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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除夕的鞭竹,簌簌的落雪,轻慢碾过石子路面的车轮…… 在昏沉的静谧里,戚白商做了一个暌违的、冗长的梦。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了。
那年安望舒的病已经很重,容貌枯槁,青丝作了华发,偶尔才有几日能下榻的精神。
除夕那夜,她病发得急,山庄中备的药熬了一夜,用尽了,还小的戚白商拽着仆妇的衣袖,叫她带自己一同入城,给母亲抓药。
大胤习俗,自除夕至上元夜夜弛禁,容百姓欢聚街上,采买热闹。
于是那日,戚白商就在山庄里几名仆妇的陪同下,乘着马车入了上京城。
天还未亮,除夕热闹刚歇了两个时辰,正是家家闭户,药房也不例外。
马车停在寂冷的长街上。
大雪飘摇,天地间都像是只余下一抹冷色。
年纪尚小的戚白商披着柔软的狐裘锦衣,在马车的暖炉旁等候着,微红的小脸上带着点藏不住的忧心,埋在雪白的狐裘领子间。
直到马车外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须臾后,便是一阵谩骂与推搡的动静,隐约还夹杂着拳脚声,在清寂的天尚未亮透的长街格外分明。
小戚白商茫然地问仆妇,仆妇回来低眉顺眼地讲:‘夭夭姑娘,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衣裙破破烂烂的,这么冷的天还只穿了单衣。
大年初一来赊账讨要的,药房的人嫌晦气,给她赶出来了。
’ ‘这样冷的天,只穿了单衣吗?’着一身红缎锦裘的小姑娘惊愕地睁大了眼,左右望望,‘这里有点心,给她包一包吧。
’ ‘哎,姑娘心善……’ 仆妇拿着出去,没几息,就皱着眉回来了。
‘夭夭姑娘,她不理,莫管她了。
’ 小戚白商更起了好奇,她掀开厚重遮风的帘子,从那一角,望进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药房下,厚重的雪叫那个脏兮兮又衣衫褴褛的孩子扑腾出乱痕,凌乱的长发原本系着,如今也半散开了。
像只极小又凶悍的兽,“她”伏在雪地里,死死望着那个骂骂咧咧的药房学徒不动,直等到对方转身,去找门栓的刹那,“她”忽然扑了上去。
可惜不知是太饿,还是太瘦弱,只差分毫便要趁学徒不备从那缝隙闯过去时,“她”踉跄了下。
下一刻就被学徒发现,那被吵了好眠的年轻人面露怒容,当胸一脚,将那个孩子狠狠踢了出去。
‘不赊给你、你还敢抢?信不信老子打死你都没人管?!’ 说着,那医馆学徒便几步踏出门,对着地上佝偻的小乞丐一通发泄地怒踹。
小戚白商几乎吓呆了,过去好几息,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你别打她了!’ 仆妇拦不住,锦衣狐裘,连鞋尖都串着明珠的小姑娘便下了马车,恼生生地踏入雪中。
‘她要赊什么,我付,我付两,不对,我付三倍。
’ 小戚白商站在仆妇连忙跟下来又打起的纸伞下,皱眉仰着头。
她扭头看向另一个仆妇:‘给他钱,叫他一同抓上给母亲的药。
’ ‘是,姑娘。
’ 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学徒顿时也没起床气了,手脚麻利地进去包了药,赔着笑脸出来的:‘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您不晓得,不是我们不仁善,是这孩子她娘得了一身穷病,根本治不完,还又还不起!谁敢赊给她娘俩啊?’ 学徒将安望舒的药恭恭敬敬递上去的,然后朝那个佝偻着的小乞丐旁,将药包一扔:‘喏,贵人心善,赏你的!’ ‘你……!’ 小戚白商很少出门,更没见过这种事,当真气得不轻,她也不顾撑着的伞了,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药包,拍去上面的雪粒和灰尘,递向不远处扶着胸腹起身的小乞丐。
然后她看见了褴褛的兜帽,嶙峋的锁骨,缝隙间数不清的、满身新旧交叠的伤。
小戚白商惊住了。
她抬起眸子,在凌乱松散的长发间,撞见了一双冷漠又倔强的,黑漆漆的眼睛。
血从他额角淌下,染湿了他乌黑的睫,而他一眼都不曾眨,只望着她。
“……阿羽!” 戚白商骤然惊醒,坐起身来。
与昏过去前的夜色和梦中的灰蒙蒙不同,她的眼前虽是未燃烛火,却已经见得天光洇过了格纹窗牖,将半座屋内照得透亮。
幔帐半挽,珠帘浅垂,熏香袅袅,四座铜制兽角燃炉温暖地倚在墙角,将漠漠寒风都拦在了屋外。
一切陌生又熟悉。
琅园,海河楼。
——是她记不清已来过多少回的、谢清晏的独苑。
而这个房间,也正是谢清晏自己起居的私居。
当这些念头电光似的闪过脑海,戚白商从怔忪里回过神,她悬着心望向身侧—— 好在艳红的薄衾只盖着她一人。
等等,艳红? 戚白商捏住了薄被,同时仰头,看向不知何时被替换的红色幔帐,脸色一时映得发红,难辨是恼得还是气得。
“姑娘醒了?”正在戚白商掀开薄衾要下榻时,玉璧屏风外的门扉轻作响动,一位面目慈善的嬷嬷端着梳洗的铜盆进来了。
戚白商一时无措,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嬷嬷似乎是个有眼见的,从头到尾自然妥帖,像是早在戚白商身边服侍过很多年了似的。
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一直持续到了嬷嬷从外间取来早准备好的衣裳。
那一抹晃眼的红,叫戚白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嬷嬷,这似乎不是我穿来的那套。
” “今日大年初一,自然要换新衣裙,姑娘放心,这是按您的尺寸裁制的,一针一线皆是出自京城大家之手……” 戚白商:“……” 听起来更不放心了。
戚白商试图推拒:“我还是穿昨日的衣裳就可以了。
” “可姑娘昨日的衣裳,老身为你换下后,谢公便拿走了。
”嬷嬷为难道,“老身可以请谢公过来,只是姑娘总不能只着里衣见他?” “……” 于是,一番推阻无效,戚白商还是将那身鲜红织锦、裙摆如曳撒似的衣裙穿上了身。
戚白商自入戚府后,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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