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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独孤信之死(1/3)

天色未亮,杨坚、杨林兄弟跟着父亲来到了玉璧城下。

像一根楔子打在黄河畔的玉璧城,因西魏与东魏的多次攻城战变得烟熏火燎,城墙污黑,看不出原来的石头颜色,城外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冬日荒林中仍在在可见当年战后留下的破旗帜、锈蚀兵器与白骨。

当年高欢与韦孝宽在此恶战过后,河滩上留下了无数具残尸枯骨,荒村中从此再无半点人烟。

玉璧城原来驻军仅三千人,东魏、西魏在此交战多年,死在此处的将士前后多达十几万人,难以尽收尸骨,城外不少处荒地里都掘有万人大坑,埋着一堆不知谁家的儿郎们。

宁为太平犬,勿为乱世人,战乱近三百年,男人们的命运,无非是在沙场上杀人或被杀。

杨忠和杨坚父子驻马城墙下,眺望着对岸,对岸是旧日的东魏,也是如今的北齐,两国之间一直以黄河为界,对峙多年。

黄河在玉璧城下流势放缓,水面收窄,每年十一月初开始上冻,冰厚盈尺,东魏军马只要用稻草包上马蹄,就可以疾驰而入,不必架浮桥攻城。

十几年来,东魏的军势一直远胜于西魏,为防东魏趁冬天黄河结凌时踩过冰面来攻袭,西魏历年都要派大将领军在河上敲凌,防备东魏大军侵入。

“爹,你去年带兵在黄河敲凌,积劳成疾,孩儿今年欲代父职,沿河敲凌,防备齐兵,为何你还要跟我一起前来巡河?”杨坚望着远处漂满浮冰的河面,不解地问道。

杨忠趁着晨曦眺望着对岸,笑道:“坚儿、林儿,你们俩好好看看,对面在干什么?” 长子杨坚、次子杨林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对岸的冰面上满是黑点,是一个个齐兵手持长矛重锤,在冰面上此起彼伏地打击个不停,晨色仍未大亮,对面的浮冰已经碎成片片,顺流漂下,显然对岸的驻兵早忙乎了半天。

杨林大感困惑:“爹,他们北齐怎么也敲起了黄河凌?” 杨忠点了点头,笑道:“往年啊,天刚变冷,都是我们大周兵忙着沿河敲凌,有时候我半夜就起来带兵巡河,看哪里的河面冻狠了,连夜上河将冰凌敲碎,免得让那边的队伍趁黄河冻结实了,挥兵打过来。

今年,这行情大改,齐兵起得比我们还早,敲凌敲得比我们还辛苦,敢是防备我普六茹忠带兵入侵呢。

” 杨坚也不禁开怀大笑道:“北齐皇帝高洋这两年性情越发暴虐,狂躁嗜杀、奢侈荒淫,致使国力下降,属下军队一击即溃,他们见到爹的旗号,全都吓得胆寒腿软,逃跑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攻杀过来?” 杨忠抚须笑道:“所以啊,今年爹驻扎边关,以逸待劳,并不辛苦,对了,那罗延,我让你赶紧把独孤公的七小姐娶过来,好给我们杨家再添血脉,你怎么一拖再拖?难道七小姐还不够美貌,还不够让你动心?” “哪里,”杨坚道,“此生能娶独孤伽罗为妻,我做梦也没想到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孩儿不想把婚事办得太仓促简单,上月已命人重修府第,细细置办家私,好让伽罗喜欢。

听说独孤公府上种满了梨花,是伽罗心爱的花,孩儿已命人到山里去搜求好树种,要在庭院内外也种满她最爱的梨花,让她搬到我们杨家后,也不感觉到陌生疏离。

” 杨忠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我儿如此重情重义,才配得上独孤公爱如掌珠的七小姐,唉,独孤公一世忠义,却落得被夺兵削权、降罪免官、幽禁家中的下场,我心里实在是不服,可没有独孤公的旨令,我又不能擅自起兵抗拒宇文家。

独孤公一生讲信义、重忠诚,活的就是个‘信’字,可宇文家却负了他,坚儿,我们杨家绝不能负他!更不能负七小姐!” “爹爹放心,孩儿这一生,眼里只有伽罗一个女子,伽罗如此姿容才德,下嫁孩儿,孩儿自愧不配,也心底自誓,这辈子要好好待她,孩儿虽然鲁钝,却从不怕辛劳,愿以毕生之力为她经营家庭,爱她重她,疼她护她。

”杨坚深情地说道,他至今还不曾与独孤伽罗单独说过一句话,但她那独立龙首原上、紫色衣衫翻飞的身影,却一直深刻他心头。

杨忠见儿子不仅能听父命,而且对独孤伽罗一往情深,也很高兴,笑道:“那罗延,伽罗虽然是个好女子,不过我们普六茹家的世子,倒也不是没人看中,你知道吗?顺阳公主宇文怡就一心想要下嫁给你。

” 杨坚想起来,曾在太学和龙首原上与宇文怡偶遇数次,顺阳公主姿容虽美,但态度盛气凌人,所以他并没过多关注那个娇蛮大小姐。

“孩儿不知,但孩儿知道,父亲一定会为我选取良配,让孩儿得到幸福。

” 杨忠叹道:“当初太祖还活着的时候,隐约曾对我提及此事,想招你为驸马。

那时你们年纪还小,所以婚事没正式订立,回长安城后,我看独孤公有意选你为婿,便为你向七小姐求婚下聘,听说顺阳公主得知此事后,在宫中大发脾气,把房间里的花瓶、玉器全都砸了个粉碎。

” 杨坚皱眉道:“既然顺阳公主是这种娇纵无礼之人,幸好爹当年没有答应婚事,不然我们杨家今后岂不是鸡犬不宁?” 杨忠听他这么说,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鬓角,道:“顺阳公主虽然没能嫁给你,可我看三郎对顺阳公主颇有情意,已替他向公主求婚了。

” 杨坚道:“三郎性情温和软弱,公主又如此强横,若缔姻缘,恐怕未必就是佳缘。

” “唉,当年太祖要招你为驸马,我虽未正式提亲,却也已经默许,如今让你改娶伽罗,多少有点对不住顺阳公主。

既是三郎钟情于顺阳公主,他们两人性情,一刚一柔,正好匹配,待成亲之后,年深日久,夫妻情重,未必不是佳缘。

”杨忠心底也有些忐忑。

杨忠是独孤信的旧部,多年来在沙场上同生共死,得独孤信恩义极多,对老主公情深义重,但宇文泰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拉拢,让他在不忘旧主的同时,多少也积下了一些恩情与感动。

因此他为长子杨坚选择了独孤家的女儿,又为三子杨瓒选择了宇文家的女儿,与两家分别结下姻缘。

只是在心底,杨忠悄悄分了轻重厚薄,将来能袭父爵的长子杨坚,娶的是独孤家的女儿。

杨坚见父亲执意如此,也不再劝,他与三弟杨瓒虽然同父同母,但两人自幼不和,很少来往,今后各自成家,更会形同陌路,所以杨瓒到底娶公主还是娶平民,他并不真的放在心上。

天已大亮,对面敲冰凌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杨坚与杨林一同眺望着齐兵们忙碌的身影。

杨林叹道:“爹,大哥,积独孤公与我们杨家多年战功,如今的大周国势,已远远超过北齐与南陈,不知何日爹和大哥才会带兵踏破黄河、长江,长驱直入,一统山河?” 杨忠用马鞭指着对岸的齐兵道:“高家最能带兵打仗的高洋,如今已经发疯,其他人不足挂齿,你看对面齐兵的模样,再不复当年的悍勇,已经畏周兵如虎,踏破黄河这一天啊,不远了。

” 独孤信望着庭院里跪着的一排儿女,心下有些茫然。

死,他并不怕。

作为一个冲锋陷阵多年的大将,一生中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刻,他已经记不清了。

让他感到悲凉的是,他是大睁着双眼,心如明镜般,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

明知自己的重情守信、拘泥于名义会招来惨祸,可他还是不顾赵贵、高宾、杨忠等人的多次提醒,自去爪牙,交出秦州军,结果却成全了宇文护这个不知廉耻的蠢材。

纵然宇文泰生前所托非人,有失察之责,独孤信自己的轻信和过度清高自负,也是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原因。

今天的他已经一无所有,经营了一生的秦州兵被宇文护横刀夺走,自己一夜间又从位极人臣的高处跌落在地。

赵贵死了,独孤信的清白更加无人能证明,曾苦心劝止赵贵不去谋杀宇文护的密地谈话,现在反而成了他与赵贵“通谋”的铁证。

有时候,独孤信真的后悔当时太顾及宇文泰的情面,没有乘自己大权在握时,在灵柩前对宇文护下手。

在心底深处,独孤信甚至起了点疑念,一向平庸无长才的宇文护,当真在一夜之间变得这样机谋百出了? 是否宇文泰临终前秘密交代了什么后事? 只有宇文泰才会有这样的手段,先是用升职来架空了独孤信、稳住了赵贵,集中了兵权,再忽然下狠手,置老兄弟们于死地。

看来,宇文泰生前早已经对这两个功高震主的权臣起了忌惮之意。

“爹!”携着新生儿子一起回家的四女儿独孤菩提,咬牙切齿地道,“宇文家如此忘恩负义,爹何必再遵他们号令!只要爹有心相抗,女儿立刻派人送信给夫君,提一旅兵,围攻长安城,内外夹击,看那宇文护到底有几个脑袋!” 独孤信知道独孤菩提是个烈性子,苦笑道:“此刻我手无一兵一卒,内外夹击,谈何容易?何况你的弟弟们还年幼,我若抗旨不遵,连累他们成为叛臣之后,犯下死罪,我一生清誉被毁事小,带累独孤家上下涉险事大。

更何况旨意出自当今皇上,也是你的姐夫,万一君臣相攻,天下大乱,大周马上就会陷入无边战火内乱,民不聊生。

” 独孤伽罗有些绝望了,难怪高宾叔叔会感叹父亲一生拘泥于名义。

从宫中传来的消息,宇文护马上就要派人前来下旨,将独孤信一家赶出长安城,同时夺去独孤善等人的一切爵位,将独孤家全都废为庶人,流放西蜀。

到了这个地步,父亲居然还能处处为别人着想,优柔寡断,不愿公然与宇文家翻脸,真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当上斩将搴旗、号令三军的统帅的。

“可万一皇上下的旨意不是流放,是要给独孤家灭门呢?难道爹也遵从不违?”独孤菩提忍不住质问道。

这也是独孤伽罗想问的话,难道父亲宁可死,都不愿起兵抗命?三十万秦州军,本是独孤旧部,就算此时独孤信没有虎符在手,派人到军中与诸将通气,也未必就不能调集人马,对抗宇文护。

独孤信仰天长叹一声,道:“宇文护曾在太祖陵前发誓,宇文家若负我,将来必会断子绝孙,遭尽天谴!他若心中还有一点天良未泯,也不会做此无耻之事!” 父亲实在是太天真了,独孤伽罗尽管年幼,也不愿相信宇文护这种人说的话。

当年宇文护不过是个流浪洛阳的孤儿,衣不蔽体、食不饱腹,投奔叔父宇文泰后,一跃成为当朝大将。

宇文泰多少年来将他视如亲子,恩重如山,不断提携,令才质平平的宇文护因战功得封爵,临终前更是以江山、以幼子托付,宇文泰满心以为,受恩深重的宇文护会为他的儿子们效力,会回报他生前的提携扶助,可宇文护呢?他竟然在天王宇文觉登基后仍大权独揽,还半年内两次弑帝,如今更挟持大姐夫宇文毓成为傀儡皇帝,打算通过宇文毓之手,除去独孤信。

连恩同再造的叔父都能无情背叛,更何况是势力犹存、时时让他感到芒刺在背的独孤信? “爹,宇文护自从夺兵权到手,半年内两度弑君,凶暴残狠,已非常人所测,爹若不速决断,只恐大祸立至!”独孤伽罗含泪劝道,“既是宫中消息已得多人佐证,爹,你不如赶紧逃出长安城,去边关找杨忠叔叔,事情或者还有转机。

” “不,”独孤信摇了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

我老了,见惯世间权争利夺,此心淡然如水,残命已然不久。

我命在天,非人力可强求,若是独孤信此生忠心侍君、信义待友,却最终不得好死,就让我独孤信用死来告诉天下人,信义二字,从此不如粪土!” “爹!”又是一声长呼,从走廊下传来,那是他的大女儿独孤丽华,她满脸是泪,衣角全是尘土,显然行色匆忙,“你就听七妹的话,赶紧带人出城避祸吧!北门守卫,是皇上的旧部,女儿愿陪父亲一起出城逃命,保住我们独孤家老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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