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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哎,还赏了那么多翡翠玉饰,绫罗绸缎的,”连翘竭力活跃气氛,可惜没几句,她自己的嘴角都撑不住,耷拉下去了,“姑娘,你真要嫁去北鄢啊?” 戚白商捏着手中看似轻巧,实则重于千斤的圣旨。
“自然不会,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 “这可是圣旨,什么缓兵之计要这样拿自己赌上去啊?”连翘咕哝,“姑娘前两日回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我看你答应下来,分明是为了救那个谢清——” 话没说完,被戚白商轻飘的眼神摁住了。
戚白商转回去:“宫宴那夜在殿上,若不是他拦着,陛下已经问到我头上了。
即便他能靠脊杖拖延上月余,那月余之后呢,总不能再叫他忤逆圣上一次。
” 若真是那样,只怕上京要闹出一场天大的祸事了。
“何况此事本也是板上钉钉,”戚白商轻叹,“宋家自陛下登基之时,便是从未更改过的主和立场。
前些年尚有安家与之分庭抗礼,如今朝中文官,多数在宋家一脉,其余明哲保身、不同流合污便不错了,能指望他们压过宋家吗?” 连翘努嘴:“那就非嫁不可了?” “我说了,缓兵之计嘛。
” 戚白商轻声,“左右唯有借势,不如趁着未嫁北鄢前,借巴日斯的手查清胡商之事,若真能明了母亲身前真相,替她报了仇……” 她忽笑了下,难能有些灵动俏丽,“便是假死逃婚,天地之大,谁还能捉我回来不成?” “嘁,姑娘说得轻巧。
真要那样,还不得脱两层皮啊。
” 连翘不满咕哝着,但显然听戚白商说罢,她神色也松缓了不少。
眼见院落依稀便在前方结了满府的红灯笼里,连翘环上她家姑娘肩,替她拢紧狐裘:“真冷啊,我看入夜多半是要下一场大雪了。
姑娘今夜要守夜的话,可得多穿些!” “知道了。
” 戚白商含笑应过。
主仆二人穿过廊下,走向院中。
戚白商比连翘早了两步,迈入明间。
她正低头拍打着身上,那些从廊下或草藤上落下来的雪粒,就听身后院中,似乎有扑通一声的轻响。
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
“连翘?” 戚白商抬眸,刚要回身,就僵住了—— 她面前几步外,明间桌上,伏着昏迷过去人事不省的紫苏。
戚白商面色一变,忙回过身。
正见到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将昏倒的连翘拖向一旁。
“你是何人?!” 戚白商蓦地抬手,左手袖笼一颤,将一小只软囊握入掌心,右手则向后攥起了藏于腰后狐裘下的匕首。
只是还未拔出。
里间,隔着暖阁垂下遮蔽寒气的层层幔帐,一道清缓冷淡的男声循着燃香,袅袅淌出。
“才两日不见,夭夭便将我忘尽了。
是一心想嫁去北鄢,与你的未来夫君成鹣鲽之好?” “……谢清晏。
” 戚白商握着匕首的指尖一松,她上前,查探过紫苏的脉搏,确定她只是昏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跟着戚白商蹙眉,掀起幔帐,朝里间走去。
那人正斜倚床围,坐在她榻上。
床上铺着的是今日连翘刚给她换上的大红被衾,连翘说今日除夕,红色荡除晦气,给来年招徕新象,是好兆头。
谢清晏手中拎着只酒壶,漫眼望回,见她目光凝停在红帐上,他低声笑起来。
“尚未出嫁,便如此迫不及待……” 谢清晏抚过红帐,起身朝戚白商走来。
“我以为那日你是心疼我,却原来,是恨我坏了你与巴日斯的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戚白商蹙眉望着他手中的酒壶。
伤尚未愈,便敢饮酒,哪个大夫摊上这样的病人当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缓步向后退:“谢清晏,你婚期将至,陛下不日也将下旨许我嫁去北鄢——你便是再恨安家,孽债已偿,我们一别两宽,何必再生是非?” 谢清晏却比她快上不知多少。
他轻易近身,一把便捏住她藏于身后的手腕,叫那只软囊落地。
“你当真要嫁?”谢清晏低眉近乎戾然地睖向她。
只是不知,是今夜红灯结彩,还是烛火灼灼,竟映得他薄而冷长的眼睑如受屈般沁着艳绝的红。
戚白商迫着自己转开脸,不去与他对视:“是,我心甘情愿嫁给巴日斯。
” “——” 望着戚白商神色间的决绝,谢清晏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低哑着嗓音,恨声笑了,“这便是你想出的、逃离我的法子?可你选的好夫婿,连我都活不过,你又何必给他陪葬!” 戚白商眸子一栗,惊回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清晏看见她神色间难抑的急切。
他眼神晃了下,辨不清是醉色还是沉沦,只听得低声:“你是忧他会死,还是忧我?” “——!” 戚白商当真要被这等说不清道理的人气疯了。
她咬牙道:“我见过重病求生之人无数、怎么偏你一日日求死?你与他皆无错,为何不能都活着?!” “他要娶你,便是必死。
” 谢清晏字字句句冷戾至极。
“即便不是我,胡弗塞也容不得他活。
” 戚白商瞳孔轻缩:“胡弗塞不是北鄢上将吗,他为何会杀巴日斯?巴日斯呢,他可知此事?” 可惜话音未竟,便见谢清晏眼眸一深。
他似笑了,却像雨夜里的血腥气,撕破了窗外良夜:“你还是忧他、要嫁他?” 这一次不等戚白商辩驳。
她只觉谢清晏冰冷的指骨搭上她颈后,轻轻一扣。
酥麻与昏黑一并笼下。
昏过去前,戚白商听见了谢清晏冷漠沉冽的最后一句—— “既然你非要嫁,不如先全了欠我的新婚之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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