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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劲儿点点头。
庄九无奈地说道:&ldquo那是话本里的侠客,小结巴。
你当杀手是什么?杀手也是要吃饭的,伙计跑腿、厨子做菜、戏子唱戏,所以杀手理所当然就是杀人咯,侠客可干不了杀手这个行当,不够专业。
专业,你懂不懂?&rdquo 苏叶叶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眼神里充满好奇,犹如在听庄九讲书时的那般期待的模样。
庄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ldquo专业的意思呢,就是厉害,什么叫作厉害?就是手下无活口,手起刀落,&lsquo咔嚓&rsquo一声&hellip&hellip&rdquo说着做了个手抹脖子的手势,苏叶叶冷不防地缩了缩脖子,退后一步倒抽了口凉气。
&ldquo所以呢,我是个厉害的杀手,白天杀人,晚上说书,只是差事,无关自己的喜好。
&rdquo庄九讲到高兴处,说书的气势不自觉地摆了出来,说完最后一句话习惯性地想拿出扇子扇一下,手中空空如也,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家的后院而非繁苍楼。
苏叶叶听庄九这样说,径自兴奋地绕着石桌走来走去,小眉头紧皱,好像在思索什么很难的问题。
她转了好几圈,猛然停步,一脸得意地凑到庄九面前,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道:&ldquo你真的&hellip&hellip真的是杀手的话,那你&hellip&hellip你可有本事&hellip&hellip让我看看你的&hellip&hellip武器呀?&rdquo 见庄九不说话,苏叶叶挑起眉毛,说话也变得流畅了些,道:&ldquo果真是骗我的,哪有杀手没有武器的,我说你诓不了我的。
&rdquo 接着,黑夜中闪过了一道光。
无月的夜色下,如墨的院落中,说书大师庄先生,面色平淡如水,他立在桂花树下,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执着那道光的一端。
这是一柄韧性极佳的软剑,剑身在月光下闪着逼人的寒光。
一剑在手,他是杀手庄九。
月下舞剑的杀手庄九。
这是他出师以来,第一次拔剑不为杀人。
庄九也不知道为何偏偏要在苏叶叶面前证明自己,他脑海里回响着自己刚刚说的那段话:&ldquo白天杀人,晚上说书,只是差事,无关自己的喜好。
&rdquo 很早他就明白,自己之所以和组织里的人不一样,是因为他不会被外物所影响。
是的,他和寻常人一样会笑、会疼,遇见难吃的菜会皱眉,任务太麻烦也会发牢骚,他努力地让自己活得像个寻常人。
但只有内心深处的自己明白,其实这些根本不会影响到他分毫,因为他不在乎,没有在乎的人,也没有在意的事,自然不会被外物所影响。
这样没心没肺没有任何牵挂地活着,不好吗?庄九也曾仔细想过,却不得要领。
每天看着长安城里的悲欢离合,却始终无法体会,悲痛欲绝也好,喜不自禁也罢,是怎样一种感受。
所以庄九喜欢说书,喜欢在听客们大起大落的情绪中找到一些慰藉,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故事笑,因为自己的故事哭,他觉得挺热闹。
这种压抑和孤独一点一滴集聚起来,好似砚台中滴下的清水,越研越浓了起来,于是,桂花月下,幻化成这场舞剑,使得夜色四分五裂。
他的身影似鬼魅飘忽,剑声成了这夜最动听的音符,桂花缤纷,却没有一片花瓣沾染在他的身上,香气四溢,夜色正浓。
良久,庄九在剑术中收拾好了自己莫名焦躁起来的心情,他垂剑站在苏叶叶面前,温和笑道:&ldquo这回,你可信了?&rdquo 苏叶叶呆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庄九,忘记用手捂着张开的嘴巴,显然没有从刚刚那一幕里回过神来。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然后缓缓地蒙上了一层水雾,等到庄九坐在石桌旁,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惊喜和赞叹。
随即,她怯生生地向前挪了两步,见庄九看着自己,然后又向他挪了两步,在庄九的目光中,鼓起勇气,伸出了右手,然后又缩回了四根手指头,缓缓地用食指指腹,戳了戳庄九手中的剑面,咽了咽口水,抬头正视正要喝茶的庄九道:&ldquo是&hellip&hellip是真的哎&hellip&hellip&rdquo 庄九眉毛抖了抖,垂眼看了看手中的这柄剑,它传世已经超过三百年,能使用这把剑,本身就标志着他在杀手界的崇高地位,如今这个丫头竟然用&ldquo是真的&rdquo这三个字来评价它&hellip&hellip这就好比潜心厨艺几十年的大厨精心做了一桌拿手好菜,却只换来食客的一句&ldquo熟了&rdquo的评价,真是无奈又郁闷。
戳完了剑面,苏叶叶的胆子似乎大了些,她凑得更近了,用两根手指头碰了碰,嘴里啧啧感叹道:&ldquo这就是你说的&hellip&hellip专业?&rdquo 这个真诚的问题让庄九心里好过了些,可下一句,让庄九差点吐血。
&ldquo为了说书&hellip&hellip你可真&hellip&hellip真舍得下血本呀&hellip&hellip&rdquo苏叶叶抬起小脸顿悟似的,&ldquo难怪,你说你说书很辛苦,果然很辛苦。
&rdquo 庄九哭笑不得,之前诓她的话,她都毫不质疑地信了,唯独这句真话,她却聪明了起来。
庄九摇摇头,随手敲了苏叶叶头顶一个栗暴,丢下一句:&ldquo回去吧。
&rdquo转身便往屋子方向走。
苏叶叶满脸委屈地捂着脑门&ldquo噢&rdquo了一声,耷拉下脑袋。
背对着她的庄九,脸上的表情,是弥足珍贵的舒坦开心。
苏叶叶往院门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又跑了回来,朝屋里&ldquo喂喂&rdquo喊了几声。
庄九关门前,见她一脸兴奋地跑回来,然后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苏叶叶的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了,隔着门,她试探着问了问:&ldquo你是要睡了吗?&rdquo 庄九在屋内没有答话,黑暗中,他用唇语说&ldquo小结巴&rdquo,然后摇了摇头,不屑地笑了笑,不过是自己心情好,与她多说了几句罢了,她又能有什么不同?他可是从来不被外物所影响的。
庄九已有几日不去说书了,晚上他坐在桂子树下,喝着茶,下弦月升起的时候,院门口蹿出了一团身影,庄九并不意外,继续心无旁骛地喝着茶。
苏叶叶来到石桌旁,那石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一只杯子,庄九抬眼看她,她一脸开心的模样,并没有将上一回庄九闭门不见放在心上。
庄九依旧没有主动开口,他倒了一杯茶,放在鼻下闻了闻,心中感慨这茶香虽好,却多了几分孤寂的味道,还是不如这桂子花香繁华,充满人情味。
苏叶叶颠儿颠儿地走到庄九对面的石凳子边,然后窸窸窣窣地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桃粉色的苏绣手帕,里面不知道裹着什么,她期待地看着庄九道:&ldquo我&hellip&hellip我给你个东西噢!&rdquo说完将这团东西往前推了推。
庄九看了一眼,低下头将茶饮尽。
苏叶叶见他不搭理自己,索性跪在凳子上,倾身向前,将它往庄九面前又推了推,直推到庄九眼皮子底下才作罢。
庄九虽然喝着茶,但余光将她的动作都收在眼里,不阻止,但也不说话。
苏叶叶见庄九不再喝茶,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帕子上,赶紧从凳子上跳下,颠儿颠儿地转到庄九面前,抬起庄九垂在腿边的手,展开他的手掌,郑重地把手帕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解开,却因为紧张,手帕的结解了半天还没解开。
庄九也不同她计较,由着她,想这小姑娘看样子是出身权贵,莫不是脑子一热,偷了家里的什么稀罕物来给自己?到时候家长找上门来,传出去可就是笑话了。
刚想出言问话,额头出汗的苏叶叶终于解开了手帕,看着如此大费周章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庄九无语凝噎,颇想吐一口血。
因为这精心包裹的帕子里装的是一小把松子。
庄九说书这些年,不是没有听客们送过庄九东西。
年前苏侍郎的三公子和王大将军的独子,在繁苍楼就是因为打赏斗上气,前者打赏了五百两银子,后者更是送了一颗价值只高不低的珊瑚珠子,传了好一阵子的闲话。
只是&hellip&hellip现在庄九竟鬼使神差地端着这把松子,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 苏叶叶见庄九没有反应,笑着用手指头戳了戳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很惊喜的表情:&ldquo给&hellip&hellip给&hellip&hellip给你吃的哦!&rdquo 见庄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自己取了一颗出来,然后费力地剥开了壳子,把松仁小心取了出来,再放回他的手心里,如释重负地道:&ldquo喏,你看,是&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是这样吃的,你学会了吧?&rdquo说完,忽然有些害羞,但故作镇定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扭头往外走,越走越快,最后干脆飞奔了起来。
苏叶叶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好半天了,庄九还是捧着几十颗松子没动。
他除了说书之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觉得人太复杂太闹心。
他做杀手,是因为世人大多无趣,讲的大多是废话,不如拿剑说话,干脆又直接。
苏叶叶很单纯很有趣,他可以放下戒备,所以并不排斥她。
庄九想到这里,才回过神来,捻起掌中那颗剥好的松子,端详片刻放入嘴中。
甘草味,果然是德芳斋两钱银子一包的高档货。
庄九咂了咂嘴,心想,还挺好吃的,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四 庄九的日子还是日复一日地过,只是今年,他觉得桂花开得很盛,走到哪儿都能闻着桂子香气,甚好。
庄九只要说新本子,总能瞅见最好的位置上坐着苏叶叶,如今她已经能完全融入说书的氛围中,不会再像第一次那么突兀,叫好、鼓掌都和其他的老听客一样完美地配合着台上庄九的节奏。
她的目光清澈单纯,崇拜和兴奋之情从不掩饰。
说完书,她都会溜到院子里,站在那棵桂花树下等着庄九。
可自打上回苏叶叶送完松子后,庄九则有些头疼,因为如今苏叶叶都会送他些礼物。
他有些后悔当时给苏叶叶说&ldquo求打赏&rdquo的玩笑话,而这些礼物&hellip&hellip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庄九的想象。
送完松子之后的第二回,苏叶叶拿出来的依旧是桃粉色苏绣帕子,展开后却是个巴掌大的金丝楠木盒子,做工精细,单是这个盒子就已经价值不菲了,苏叶叶一脸卖关子的幸福:&ldquo你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猜!&rdquo 庄九坐在石桌旁没好气地说道:&ldquo小结巴,这回又是松子吗?&rdquo 苏叶叶摇摇头,赶紧解释道:&ldquo我回去想了一下,不&hellip&hellip不&hellip&hellip不晓得你是否喜欢吃松子,不过,这&hellip&hellip这&hellip&hellip这次你肯定喜欢。
&rdquo说罢信心满满地打开盒子。
那是白色暗纹丝绸盒囊,中间赫然躺着一只桃粉色的蝴蝶结! 庄九完全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复杂的心情了。
苏叶叶一脸期待,跳到庄九面前:&ldquo怎&hellip&hellip怎&hellip&hellip怎么样,我我&hellip&hellip我也有一个,你看&mdash&mdash&rdquo说罢她扭过头,今儿个她的发髻上正别着同样一只桃粉色的蝴蝶结,随后她又转过头来道,&ldquo我们一人一个!&rdquo说罢她故作成熟地拍了拍庄九的手背,一副讲义气好姐妹的豪迈架势。
庄九也不说话,只是拈起盒子放在眼前打量,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叶叶。
苏叶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低了低头,半晌道:&ldquo我&hellip&hellip我先走了!&rdquo说着就跑掉了。
&ldquo这样就走了吗?&rdquo庄九若有所思,把玩着精致的小盒子,拿起桃粉色的蝴蝶结,在月下看了看,又漫不经心地丢了回去。
就这样,苏叶叶每次都会带来她认为珍贵的礼物,比如一副皮影、一朵月季花、一只花风车&hellip&hellip堪称乐此不疲。
虽然庄九每次都只是看一眼,然后淡淡地放在桌上,不置一词,可苏叶叶送礼物给他的热情丝毫未减,她每次来的时候总是满脸的期待欣喜。
日子长了,庄九也习惯了这个古怪的小丫头时不时地带着她的&ldquo礼物&rdquo出现在自己面前。
转眼已是深秋。
树上的桂子已然快要落尽,掉在树下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那些残花,散发出今年最后的香气。
庄九泡了一壶茶坐在石凳子上慢慢喝着,逐渐变得冷冽起来的秋风中,桂香如游丝。
今晚讲的是头场书,那小结巴没有出现在繁苍楼。
庄九转念一想,那又如何?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一壶茶庄九喝了一个多时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院门口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庄九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说话,却还是惯例般沉默了,月下的她一副不寻常的模样,便又坐回了石凳子上。
往常总是活蹦乱跳的苏叶叶今天走得很慢,耷拉着脑袋,眼角红红的,一副才哭过的模样。
苏叶叶走到庄九旁边,叹了一口气,手指头在石桌上胡乱画着,声音含糊道:&ldquo今儿&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和爹爹吵架了。
&rdquo 庄九松了一口气,学着她结巴的语气说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这样还跟人吵架?&rdquo 苏叶叶咧嘴欲哭,又觉得好笑,似笑似哭地抬起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怎么讲,于是又重重叹了口气,委屈道:&ldquo那&hellip&hellip爹爹骂&hellip&hellip骂&hellip&hellip骂我了&hellip&hellip&rdquo说着她往庄九面前凑了凑,从袖子里露出双手给庄九看,&ldquo我本想&hellip&hellip给他&hellip&hellip一个惊喜,可我&hellip&hellip我爹爹说我&hellip&hellip不正经&hellip&hellip&rdquo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月下的苏叶叶葱白般的十指指甲上染了红色的蔻丹,愈发显得白皙动人,这是时下姑娘们最流行的装饰了。
庄九对女儿家的东西自然是一窍不通,只是感叹地啧了啧:&ldquo就因为这点破事儿?&rdquo &ldquo什么&hellip&hellip什么叫&hellip&hellip破事儿?我&hellip&hellip我怎&hellip&hellip怎么&hellip&hellip怎么就不正经&hellip&hellip啦?&rdquo苏叶叶说着就小声抽泣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到后来干脆伏在膝盖上大哭起来,肩膀颤动,十分委屈的样子。
庄九也不出声安慰,自顾自端起茶杯。
茶杯里的茶早就凉透了,庄九没滋没味地喝了几口,脑海中却浮现出这些年来,他遇到的哭泣的人。
那些知道将要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会跪在自己面前哭着哀求。
那些看到亲友尸体的人,泪如雨下。
街边的少年被同伴痛殴,委屈的眼泪无声地流下脸颊。
进城买菜的老农钱袋被偷,蹲坐在路旁,老泪横流。
面对形形色色哭泣的人,庄九的想法很简单:他们都是弱者,所以才会哭泣。
流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哭起来的人往往会变得很丑&mdash&mdash这一点让他对哭泣这种行为有些轻微的厌恶。
庄九从来不为所动,这次也不例外。
他看着哭泣的苏叶叶,冷静地看着,他的书场,有着三千看客,可他的人生却都在扮演着一个看客的角色,这次也不例外。
哭了好一会儿的苏叶叶终于停住了,她抬头看着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庄九,并没有索求他的安慰,重重地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幽怨地说道: &ldquo我好羡慕你啊。
&ldquo做杀手多好。
&ldquo随&hellip&hellip随&hellip&hellip随便出去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hellip&hellip &ldquo路&hellip&hellip路&hellip&hellip路见不平,就杀个人&hellip&hellip &ldquo晚&hellip&hellip晚&hellip&hellip晚上不想回家,就用轻功飞到树梢上,看看月亮呀&hellip&hellip &ldquo噢,对了,你不是杀手,只是说书先生。
&ldquo但&hellip&hellip但&hellip&hellip但是说书也很好啊,半个长安城都会谈论你的故事。
&ldquo总之都比我好&hellip&hellip&rdquo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苏叶叶越说越郁闷,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庄九就这样默默地倾听着也不说话,直到苏叶叶蹲在地上腿都麻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腔调却带着哭音:&ldquo爹爹说,以后不让我晚上出门了&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走啦!&rdquo 说完,苏叶叶满怀希冀地看向庄九,却只见庄九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叶叶一步一步往院门蹭去,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可怜兮兮地问道:&ldquo除&hellip&hellip除&hellip&hellip除了&hellip&hellip晚上,还&hellip&hellip还还&hellip&hellip能&hellip&hellip在旁&hellip&hellip旁&hellip&hellip旁的时候见&hellip&hellip见你吗?&rdquo 庄九轻轻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苏叶叶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mdash&mdash &ldquo不能。
&rdquo 苏叶叶抽着鼻子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庄九,庄九依然没有起身,就这样坐在石凳上,看着树上那些残存的桂花在夜风吹拂中一朵朵地离开枝头。
一夜之后,桂子落尽,秋去冬来。
打那之后,苏叶叶真的没再出现。
但繁苍楼依旧人声鼎沸,庄九说书的场子依旧是一座难求,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不一样的是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上,每晚坐着不一样的人,却不再是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衫的有些结巴的小姑娘。
庄九还是那么懒懒散散地过着,偶尔练练剑,隔天去城南陈小五面馆吃吃面,杀杀人,编编故事。
直到初雪的那天夜里,石三来了。
&ldquo之前一个月要杀十几个,这回两个月不杀一个,上头也不怕我的手艺废了?&rdquo院里的桂花早就谢了,此时梅花刚开,庄九认真地看着树上的花瓣,对石三有些漫不经心。
依然蒙着面的石三语气还是那么单调乏味:&ldquo这次不杀人。
&rdquo 庄九转过身,有些不太理解:&ldquo要听书直接去繁苍楼好了,我这儿也没多的票。
&rdquo 石三不理他,刻板地说道:&ldquo这次虽然不杀人,价格却是三倍。
&rdquo &ldquo成交。
&rdquo庄九答得斩钉截铁。
&ldquo去苏丞相家找个差事,只需要记下他白天在府上和哪些人见过面,他不在府上的时候谁去找过他就可以了。
&rdquo 交代完任务,石三却没有立刻走,虽然蒙着面,眼神中的疑惑却忠实地反映出他对这个任务的不解。
庄九嘿嘿一笑:&ldquo是不是觉得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非得让我来做。
不服气?&rdquo 石三想了想,老实地点了点头。
&ldquo你们啊,都以为做杀手最重要的是功夫好,一个个每天把时间都花在埋头练武上。
这有什么用?练得天下无敌去当武林盟主吗?&rdquo庄九有些激动,一反常态地在不说书的时候唠叨起来。
&ldquo再说了,练武这玩意儿是靠天分,你们练得那么勤快也比不上我&mdash&mdash算了先不说这个!你们就知道仗着武功好,半夜闯进去,两刀砍死走人,一点美感也没有。
杀人应该是门艺术! &ldquo潜伏、易容、伪装、突袭,这些你们都觉得不重要,至少没有手里的刀重要。
你看你,成天板着张死人脸,易了容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谁敢找你做这个活儿?所以这个活儿找我是理所当然的嘛。
&rdquo 石三莫名其妙地被教训了一顿,也不生气,微微偏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揶揄,这个小小的改变让他看起来突然变得有了生气。
等庄九说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ldquo你今天,话有些多。
&rdquo 庄九无语,因为他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
石三慢悠悠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ldquo苏丞相快要倒霉了。
&rdquo 庄九有些奇怪地瞪了这个木讷内向的家伙一眼,不谈朝政,是他们这种人不成文的一个规矩,或者说是忌讳。
政治斗争本来就复杂,朝堂之下,皇宫之中永远都是暗流涌动,他们既然做了那柄藏在暗处的肮脏之剑,就没人愿意和这些事扯上更深的关系。
石三慢条斯理地继续分析道:&ldquo和魏国谈判一事,朝廷最终还是吃了大亏。
虽然根源是兵事之败,百姓却只知道签下和谈条约的是苏丞相。
&ldquo近些年来,每年加增科举两次,寒士学子跃龙门的机会大增,那些豪门大阀的势力却被挤占,他们不敢对皇上表示不满,却视积极推行此策的苏丞相为眼中钉。
&ldquo礼部刘侍郎的外戚在江南强占太湖三千顷地一事,王大将军独孙当街杀人一案,这些事大理寺、京城府衙不敢管,苏丞相却连续三天上奏。
他想做一个忠臣,却做成了孤臣。
&rdquo 庄九没好气地打断了石三难得的长篇大论:&ldquo行了,这些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rdquo 石三住嘴,侧着头想了想,忽然冒出一句:&ldquo好的杀手没有朋友。
&rdquo 庄九挑了挑眉,声音冷了下来,恢复了常态:&ldquo你今天,话也有些多。
&rdquo 石三耸了耸肩,丢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黑夜里。
此时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初雪不大,却是细细密密地下着。
庄九轻轻挥手一弹,数朵梅花从枝头落下,红色的花瓣落在雪面上,犹如鲜血溅白布。
&ldquo你的那个小姑娘,是苏丞相的独女。
&rdquo 想着石三临走前丢下的这句话,庄九嘴角轻扯,自言自语地冷哼了一声道:&ldquo她才不是我的小姑娘。
&rdquo 五 三天后,庄九出现在丞相府里。
易容后的庄九,身上不复见说书人的潇洒不羁,也不见杀手的阴郁锋锐,此刻的他,是一个卑微木讷、为了生计过活的哑巴花匠。
伪装成一个哑巴,是十分符合庄九的个性的,他怕麻烦,而如此位高权重的将相之家,对说不出话的人尤为放心。
不说书的庄九,原本就不爱说话,世间的话,十之八九都是废话。
这份工作倒是清闲,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名贵花草,不过有不少梅花,除了朝廷的事情外没有任何爱好的苏丞相,唯独爱梅,不过这些梅花品种也都十分普通。
如今入冬,前任花匠莫名地生了一场&ldquo大病&rdquo,于是有了庄九来做活儿,不过活儿也不重,只是做些修葺花枝、除草施肥的例行工作。
庄九每天就侍弄着院落里的各种梅花,倒也平静。
他不喜欢梅花,太孤芳自赏,让人看着觉得孤独,哪里比得上他最钟爱的桂花,繁华芬芳。
这份工作,除了要穿破旧的衣服外,他觉得都还不错。
那日午后,小雪初歇,难得太阳露了脸儿,天气却比阴雪天气冷得更加厉害。
庄九在管家的吩咐下到后院修剪梅枝,出于职业本能,他很快就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身,虽心有准备,可还是一惊。
飞檐穿过冰冷的太阳,长廊边上,坐着一个穿着桃粉色褂子的小姑娘,耳边两只发髻用粉色的飘带系着,她两手搭放在膝盖上的书上,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庄九,那模样乖巧得很。
见花匠庄九扭过头来,目光也不躲闪,反而怔怔地和他对视了一番,然后友善地绽放了一个笑容。
苏叶叶。
手中修剪的分明是梅花枝,怎会满鼻子闻见的是桂花的香气?庄九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梅花残枝,又抬头看了看目光尚未移开的苏叶叶,行了个礼。
这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苏叶叶,和往常他见到的那个憨憨笨笨的苏叶叶,唯一的共通之处便是她的笑,真诚又简单。
下一刻,庄九毒辣的眼睛就看见了她膝盖上的那本书根本就是放反了的,又联想起自己记忆里的苏叶叶,心中笑了笑。
他弯下身继续做活儿,天空中缓缓飘起细雪,耳边听见苏叶叶软糯的声音:&ldquo呀,下雪了呢。
&rdquo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庄九抬头见廊下的她,却没有丝毫的失落,早已经习惯了般。
她坐在那里,脚依旧够不着地,一手握着书,一手手心舒展伸在半空中,身子微微向前倾,满眼的欢喜。
一片雪花就在这个时候落在了苏叶叶已经冻得微红的鼻尖上,她自己也发现了,便一动也不动,眼珠滴溜溜地顺着这片雪花的弧度落在自己的俏鼻尖上,眼珠子一下子靠近了眉心处,然后认真地看着这朵雪花在她鼻尖慢慢融化,随即满意地笑了。
估摸着眼睛太用力一时间有些眩晕,然后使劲闭了闭,回过神来,又撞见了庄九的视线,她微微点了点头,缩回手,继续仰头望着天空中的雪花。
庄九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心中觉得她甚是可怜,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说话也没有人搭理,一片雪花的融化,都能让她这般高兴,而她自己面对这样的孤独,浑然不觉,让庄九莫名地想起自己看着桂花落尽的那个夜晚。
一整个下午,苏叶叶都坐在那儿,时不时地看看庄九在摆弄梅树,时不时地再望望天,这些事无聊至极,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日暮时分,管家到院子里来,看见苏叶叶正抱着书发呆,一脸忧色地说道:&ldquo小祖宗,又没背书吧?等老爷回来小姐又得挨骂了呀。
&rdquo 苏叶叶噘噘嘴巴,轻轻将头偏向一边,摆出不愿意搭理的模样。
老管家叹口气劝道:&ldquo大小姐,你不想上元灯节出去玩了吗?&rdquo这句话作用十分明显,苏叶叶又将头偏了回来,然后举起书,结结巴巴地念了起来。
等老管家摇着头走远,她才停止念书,然后哼了一声,甩了甩小脚。
第二天庄九继续昨天的活计,苏叶叶不再只是远远瞧着,走近了些,仔仔细细地瞧着那些修剪过后的梅树,眼里满是尊敬,指着花蕾诚恳地对庄九说:&ldquo好&hellip&hellip好好&hellip&hellip漂亮啊!谢谢&hellip&hellip谢谢你&hellip&hellip让它们这么&hellip&hellip好看!&rdquo 庄九算是明白苏叶叶为什么活得这么容易快乐了。
她的心思十分简单,一片雪花,一朵梅花,她都能发自内心地喜欢,难怪人们说知足常乐。
听见她的夸奖,庄九竟有些小小的得意,杀手的活儿有朝廷的嘉奖,说书的口才有长安遍地百姓的称道,而这花匠的活儿,只有苏叶叶由衷的肯定。
庄九朝她行了个礼,指着树比画了几下,然后指指自己,再摆摆手,示意是这花开得好,并非自己的功劳。
苏叶叶眨着眼睛打量着庄九,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小心道:&ldquo你是哑&hellip&hellip哑&hellip&hellip哑巴对&hellip&hellip对&hellip&hellip对吗?&rdquo不等庄九回答,她故作成熟地踮着脚拍了拍庄九的肩膀,带着安慰的口吻道,&ldquo我&hellip&hellip我虽然能说&hellip&hellip说话,但是我是&hellip&hellip是个小&hellip&hellip小结巴,你别&hellip&hellip别怕&hellip&hellip&rdquo 花匠庄九憨厚地笑了笑,苏叶叶有些高兴,似乎是难得找到可以轻松聊天的对象,问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知道繁苍楼吗?&rdquo 见庄九摇摇头,苏叶叶得意地说道:&ldquo我&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有个朋友啊,就在那里说书,他可腻(厉)&hellip&hellip害了,说的书可好听&hellip&hellip&rdquo苏叶叶比画了一下,模仿庄先生潇洒挥扇的姿势,花匠庄九继续憨厚地笑。
苏叶叶见花匠庄九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更加兴奋,磕磕巴巴努力给他卖力地描述着庄九说书说得多么精彩,有多少人为了听他的书付出了多少代价。
于是庄九知道了苏叶叶去繁苍楼之前的一些事。
三年前,苏叶叶在上元灯节时无意中听说了这位庄先生,本想去听,但听说听书是要给钱的,庄先生的书又是所有说书人中最贵的,而她那时候的钱不足以让她坐到能看见庄先生的位置。
苏丞相一向觉得不缺吃喝的她要钱没什么用,所以她也没有什么零花钱。
于是苏叶叶开始偷偷攒钱,等她好不容易攒了许多钱,又发现她自己晚上是出不了门的,生生又等了半年,直到她听说她爹会去江南治理灾情的时候,心中等待了三年的花怒放了开来。
讲到末了,苏叶叶挥了挥白皙的小手道:&ldquo不过&hellip&hellip我爹爹回来得&hellip&hellip也是时候,我这些年&hellip&hellip攒的钱都花得差&hellip&hellip不多啦,也没有&hellip&hellip钱去坐最靠近他的位置了。
&rdquo她摊了摊手,看着面露讶色的花匠,又急忙补充道,&ldquo不过&hellip&hellip我跟他是好朋友,我可以去&hellip&hellip他的院子里,他院子里&hellip&hellip有很香的&hellip&hellip桂花树。
&rdquo她努力想比画那棵桂花树,生怕花匠庄九不信,于是跳了跳比画道,&ldquo有&hellip&hellip有&hellip&hellip有那么高&hellip&hellip比我还高&hellip&hellip&rdquo 花匠庄九配合地点点头,装出一副羡慕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原来,自己头一次见到她,是她处心积虑了三年的预谋。
真够无聊,庄九暗想。
不知道是指这三年的等待,还是指苏叶叶本人。
他有些不自在,于是指了指苏叶叶丢在一边的书本,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意思是苏丞相快回来了,你还不赶紧背书,又会被骂了。
苏叶叶一惊,点点头,拿起书本,不过这次没有愁眉苦脸,而是欢快地拿着书跑进了书房,似乎提到她的好朋友庄先生,读书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儿了。
在庄九眼里,苏丞相和苏叶叶,这一对父女的关系倒蛮有意思。
苏丞相出门前会说:&ldquo让叶叶赶紧起来,都什么时辰了。
&rdquo 苏丞相出门后半个时辰,太阳终于出现。
苏丞相回来后会说:&ldquo这么早就睡下了?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没有?《女则》背了没有?女红做了没有?&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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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奈安被位面中间商系统绑定,系统规定定期要接一个任务。 任务一:到原始世界拿到卷须部落的祭祀圣石 任务结束,狼狈回来的赵奈安嘤嘤嘤哭倒在亲哥的怀里,死都不想再接什么任务。 系统什么的谁爱要给谁,然而已绑定无法解绑。 赵奈安:嘤嘤嘤嘤嘤嘤 赵奈今:安安别怕,咱们可以向国家求助啊。 1.本故事和现实生活完全没有关联,纯属虚构。 2.佛系写文,娱乐为主。 一句话简介:国家帮我做任务,努力活下去 /
生前,晏暠一直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何父母总是偏爱弟弟,把所有好的都给他,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得不到关注。 越是如此,晏暠便越是难受,越是不平,于是处处都和弟弟争。只要是弟弟想要做的事情,他也去做,并且做的更好。 但明明他才是做的更好的那个人,却始终得不到周围人的认可,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望着他的眼神都是嫌弃的,说他善妒,自私,喜欢抢别人东西。 一直到死,晏暠才明白,他抢的是主角/
虚假的反派:杀人放火谋害主角 真正的反派:热爱核平是主角的好师姐 再具体点,用两个字概括言曦 言曦看着自己身前的三个分属于三本龙傲天小说的男主们,三个人在她这里的名字:万剑穿心,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嗯,自己未来死的很惨 言曦: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某筋脉尽断的前天才:我会被侮辱,会被打骂,但是我要忍莫欺少年穷? 被下毒虐待的小可怜:果然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被迫入魔的废人:我如今这样,/
赵逢青跟江琎的那一晚,有悲也有喜。 悲的是,她的纯贞没了。 喜的是,她也可以讲一个谁年轻时没爱过个把人渣的故事。 这是一个小太妹和尖子生的故事。 /
我叫贾琏,灵魂来自于现代。 从前emmm还是算了,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人人都说我是个好色、自私、不上进的纨绔, 贾琏托着下巴沉思,小爷觉得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可小爷以前过得苦啊! 难得出身富贵可以任性妄为,就决定不洗白了,大把的时间拿去浪!!! 然而总有人拦着他逍遥,可以说路很艰难但豪门公子的生活就是让人哈哈哈! 小剧场 宝玉:祖母!琏二哥又手欠揍我! 贾母:祖母去骂他! 宝玉:祖母,祖/
小熊猫秋湎湎渡天劫失败来到星际文明,这里既没同类小妖怪也没有好吃的食物,但被温暖的舅母收留。 舅母:湎湎我们家是不是多了只老掉毛的小动物? 努力藏住马甲的小熊猫:没,没有!「我才不掉毛!」 舅母:哦「有点小失望」 某天布莱恩特将军的竹林里来了只骗吃骗喝,但长的毛绒绒超可爱的小熊猫。 年轻的将军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希望小熊猫能给他摸摸软乎乎的小肚皮。 直到有一天,他从肉呼呼的小熊猫身上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