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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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今岁故人来(1/3)

1918年初春。

晨雾弥漫在法租界码头上,许多光着脚的装卸工人挤在一处,在等天亮。

沈奚带着四个中国籍的男医生、三个男护士、三个女护士,穿着白色的工作衣,戴着口罩和帽子,也等候在这十六铺的外滩码头。

这里是上海唯一经营国际航线的公司设立的码头,他们在等一艘今早会入港的游轮。

当年,她和傅侗文归国,就是从这里下船的。

&ldquo沈医生,&rdquo一个男医生在沈奚耳边说,&ldquo一会儿要有人出言不逊,或者动起手来,你是女人,记得往我们身后躲。

&rdquo &ldquo不偷不抢,为什么会要动手?&rdquo沈奚哑然而笑,&ldquo你们要护住那三个护士啊,都是我好不容易招来的女护士,可不要给吓跑了。

&rdquo 大家笑。

&ldquo沈医生,我们才不怕。

&rdquo其中一个女护士表决心。

沈奚也笑,虽然笑容隐在了白色的口罩下。

&ldquo我担心,我们这几个人,拦不住那么多的旅客。

&rdquo一艘游轮跨越重洋到上海这里,虽然一路都有下船的旅客,可到了这里,至少还有几百人。

他们只有十一人。

&ldquo总要试一试。

况且我们不是要扣押他们,只是询问船上是不是有流感患者。

&rdquo沈奚说,&ldquo还有,重点问有没有病死的人。

看他们每个人的脸,如果格外憔悴的,就尽量劝说检查体温,能找到一个是一个。

当然,最好这一船的人都是健康的。

&rdquo 沈奚这番话早重复了十几遍,大家烂熟于心:&ldquo记住,鼻血、咳血、耳朵出血、皮肤变色是后期症状。

要有人真的在船上见过这样的死亡症状,马上来告诉我。

&rdquo 告诉了她之后呢? &ldquo可真有,我们也无权扣留病人啊。

&rdquo男护士说。

沈奚想了想,说:&ldquo没关系,你们用段副院长的名头扣下,实在不行,我去砸市长的办公室。

&rdquo她是在给大家吃定心丸。

她看上去信心满满,实则忧虑忡忡。

去年年底的美国,今年年初的西班牙,全都爆发了流感。

死亡患者症状恐怖,大多满面鲜血,皮肤变色。

世界大战正在紧要关头,每个国家的政府都要求媒体不要在报道中提&ldquo流感&rdquo和&ldquo瘟疫&rdquo这样的字眼,以免影响战局,引起民众恐慌。

可是各国的医生组织都私下互相联系,推测这场流感将会蔓延至欧洲大陆和美国腹地&hellip&hellip 沈奚自从和陈蔺观恢复联系以后,对方一直提供给她最新的医学信息,包括这次突然爆发的流感[1]。

先是打了份电报,又紧跟了一封厚厚的信。

&ldquo研究室进行了尸体解剖,死亡的患者大脑显著充血,全身器官都有病变,肺部全是液体&hellip&hellip沈奚,大家都在疯狂找寻着治疗方案,但束手无策,我们都很绝望。

连我的教授也说:&lsquo医生们对这场流感的了解,并不比14世纪佛罗伦萨医生对黑死病的了解更多&rsquo。

&rdquo陈蔺观在信上如此说。

他是个客观的人,除了唯一一次见到傅侗文失了理智,从不会夸大事实、危言耸听。

所以她料定,这场瘟疫只会比他说的更严重,毕竟他人在法国巴黎,还不是重灾区。

沈奚给市政府申请过许多次,要在中国最大的上海和广州码头进行防疫措施,那些官僚完全不理会。

也对,国民总理一年能换几次的世道,是没有人会管这些的。

但政客怎么会懂大型疫情的危害? 她只能尽力想办法了,幸好跨洋而来的游轮本就不多&hellip&hellip &ldquo来了!&rdquo最年轻的女护士按捺不住,仿佛随时要报国一般的热血上涌。

很快,这批人按照事先商量的,分开拦在几个方位。

码头上准备接货、卸货的工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些医生。

十六铺历来是青帮地盘,有大的异动都有人盯着,这批医生来得突然,衣着干净,白色口罩外露出的目光也肃穆,猜测是某个患病的政要在这趟船上,也就没胆量来打扰了。

很快,游轮开始放旅客下船。

沈奚一马当先,用娴熟的英文询问着西装革履的先生们,是否船上有大范围的流感,是否有人因为发热或是流感而病危。

为了让自己被人信服,她摘下口罩,保持着最友好的微笑。

绅士们见到她是一位女士,多半会驻足,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边问,边催促离自己最近的男医生:&ldquo快,上船去,找船医询问情况。

&rdquo 忙乱中,她的白帽子掉在了地上,来不及捡,最后还是一位华裔的先生替她捡了,还给她:&ldquo小姐,你的帽子。

&rdquo &ldquo谢谢你。

&rdquo沈奚接了帽子,&ldquo先生,请问你有流感症状吗?或者你同一层、同一舱的旅客有感冒发烧、传染给身边人的吗?&rdquo 那位先生微笑问她:&ldquo我是从美国俄亥俄州过来的,你所说的可是突然爆发的疫病?&rdquo &ldquo对,对,是。

&rdquo 这位先生显然知道这被媒体压下的疫病:&ldquo就我所知,船上没有这样的病人。

&rdquo &ldquo谢谢你先生,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大家都很幸运。

&rdquo 沈奚感激笑着,又去拦下一个人。

那位先生提着皮箱子,笑着摘下自己的帽子,对着沈奚的背影微颔首,也是在&ldquo致谢&rdquo她的仁心。

他复戴上帽子,见有人举着张白纸,上头写着一个姓氏和俄亥俄州。

他笑着对接应的人颔首:&ldquo你好,我就是他。

&rdquo他指了指纸。

沈奚刚拦到一位英国人,就听到身后有人说:&ldquo三爷等许久了,先生快请。

&rdquo 她的心大力一抽,猛回首。

旅客们像涨潮的水,向码头外奔涌而去,帽檐下的一张张脸全是陌生的,哪里来的三爷?哪里来的仆从?这里是外滩码头,是上海的法租界,并不是北京城的前门火车站&hellip&hellip 直到沈奚面前的英国人失去耐心,匆匆离去,沈奚才回了魂。

她再次把口罩蒙上半张脸,在同事的询问目光中,遮掩自己的失态。

码头的旅客散尽后,沈奚又和船医详细谈了十分钟,确信这艘游轮上没疫情,才安了心。

同事们要回医院开工,她昨夜是夜班,今日休息。

大家去吃早饭,她则叫了黄包车回家。

她到家时,桌上留了葱油拌面。

可惜做饭的人并不清楚她离开医院没回家,而是去了码头,比平日到家时间晚了足足三个小时。

酱色的面黏成了一坨,用筷子都戳不动。

她泄了气,在沙发椅上坐下,翻看圆桌上厚厚一摞的《大公报》和《新青年》。

用筷子插入面坨,咬一口,翻了张报纸。

忽然,电话铃响。

沈奚搁下碗筷,去书桌旁,拿起了听筒:&ldquo你好。

&rdquo &ldquo是我。

&rdquo 她喘口气,摸到茶杯,灌下口隔夜的茶:&ldquo段副院长,我正要找你。

&rdquo &ldquo第一,这里不是医院,不必这样称呼我。

&rdquo段孟和的声音忽远忽近,线路不畅,&ldquo第二,我看你给我留了消息,有要紧的事?&rdquo &ldquo是,这一星期我打了许多的电话给上海市政府,想要让他们出一个公开文件,能重视这次美国和欧洲大范围爆发的流感,这场流感会很严重,我的同学们都给我回馈了。

但我只是个小医生,没有人理会我,就只有敷衍。

要再这样漠视不管,我真的要去市政府门前示威了,必须要重视国际上的疫情&hellip&hellip&rdquo 段孟和打断她:&ldquo可我也只是个医院的副院长。

另外,你并不是小医生。

&rdquo &ldquo不,你可不只是副院长。

&rdquo沈奚把电话听筒放到书桌上,跑去翻桌上前天的报纸,又回来拿了听筒念,&ldquo3月22日,段祺瑞复任总理。

段孟和,你家那位长辈又是总理了,你去打个电话,他们不会不理你。

&rdquo 她又嘀咕:&ldquo况且,你家里那位长辈,不管是不是做总理,都还不是幕后一把手吗?&rdquo &ldquo可我的这位长辈,生平最恨人擅用私权。

&rdquo他笑。

&ldquo这是与民谋福,我并没让你作奸犯科。

&rdquo她义正词严。

&ldquo你还是叫我副院长吧。

&rdquo段孟和无奈,&ldquo这样起码不用受你胁迫。

&rdquo &ldquo我不是胁迫你,是在说正经的事。

我今天刚好有空闲,能去码头检查旅客,万一我没时间呢?有船来了怎么办?&rdquo &ldquo这个你可以放心。

欧洲来的船只很少,三个月才来了今日这一趟。

&rdquo &ldquo就是因为船少,才给了我们准备的机会。

假若真频繁往来,现在我们早在疫情第一线了。

&rdquo &ldquo&hellip&hellip好,沈医生,我会打电话。

&rdquo段孟和辩不过她,&ldquo我保证。

&rdquo &ldquo谢谢你。

&rdquo她由衷地说。

&ldquo不必言谢,这不是你的私事,也不是我的私事。

&rdquo 沈奚&ldquo嗯&rdquo了声,反应过来:&ldquo你不是要星期一才会回来吗?提前了三天?&rdquo 那边的人默了会儿:&ldquo你记起我的行程了?&rdquo &ldquo我一直记得你的行程。

&rdquo沈奚坦白,&ldquo因为&hellip&hellip要等你回来讨论手术方案。

&rdquo 电话那头又是寂静。

&ldquo来陪我吃午饭,我猜你家里没好东西吃。

&rdquo 沈奚望了一眼酱色的面坨坨:&ldquo是不太好吃,但我不想出门了。

&rdquo &ldquo别急着拒绝我,是有公事。

我需要你来医院,看一位特殊的病人。

&rdquo 她疑惑:&ldquo特殊?是身份特殊,还是病情特殊?&rdquo &ldquo两者兼有。

&rdquo 身份特殊的话,应该是有背景的人;病情特殊的话,那应该就是肿瘤患者了。

沈奚在美国读书时就看过几场肿瘤切除手术,后来在仁济整理资料,将仁济过去的病例看了个透彻,这两年在这家新医院跟段孟和在外科,被他有意往这方面培养,算成为这家医院这方面的专家了。

在医院里,接诊这类病人的医生,除了她就是段孟和,段孟和是副院长,自然不能一直接待病人,于是病人大多会安排给她。

涉及病患,沈奚的态度坦然了许多:&ldquo&hellip&hellip那好吧,我答应你吃饭的提议,但是我来请客,毕竟我拿一份报纸威胁了你。

我现在马上换衣服出门。

&rdquo 由于太担心病患的情况,沈奚最后买了外卖的面食,送去段孟和的办公室。

这就是她所谓的&ldquo请客吃饭&rdquo。

段孟和无言以对,在办公室里沏了茶,和沈奚凑合了这顿午饭:&ldquo你请我吃饭的花费,还不如我这茶叶值钱。

&rdquo 沈奚除了那口面坨坨,十几个小时没进食,饿得不想说话,低头吃着自己的面。

她这两年值夜班多,白班也忙,还要顾着妇科那里,脸色大不如前,透着不健康的白。

段孟和见她的样子,把茶杯往她眼前推:&ldquo病人跑不了的,慢点吃。

&rdquo &ldquo忘了说,恭喜你。

&rdquo她已经吃完,放了筷。

段孟和愣了一愣,摇头笑:&ldquo你也说了,我家那位长辈上上下下的,也不用恭喜了,说不定很快又要辞职了。

&rdquo 当今的世道,连总理都是今日辞职,明日复职的,还有什么是长久稳定的?沈奚不由得感慨。

&ldquo还是去看病人吧。

&rdquo还是人命算得清楚,救一个是一个。

&ldquo我陪你一道去。

&rdquo 这倒怪了,自段孟和升任副院长,从没如此清闲的时候,还要陪她去问诊? &ldquo究竟是什么病人?是我应付不来,还是要你去寒暄招呼?&rdquo 段孟和迟疑着,告诉她:&ldquo是傅侗文的父亲。

&rdquo 段孟和不像是开玩笑。

&ldquo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北京见到傅侗文,聊过肿瘤这方面的东西。

所以,他才把他父亲托付给我。

&rdquo段孟和说,&ldquo但我看过他父亲的病历,很复杂,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接手这个病人。

这样我会更有把握。

&rdquo 沈奚去拿茶杯,低头喝茶。

这两年他并没有在她的世界消失,《大公报》和《新青年》,还有别的小报上时有傅侗文的消息,不管大小报纸,对他的评价都很糟糕:说他公开支持北洋政府,是背叛革命的叛徒,是北洋派的走狗,也有说他是黑心企业家,军阀背后的吸血鬼。

就是这样的抨击言论,让傅侗文在她的世界一直存在着。

&hellip&hellip 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心,这样的路,他走得太艰辛了。

还以为很难再有交集,没想到&hellip&hellip他的父亲被送到了这里。

不过既然报上都说傅侗文支持段祺瑞,那他和段孟和能见到也不奇怪。

沈奚将茶杯在手心里轻轻转了半圈:&ldquo为什么不送去仁济,或者北京也有很好的医院。

&rdquo &ldquo在国内,还有谁在这个领域高于你我?&rdquo 这倒也是。

越是有名,名流病患来得就越多,滚雪球一样,就这样名声在外了。

其实想想一开始也是巧合,接诊了个有名的病患,治愈后报社来安排采访,顺势宣传了这个新成立的西医院,也宣传了他们两个。

&ldquo走吧,先去看看再说。

&rdquo她搁了茶杯。

说着轻松,人到了病房外,还是心神不宁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

&ldquo你在傅家,和这位老人家是不是有嫌隙?&rdquo段孟和问。

沈奚想了想,摇头。

她记忆里的那位老人家十分严厉,只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书房里,试着复辟时代的官服,一回是在观戏的楼上。

此刻回想,面容都是模糊的。

段孟和推开病房的门,两人一先一后,举步入内。

这间病房是单间,是医院里最上等的房间。

傅家老夫人,也是侗文的亲生母亲在沙发上坐着,身着旧时裙褂。

因是长途而来,舟车劳顿,老人家坚持不住地合了眼,在打盹。

纵是如此,也身子端着,连耳边碧玉的坠子都纹丝不动。

沈奚比段孟和落后半步,进屋时,没见病床上的人,先听到傅老爷的声音,虚弱地说:&ldquo段公子来了。

&rdquo自袁世凯倒台,傅家大不如从前,要不是靠着傅侗文的颜面,他这样的&ldquo前朝&rdquo遗老,绝攀附不上正当权的段家人。

是以,见到段孟和,哪怕人再不舒坦,也殷勤地招手,让丫鬟把自己扶正了。

傅夫人也慌忙着睁眼,对段孟和笑着说:&ldquo段公子。

&rdquo 她瞧见个女医生,本就惊讶,再看清沈奚的脸后,更是怔在那里。

沈奚对她颔首:&ldquo傅夫人。

&rdquo 段孟和把沈奚推到身前,对傅老爷说:&ldquo这是我们医院在肿瘤方面最好的医生,沈医生。

&rdquo 此时,沈奚看清了面前的傅老爷。

哪里还有昔日不怒自威的气势,浑身浮肿,银发满头,裹在病号服里的身体也肿胀着,眼睛勉力睁开,要和沈奚招呼寒暄,嘴唇将将张开时,他认出了沈奚。

沈奚以为老人家只是吃惊于在上海见到自己,或是震惊于自己的职业。

不料傅老爷嘴唇颤抖着,剧烈咳嗽起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段孟和快步上前,扶住他,傅老爷激动地把他的手拉开,指着沈奚:&ldquo你&hellip&hellip你滚出去&hellip&hellip&rdquo 沈奚怔住。

&ldquo你,&rdquo他咳嗽着,&ldquo你是要和他一样,要我的钱来了&hellip&hellip段公子,段公子,不要让她进来,我不想要她给我看病。

&rdquo 屋内的两个护士也都困惑着,不解这个老头和沈奚的关系。

沈奚进退为难,段孟和却好似猜到这样的结果,安抚着说:&ldquo你先冷静下来。

&rdquo &ldquo不,你让她离开,段公子,我不是质疑你们医院,但这个女人我不想看到她。

我不会让她为我治疗,她只会是我的催命符!段公子,我相信你,我只相信你!&rdquo 傅侗文的父亲止不住地咳着,无助又无措地握着段孟和的手。

段孟和回看沈奚,她方才惊醒。

若不是因为这个病人特殊,她早该离开,不能引起病人的情绪激动,这是她这个医生该有的素养。

沈奚退到病房门外,隔着木门上的玻璃窗,看到段孟和安抚傅老爷后,背靠着医院的墙壁,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她离开,没有任何冲突发生,她在傅家就是个无人在意的女孩子。

为什么今日会这样? 门被打开,段孟和迈出:&ldquo跟我来。

&rdquo 沈奚看他的目光,猜想他是要解释这件事,于是跟上他。

两人从病房那层楼回到他的办公室,段孟和唤来一位住院医生,交代了要给傅侗文父亲做的检查项目后,他锁上门,回身看她:&ldquo刚刚我有两句话没交代清楚,本以为你去看一下不要紧,看来还是我疏忽了。

&rdquo 沈奚疑惑地看他。

&ldquo傅侗文送他父亲来时,要求过,不需要你来插手这件事。

&rdquo 他特地要求? 沈奚更是困惑:&ldquo我不懂,你们两个到底交涉了什么?明明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他应该知道,或者说他不清楚,你也应该从专业角度告诉他。

&rdquo &ldquo并没有什么。

&rdquo段孟和欲言又止,&ldquo也许他考虑到昔日你在傅家&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傅家什么事都没有,只和他父亲见过两回。

&rdquo沈奚两年来从未主动提起在傅家的一切,&ldquo未有争执,未有纠葛,甚至当初我离开&hellip&hellip也和他父亲毫无干系的。

&rdquo 当初就算是她留下,至多是嫁给傅侗文做妾室,傅家光是&ldquo妾室&rdquo这样身份的女人有几十个,她又不会特殊。

沈奚迟疑不定。

傅侗文是怕和自己再有瓜葛,才不愿她插手这件事?难道辜幼薇会计较?可这事关他的父亲,哪怕他们父子隔膜再深,也是血脉难绝。

她忽然问:&ldquo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rdquo &ldquo你要去找他?&rdquo &ldquo我今天不想讨论私事。

&rdquo沈奚尽量让自己平静,&ldquo我想问一问这位患者家属,拒绝医生诊病的理由是什么。

&rdquo 段孟和点头,抄写了一张地址,递给她:&ldquo这是他在上海的公馆地址。

&rdquo地址后写了三位数的电话号码,&ldquo这是他留的联系电话。

&rdquo &ldquo他安排了明天来见他的父亲,还会带律师,我想,今晚他会到上海。

&rdquo 沈奚接过那张纸,对折了,握在手里。

&ldquo沈奚&hellip&hellip你有没有想过,傅侗文不是过去的他了?&rdquo段孟和话里有话。

她抬头。

&ldquo你是关注时事的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rdquo段孟和说。

沈奚迟疑了一会儿:&ldquo你是想说,他不是一个好人?&rdquo 段孟和苦笑。

他并不想和她因为傅侗文的转变而有争执,因为沈奚明确说到过傅侗文在她心里的位置。

可傅侗文这两年名声在外,每一桩事他都有耳闻。

往更早了说,傅家三公子的名声也从未好过。

当年在游轮上,段孟和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愿和他结交。

若非沈奚,他不会提起这些。

段孟和是个无心政治的人,也不齿于在背后议人是非。

办公室内,突然陷入让人不安的寂静里。

她很想辩驳,却无法为他开脱一句。

就连沈奚自己也仅凭着虚无缥缈的&ldquo信任&rdquo二字,把那些有关他不好的传闻都过滤了。

让她真去解释,她一无证据,二无立场,三&hellip&hellip傅侗文不会想任何人为他辩解什么。

沈奚收妥地址和电话号码,又拿走了傅侗文父亲的病历,告辞而去。

公馆地址在公共租界里,而她住的地方和医院都在法租界,走过去远,叫黄包车她又觉得奢侈。

早晨已经叫过一次了,这样想,还是走路好。

走到半截上,沈奚又改了主意。

长途而来,他父母都在上海的医院就诊,那么太太也应该是要陪着来的。

于是她折回去,到边界上掏出租界工作的证件,又回了法租界。

到宽敞的路上等了一会儿,车身通红的电车缓缓驶来,她上了车。

车下,人声嗡嗡,车上没人,半途中有三个人跳上车,坐在了前车厢。

她就这样,在车窗外的风和日光里,走神地想,他这两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有孩子了吗? 这两年她从不想他,怕一想起来就是江水涨潮,摧毁辛苦搭好的堤坝。

以至到现在,她自己都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

还是电话沟通好。

她租住的房子在霞飞路上,在顾家宅公园附近,也离当年他的小公寓很近。

两年前卖掉船票后,她就是提着皮箱子到顾家宅公园坐了一下午,决定要留在刚刚恢复民国、前路仍在迷雾中的祖国,没几日租到了这间公寓。

到了家,一楼的房东太太恰好想要借她房里的电话用。

他们这里原本没有资格装电话机,就算装了也用不起。

每月五十大洋,赶上寻常人家整年的收入了。

只是因为沈奚是沪上名流追捧的女医生,有人特地为了约她诊病的时间,破例将电话线排到这里,医院又负担了这笔月租的钱,这才有了这弄堂里的第一个电话机。

沈奚是个好说话的,平日电话也常外借。

今日自己要用了,房东太太却守着电话机不放,等她洗完澡,换了睡衣回到房间,房东太太终于把听筒挂上去,撸着自己手腕上碧绿的镯子,上下摆弄着:&ldquo谢谢你啊,沈小姐。

我给你拿了麻饼和松子糕,味道好。

&rdquo 沈奚道谢着,把人送走。

门锁上,人坐到了电话前。

傅侗文父亲的病历在手臂前,摊开着,她刚趁着房东太太借用电话时,做了万全准备,一会儿要说什么,强调什么。

最后,微微呼出一小口气,她提起听筒放在耳边。

&ldquo下午好,请问要哪里。

&rdquo听筒那头,接线小姐在柔声问。

&ldquo三三四。

&rdquo &ldquo好,请你稍等。

&rdquo 接线小姐为她连线。

等待着,没有人来接听,她的脸凑着话筒,提着心。

&ldquo三三四没有人接听。

&rdquo是接线小姐。

不在吗?公馆里没有丫鬟和小厮吗? 她鬼使神差地说:&ldquo麻烦&hellip&hellip再帮我接一次。

&rdquo &ldquo好的。

&rdquo对方说。

这次,电话被人接听了。

听筒里,有着嘈杂的响动,像有人在搬东西。

&ldquo你好。

&rdquo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从电话线路的那一端传来。

沈奚毫无觉察,手已经握成拳,压在那份病历上&hellip&hellip &ldquo你好。

&rdquo傅侗文再次问候,明显听出他已经失去了几分耐心。

&ldquo&hellip&hellip是我,&rdquo她轻声说,&ldquo是我,沈奚。

&rdquo 那端突然就沉默了。

是不方便吗?沈奚忐忑起来。

难道是辜幼薇在身边?她寻思着,自己这个电话应该没什么不妥,她刚刚&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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