得阴阳怪气。
千目烛阴骂道,“贱人!闭嘴!” 叶玉棠嚯地笑了起来,说,“烛阴娘娘,没想十年不见,您老,真变成女人了啊。
” 说罢拱拱手,比了个失敬。
千目烛阴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娘,更别提“烛阴娘娘”四字。
他怒也不是,怕也不是,嘴倒挺硬,“郭公蛊,什么毒都不怕。
你杀不了我,我必将如鬼如魅,叫你一生不得安宁!” 叶玉棠笑了,不理会他无力的诅咒,只问,“我不乐意和你说话。
那姑娘呢,如何唤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 千目烛转过头,只是不理。
叶玉棠右手往她腕上一摁,将那根娑罗芳梦摁了骨缝里。
千目烛阴“啊”地叫出声,说,“你放弃吧,娑罗芳梦也毁不了郭公蛊!我乃永生之躯——” 叶玉棠捏住她两颊,一用力。
胡姬如鱼吐纳,丹唇不由自主张开。
叶玉棠探近一看,又从她嘴里摘下一根,摁进她右腕上。
千目烛阴被死死钉在地上,额上满是密汗,终于松口,“疼死了疼死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叶玉棠点头,“说吧。
” “死便死了吧,”千目烛阴翻了个白眼,气若游丝,“你打我一巴掌。
” 叶玉棠:“什么?” 千目烛阴:“她……神智快被我吞干净,你打一巴掌,她就能醒来同你说几句话。
” 谢琎下巴快落地了:……还能这样?! 叶玉棠:“哦。
” 说罢,毫不犹豫,一耳光照脸呼了过去。
啪! 胡姬开口:“叫长孙茂……以一勾吻……杀了我……” 千目烛阴面无表情的醒了过来,与叶玉棠绿眼瞪黑眼,说,“再来一下。
” 叶玉棠又招呼上去。
胡姬道,“一勾吻……化了尸身……可在血浆里……寻见郭公蛊……交给张自明……” 千目烛阴大抵是被扇得痛了,这回自己主动开口,说,“这丫头爱慕张自明,而我反倒对应劫感兴趣。
” 叶玉棠道,“我没兴趣听这种桃色八卦。
” 千目烛阴哦了一声,自己呼了自己一巴掌。
可惜巴掌不够重,仍还是他自己。
他讪讪一笑,又说,“还是你来吧。
” 活像驯兽似的,就这么服帖了…… 谢琎不由闭上了嘴。
心想,前辈还是前辈。
又是啪一声。
叶玉棠问,“张自明在哪?” 胡姬道,“我引他、毒夫人……毁了巴德雄鄯城老巢……想必、很快就要……跟过来了……” 千目烛阴又睁眼来,便看见叶玉棠右手一扬,惊诧道,“话不是说完了吗?怎么还来?” 叶玉棠看她肿的似个包子,也觉得有些辣手摧花,不好意思地笑笑,商量说,“最后一下。
” 千目烛阴眼一闭,脸伸过去,几近生无可恋。
胡姬睁开眼。
叶玉棠问,“可以不死吗?” 胡姬摇头,“没得选了……” 又闭上眼,眼底绿光掩去,一滴泪从颊上落下。
叶玉棠拍拍手,站起身,回首望向长孙茂。
他一点头,朝她走了过来。
谷里花扑簌簌落下来,他绕溪而行,一身白衣,有花落从他身上滚进水里。
亭亭玉立,落花人独立……我家师弟初长成啊。
叶玉棠心里莫名痒痒地,凝望着他走向自己,眼睛一眨不眨。
他有些不解,走近时,垂头,不自主微偏偏头。
这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叶玉棠两手抓着他下颌,凑了上去,要吻他。
长孙茂眼睫颤动,愣住。
裴沁虽奄奄一息,仍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在后头草丛里疯狂哀嚎、尖叫:“啊啊我操|你大爷的叶玉棠!!!你敢不敢把覆面给老子摘了!!!!!” 哦…… 我怎么连这都给忘了。
她一手摸到耳后,一偏头,覆面脱落大半,露出一张洁净、瘦削的脸庞,更像她本来面目,却与这袭红衣不搭。
这回长孙茂不由自主,俯身过来。
面前却一空。
长孙茂走近,叶玉棠又不由自主退后。
笛声里,两人亦步亦趋,叶玉棠咯咯笑起来。
裴沁在草丛里骂:“你这后生,做什么不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听过没?” 谢琎执着笛子,神情执拗,“怎么、怎么可以……” 他一边说着,眼眶渐渐通红,到后头,竟委屈得呜呜哭出来,“武曲前辈当作晚辈表率……怎么可做这种事……” 裴沁简直觉得离谱,“哪种事?” 谢琎眉头一皱,那种话他说不出口;脸直红到耳根,眼泪直往下掉,活像个烧开的锅子。
不留神面前寒光一线,长丝卷住他手头长笛。
谢琎死也不放手,被长孙茂连人带笛子拽到跟前,整个人提溜了起来,像只八爪蜘蛛在半空张牙舞爪。
叶玉棠趁机凑了上去,从他唇角一晃而过,简直如同虚张声势。
这狗东西,吃什么长这么高,她居然连亲嘴都够不着了? 难不成老子还要像个纯情小姑娘似的,垫着脚去够他? 这可真不美观。
也不符合我的气质。
叶玉棠心头骂了句脏话。
…… 长孙茂叹了口气。
温热手指覆上她后颈,他俯身下来。
叶玉棠心头满足,眉弯眼笑。
一同留意这头情形的两父子,不由自主移开视线。
江余邙咳嗽两声,以饰尴尬。
重甄慌忙道,“父亲,我唤江宗主过来,替您解穴。
” 江余邙一拂袖,“不过半个时辰老夫便可自行解穴,不必劳动您大驾。
” …… 千目烛阴一抬眼,便可以最佳视线观瞻这旁若无人一双璧人。
瞧了一会儿,想自己死到临头,仍孤家寡人一个,无不怅惘。
别过头去,回想起平康坊里听来的淫词艳曲,哀怨地唱道,“随缘聚散,无情来去。
万里霜天回绿鬓啊……”1 作者有话说: 嘿嘿,惯例错字明天修 · 前半句《庄子·外物》 后半句《黔阳元日喜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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