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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惊变(一) 近几年的屠魔会,对君不封而言,是有些难熬的。
屠魔会过往只当群龙教是头号大敌,奈何庄是挂靠在其背后的附庸,随着这些年深入敌营摸底,他们才清楚群龙教实际是奈何庄有意豢养的打手,恶贯满盈的群龙教树大招风,吸引火力,而实际操盘手奈何庄则稳坐背后,坐享渔翁之利。
此前的孩童拐卖案让屠魔会将视线渐渐转移到奈何庄身上。
屠魔会和群龙教都只是武林一大势力,奈何庄却已将手伸向了周边各国,他们非但与西域往来密切,还勾结东瀛,上抵北荒,下访南江,走动如此频繁,很难不怀疑他们在暗中密谋什么窃国大计。
屠魔会此前与朝廷的关系就颇为微妙,蜀中一案更是因为京中贵人力保蜀中巨富,与朝廷交恶。
但自打发现奈何庄的别有用心,屠魔会心系天下,不计前嫌,宁肯与朝廷联手,哪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也要狙击奈何庄门人,力保这天下安宁。
任务层层分摊下来,君不封除了卧底群龙教,便是与四方高人搏命,并从中截获奈何庄弟子,对他们严刑逼供,探听图谋。
但偏偏,这几年他总在出岔子。
喻文澜此前的担心成了真,屠魔会高层确实潜藏着奈何庄的钉子。
君不封因被委派抓捕奈何庄弟子之职,那潜藏在总舵的钉子也随之出手,出卖君不封一行的情报。
那些奈何庄弟子或是在围捕开始前就已经逃走,或是在被抓后纷纷毙命,不给君不封一行审问活口的机会。
几个任务连番失手后,君不封渐渐失去了喻文澜的信任,可又因为总是功败垂成,喻文澜由此确认君不封绝非奈何庄安插来的密探,反而值得信任。
在将他冷落了一段时间后,喻文澜重新起用他。
鉴于君不封这边的情报总被无端泄露,要务自是不能委派给他,喻文澜除却让君不封抢占前点,做些身先士卒的脏活卖命活,便是给他排一些闲职。
这一年的新年,君不封一直待在屠魔会翠微湖总部的湖心监狱。
探子们的出卖使得屠魔会的兄弟姊妹死伤惨重,屠魔会上上下下深受情报泄露之苦,有了能审讯叛徒的机会,自然也毫不留情。
久而久之,屠魔会的酷刑也传出了名头,他们折磨敌人的手段,凶狠残暴不亚于老对手群龙教。
喻文澜甚至请来了解孟昶此前在大理寺做官的同僚,担任屠魔会的行刑官。
而君不封这段时间的任务,便是做行刑官的帮手,旁观,或直接参与,让他曾以为是同僚的奸细受刑。
君不封于心不忍,却又无法违抗上命。
灵魂渐渐飘向了远处,他在想留芳谷的小姑娘。
这一年他又让她失望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哭鼻子。
她以为他是在外行侠仗义脱不开身,可实际上他在做什么? 这里是虐杀同僚的地狱。
他为什么要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种事上?而不是回到留芳谷,回到他渐渐认可的那个家,与他最亲的妹子团聚? 多年以前,与君不封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僧人曾说过,他有佛缘。
若不是无法摒除暴食的凡念,君不封还真是个修习佛法的好苗子。
彼时的君不封不解其意,这些年也渐渐明白了,所谓“佛缘”,也不过是那四个字——慈悲为怀。
他当初加入屠魔会,自是有丐帮出身的顺理成章,那时他除了认为此地方便行侠仗义,也有股很粗浅的志气,想要在这江湖里闯出点名堂。
可兜兜转转了数年,屠魔会也仿佛成了日趋精巧的机密机关,他越往高走,就越觉得无所适从。
一个逍遥自在的灵魂居然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律条,脖颈上拴紧了绳。
四处行侠仗义的快乐日渐不存,现在他还要被迫参与虐杀前同僚的血腥盛宴。
总是这样无意义的打打杀杀,他厌倦了。
同湖心监狱的同僚们处理那些被凌虐的残缺不堪的尸首时,君不封有了离开屠魔会的打算——过往它们还只是些零散的闪念,但在这一刻,它成了一个很明确的念头。
在这个打算还只是零散的闪念时,拘住君不封留在屠魔会的不是别人,恰是解萦。
君不封并不是要将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怪罪到解萦头上,他又如何不知小姑娘日夜盼望着他离开屠魔会,远离一切江湖纷扰,和她一起在留芳谷隐居。
可每次看到她真诚的双目,他都在发自真心地感慨,这是多美妙的神迹啊!经由他手得以存活的小精灵正在茁壮成长,而他有幸,成了被她选中的大哥。
小姑娘眼里的他是盖世无双的大侠,可实际上,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独夫。
女孩过往曾拥有的一切,他连十分之一都给不起她。
可越是给不起,就越是什么都想给。
别人有的,他家丫头要有,别人没有的,他家丫头也要有。
只要她想,就是星星月亮他也会去为她摘下来。
回到现实,钱就成了他最先思量的东西。
他干的是搏命活,挣的是卖命钱。
赌上性命的酬劳最贵。
即便他清楚自己渐渐成了屠魔会里最好用的“尖刀”,是别人看不上的“雇佣兵”,但只要想到那令人心折的钱款,无论这活多脏多累,他都可以干。
旁人笑当年那个两袖清风的乞儿居然成了全屠魔会最喋血的吝啬鬼,但他想,为了他家丫头,他背负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给她挣一个锦绣前程,区区污名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没有她,他可能早在几年前就离开屠魔会,去做一个浪迹天涯的游侠了。
做游侠固然比在屠魔会里任人差遣要潇洒得多,可一旦体会过和一个人密不可分的羁绊,那曾经向往的自由也黯然失色,他心甘情愿做这羁绊的囚徒。
三月,总舵的清洗运动告一段落,喻文澜暂时没有新任务交给君不封,君不封想着请辞,也需要回到洛阳分部,将分部的诸多公事打理妥当。
林声竹前段时间接了总舵主密令,不知去私下完成了什么任务,兄弟俩竟赶在同一天回到洛阳。
歇了两天,林声竹约君不封在洛阳颇负盛名的玲珑斋小聚。
自打林声竹在屠魔会的地位水涨船高,即便两人自始至终没闹过什么大矛盾,他们也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出现了难以弥合的嫌隙。
君不封、林声竹和茹心三人虽然都是苦出身,但与同是孤儿的君不封和茹心不同,林声竹是因为家境太过贫寒,被父母生生送上了道观,希望他能在无为宫里谋一个好前程。
如今,林声竹的双亲都还健在。
君不封入丐帮,是为了“活”,而林声竹进无为宫,为的是“前程”。
身为道士,却有颗难以磨灭的世俗心,君不封在见到这小道士的第一面就嘲讽他“道心不稳”,可谁能想到,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居然成了莫逆之交,患难多年。
君不封一直都清楚,友人有颗一飞冲天的心。
想要一飞冲天不坏,只是人心易变。
他们相识于微末,都在屠魔会底层厮混时,两人尚有共同语言。
如今君不封还是时常混迹底层,好友却已站在高位,又因为对君不封太过了解,每次下派任务,都是蛇打七寸地拿捏对方。
渐渐的,便是在一起喝酒,两人也觉得话不投机。
今次林声竹约他出来,赶在对方说目的之前,君不封开门见山,先把他要离开屠魔会的打算同兄弟说了。
这话说出口,长久横亘在君不封心里的阴云也随之消散。
他还是习惯不带任何立场去与对方交际。
随口胡聊了几句,林声竹也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似乎一瞬恢复如常。
痛饮三杯酒后,林声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现在告老还乡,那之前给小丫头攒的钱呢,能凑够你想给她的好嫁妆吗?” 君不封苦笑着叹了口气:“那自是凑不够。
” “那以后你……” “我开始做她大哥的时候,是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跟她的父亲相比,除了会点武功,我什么都不是。
但这些年下来,丫头越来越有留芳谷门人的风格,不在意那些身外俗物。
我也想明白了,钱是要攒的,但这不是全部。
之前她也和我说了,留芳谷有自己赚钱的门道,现在丫头也长大了一些,我们兄妹俩可以一起经营,她酿的酒已是举世无双,而她炼制的丸药,你也服用过,都是上好的东西,至于她和她师傅做的那些暗器机关,也是黑市的紧俏货……我们以后有谋生的财路,饿不死。
”君不封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在外打拼,鲜少回去看她,现在想想,还真不如把之前刀口舔血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她,也就是我运气好,没死在路上,真要出了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明明她那么需要我在她身边。
” “这丫头性子虽然孬,但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为她的付出,她看得出。
” 君不封低落地“嗯”了一声,林声竹突然笑着踢他:“想想没遇到她之前,全屠魔会上上下下数你最潇洒,结果现在这叫什么,女儿奴?” “你可别取笑我了。
我现在是已经认命了,在外面再怎么逍遥,也不如回家看着自己的小妹子长大舒服。
”他又闷头喝下一杯酒,“声竹,我一直拖着不离开屠魔会,也有你的原因。
咱俩相识十几年了,你和茹心也好了十年。
十年了,我一直等着喝你俩的喜酒,结果现在我都要走了,还是没能喝到。
” “那你……还等吗?”林声竹的声音有些颤。
君不封笑着摇摇头,看向一边:“不等了,丫头还在家等着我呢。
”他低下头,“等你俩真正确定要成亲的那天,记得通知我一声,到时候我看看丫头那边有什么好酒好药,收罗来几份,给你俩当新婚贺礼。
” 林声竹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君不封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留意到好友的反常。
许久,林声竹轻声道:“不封,在你离开屠魔会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第六章惊变(二) “帮忙?”君不封挑眉,“自家兄弟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有什么要我做的,你直说。
” “晚上我会在这包厢宴请一个人,届时要麻烦你躲在橱柜里,根据我的指示行事……你能保证来的不管是谁,你都会听我的吗?” 君不封笑道:“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来的人还能是谁,总舵主吗?这会儿可不兴以下犯上啊,你这就算要篡权,也得等羽翼真丰满了再说,现在篡权还不是时候。
” 林声竹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
” “先说好啊,帮你篡权可以,日后你可千万别杀鸡取卵。
我和你不一样,你家小徒弟没了你教导,照样能在无为宫生活得很好,可我家丫头若没了我,她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 林声竹翻了个白眼:“你可放心吧,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勉为其难代你照顾一下你家那个孬丫头。
” “得了吧,指望你照顾?你林副舵主多忙啊,我还是指望自己更靠谱。
” 兄弟俩嘻嘻哈哈地回了分舵,君不封睡了个午觉,又赶去市集给解萦淘了些新鲜玩意儿。
黄昏时分,他同林声竹在玲珑斋门口碰头。
林声竹这次非但骑来了自己的坐骑,还带来了君不封的坐骑,君不封虽好奇,却也没有多嘴。
两人搭档多年,默契自不多说,不用林声竹再做其他安排,来到包厢,君不封直接躲进橱柜,柜门狭小的缝隙正巧方便观测来人。
君不封屏气凝神,正是百无聊赖想着这趟回去还能给小丫头带些什么新奇东西时,有人进了包厢。
来者竟是茹心。
君不封突然很庆幸自己藏在橱柜里,这对贤伉俪看不到他的表情。
临要离开屠魔会了,好友居然送给他这样一份“大礼”。
心虽然抽疼不已,却也为他们高兴,等了这么些年,林声竹终于开窍,准备向茹心提亲了! 令君不封有些失望的是,林声竹并没有开门见山地对茹心说出自己的意图,反是和她随便聊着家常。
他们说了舵内的事务,同僚的轶事,近期的安排,茹心又问不封去了哪儿,是不是又喝多了酒。
林声竹答道:“又在喝他家那个小丫头酿的酒,一个人在卧房梦周公呢。
” 茹心掩面笑起来,林声竹也笑,随即黯然地摇摇头,道:“不封准备离开屠魔会了。
” 茹心愕然,摇头笑道:“倒也符合他的性子,以我对他的认知,我以为一两年前,也许他就准备走了。
”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林声竹自己和茹心各倒了一杯酒。
他一饮而尽,茹心却不喝,只是单手托腮,笑盈盈地看他。
林声竹眼角微红,哭似的笑了。
他将怀里藏了许久的一块拓片拿出来,却迟迟不忍甩到她面前。
茹心漫不经心地将杯里的酒缓缓倒到地上,又恢复了托腮的姿势,还是笑。
林声竹于是很难过地低下头:“你都知道了。
” 茹心的笑有些僵,却还是竭力维持着明媚的模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把每次见面都当成是最后一次,等那一刻真的来了,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 君不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可碍于林声竹的嘱咐,他又不能随意破柜而出,只能焦灼地听着两个人说着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谜语,担心他俩的情况。
那块拓片到底落到了桌子上,茹心却不去看,她只是神情温和地看着林声竹,等他发话。
“是我来,还是你来……你自己选。
” 她低下头,轻声道:“你应该能发现,自始至终,你的消息都没有泄露过什么……我们不如做个交易,我就此收手,你也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 “没有发生?我的消息没有泄露,那其他人呢?舵里枉死的兄弟姐妹们呢?又比如,不封呢?” 茹心一下笑了,这笑有些勾人,和林声竹所熟悉的那个大气端庄的霓裳阁弟子截然不同。
也许这才是面具背后,她真正的模样。
这几年在屠魔会,有时林声竹也会感慨君不封奇差的运气,明明对方的才干不亚于他,却次次任务都出纰漏,时常谋划数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功劳给自己,林声竹的虚荣心自然得以满足,只是路走得太顺,心里也会纳闷,茹心固是在他晋升道路上居功至伟,可对比君不封在屠魔会内的坎坷,他的青云直上,顺遂到仿佛这就是一个提前做好的局。
现在续上了这因果,林声竹心寒之余,也很替君不封难过。
君不封也许不知道,其实他是清楚他对茹心的情意的。
不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什么,只是在三人同行的某一刻,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兄弟对茹心的感情。
能得到茹心的另眼相待,自是他的福分,而不封虽心系茹心,也不曾越过雷池半步,与他们一直是君子之交。
他从茹心那里得了好处,也打心眼敬佩君不封的为人。
君不封一直等着他和茹心成亲,他也一直等着对方何时觅得佳缘,可形单影只了好些年,君不封直接跨过了成亲那步,先做“爹”了。
但即便如此,林声竹也清楚,君不封对茹心的情意,从不曾变过。
因为没有过期许,那心意也便格外珍重。
橱柜里的君不封同样芒刺在背。
就是再支离破碎的谜语,听得多了,也能从中囫囵拼凑出一个真相。
原来茹心就是奈何庄深埋在屠魔会里的钉子,而他也通过缝隙看清了林声竹提到他的那一刻时,茹心的神情。
他从没有想过落落大方的女人脸上也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而那究竟是厌恶,是轻蔑,还是讥嘲,他猜不出。
茹心和林声竹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他们同时动起手。
君不封听到动静也冲出橱柜。
茹心仅愣了一瞬,便甩了一个烟雾弹,夺窗而出。
她的马就停在窗下。
马蹄嘶鸣,女人很快离开了玲珑阁附近。
烟雾散去后,君不封和林声竹面面相觑。
这种烟雾弹,是奈何庄研制的火器,只有奈何庄门人才懂它的用法。
他们沉默着下楼牵马,君不封突然笑了:“声竹,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和我一起捉她?” 林声竹上前查探马蹄的踪迹,并没有回复君不封的疑问,他只是沉默地坐上坐骑,顺着茹心逃走的方向追去。
君不封认命地苦笑一声,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漫漫长夜,一度离心的兄弟二人重新聚在一起,在死寂中搏命前行。
这一次要追捕的猎物,是他们都深爱的女人。
他们从洛阳出发,一路追到岳山绝壁,中间与茹心数度交手,直到这时才将她逼得逃无可逃。
看着身后的断崖,茹心知道自己再无退路。
追到最后,君不封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屠魔会的公事,还是这对爱侣的私事。
他凭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一路追到岳山,最后也只是站在林声竹身后,恍惚地看着那个让他愈发陌生的女人,接受昔日爱侣即将短兵相接的现实。
茹心的目光从来只停留在林声竹身上,这次也不例外。
真到绝路了,她毫不慌张,反而比过往还要镇定,她一脸温柔地望着林声竹,像是平日般关心道:“这段时间风餐露宿,你也瘦了。
瞧瞧你现在,哪有一点无为宫首席弟子的风采。
” 林声竹执剑而立,面有风霜:“茹心,事已至此,束手就擒吧。
” “我若说不呢?”茹心言笑晏晏,本已收起的双剑再度出了剑鞘。
林声竹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隐隐浮现出一层白霜。
他们中途与茹心交手都没有下死手,而是期许她能幡然醒悟。
可交起手来才知道,平时看着最需要保护的女人,内里隐藏最深。
他和君不封出手有保留,而女人对付他们的,都是杀招。
林声竹追了一路,过往亦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回放了一路,此时他的心境已不复洛阳的哀恸与无助。
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毫无感情地举起佩剑,沉声道:“那就请姑娘指教了。
” 心中无情,下手自然无畏。
茹心不曾让他们知晓她的真实斤两,而他亦不曾没在她面前,将无为宫的武学运用到极致。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顷刻。
茹心吐出一口鲜血,看着掉向深渊的双剑,苦笑一声,认命地闭上双眼。
林声竹慢慢走近她,无波无澜的眸子映着爱侣的面容。
原来真到了杀妻证道的这一刻,人会平静到什么都不去想。
君不封看着林声竹的动作,大骇道:“声竹,你要做什么!我们不是只活捉她吗!” “活捉?”林声竹转过头,睚眦俱裂道,“几个月的湖底监狱你是白待了吗?真把她捉了回去,你知道茹心会面临什么!” 君不封嘴里发苦。
屠魔会与奈何庄积怨已深,茹心又在总舵长袖善舞,与各个关卡的同僚都相处甚佳,他不敢想象她到底出卖了多少情报,她的背后是舵里其他兄弟姊妹们的森森白骨,若捉她回去,她又怎会有活路?屠魔会对叛徒毫不留情,茹心又背负了那样多的血债……她会遭遇的刑罚,只怕比自己在翠微湖的所见所闻还要残忍。
“横竖都是死,与其让她被带回总舵受尽屈辱而死,还不如就现在杀掉她。
”林声竹疲惫地叹了口气,“不封,你已经准备离开屠魔会了,在这个节骨眼,你不要惹事……茹心死了,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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